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公道?
张琦皱了皱眉,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分明是他的小舅子带着那一干衙役去找人麻烦,却不料碰到的并非善茬,直接被人扣下了,这能怪谁?
整日里横行霸道,这回碰壁了吧?
张琦心下冷哼一声。
见丈夫似乎无动于衷,邓氏耍泼般哭求道,“若是家弟有何不测,妾身也不想活了……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
可能是被邓氏吵地心中烦躁,张琦没好气说道,“行了行了,为夫去就是了!”
事实上,张琦也有些不悦,毕竟对方此举也太不给他面子了,竟然要他这位广陵府知府亲自过去要人,还说什么必须在一刻之内?
想到这里,张琦回顾李央说道,“李央,对方有多少人?”
李央闻言心中有些为难,可一想到苟贡当时淡然从容的表情,他稍稍心安了些许,低声说道,“大概二十来人吧,可能人数稍有出入……”
“二十来人么?——叫上府衙内人手,随本官去一趟!——本官倒是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狂妄!”
“是!”
片刻之后,张琦带着手底下三名县尉、八名都头以及两百余名衙役,坐着轿子浩浩荡荡朝着李央所指的方向而去。
说实话,他也有些纳闷对方的身份,毕竟他可是广陵府知府,可对方似乎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这让张琦感觉有些不悦。
尤其是当他在那座宅子的门口下了轿,听到院内传来一声声他小舅子邓元的惨叫后,这份愤怒无疑被扩大了。
张琦原以为对方也只是随口说说,怎么也不至于当真拿邓元如何,可听着那声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却全然并非如此。
“住手!”张琦一脚踹开了宅子的院门,一干官兵簇拥着他走入了院中。
一进院子,张琦双眉微微一颤,因为他发现,院内四周站满了人,虽然那些人一个个作寻常百姓打扮,可瞧着对方杀气腾腾的模样,绝非善茬,粗粗一数,竟有四、五十个人。
不是说只有二十来个么?
罢了,反正自己此番也带了两百余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对方倘若当真敢袭官,自己也可以调城内的守备兵前来。
一想到自己广陵屯扎有三千守备兵,张琦顿时安心下来。
“姐夫?”似乎是听到了张琦的喝话,邓元回头一看,面色欣喜地想挣扎起来,结果还未站起来,一名广陵刺客的一记耳光再次叫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尽管只是瞥见一眼,可张琦确实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发现,他的小舅子邓元竟然已被人抽地面颊肿胀,活脱脱一只猪头。
“住手!本官叫你等住手!”张琦抬手喝道。
那名东岭众刺客闻言望了一眼谢安,见后者安然自若地躺在躺椅上。
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着小丫头王馨捶肩的服侍,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将询问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苟贡。
“继续!”苟贡淡淡说道。
那名东岭众刺客一点头,再次扬起右手抽打在邓元脸上,打的时候,他心中暗自也有些抱怨,打人脸的这种活确实痛快不假,可若是打久了,手也吃不消啊,这不,他已渐渐感觉手掌开始发麻了。
“姐夫……啊,姐夫救……啊……救我……”邓元惨叫着呼救,模样很是凄惨,哪里还像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邓家大少。
见对方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张琦面色大怒,右手一挥,身后两百余官兵涌入大半,岂料院中那四十五个百姓打扮的男子纷纷从腰后抽出匕首,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愣是唬地那一干官兵不敢动。
“好胆……”张琦气地胡须微颤,手指眼前那些人,怒声骂道,“光天化日,尔等竟敢袭官?”
而就在这时,一声懒洋洋的话语让张琦心中猛地一惊。
“广陵府知府张琦,好大的官威啊……”
听闻这句话,张琦下意识地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只见在院中那张躺椅上,有一位身穿焰红色锦服的男子眼睛缓缓睁开一线,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种语气的说辞,张琦再清楚不过,毕竟早前他也没少用类似的语气对别人说过。
此人一嘴的官场用词,究竟是何身份?
皱了皱眉,张琦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问道,“本官按约前来,阁下可否放了本官妻弟,倘若他有何不测,阁下亦逃不了一桩官司!”
“官司?哼!”躺在躺椅上的谢安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在小丫头的服侍下坐起身来,瞥了一眼脸肿地像猪头的邓元,回头对王馨说道,“丫头,解气了么?”
小丫头怯生生地望了一眼邓元,尽管她很是憎恶这个害死她爹爹不算还出言不逊的家伙,可瞧着此刻对方那凄惨的模样,本性善良的她心中亦是不忍,见谢安问起,连忙点头。
见此,谢安暗自摇了摇头,随意地挥了挥左手,淡淡说道,“好了,那个谁,住手吧!”
