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誉指着胸口,九雅以为他痉挛症要发了,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症状,便毫不犹豫就解他的衣袍,然而衣袍解开,看着他肌理均衡而又白皙的胸膛,并未见有任何异常。不由用手指四下按,亦未发觉不妥,当即就伏下头侧耳去听,只闻听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并未有任何发现。
她实在想知道他的病因了,竟支着耳朵贴着他的脸膛不断换着地方听,然而当她听到他胸膛里发出一股怪怪的闷气声后,不自觉抬头,那家伙居然憋着一张脸,已经笑得通红。
“你骗我!”九雅终于醒悟过来,她一拳就朝他胸口捶去,傅誉抓住她的手,突然一手强按着她的身子,让她再次靠近他胸膛,九雅欲要挣扎,他却是放柔了动作,轻轻抚摸她的脸。他的手指涔凉,像没有温度的机械手,九雅心有所动,将手覆于他手背上,轻轻道:“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
傅誉另一手在她背上轻划,“因为我的心,是凉的。”
九雅呼吸一滞,“为什么心凉?”
傅誉没有写。不知道为什么,九雅感觉他有很多说不出口的过往,她笑了笑,脸颊贴着他的肌肤,“没关系,我相信相公日后一定会告诉我知道,我会等。”
此时此刻,她不愿说出太多的承诺,但是她会用实际行动来看顾好他。这个人,因为有病,寿命很短,而在这短暂的生命中,说是心凉,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患病?世子之位被人夺?还是另有其他?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找到能救他的办法,以报他时时刻刻用心对她的恩情。
两人就这么躺着,过了良久,忽然听到熊妈妈在外面催促收碗筷,九雅才惊跳了起来,一边应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拉傅誉起来,看着她又红又慌的神色,傅誉情不自禁低头在她光洁的额际偷香了一下,换来九雅惊恐一捶。
不快的阴影很快散去,用过饭后,九雅不禁把他的脉门拿起,很仔细认真的查问了番,傅誉任她拿捏,问什么答什么,但是这初步一查,九雅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只觉他脉象与常人无异,难道是服用了那毒的原因吗?
这事只有慢慢琢磨。
第二日,九雅一大早就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问九雅劝过傅誉没有,九雅自说劝了大半夜,他偏不听,还在跟她治气。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了。想到萧氏还问她什么时候把她娘家侄女带来,看来都只能作罢,那小子太倔强了,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
九雅出来的时候,秀彩小声咕哝道:“好生生的树,怎么会死?怕是虫蛀了吧。”
九雅好笑道:“秀彩,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什么东西虫蛀了?”
“刚才少奶奶没听外面的丫头说么?说候爷屋前的一棵百年老槐树忽然死了,说那树是候爷曾祖父出生那一年自生的,象征着候府兴衰。现在府里的人暗地里都传得好可怕,说如果连老槐树都死了,候府会不会……”说到这里,秀彩就没说下去,谁都知道那省略的不是什么好话。
九雅警告道:“这些没有形迹的事最好少说点,若叫人听了去,肯定会找你麻烦。”
秀彩哪里会不知道厉害关系,当即就闭紧嘴。回到淳华院,傅誉还没起来,她就到柜子里把那日齐王给她地契翻了出来,想了想,拿纸笔写了封信,又另外写了个地名,扭头把朝外面不知和谁说话的雨蝶叫进来:“雨蝶,你进来一下。”
雨蝶听了唤声,立即推门进来,九雅把地名给她,“我看平日没事时还会翻下书看,想来认得字吧。所以等下你去城南这个地方找一个姓余的管事,叫他就这两天按我信上写的去办,不要耽误了。”
雨蝶接过东西,有些奇怪道:“少奶奶什么时候认识的余姓管事?我怎么不知道?”
