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知他们信鬼神之说已深入身上每一个细胞,这个道士平素又是惯于编排似是而非的话,叫人左也相信他,右也相信他。但是今晚非要他给自己正名不可,也非要将那幕后想要害自己的人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于是她给寒子鸦一使眼色,示意他只管下狠手,不信这臭道士能忍住疼痛不开口。
寒子鸦收到暗示,当下长声大笑,一把又将吴道士又香案上提了起来,手下这次用了暗劲,劲气自吴道士命门暗渡,引得吴道士各处经脉疼痛万分。寒子鸦阴碜碜问道:“神棍,你还想骗人到什么时候?若是今晚不说出那个指使之人,你以为你还能回那个破道观?”
吴道士疼得满头大汗,这个时候似乎才感觉到生命即将受到威胁,忙惊恐叫道:“你想怎么样?千万别乱来!”
此时傅誉不知从哪里摸了一把雪晃晃的匕首,扯起那道士的眼皮,不断的试着,似乎在查看哪一个地方最薄,割起来最利索。
那尖利的刀锋在眼皮上试来试去,吴道士吓得大声狂叫,“别杀我……别杀我……我说……”
萧姨娘此时已经叫来了十几个候爷的护卫,一来就准备下令叫他们拿下寒子鸦,没料到会听到吴道士要招认的话,立即叫停那些护卫,有些不敢置信地走过去问道:“好你个吴道长,难道你真是受人指派来陷害我们家少奶奶?”
吴道士一脸羞愧,叫道:“谁愿意来你们家?难道你们府里的树枯死是假?煞气肯定是有的,不过这银票和画卷确实是有人给的我,只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快速的指出煞神,然后将煞神带回道观而已。”
见他还如此嘴硬,傅誉一刀就割了下去,道士见血,吓得惨呼不已。寒子鸦厉害喝道:“好,咱们不管那煞气煞神什么的,你告诉我,是谁给的你银票和画卷?”
傅誉又把吴道士另一只眼皮提起,只要他敢再乱说一字,就一起给他割下来。
看两个真正有杀伤力的煞神如此虎视眈眈,吴道士终于不敢顾左右而言他,嘶声道:“我说,我说,那个给我银票和画卷的人,其实就是……”
可惜此话就此打止,只见一道极细的蓝光一闪,吴道士喉头处立现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此针非银色,蓝汪汪的,显然淬了剧毒,见血封喉,中人立毙!
寒子鸦暗骂了一声,丢下吴道士,身形陡然如闪电般朝院墙那边掠去,而那边墙头一条黑影已经转瞬即逝,很显然,正是那人混进人群,将吴道士杀死。
此一变故发生得极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三老爷已护住老夫人和三夫人连连后退,傅誉亦将九雅护在自己翼下。
等萧姨娘和闻采荷看清楚吴道士瞪圆一双白鱼眼已死在香案上时,闻采荷吓得连声尖叫,萧姨娘在两个护卫的看护下赶紧后退到安全处。下人们亦吓得连退不已。
老夫人吓得腿都软了,颤着声音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杀人,究竟是何等贼人?老三,你刚才可有看清?”
三老爷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防着还有什么贼人偷袭,一边吩咐那十几个护卫四处查探。然后才回答道:“刚才那人出现得极突然,我又看着那吴道长,还真没看清是何人。誉儿,你可看清了?”
傅誉此时护着九雅,正一脸沉思,陡然被叫到,方凝目摇了摇头,九雅好不气恼道:“好不容易逼得这个吴道长开口,居然叫人中途给杀了,究竟是谁与我这般大的冤仇?一定要把我赶走?”
此时明瑶姨妈不知打哪里钻了出来,冷笑道:“谁与你有这般大的冤仇,依我看,这吴道士说不定就是被人贼喊捉贼把人给杀了呢?再说,这道士也不是全无本事,他之前不是就说了,府里的树枯死是真,府里有煞气也是真,不过是有人给钱给画像让他能当面指认而已,怎么了,不愿承认自己是那个克树克候爷的人,想就这么赖在候府里过安稳日子么?就算姑妈答应,老祖宗也不会答应。老祖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夫人定了定神道:“不管怎么样,关于煞神之事,我们不可轻忽马虎,紫芝,誉儿,老三,你们几个都听着,在誉儿媳妇身上的煞气未驱除之前,从明天开始,务必还是让她暂时离开候府一段时间,等哪天找个高僧再仔细看看,等确定煞气消除了,再回候府不迟。”
老夫人说完转身就叫陈妈扶她走,傅誉听完就不依,忙奔过去拦住她,然而此时寒子鸦不在,无人代替他说话,他不由焦急地抓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怎么啦,现在奶奶说的什么话都算不得数了?其他的大事小事一般都能依你,偏这事非同小可,可由不得你。让开,奶奶累了,要休息去了。”
三老爷亦道:“誉儿,你奶奶向来都疼你,这事你就别跟她唱对台戏了,三叔平时不说什么话,但这个时候你务必听三叔一声劝,先让侄儿媳妇出去住几天,等把事情确定下来再回来不迟。”
傅誉依然拉着老夫人不放手,一脸执犟,眼眸里甚至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悲伤。他有嘴,却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九雅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情不自禁一疼,像某个时候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一般。她过去轻柔地拉开他的手,望住他,轻道:“有什么关系?不过是离府几天而已,别强求奶奶。”
傅誉定定看着她,难道她不在意离开候府?