那名东岭众闻言,当即退到一旁,暗中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掌。
仔细打量着坐在躺椅上的谢安,张琦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沉声说道,“阁下究竟何人?——本官乃广陵府知府,尔等非但见官不跪,藐视朝廷,更手持刀刃,莫非打算弑官耶?”
“跪你?”谢安乐了,冷笑说道,“你小小一个广陵郡知府,竟然口出狂言,叫本府跪你?”
本府?
这个自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能当得起这个自称的,地方官至少得是大周各州的州府大人,而京官的要求更高,至少得九寺之卿,也就是九卿,无论是那一类,都不是张琦能够招惹地起来的。
“阁下……不,敢问大人究竟何许人?”张琦的话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本来嘛,这个时候谢安应该站起身来,摆足一番架子,然后再道出自己身份,遗憾的是,眼下他双腿尚未痊愈,尚无法直立行走,也就没了所谓的架势,这让谢安暗自气闷。
而身为心腹,苟贡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家大人的心意,闻言站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我家大人乃刑部本署尚书谢安、谢大人,你小小一个广陵郡知府,参见上官而不拜,心存藐视,该当何罪?!”说着,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刑部尚书玉牌,悬视于张琦眼前。
这块玉牌,跟那半块虎符一样是谢安随身携带,因此也并未落于广陵刺客之手。
“刑……刑部本署……谢大人?”张琦整个身颤抖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年纪轻轻的谢安。
刑部尚书谢安的名气,张琦不是没听说过,毕竟自打四年前广陵城因为苏家之事被冀京刑部本署质难后,张琦便时刻关注着刑部本署的消息,哪里会不知道,刑部本署上任了一位当时尚未弱冠的尚书大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会来到了他治下的广陵郡。
等等……
早前梁大人所说的冀京有一位大人物要下江南,莫非指的就是这位大人?
糟了……
想通了此事,张琦暗暗叫苦,心中直骂自己的小舅子邓元惹谁不好,竟然惹到这么一尊大神。
然而,让张琦感到心惊胆战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忽然间,他身旁有人惊叫一声,指着对面的谢安愕然说道,“你……你……我认得你……”
张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疑惑地望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他手底下的县尉之一,名叫韩忠,颇有一身武艺,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四年前曾因为苏家一事而暂时被张琦免去职位,待风头过去后张琦让他恢复原职。
而谢安似乎也瞧见了那个叫做韩忠的家伙,脸上泛起几分邪笑,阴测测说道,“哎呀,这不是韩县尉韩大人么?——别来无恙啊,县尉大人!”
说话时,谢安的眼眸中泛起浓浓杀意,他认得,这个韩忠,就是当年带着一票人将苏婉的父亲、苏家当家苏兴关入牢狱的帮凶,当时谢安看不惯,与苏家府上几个家丁一同站出来说了几句,惹恼了此人,结果就连谢安与那几个家丁一起都被关入了广陵府的大牢,要不是谢安的恩人王邬买通了狱卒,私下将他谢安给放了,谢安早就冤死在牢中了。
“果然是你?”韩忠满脸震惊,一回头注意到自家大人张琦询问的目光,当即沉声说道,“大人,此人乃当年苏家的家丁,十足的刁民!卑职原本将其关入了牢狱,不曾想不知为何被他逃脱……”
张琦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为何四年前冀京刑部本署一反常态突然对广陵郡下达命令,勒令身为广陵府知府的他严办府衙内一干贪官、恶官;他终于明白,谢安这位年纪轻轻便获任大狱寺少卿、并且最终升任刑部尚书的大人物,为何会在当职后那般苛刻地对待广陵郡的刑事。
不妙啊,不妙啊……
张琦的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珠,尽管当年他并没有参与到陷害苏家的那件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情,要知道陷害苏家的,正是以他妻家邓家为首的广陵城内富豪,原因就在于苏家在广陵城内的买卖越做越大,严重损害了邓家等十余家富豪的利益,甚至于,事后他张琦与府衙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没少收了那十几家富豪送上的孝敬银子……
啊,当年广陵城十几家富豪连同官府陷害苏家的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在他张琦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要是东窗事发……
咽了咽唾沫,张琦不自觉地全身颤抖起来。
事到如今……
瞥了一眼院内谢安那四、五十个百姓打扮的手下,张琦心中一横,眼中闪过几分杀机。
只可惜,谢安早已猜到他的打算,注视着张琦淡淡笑道,“张琦,你是不是在想,【啊,只要杀了这个家伙,事后来个死无对证,就没事了!反正那家伙这会儿身边也就四、五十个人。】对么?”
