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老太太又笑道:“我这就是高兴的,八丫头果然没让庶祖母白疼,快进来快进来,莫要站在门口说话。”
几个人都相继坐下,宋宝文一言不发紧挨着九雅,九雅则紧挨着姨老太太坐下,还窝在她肩头道:“这一次出事后,听说您的身体还硬朗,庶祖母不愧是个心胸宽阔的,遇事荣宠不惊,令人好不佩服。”
姨老太太拍着她手,慈爱道:“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来着?就只是担心着小辈,好在这心也没担多长时间,听说是你相公出了面,才将这事平息下来。八丫头,这下你可是我们整个宋府的救命恩人,若没有你,这宋府就完了。”
九雅仰起小脸道:“不明别人看,就看庶祖母和宝文,相公也是该这样,何况都是我的亲人呢?日后遇到风雨,这里总归还是我的娘家不是?”
“好孩子,好孩子,以怨报德,我们这府里头哪个能及得上?想那肖氏,为了一已之私,一再将你的婚事给破坏,可是到头来,她又讨得什么好?还差点将我们整个宋府都送入不覆之地,可恶啊可恶。”
九雅面上带着少见的冷笑,“如今她已经闭在佛堂,总也要为她一生的罪孽受点罪不是?”
姨老太太直摇头,“那点罪孽算什么?这老天都早给她准备好了。你知道不,那金霞本已许了安家那大公子,结果,今年二月底在春闱中考了贡生,四月初又通过殿试,得了探花,皇上当即就要点他入翰林院编修,结果不知他怎么搭上了太子府,太子在他耳边一说,他回头就把金霞的婚事给退了。”
九雅一惊,“什么?安子程把七姐的婚事给退了?我怎么不知道?”
五姨娘在旁边插言道:“在我们宋家被抓下监的时候安家就把退信送到了府衙大牢,当时把你爹气得只差骂人。现在安家与我们宋家也算是完全绝了交,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爹和安大人这么多年的交情,终究是抵不过那权利的倾轧。”
此等情况,也完全失了九雅的意料,其实仔细想来,也完全是在意料之中。那安夫人,初次来宋府就看自己不顺眼,不顾当年的婚约,便想将自己降为妾给纳了,当时无非就是看中了金霞和金霞后面的肖家势利。如今太子与宋府交恶,肖家生恐受牵连,根本连一个人都不敢派过来。那安家得不到好处了,宋家又连着遭了难,都是像避瘟神一样的避着,什么儿女亲家立即就翻脸不认,分明就是小人行径。由此可见,世态果然是炎凉的。
加上安子程中了进士,如愿搭上了太子府,说不定他已经有了更好的目标,不知哪家女儿又要糟他的瘟。
听到金霞被安子程退了婚,九雅心里先是感觉一阵痛快。当初金霞和肖氏那般设计害自己,不就是想和这安家结亲么?结果又如何?安家背信弃义得很,有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当时肖氏得意洋洋地,以为一切都已安好了么?所以说,金霞被退婚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转而她又叹着气,一个女子被人退了婚,日后要说再嫁,又谈何容易?谁家会要一个曾经传闻与男人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所以说,肖氏算来算去还是算得遗漏了,而金霞有今日,也全是拜她这位母亲所赐。
姨老太太唏嘘道:“依我想来,安家还不是见你爹没了职份,宋家再无利用价值,便不顾言论,才将金霞给退了婚。唉,金霞日后该怎么办啊?虽然没正式请过冰人,我们宋家丢脸不要紧,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九雅默然不语。
姨老太太忽然又笑道:“八丫头听说没有,你们候府大房的傅宏博托人来向我们家九丫头提亲了,听说那傅四公子在此次也考了个进士出身,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八丫头,你怎么看?”
九雅眼前一亮,“四弟真的来提亲了么?什么时候的事?”
五姨娘诧异道:“八姑奶奶怎么不知道?放榜后第三天就请了媒婆来,相当隆重的,你们一个府里头住着,怎么会不知道?”
九雅也是觉得奇怪,不说傅宏博考了进士的事,这亲事更是不曾听人提过,这闷罐子一样的家伙,还真是闷到家了。
“那你们答应了吗?总不会拒绝了吧?”她笑道。
“这么好的事,哪里会拒绝?我瞧那傅四公子玉树临风的,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定然不会拒绝了。”姨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几个人正在说着,四姨娘和二姨娘也过来了,她们给九雅见了礼,都拘束地坐在那里。
随便又聊了几句,九雅就回头一直坐在她身旁默不出声的宋宝文,“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不待宝文说话,五姨娘就略带骄傲道:“三少爷今年已经考上了秀才,先生说他读书极用功,过不得几年,定然也能考个进士。”
九雅点头摸他脑袋,“不错,男孩子就当该这么努力上进,等有了出息,将来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宝文非常讨厌她摸他脑袋时那种把他当三岁小孩的模样,以前这个动作都是他在作,她来承受,现在只一年不见,为什么就一切都变了样,全反了过来?