九雅似乎看懂他的意思,忽然一笑,意有所指道:“其实煞星不煞星不过就在一念之间,如果让我知道那老槐树是非正常枯死,是有人在搞鬼,我非要让那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煞星。”
她的声音说得不大不小,相信整座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到。因为她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傅誉看不出她要警告谁,然而又有所了悟的眨了眨眼,心有所触,却未说出来。
吴道士死在候府里,因为清风观在京城还有些威势,这事便变得有些麻烦起来。平日在外与官府打交道的多是傅清言,但他此时并不在,三老爷只好出面,叫人先报了官,同时又连夜亲见薜大人,将事情始末说出,由于吴道士确实是被另外的歹人所杀,薜大人便是公事公办,倒是未给候府出什么麻烦。
傅誉和九雅才一回到淳华院,寒子鸦就回来了,他一脸不可思议之色,进门就道:“少爷,那人的轻功和武功都极好,我本来尽全力好不容易追上,与他对一掌,居然与我的功力不相上下,京城里何时有了这等人物?”
傅誉微微动容道:“哦?还有这等事?”
寒子鸦凝重地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这等人物为何要借吴道士之手策划这一场法事。既然这人要陷害少奶奶,他为什么把那针射向吴道士,却不射向少奶奶?是怕吴道士说漏嘴,暴露他的形迹?”
九雅也皱眉将自己的疑问提出来道:“以那人那一针的狠准,完全有杀我的机会,但是却把毒针射向吴道士,恐怕不仅仅怕吴道士说漏嘴,可能还有什么别的用意。难道是因为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可是……既然要利用我,为什么还要陷害我?这中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关联?真的只是为了把我请上清风观吗?还是只想让我离开候府?这个人到底是谁?”
三个人在这里想了好久,一时都想不出头绪来,但是天色已晚,只好留待明天去想。至于明天即将被赶出府的事,九雅却是不急,傅誉亦是悠哉游哉,两人洗洗便睡了。
夜晚,无星无月,终于见傅誉睡着,九雅忽然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待穿好衣,一开门,雨蝶竟然守在门口,她看她一身紧衣紧裤的装扮,不解道:“这么晚了,少奶奶准备到哪里去?”
九雅忙按住她的唇,将身后的门拉上,然后把她牵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低声道:“想必你也听说我明天就要被请出候府几天的事,但是那个煞神之说,我怎么都不愿背着。所以我想趁晚上去看看那棵老槐树,就不信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她说完问雨蝶,“对了,你怎么半夜守在这里?”
雨蝶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守在这里么?快要冻死个人,可是有人交待下来了,我不守着又能怎么样?”
“交待?谁交待?”九雅奇怪道。
“是我交待。”九雅回头一看,却是寒子鸦,此时他一身紧身的黑色夜行衣,正取下脸上的蒙面巾。
九雅上下打量他,“搞这么个样子,你刚才当强盗去了?”
寒子鸦任她瞧,昂首挺胸道:“没错。少爷交待下来,必须得趁少奶奶没去挖那百年老槐树的树根之前就将那老槐树给瞧个仔细,刚才我就去瞧了个仔细,少奶奶不用再去了。”
九雅一愣,原来傅誉不动声色之间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乖乖,没这么会见色吧?
“少奶奶想必很想知道那老槐树究竟怎么样了,是吧?”寒子鸦好像故意卖关子一样的问,九雅没说话,雨蝶倒是不耐烦地说道:“你有话就说,干么吊人的胃口?”
