云凤弦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幽贡曲在血泊中的尸体。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现实,一世英雄,庞大基业,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他点了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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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了让云凤弦集成的身份合法化,首先就是召集化血堂的一些身负要职的人,见过幽贡曲的尸体,在承认云凤弦的身份。
玉中的动作很快,当他请云凤弦在秀月楼正厅安坐奉茶之后,厅外就已陆陆续续进来许多人。有望月居内的好几个管事,也有几个云凤弦也认识的大老板大掌柜,前一阵子把山海湖城几乎玩遍,也曾光顾过他们,但更多的则是一身黑衣,脸容冷峻,而面貌毫无特征,好好一张脸,怎么看,都像是一层假面具的陌生人。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云凤弦也可以猜得出,这些应该是杀手的小头目,或是训练杀手的人。
幽贡曲的死状每个人都看到,密室的情况,所有人都检查了一遍。每一个人的脸色都一片铁青,但谁也不发出声音,一片沉寂中,只有那一双双眼眸里,闪电般凌厉的光芒,如刀锋划破寂寂暗夜。
玉中低声的把前后情形述说一遍,目光定定望向云凤弦,道:“主人临走之前,将化血玉交给了凤翔公子。”
云凤弦很配合的抬起手,亮出那块血约色的美玉,在所有人的目光扫视下,自觉像一只被拖上砧板的猪,正被一大堆屠夫围着研究要从哪里下刀。
几十道阴沉的目光在云凤弦身上打转,上上下下的打量,简直要用眼睛把云凤弦剥光了凌迟一样。
云凤弦目光一闪,恨不得扔下那块莫名其妙的玉,甩手走人了事。
他妈的,化血堂闹生闹死,管他什么事,怎么偏莫名其妙,把她拖到这要命的境地中来。
玉中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主人把化血玉交与凤翔公子,我亲眼所见,空大侠亦可为证。”
云凤弦清晰地看到那些像木头一样僵立的人,有了些微的震动。
以空洞洞的身份为证人,的确不是可以轻忽的,何况还有玉中的证言在。玉中虽说只是一个侍从身份,但却是幽贡曲贴身之人,用皇宫里的话来说,皇帝身边的人,哪怕没有品级,一样见官大三级,他说的话,可信度自然增强,让人很难置信。
云凤弦看着下头僵着成两排的人,开始大家还冷冷瞪着她,这时已经先后有人垂下头来,不再与她目光对视,但却依然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动作。
云凤弦几乎有些同情他们了,辛苦的跟着幽贡曲打了一辈子天下,,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天外来客,要当他们的头,谁也不甘心啊!可是这时有人证,有信物,谁第一个开口不同意,焉知以后不会被栽上一个犯上作乱,罔顾明若离遗愿的大帽子,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在新主人面前,一点礼数也不懂么?”
低柔的声音,却自带凛然威势,立刻让沉默的人群中,有了一些小小的混乱。令空洃快步进入厅堂,也不望向四周,对着云凤弦屈膝拜下:“禀告主上,属下得宣大人帮助,已经将前院骚动平息下来,共有四百九十八人取银两去,用银九万九千六百两,离去的人,陆大人派了官兵监视,如果有人还啸城内,迟迟不走,则所有行踪,都逃不过官府和化血堂的耳目。有一百三十八人,还迟迟不肯离去,声称一定要见到新主人,一定要化血堂给他们一个让他们满意的交代。但我已下令加强前院的一切防守,宣大人也下令增兵,料想在这种情况下,亦是不能作乱。现将所余银两,二十万四百两,交还主人。”
云凤弦坐在上首,拿着架势,点点头,略一挑眉头。
风雪彦上前三步,从空洃手中接过剩下的银票,走回云凤弦身边,也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双手递给他。
云凤弦漫不经心的摇摇头,“你自己帮我收着就好了。”
只这一大笔的银票,一递一送,再加上空洃对云凤弦的超常恭敬,已经在无形之中给了所有化血堂高层人物强大的压力。
至此,宣相权再捻着胡须,慢慢踱进来,道:“各位可是来拜见新主人的,刚才幽先生临终时把化血玉交给凤翔公子,本官也在一旁亲见,有凤翔公子在,想必化血堂稳如泰山,断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这话说来淡淡,却无疑是在以官府强大实力,一地父母官的身份,全力支持云凤弦,为他作保了。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玉中眉头微剔,反手拔出佩剑,长剑出鞘的声音,在寂静中,于每一个人耳中,心中震起波涛。
