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殿内此时一片混乱,刺耳的尖叫声,痛苦的求饶声,愤怒的叫骂声,全部都交织在一起,塞满了殿内的每个角落。而不时溅起的鲜血,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墙壁,还有血流成河的地面,看起来都是触目惊心。
景离将梓瑶交给了圣女,让她帮梓瑶包扎好伤口,他自己则是又回到皇上的跟前,再一次伸出手来,“父皇,考虑好了吗?”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皇上现在已经没有一点怒火,有的只是惊慌和恐惧,“他们都是朕的臣子……”
“父皇,”景离打断了他的话,“您看清楚了,儿臣下令杀掉的那些人,有些是曾经加害母妃的人,有些是宁文天手下的人。剩下的那些,是您的亲信,害过安王叔,还害过瑶儿。儿臣虽无情,却从不杀无辜之人。”
他又将手往前伸了一伸,“您是否应该把钥匙拿给儿臣了?还是说,您希望儿臣今晚就送您去泉下,与母妃还有安王叔相会。”
皇上并未马上掏出钥匙,而是死死地盯着景离看,盯着这个他从未看透过的儿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对我真的是恨之入骨吗?”
“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景离云淡风轻地道,“就算是有爱,儿臣在死过无数回之后,那些爱也已经耗得一干二净了。”
皇上听到他这句话,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半晌后,他睁开双眼,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龙袍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那剩下的半把钥匙,递给了景离,“朕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去地陵,但你需得明白,从未有人能够活着出来。”
景离接过他手中的钥匙,语气变得和缓了些,“父皇不要总操这么多心,好好地做您的皇上,治理好您的国家就行了。儿臣作为花暝宫的宫主,也定会助您一臂之力的。日后四弟做了太子,登上了帝位,儿臣更是会大力支持他,你就放心地颐养天年吧!”
他让一旁的全公公扶着皇上坐下,然后转过身,回到了梓瑶的身旁。见她的肩膀已经包扎好,没有再渗血,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哥哥……”梓瑶有些胆怯地看着他,“你让他们全都停下来吧!不要再杀人了。”
景离见她这幅模样,与她牵着的那只手不由紧了紧,“瑶儿害怕哥哥了吗?”
“有一点。”梓瑶诚实地道,“我知道哥哥不会平白无故随便杀人,杀他们肯定是有理由的。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你,看起来好吓人。”
“好,哥哥先不杀他们了。”景离对着她笑了笑,随即抬起头,提高音量道,“都停手。”
那些手下们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主子的声音,在收到指令后,马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看向主子,等待着主子的下一个命令。
“你们分成两批,一批将还没来得及杀的人都带回地牢,另一批将行云殿里都收拾干净。”景离说完后,看了看那些还活着的人,沉声道,“你们暂时呆在这里,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让你们离开的。”
“王爷,还有其它事需要处理吗?”一直在监视着皇后,不让她趁机逃跑的圣女走上前,“莫不是要将宁文天抓来?”
景离点了点头,“我与瑶儿一同去找宁文天,你们都先在这等着,别走出行云殿半步。”
他牵着梓瑶正欲抬脚时,就发现花夕玉蹭到了他的脚边,想要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拽住他。他嫌恶地立即避开,然后对离他最近的一个手下道,“把她的另一只胳膊也砍了,带回地牢去。”
梓瑶随他走出了行云殿,施展轻功去到百花园的东南面,刚一落地,景离就将天寰石手镯掏了出来。看到手镯正在隐隐发亮,知道千舞等一阵就到了。
他抓起梓瑶的手腕,将手镯给她戴好,接着正色道,“在千舞来到百花园之前,瑶儿能否将你的秘密告诉哥哥?”
“什么秘密?”梓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离见她眼睛睁大了些,就知道她一时没听明白。他又定定地看了她许久,思索来思索去,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太心急,等到千舞来了之后,再问她也不迟。
“没什么。”景离摇了摇头,“那只花精很快就要来了,宁文天应该是跟她呆在一起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梓瑶本来正在想着他刚才那句话,听到他这么说,立即就皱起了眉头,想起了别的事。宁文天为了要控制千舞,一定会将缚妖镜带在身上,所以今晚是替千舞取回元丹的好时机。可是哥哥还在身旁,她不太好出手。而且听哥哥之前对皇伯父说的那番话,他似乎是要去地陵,所以他应该会留着宁文天,到时候拿来带路用,短时间之内不会将宁文天杀了。
“哥哥,地陵是个什么地方?”沉默了一会儿后,梓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我也不知道地陵是个什么地方,我还从未去过那里。”景离低声道,“我只是听空空老人讲过,地陵里面有一把夜魔琴,是千年之前遗留在人间的上古神器。我一直很想拿到那把琴,所以从几年前开始,就在寻找进入地陵所需的物件,今年刚好全部都集齐了。”
他并未细说为何很想要拿到那把琴,也未提到那些物件具体是什么。梓瑶想一了想,没有追问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之前在行云殿里面,花老妖说他拿你来炼毒,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景离听她问自己这个问题,指了指她受伤的肩膀,“哥哥同你一样,血里都带着毒。不过你身上的毒或许是天生的,哥哥身上的毒却是花老妖炼制的。”
梓瑶听到后,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手,“难道他拿你来试毒?”