被她抢白,寒子鸦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随后瞪了她一眼道:“吊你胃口又怎么样?欲知后事,请听明天分解。”他干脆吊胃口吊个足。
随后他转身就走,气得雨蝶用眼直挖他后背,咕哝着骂,“拽什么拽,有什么了不起,等下我也亲自去看个究竟。”
寒子鸦头也不回地挥着手,意思是她有胆就去。九雅拍拍雨蝶的肩,语重心长道:“丫头,别斗气了,人家有那高来高去的本事,你没有,如果你去老槐树那边,说不定被人给当贼一样的抓了起来,那就不划算了。好了,我去睡觉了,你好自为之吧,傻事就别做了。”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负手进了屋,刚才还在生气的雨蝶不禁被逗得扑噗一声笑了起来,少奶奶还真会苦中作乐呢。
第二天一早起来,九雅还是按着老规矩去老夫人那边请安,那边萧姨娘三夫人等都在那里,开口就问她东西收拾好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到庄子上避去。九雅被她们追逼着问,也不恼,反正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等吃过饭后,她回到淳华院,傅誉已经起床了,正在书房和寒子鸦说着话。九雅想到今天天气份外的冷,便拿了一条深咖色的围脖送去书房,他们一见九雅进去,便都闭口不言。
九雅不和他们搞什么鬼,便挑眉问寒子鸦,“你昨晚不是说今天分解么?现在可不可以分解了?”
寒子鸦神秘一笑,“还是少爷亲自告诉你吧,我先出去了。”
九雅也懒得留他,待他出去了,她把门关上,便坐在傅誉身边道:“那树究竟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傅誉懒洋洋地往椅子里一靠,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慢慢地写,“就算没有,以寒子鸦的本事,都要把它弄得有。何况那树果真有古怪。”
九雅忙问,“什么古怪?”
“树的表面一层土很齐整,被一些枯草落叶遮着,也很正常,但是昨晚傅子鸦却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于是他顺着那气味把树下枯叶掀开,下面竟有一截土是松软的。这且不说,他又一路往树根下挖,终于让他发现端倪,有人挖断了树根,在树根上又浇了强水,这么样的猛药,老树不死才怪。”
果然有人故意在搞鬼,根本不存在什么煞星之说。此结果并不让九雅惊讶,她只是皱眉问道:“可是吴道士究竟是听了谁的话要来害我?”这人是萧姨娘请来的,难道是她收买了吴道士?可是看萧氏在问吴道士时那一副表情,还真不像那指使之人。何况,若她真要害自己,有必要做得那么明显,让她请来的道士干这事?是生怕别人不怀疑她吗?那她害自己的理由又有什么?
一时之间,她只觉头脑里极乱,仿佛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只是还没理清找到头绪而已。
傅誉此时忽然眉飞色舞地拍拍她的手,写道:“娘子,等下我们又可以去抓害你的贼了。”
九雅顿时也来了精神,笑嘻嘻道:“正是,等一下既可以让奶奶他们看看,煞星之说根本是有人在编排。第二,干这事的必定是府里的人无疑,而就我所知,这强水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弄到手的,只要能找出府里头有这个能力买强水的人,自然能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哎呀,等下又要热闹一番了。”
傅誉大点其头,于是就急不可待的要走,却叫九雅一下拉住,她从书案上把那咖色围脖拿起朝他脖子上比了比,自夸道:“相公,这可是我亲手编织的围巾,天下仅此一条,独一无二,你试试,看是不是很暖和?”
傅誉倒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稀罕物,不由好奇地摸了摸,好柔软。由于他身量高出九雅一截,九雅无法给他把围巾绕过来,便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把围巾留出长短边,拿起一边就贴着他往脖子后面绕。
她身上淡淡的体香袭来,就在鼻尖上萦绕,傅誉不由心里一荡,情不自禁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九雅哎哟一声,就倒在了他怀里。
她捶他胸口一下,娇嗔地抬起头,“我做正事呢,你捣什么蛋?”
一抬眼,就见傅誉目生春光般笑看着她,此时他面容明丽如玉,眸子光艳灵动,不由心下微醉,直叹好一张俊颜。同时心里一动,忽然将手里的围巾拿起覆他脸上,傅誉此时正沉醉于她似娇似嗔的娇媚之态之中,未料她突然来此一着,顿时心下大惊,俊颜失色,就去推她的手。
然而已晚,九雅此时已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眉眼,分明已经认定了心中那丝疑惑。还不待他将她的手推开,她脸色刷地已经变得惨白,好半晌,才定定道:“你究竟是谁?”
这双被覆住脸的眼睛,分明与那日裹得像麻疯病的老头一模一样。她的目光不由再落在他手上,同样光洁修长,脑海同时再回想起那日那人摸她手指的动作,与日前某人的动作如出一辙,她心内连连惊震不已,难道……那个麻疯老头根本就是这厮所扮?
傅誉就知大事不妙,人说乐极生悲果真万般真切,诚不我欺,此下就是他悲惨开端的写照。
他忙扶着她的肩脱口而出道:“娘子,请听我解释……”
听到有话语声从他一直哑然失声的嘴里吐出,九雅最后一丝不愿相信的信念被彻底击破,好像他是什么病毒传染源一般,她抽了手猛然站起,死死地咬住下唇,一字一字道:“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