张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望向谢安,却见摆了摆右手的食指,用无比遗憾的口吻说道,“你以为本府身边这些随从,是随随便便招来的人手么?实话告诉你,别说你这会儿手底下两百来人,就算你调来城内的守卫兵力,他们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再者,本府昨日已派人到扬州调兵,不出五日,八万大梁军便会抵达广陵……”
“八……扬州八万大梁军……”张琦面色惨白,听闻这句话,他无疑已确认了谢安的身份,而同时,他亦是心如死灰。
冷哼一声,谢安抬手一指张琦等人,寒声喝道,“妄动者,格杀勿论!——给本府将此一干人拿下!”
话音刚落,院内四五十名刺客一起动手,而院外亦涌出许多埋伏在外的刺客,两拨人轻而易举地便将张琦带来的那两百多名衙役制服。
也是,区区地方官府的衙役,如何能与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抗衡?想要对付谢安手底下这两百余刺客,哪怕张琦调集城内三千守备军,恐怕也不见得能够对付这些彪悍的刺客,毕竟单单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便能轻而易举地屠杀掉一半的人。
可能是见自家大人张琦长叹一声,不曾下达任何命令,也可能是见对方太过于凶神恶煞,亦或是谢安的那番恐吓吓住了他们,那两百余衙役竟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期间,那韩总似乎要反抗,只可惜他的武艺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尚可,面对谢安手底下那一干刺客,随便挑个人出来他都不见得打得赢,没几下就被制服。
“休要杀那厮,大人还要好好跟他算笔账!”苟贡及时出言制止了一名想杀韩总的东岭众刺客,继而缓缓走到张琦面前,淡淡说道,“张大人,上前几步说话吧?”
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随行的两百多人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内被对方放倒,张琦忐忑不安地走到谢安面前,眼瞅着眼前这位大人物那锐利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即将来临的下场,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谢安跟前,引来小丫头王馨一声惊呼。
真的跪下了?
王馨瞪大眼睛瞅着低着头跪在谢安面前的广陵府知府张琦,仿佛不敢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丫头那堪称可爱的举动,谢安嘴角一扬,揶揄说道,“丫头,哥哥早就说过,区区一个广陵府知府,哥哥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回你相信了?”
小丫头使劲地点着脑袋,带着几分欣喜说道,“我还以为哥又哄我玩呢,真没想到哥那什么什么的书,竟然真的比广陵最大的官还要大……”
“刑部尚书!——蠢丫头!”谢安没好气地斥了一句,继而低下视线望向张琦,继而又瞥了一眼张琦身旁早已惊呆的邓元,冷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年前本府失策,万万没有想到你等竟然如此卑鄙,竟叫无辜之人替你等冒名顶罪,使得王县尉等一干忠义之士含冤死于狱中,叫你等一干恶官逃过一劫,此番你撞在本府手里,你等还有何话说?”
此刻的邓元早已惊呆,那韩总虽说还活着,却也被几名东岭众刺客打地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唯有张琦哆哆嗦嗦地跪在谢安面前,听闻此言,连忙抬头,急声说道,“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苏家之事,下官实在不知情……下官也是之后才得知此事的,并非是下官要陷害苏家的!”
“那么这家伙呢?”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县尉韩忠,谢安冷笑说道,“据本府所知,那厮四年前就该受刑事处死,何以眼下还获得好好的?甚至于还官复原职?——你敢说你不曾包庇他?”
“……”张琦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还有这个家伙……”指了指满脸呆滞的邓元,谢安淡淡说道,“真是了不得啊,一个毫无功名、官职在身的闲杂人等,竟能使唤官府衙役,你这个当人姐夫的还真是称职啊……幸亏这厮撞到的是本府,倘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被这厮折磨到死?唔?”
张琦额头冷汗直冒,惶恐而不敢言语。
“你倒是说说,本府该如何处置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轻信了谗言,受人蒙蔽,下官在业绩上还是颇有建树的,这一点州府梁大人可以作证!”见谢安语气愈发冷淡,张琦心中一慌,连连磕头乞命,非但小丫头王馨看傻了眼,就连都头李央亦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徐州州府梁书?——你想用他来压本府?想得太多了吧?要免掉那梁书的官职,也不过是本府一句话的事!”
堂堂一州州府大人,竟然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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