“瑶儿还记不记得,哥哥在青绵山时对你讲过,哥哥当初用了两年时间,通过了花老妖的考验。”见梓瑶点了头,他继续道,“那两年的时间,他一直都呆在灵梧山,每研制出一种毒药,就让我先服下。若我死了,就是没有通过他的考验,若我没死,就继续试毒。哥哥福大命大,每一次都堪堪活了下来。”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后来他又想出了新的法子,隔几日就将我的血抽出来炼毒,炼完后再将血注回到我的体内。就这么反反复复地试炼,我还是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两年后,他见我没死,想要反悔,不让我做宫主。最后还是空空老人出面,花老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之后他就让容岚他们四兄妹,也就是现在的四大护法,到灵梧山跟着我。”
“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当宫主?”梓瑶伸手环上了他的腰,很是心疼地仰头看着他,“若是你当时真的死掉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我也是什么都没有,而且早晚都会被宁家给杀死的。”景离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我当时只想要变强,变得很强大,强大到没有人可以随意拿捏我。所以我才愿意赌一赌,赌上自己的这条命,去当花老妖的玩物,以此换来了花暝宫宫主这一个位置。”
梓瑶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他的怀中,片刻后才闷闷地道,“哥哥,你现在已经很强了,也没有人再敢随意拿捏你,连花老妖都打不赢你了。所以你以后别再为这事难过了,也别再那么吓人了好不好?我喜欢看到你开心的模样。”
“我不过是跟你讲讲以前的事情,不想什么都瞒着你罢了。你这个样子,搞得我好像在诉苦一样。”景离轻轻笑了笑道,“哥哥没有那么脆弱,也不会为了那些事难过,你就放心吧!”
他将她的小脑袋从怀里拉出来,看着她手上越来越亮的天寰石手镯道,“千舞似乎已经来了,我们也应该去会一会宁家主了。”
正文 第62章 早已知道
第62章 早已知道
梓瑶已经感觉到了千舞和宁文天的气息,正好在她的右侧方,距离她不到百丈远。舒槨w襻于是她同景离一起转过身,缓步向那二人走去。
宁文天千算万算,不管是什么样的事,好了坏了,容了易了,他都算到了。但他就是没有算到,瑾王居然是花暝宫宫主。
那日在烟云湖的湖心亭中,当他听到四护法和郡主的谈话时,感觉稍稍有些奇怪。后来他去问四护法,四护法只说是他想多了,那谈话没什么异常。再加上花老妖又给他吃了定心丸,说就算皇上做的有部署,就算瑾王有些能耐,他们都不是花暝宫的对手,最后都会被花暝宫拿下。
得了花老妖的保证,宁文天便安心等待百花宴到来,没有再去理会其它事情。刚才在行云殿里面,直到花老妖从梁上跳下来之前,他都觉得今晚定是胜券在握。可是花老妖的那一句话,让他的心猛地一颤,而瑾王随后的举动,也让他明白,今晚的计划注定要失败。
所以他趁着瑾王同皇上说话的空当,殿外那群人还没有接到他们主子的命令时,悄悄离开了行云殿。他急匆匆地唤来了千舞,想要让她提前施展妖法,控制住殿内的众人。然后他再将宁家的手下给带来,一不做二不休,把该杀的全都杀了,就连花老妖也不能放过。
有千舞在身边,宁文天的底气又足了许多。因此在见到瑾王和郡主时,他并未思考两人为何来这找他,只想着过不了多久,他们都会变成再也无法开口的死尸。
“宁家主真是让本王好找啊!”景离在宁文天身前一丈处站定,幽幽地道,“本王不过是与父皇谈了一会儿话,宁家主就突然没了影儿。本王正疑惑着宁家主去了何处,又是做何事,现在看来,你似乎是先去搬救兵了。”
“千舞!把他们控制住!”宁文天虽然想立即与他们算账,但他急着去行云殿解决其它人,便让千舞先将他们逮住,等到事情全搞定了,他再来好好收拾这两人。
梓瑶听到这话,想起哥哥又把镯子给她戴上了,就赶忙想要将镯子取下,让哥哥拿着,但是她的动作却被景离制住了。
他同时还对她说出一句有点莫名其妙,却又让她有些慌乱的话,“等哥哥把千舞收了,瑶儿别忘了跟哥哥交待清楚一些事情。”
他说完之后,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深紫色葫芦,将塞子拔开,让葫芦顶正对千舞,轻声问她,“你决定好了吗?”