九雅笑道,“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对了,到了地方还告诉他,若是遇事有什么问题可以叫他直接来候府找我。”
雨蝶应了,带着一肚子疑问出了门。九雅看着手里一叠的地契卖身契,眼前不由又浮现那个稻香漫天的日子,有一个人将这些东西送到了她手里,英华内敛,轻笑慢语。可是现在,他成了她的长辈,他亦只当她是一个合作的伙伴,在成亲那天,好像都不曾见他这个长辈来道贺过。看来无论是对傅誉,还是对她,他都不过认为是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也不会亲来了。
“少奶奶,六姑奶奶来了。”就在这时春梅在外面禀道。九雅忙收起那叠地契,同时亦收起心底里一丝惆怅,笑脸出门迎金媛。
金媛已坐在花厅里,两人稍一寒喧之后,九雅先就把那一千两银子给了她,金媛满面通红,“八妹,六姐这真是厚脸皮了,这银子,等铺子里有了收益之后,我马上就还给你。”
九雅笑道:“六姐不必太客气,银子有了就还,没有也不用太着急。”
金媛一脸讪讪,收下银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九雅自知她要说什么,“关于生意上的事,我还没问相公,不如你先等一下,我去找他说说。”
她不好说傅誉还没起床,不过估计这个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等到得内室,果然见到傅誉在穿衣起床,便让熊妈妈去打水,她一边亲自服侍他穿衣,一边把金媛昨日所求之事说了。
傅誉低头嗅她发上香气,漫不经心在她肩上划,“那间墨生绣庄我已经交给二哥去打理了,进货的事我并不清楚,不过既然是你亲自来说,总不能折了娘子的面子。你先让六姐等一会,我把二哥叫来交待一下。”
九雅听他允了,便笑道:“这可是在为你的铺子节约呢,好像还送了我天大一个人情一样,好事都让你一个占了,乖话也让你给说了,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奸商。”
傅誉挑了挑眉,抬起她的下巴,一脸轻佻,“在你的眼里,我有如此会盘算么?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九雅拍开他的爪子,没好气道:“别磨蹭了,去办正事吧。”
傅誉这才收了嘻笑之心,出去先让人去叫傅长亭,再和金媛见了礼。稍过一会,傅长亭就来了,傅誉把他带到书房,让寒子鸦代为将这事问出来。
“少爷问,以现在墨生绣庄那边的生意,怕是需要的绸缎量比较大,看能不能赶在这年关的时候,换两家进货?”
傅长亭一怔,“这怎么行?那些都是签了合约的老主顾,无论是哪一家,都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不能拿信誉当儿戏。”
寒子鸦道:“但是这两家的进货价要比现今的进货价要低,而且质量保证相同,既然有这么省钱的事,为什么不换呢?”
傅长亭憨厚的脸上一片呆滞,过了半晌,才问道:“不知道那两家绸缎庄的老板是谁?”
“是有些亲戚关系的护国候府,如果没问题的话,护国候府就会派人直接找二爷接洽。”
傅长亭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三弟媳那边的亲戚,既然是她的姐夫那边,就是再难,这事我也一定好生处理。”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接下来傅誉去了膳食堂,寒子鸦将这个消息告诉金媛,金媛大喜,立即起身就要回去。九雅留她用饭,她只说府里还有事,随后不知是有意还无意地说道:“原来这绣庄真是二爷管着的,我好像听你姐夫说,二爷做生意很有一套。不过,在进货上,好像一般都会比别上高上一成至两成,所以京城里很多人都想和墨生绣庄作生意,所以我说我们比现今的进货价低一成,都不会亏,呵……真是谢谢八妹了,姐姐真要走了。”
九雅把她送到二门就转了身,心里不由一直回味着金媛的话,傅长亭掌的墨生绣庄同样货品的绸缎要比别家高?这是傻,还是故意的?
到中午的时候,雨蝶就回来了,说那余管事听到九雅已经成亲,并且是嫁给了傅三少,很是吃惊的样子。九雅没以为意,便问她余管事还说了什么,雨蝶说余管事答应按她交待的事去做,不过过两天会到候府来,有些事想和她当面讲。
九雅认为余管事来也好,保存好的咖啡豆开春之后就可以育种了,这事她只能说方法,实际操作,还要交给这些种地老手去做。
到下午的时候,候府竟变得有些热闹起来,原来是萧氏因候爷的病老不见起色,怕是犯了什么冲煞,于是大老远的,已经从清风观请来了法力高深的道士,今晚就要在前院开坛做法事。
“听说清风观的道士真能降妖伏魔,抓鬼驱邪,上次刘大人的夫人就是被鬼附了体,成天在府里喊打喊杀,把这清风观的道士一请去,开坛就看见有饿死鬼附体,当时棒打火烧的,折腾了好久,才把恶鬼赶走。”
听到候府里要开坛做法事,淳华院里的丫头们都是很兴奋,她们整天关在大宅院里,何曾见过外面的世界?自然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们的好奇和八卦。
春梅却偏偏最爱这口,瞪大了眼睛问道:“那后来那位被鬼附体的刘夫人怎么说?她有没有感觉到鬼附体?”
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像个包打听,很神气道:“刘夫人哪里能说啊,听说被鬼附体后元气大伤,结结巴巴的,连话也说不了了,后来刘大人嫌她那模样太呆痴,就把她休了送到了庄子里,重新娶了房新夫人回去。”
众听者大惊,“被鬼附体大伤元气?天哪,竟还这么恐怖,那位刘夫人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了这事?”