松风一剑前指,眼神凌厉:“故主英灵尚在,尔等还不拜见新主。”
空洃明眸如水,却又清冷如刀,在众人脸上扫过,“谁要敢违背故主意旨,从此不再是化血堂的弟子,就请出去吧!”他一回身,再不看其他人,对着云凤弦深深下拜:“化血堂五行使空洃,拜见主人。”
玉中也同时收剑,拜倒道:“化血堂五光使玉中,拜见主人。”
其他人本来就跟随空洃与云凤弦同来,还有看守秀月楼中下属,也一同对着云凤弦拜倒。
“拜见主人。”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渐渐所有人跪拜下去,声音由混乱而统一。
“拜见主人。”
云凤弦就此正式成为化血堂的新主人,接掌幽贡曲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和势力。
事实上,对于这场足以影响整个江湖格局的权力交接,他自己是最心不在焉的一个,顶多也就是板着张脸,装付样子,坐在椅子上而已。别人拼了命挺她,他也不以为意。
化血堂属下,一个个跪下,一个个自报职位姓名,他努力记了几个,最后觉得太辛苦,干脆点头了事。
至于下头的那些化血堂大人物是叫张三还是李四,手里管的到底是十几万的生意,还是几十个杀手的行动,她完全不在意。
明明是想来争取化血堂势力,却某明奇妙成了月风险的认证,把他推上了这等高位的空洞洞,则对眼前这一长闹剧,感到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
只有云凤晴,一直冷眼旁观,黑色的眼睛里,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冷。
云凤弦总会悄悄凝视他,暗中猜测他的想法。
云凤弦整夜都没有睡,处理幽贡曲的后事,是第一要件。
不明确的公布幽贡曲的死讯,不让全山海湖城直到幽贡曲的死亡,云凤弦这个新主人就当的不够名正言顺。
幽贡曲的身份,使得他的尸体不可能让仵作拿去验尸,便连夜请来了帝远迅,尘右灯等山海湖城最有身份的人,汇同化血堂的高层,还有住在秀月居的一干人,再次确认了幽贡曲的死亡。之后由云凤弦下令,开始为明若离 操办后事。
幽贡曲的死讯正式对外公布,、全上海护城为之一振,还留在望月居吵着要见明若离,等一个说法的一杆江湖人,更是震惊,也失去了继续争吵下去的理由。
而昨天离去的一干人,有一半还没有来得及离城,大多数暂住于各处客栈,闻讯也同样大惊。
就算是已经离城的人,听了这样的消息,业务部飞速往回赶,必要亲眼见一见才能安心。
一夜之间,望月居里外一片血一般的白,灵堂里一片肃静,来往客人不绝。一个早上下来,进进出出,已有几百人。
人人都要亲眼见一见,才肯相信,着叱咤风云的人物,真的已经死去了。
一夜之间,改天换地,化血堂的新主人。变成了一个整个江湖来说,都异常陌生的无名小卒。
上百个和尚、道士在望月居办法式,上百名高手无声的来回来去奔走,迎接宾客,上茶捧果,哭灵行礼,幽贡曲死的虽然不明不白,倒也的确风风光光。
云凤弦作为化血堂的新主人,也不得不在灵堂做些应酬。
她在灵堂上冷眼旁观,心下却也恻然。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身后事,又代表什么呢。
就算是化血堂本身的人,又有几个人真心追怀他,或许心里更牵挂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个人未来的地位。而来吊唁的各色人物,不管身份高低,又有几个人真心悲伤,不过十来开一场权力更替,并为未来武林的格局变化做准备,如此而已。
心中一痛,想起昨天,在云凤源家里为卫珍办的那个没有棺木,没有实体的灵堂。
云风源根本不理会任何上门献好之人,只是关起小阁楼,独抛爱侣,把整个世界关在了门外。
没有了心爱之人,又还有所少力气去演戏,去应酬、
云凤弦忽然间一阵心灰意冷,又想起云风源,更加不能放心,低声吩咐,让风雪彦去云风源那边看看情况。
空洃见她面楼不耐之色,知她不愿在灵堂前应酬,低声问:“主人要不要进后院休息?”
云凤弦也不管自己这时离开合不合适,连连点头。
卷二 第四十三章 初露锋芒
在空洃和玉中的左右护持下,云凤弦离开灵堂。
本以为在后院我一处清净院落休息,没想到,二人还是一直引着云凤弦走好长的路,重又回到昨晚还是杀人现场的秀月楼。
云凤弦挑挑眉,没有说话,只默默看他们的动作。
空洃和玉中最后推开了连通密室的幽贡曲卧房。
云凤弦微微一笑,走进卧房,然后看向空洃和玉中:“有什么事,说吧!”
空洃面露敬佩之色:“主人知道我们有话说。”
“我只是知道,要接手化血堂这么大的组织,绝不是一个晚上,接见几个人这么简单的事,幽贡曲能牢牢把化血堂控制在手上,应该有他自己的方法吧!”