他甩开她的手,一脸抑郁道:“这些道理不用你教我,我都知道。”
这孩子还真别扭,九雅望着他,有些哑然失笑。正在此时,外面忽然就响起了吵嚷声,“你这死丫头,以前在我面前连条狗都不是,居然敢拦着我?怎么啦?现在她成了县主,我就不能见她了么?”
分明是金霞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了话头,只听春菊在外面大声道:“七姑娘,奴婢没说不让你进去,可是你端这么大个屎盆子,是想熏死人么?少奶奶怎能被这种污物所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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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实在对不起,今天家里有老人生辰,来了好多客人,没办法写文啊,本想断更,觉得这个习惯不好,就尽量赶着写了这么点,表示我没断更过吧。文文有点卡,不过再卡也要完成规定的任务,明天开始会恢复正常更新。
第124章
1
金霞大声冷笑道:“是么?这是污物?她每天不是都要拉?只让她闻一闻又有何妨?”
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自从安子程退了金霞的婚事后,金霞就跟疯了一般,天天儿的在府里闹。一时骂这个,一时又骂那个,骂得最多的就是九雅和五姨娘。说五姨娘是个狐媚子,勾引了她父亲,还把她母亲赶到了佛堂。五姨娘都秉着她是正经姑娘的观念,一直也就由着她。但是金霞时常去佛堂,想必受了肖氏的挑唆,后来骂出来的话更是难听至极,哪里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姨老太太见她骂得不像话,告诉了宋庭达,金霞在他这个爹面前却是哭得梨花带雨,说她被人退了婚,全是因为他这个爹不称职,为什么要被革职?为什么要开罪太子府?宋庭达见她哭得伤心,也确实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便叹口气,哪里还忍心责怪她?
连宋庭达都不管了,金霞的骂声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姨老太太实在没办法,便托人把金枝从晋王府请了回来,希望她能劝劝她这个妹妹。未料金枝挺着个五六个月的肚子,根本就连回都不愿意回来,好似生恐被沾了宋家霉气一般。让姨老太太大叹肖氏所教出来的女儿,真正是一个比一个凉薄无情。
而金霞骂九雅的,居然是毫不讲理的说九雅抢了妹夫,自己顶替着嫁到了候府,还让宋府的人都跟着遭了殃。骂她就是个不要脸的等等,都是极难听的话,现在宋家上下都把她当成了个疯子一般看待,下人们是见着她就躲,谁也不愿意招惹她。
冯妈妈得了五姨娘的暗示就出了门,九雅不知道金霞成了这般模样,便也要跟着出去看看个究竟,却是叫姨老太太拉住了,“别理那丫头,这一出去,她认为有了对头,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
九雅却是笑道:“以她那么个性子,恐怕春菊是拦不住的,许久未见七姐,去瞧瞧又有什么大紧?”
她一起身,宝文也跟着略带紧张地起身,并且先了她半个侧身,低声道:“七姐天天在府里跟个疯子一样,你最好莫要靠近她。”
九雅欣然一笑,这别扭的小破孩还是挺关心自己的,不枉自己喜欢他。宝文被她笑得脸上一红,哼了一声,又别开了脸。
几个人出得门,就见春菊捏着鼻子,冯妈妈亦皱着眉,两人齐齐拦在石阶前,一身杏色裙裾的金霞头发梳得光可鉴人,手里端着一个木盆子,盆子上面有盖,虽然看不到里面盛了什么,但是从那飘过来难闻的气味就可以知道,那里面绝对是一盆子粪便。
“七姑娘,八姑奶奶今天好不容易回一次门,你就不能安生一点么?之前这府里头的人都被关进大牢,若不是八姑奶奶施救,不说别人,想必七姑娘此时还被关在牢里吃牢饭。如今七姑娘不知感恩,居然又还来找岔子,也不怕太失了体面?”冯妈妈张开双臂劝解道。
金霞此时已看到九雅出来,便更是得劲地大声叫道:“什么八姑奶奶施救?分明是候府的三少出了面,那三少又是谁?可是预定给金芸的丈夫。这倒好了,上面那死不要脸的抢了妹夫,紧跟着得了什么县主的称呼,现在倒讨好卖乖起来。谁要她示好?有本事把那位置让出来,把金芸该得的一起还给金芸!”