“所以奉劝大家晚上走夜路的时候要小心,千万别遇到了脏东西,可是要命的。”
几个丫头聚在一起七嘴八舌,九雅在窗边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其实依她看,那位什么刘夫人鬼附体,根本就是刘大人要休妻另娶的理由,若是由清风观的道士配合着做下的话,那么清风观里分明就是专为特权人士服务干阴暗勾当的人,那今晚由萧姨娘请来开坛做法,不知有没有带这层意思?
忽然之间想起柯姨娘那晚所说的话,萧姨娘真是为了对付柯姨娘特意请来的道士吗?
请吴道士吃过饭后,酉时末,大院前面,吴道士正式开坛做法事。各房的人自然要去观摩一番,九雅从未见过这种法事,不由也有些好奇,便拉了傅誉一起来看。
只见大院四周一片黑,唯独院子里吴道士特设的香案上烟气缭绕,火光阵阵。吴道士拿着一柄桃木剑左划右划,指东打西,左摇右摆,又是画符烧纸,又是吞云吐雾,忙活了半天,最后终于跪于香案前,口中念念有词,没人能听明白他在念什么。
九雅不禁对傅誉开玩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跳大神,学着一点,说不定哪天我被鬼上了身,你也能帮着伏魔驱邪。”
傅誉捏了她小巧的鼻尖一下,示意她只看不说。
“这道士能行么?为什么只见念不见说,难道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这么大冷天,老夫人赫然也在,她坐于左侧旁,披着皮毛,见那道士老半天没说一句话,只顾自己念叨,不由小声问旁边的萧氏。
萧氏安慰道:“老祖宗先别心急,道法高深的人向来也稳重,不会把没看清楚的事说出来,但是只要说出来的,向来都极准。就图这准头,我们等等也是应该的。”
老夫人这才稍定了心,萧氏这时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柯姨娘,不经意道:“可把候爷看好了?不要只图一时稀奇枉顾了候爷?”
柯姨娘小意道:“候爷是睡了我才过来,不用担心。”
萧姨娘点了点头,就没再理她了。这时那吴道士突然睁开了眼,手中桃木剑突指东南方,缓缓站起来朗声道:“请问候府,最近府上是否有人生了病?”
萧姨娘跟前的孙妈妈立即上前回道:“确实是有人生了病。”
“那是否已是久病榻前,一直不见好转?”吴道士继续问。
孙妈妈点头,“是的。”
吴道士嗯了一声,“那是否府里头还另外有人久病不愈?”
孙妈妈一下子就想到了傅誉,忙应道:“是的。”
吴道士闭上眼,开始沉思,又等得人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睁眼再问,“候府西南方是不是有一棵百年老槐树?”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住了,这可是在候府内院的东西,其他那些有人生病之类的事都可以在外面打听得到,但是这树外面的人不可能也打听得到。顿时都对这位吴道士肃然起敬。
孙妈妈自是也一脸惊异,“确实有这么棵百年老槐树,有什么问题么?”
吴道士哼了一声,“自然是有问题本道才提出来。”
老夫人忍不住了,“那树有什么问题?”
吴道士看是老夫人,语调倒轻缓了不少,又生恐人听不到他的话,提高声音道:“那树可是护着候府百十年的祖上福泽之树,但是最近这福泽却被一股东南方来的煞气给完全克制住,估计现在那树已经根枯叶落,回天乏力了。”
闻此言,老夫人真的惊得站了起来,“道长说得极准,那百年老槐树今早突然被人发觉树干枯死了,更别说那叶子,已经掉得片叶不剩,事已至此,道长可有什么好的解煞之法?”
吴道长收回桃木剑放到香案上,将一纸黄符又点在火上烧着,沉声道:“先别说这解煞之法,倒听贫道将这煞气所要带来的危害先说给大家听。”
偌大的院子里,顿时除了火烛燃烧声,便是哑雀无声。
“现在那煞气一来,就先攻击护佑候府的福泽树,眼下福泽树被克制而死,下一个,就会克候府的顶梁柱,然后再克那久病未愈之人。这一个个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院子里的人听得都倒抽口冷气,这哪里来的煞气,竟是如此凶?
老夫人也被吓得两腿发软,说话也不利索了,断断续续道:“……如此凶险……那请道长赶紧出力救治,花再多钱都要救治……”
陈妈生恐她倒下去,忙在旁边扶着,萧氏也扶了左边。
吴道士一脸为难,“不是钱的问题,有时候钱再多也不见得能买得到平安,主要是那煞气极难治,弄不好本道或整个清风观都要毁在它手里。不然的话,本道不用老夫人说,就开始施法救治了。”
听他越说越严重,老夫人更是大声恳求,连萧氏和三夫人都跟着求了起来,吴道士最后被逼得没法,才道:“罢罢罢,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道现在就把解煞治煞之法说与你们听,大家都听好了。”
吴道士顿了一知,接着又问了句话:“敢问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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