空洃点点头,平静的目光里泛起一丝涟漪,“主人明见。”
云凤弦微叹一声,她对于空洃这种恭敬的态度,恭维的语气,实在太不习惯。自从她主持云昱风大婚之后,也很少有人用这种态度来对她了。
空洃微一迟疑,玉中看了看风紫辉和凤雪彦。
云凤弦自己虽不在意,却知这两个人,是绝对不肯在外人面前,暴露化血堂至高秘密的,所以并没有立刻反对。
凤雪彦脸上露出愤愤之色,显得有些不太甘愿。
风紫辉信手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出房去了。
凤雪彦对风紫辉敬若兄长,有他的暗示,就算再不甘愿,也只好苦着脸的退出去。
云凤弦看得几乎笑出声来。
房门关上之后,空洃走到幽贡曲的卧床上,掀开被子,俯身不知在何处东搂西搂几下,立刻翻起一大片床板,露出里头小小洞天。
云凤弦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明刀暗箭的从里头射出来,这才靠近过去,探头去看。
床底下仅有七八个箱子而已。
“主人可知,这里藏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云凤弦不以为然:“无非是些不公开的财款、人脉和笔记而已。”
空洃与玉中同时露出震怖神色,不解云凤弦哪里来的神机妙算。
对于云凤弦来说,是再容易不过了。化血堂其实就是披着儿狼皮的羊。它要控制下属,当然要用毒药。另外安排一些隐线力量,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她这般信口道来,却真的把这两个幽贡曲生前的贴身心腹震得目瞪口呆。
空洃愣了一会儿,才俯身从床下抱起一个盒子,双手高举到云凤弦面前:“请主人验封。”
云凤弦细看那箱子,应该是钥匙孔的地方,只有一个圆形的洞:“如何验封?”
“这几个箱子都是前主人请巧匠制作,必须用化血宝玉当做钥匙,才能打开。并且为防有人偷取化血宝玉,暗中开箱,每个箱子里,都有三根头发,发上涂了遇风即燃的胶磷,只要一开箱,就会立刻烧着。这就是另一种封存标志,主人开箱后,若看不见燃烧的头发,就证明,这些箱子以前曾被其他人打开过。”
云凤弦点了点头,随手把化血宝玉放在圆形特制的钥匙孔上,果然听到机簧之声,箱子盖猛然弹开,箱内三点淡淡的磷火,一闪而过。
这么微弱的火光,不会让人错眼看不见,却也绝不会烧伤盒内的任何东西。
箱子里果然是大大小小红红绿绿,各色的瓶子。每只瓶子上都贴了个标签,述说着它们的历史。
云凤弦随手拿起几瓶来,看一看,又放回去。最后取出放在箱子边上的一个小册子,翻开一看,册上细细说明了每一种药的用法、配法,以及哪些人使用哪些药,要隔多久给一次药,怎样用药控制下属,等等等。
云凤弦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信手把册子往箱子里一扔,摇了摇头,把小箱子盖上。也不等别人拿,她自己俯身,再取出一个箱子,如法炮制地打开。
这只箱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册子,有的和外堂给他看的那些化血堂弟子名册一模一样,有的则记载了一些据说不列入正式名册的人名,每个人的所在处,每个人的联络方法,每个人的身分、武功、能力,各项资料。
第三只箱子里,记载着所有化血堂地位稍高之人的详细资料,详尽到,连他们在床上做梦说什么话,与美人欢好喜欢什么姿势都一清二楚。其中,自然包括了很多人的长处和短处,弱点与破绽,以及许多可以挟制他们的方法和理由。
云凤弦摇摇头,打开第四只箱子。
这只箱子里,记录了化血堂外的资料。山海湖域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不管是士农工商,全都没有遗漏,甚至整个风灵国的各处江湖势力,各种官方力量,大多钜细靡遗的有记载,其中还包括了许多大人物的隐私密事。见不得光的丑事,不可为第二人知晓的隐事,居然在这里,全都一一记录。
第五只箱子里是与所有官员、各方显要、各处势力老大的来往记录,一笔笔的钱款来往,数目颇为吓人,怪不得一个半公开的杀手组织,可以弄得这么风风光光,原来私底下打通了这么多的关节,钱的确是万能的。不过,暗中把这些款项全部记录得这么清楚,只怕那些收过钱的大人们,以后难免受制于化血堂。
云凤弦微微冷笑一声,打开了第六只箱子。
这只箱子里,是化血堂所有暗杀生意的记录。云凤弦微微翻看了十几页,已是满身冷汗。
原来一片辉煌光明的背后,有那么多阴暗污秽,原来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人背后,是多少血腥杀戮。那么多浮华富贵,那么多道德文章,也盖不住一张张人面下的禽兽心。
小小几本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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