宝文听了提着拳头就要去揍人,九雅拉住他,朝金霞慢悠悠笑道:“七姐,我现在看你还姓宋,仍然还称你一声七姐。现在这府里头,已经不是你娘当初掌管的时候了,你若是还有一点人心,就摸着你的良心去想想,当初你们母女为了要抢安子程,是怎样和黄妈妈几个整治我的?又回想想,你娘为了不让金芸嫁个哑巴,又是怎么样逼着让我顶替她嫁了过去。呵,现在我家那个哑巴不哑了,好像又还很有钱,于是你们又一个捶胸顿足,又想把我拉回来,不顾惜整个宋府的安危将事情捅了出去。什么好事坏事都叫你们占尽了,你以为这世道就你们母女的世道么?告诉你,若是你现在安份点,还会给你一口饭吃,若是仍要整天指天骂地不安生,我马上就叫你流落街头,比狗还不如。”
听她一番话,金霞双眼如死鱼眼一般死死盯着她,过了半晌,才咬着牙根点头道:“很好,宋九雅,你如今得了势,你厉害。我惹不起,我躲就是了。”
她说着就端着盆子转了身,春菊和冯妈妈长松了口气,然而就在下一瞬,金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重新转身冲过来,冯妈妈和春菊一时没防备,恁是让她过了身。金霞端着那盆子猛然朝九雅这边摔来,宝文挡在她面前朝后直撞,两人同时撞上墙壁,那粪便就摔了个空。但是毕竟隔得不太远,倒在地上的粪水又溅了起来,她和宝文的裙角裤角都被溅了不少。
金霞见状哈哈大笑,反应过来的宝文气得冲过去就踹了她一脚,恨怒道:“丑八怪,以前就这么欺负我们,以为现在还可以?你不是喜欢粪便么?今天就让你喜欢个够。”
他的恨怒,都来自这么多年来看到被肖氏几母女像耍猴一样欺负九雅的亲眼目睹,那时他年小,他若是帮着,便会讨来肖氏变本加厉的狠揍。他们不是打他,而是把惩罚都落在九雅身上,再回过头,肖氏又会在宋庭达面前告状,数落两姐弟的不是。开始宋庭达还没以为然,到了后来,他便是相信了,认为是两姐弟太调皮太不服管教。宝文如今也知道九雅的身份已今非昔比,肖氏又被罚去了佛堂,肖家也不会再来管宋家的事,宋庭达如今也要倚着姐夫,金霞在这里闹,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他不仅踹她一脚,同时还身手灵活的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扯住就往流了粪水的地面上按。金霞吓得尖叫,胡乱挣扎着,宝文是男孩子,毕竟力气要大,他一脚踢在她膝弯,金霞就跪了下来,宝文积聚多年的恨意一时间全数暴发,他把她的头死命按到粪便上,骂道;“让你欺负,让你欺负,让你欺负……”
他边骂自己的眼泪就流了出来,直到九雅上前把他拉开,想为他擦眼泪,他却是甩开她的手,转身飞奔而去,九雅在后面连声叫他,他也不理,分明不想自己的眼泪被人瞧见,好一个倔强的小孩。
金霞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脸上都是粪便,跳着脚嘴里仍骂着极难听的话,本是一张秀丽可人的脸,现下却变得狰狞又可怖。她一爬起来又要扑向九雅,姨老太太便叫两个婆子将她架走,院子里好一会才清静下来。
这么闹了一下,谁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五姨娘便拉了九雅回她以前的萝风轩换衣服。萝风轩里,还保持着九雅离去时的模样,里面有两个丫头隔三差五打扫着,倒是一片窗明几净。
“八姑奶奶看这身衣裳可还合身?”五姨娘亲自动手,从箱笼里找了一件浅绿裙装,这都是九雅以前穿过的家常服,九雅比了比,淡道:“可能有些小吧,但也不会太碍眼,先将就吧。”
五姨娘欣喜地亲自为她解带,九雅不习惯地皱了皱眉,终归是没有拒绝。
“八姑奶奶还记得么?以前在巢盛的时候,曾经有一位道长和一个俊朗嬉笑少年打我们门前经过,他们看见你坐在路旁哭,那个道长便向你问路。你就只是哭,没理他。后来是那个少年给了你一把糖果,你便喜笑颜开的随他们走了。给他们指了路,到了当时的乔员外家,你都不愿意回来,到天黑,我才发现你不见了,等我找到乔员外家的时候,你却已经睡在了那少年的身上。”五姨娘边为她换着衣裙,边用她温暖的声音说着以前的话语。
这一段九雅还真没想起来,抬眼轻问道:“后来呢?”
五姨娘自嘲一笑,“后来,那道长就说和你极投缘,非要我说了你的生辰八字,让他给你算一算。到现在,姨娘都还在后悔,如果当时不听他算那一卦,或许后来你也不致遭那些灾。”
九雅再次轻问,“他算了什么卦?”
“那道长说,你是极阴之体,受阴寒之气一袭,三魂七魄就容易侵损,在十三岁之前的命极恶,要么会死,要么会克父克兄,不过,如果能在这之前许配人家,或者给别人当个童养媳什么的,倒可把此灾化解。还说,你若能活到十五仍未婚嫁,又未有异样,那将是大富大贵极为尊贵之命,一生荣华,享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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