见千 点了头,景离默念了一句收妖咒。霎时紫葫芦的顶上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白光,笼罩在千舞的周身,接着只一个眨眼,那光就消失了,而一起消失的,还有千舞本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宁文天见千舞突然没了,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千舞呢?怎么不见了?”
“她在这里面。”景离晃了晃手中的葫芦,“这葫芦是清远大师的宝物,专门拿来收妖用的。进了这里面的妖怪,就是有再高的修为,也逃不出去。”
宁文天见状,手忙脚乱地拿出缚妖镜,想要将千舞唤出来。但是他试了好几次,缚妖镜都像失灵了一样,没有一点儿反应。
景离并没有急着夺过他手上的镜子,而是缓缓地开口道,“当我从千舞这得知了你的计划后,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只依靠千舞一人的能力。果不其然,几日后你就和花老妖谈妥了条件,想要让花暝宫替你谋权篡位。”
“她竟然有胆子背叛我!”宁文天刚说完,就把镜子狠狠地朝地面上砸去,“她不让我活!我就让她死!”
就在镜子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容岚眼疾手快地将镜子接住,妥妥地收在怀里面。
“若不是千舞背叛你,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或许就不会知晓你和花老妖准备做什么,或许同样不会知晓,你竟然熟悉地陵的机关。”景离又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千舞只要呆在这葫芦里,就不会受到缚妖镜的影响。如果没有她的帮忙,你们今晚可能已经得手,我也无法及时制止你们。光凭这一点,我就会好好保住她的命,不让她继续受你的迫害。”
“怪不得她最近变得不怎么怕我了,原来是有你给她做后盾!”
宁文天气得浑身直发抖,恨不得直接就毁了千舞的元丹。但是缚妖镜已经被夺走,对方的武功比他高,他无法抢回来。而且就算他拿着缚妖镜,按照瑾王这种说法,也照样是无济于事。
“虽然我对缚妖镜没什么兴趣,不过为了能够取出千舞的元丹,我还是先将它收下为好。”景离把葫芦放回衣袖中,“我这回不但拿到了钥匙,杀了一些该杀之人,又顺手清理了花暝宫,正式夺了花老妖的实权,还能从你这里得到与地陵机关有关的情况……”
“我是绝对不可能把机关的情况说给你听的!”宁文天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等着死在地陵里面吧!”
景离听后轻笑一声,唤出隐在暗处的花容铭,让他与容岚把宁文天带回瑾亲王府,“落庄主应该正在府内,你们问他要一瓶忘尘露,给宁家主服下,再将宁家主说的话全都记下来。”
宁文天听到“忘尘露”三字,就知道自己无法把秘密给守住,被制住的他此时只能够愤怒地大吼,“景离!你这个卑鄙的小人!你早都算计好了这一切!就等着我们跳进你的套!你这个无耻之徒!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若论到卑鄙和无耻,我还不及宁家主你的万分之一。”景离转头对容岚和容铭道,“你们俩只管放心地将他带回去,不用担心他会自尽。因为宁家主即便知道自己定会不得好死,也舍不得他的这条小命。”
他不再理会宁文天,牵着梓瑶向行云殿走去。
黑暗中长久的沉默,让梓瑶心里越来越紧张。通过哥哥刚才对宁文天说的那些话,她明白哥哥定是早已知晓她和千舞的会面,千舞也肯定已经把两人的谈话告诉了哥哥,所以她此刻不得不摊牌,将她的秘密讲给哥哥听。
可是应该摊多少呢?千舞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郡主,只知道她身怀灵力,还可以捉妖,其它的就一概不知。她若是只将这一部分告诉哥哥,隐瞒其它的那些事,不是不可以,但如此定会招来哥哥怀疑。
两人虽然十年未见,但毕竟小时候是有过接触的,不可能一点都不熟悉对方。她一直呆在峄城里,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就突然间有了灵力,而且还会捉妖。任何一个稍微了解她的人,听到这件事,都会觉得匪夷所思,更不要说是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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