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定是喜欢舞灵儿的,知她来自江湖,为了她大兴土木建造如此江湖风格的建筑。
“你就是阿宝黛?”冷不防地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只见一个素衣女子站在不远处打量着我,她身量颀长,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素面朝天,虽然不是绝色但却有一种他人无法企及的气度,举手投足自是一抹风流。
“阿宝黛参见太后。”我心下诧异,但能够在慈宁宫里随意走动的除了舞灵儿还能有谁。
“灵绸剑在你手里?”舞灵儿并不理会我诧异的目光。
“你是谁?”传闻舞灵儿也是来自江湖的女子,她难道和卫紫霄有什么瓜葛?
“灵绸剑本就是我的。”舞灵儿轻声道,“以前师兄总要取笑我舞剑没有力道。”
对了!卫紫霄死之前,提到过灵绸剑法,小师妹!
“你是卫紫霄的师妹?”
“没错。”
“当年让卫紫霄以一招落败的男人便是先帝龙傲霖?”我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沉静。
舞灵儿默默站在原地,微微仰着头,眼泪还是不堪重负地滴落下来。
“你喜欢卫紫霄?”我不由猜测道,“那对先帝有情吗?”龙傲霖一代帝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却没有这样得到舞灵儿,但凭这一点就让人感动。何况,他为舞灵儿做的远不足这些。
“是我对不起师兄。”舞灵儿带泪的笑靥直直撞击到我的心肺,“但是龙傲霖,我不爱他。一点也不!我恨他!若没有他,我可以跟师兄一起闯荡江湖,劫富济贫。但是,他却霸道地禁锢了我的自由!最可恨的是他居然欺骗我说他杀了师兄!他一直以为隔阻我们的是师兄!他一直都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困惑地看向她,“那你要的是什么?”
舞灵儿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士容,带阿宝黛公主去休息。”
言毕,转身离开。婀娜的背影诉说着无言的坚持与寂寞。
第一百一十九章 帝怒
我被闲置在一处僻静的院落,许久之后,天色渐暗,我循着来路返回,料想这时候龙昱已经回来,经过主殿,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我不由驻足,小心地在纱窗上撮出一个眼睛大小的洞,屏息侧听。
“阿宝黛呢?”单刀直入的一句话,让我惊叹这对母子的说话方式。
“看来这个女人很特别,竟能让二十年不踏进慈宁宫半步的皇帝陛下亲临。”舞灵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静。
“这个你无权过问。”
“我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舞灵儿似无意地道。
“你还知道朕是你亲子吗?”龙昱讽刺地道,“朕登基为帝你才记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吗?”
“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终是如愿以偿登上皇位,你不能原谅我吗?”舞灵儿沉痛地道。
“没错,皇位是你给朕的。”龙昱恨恨地道,“但是朕恨你,朕替父皇感到悲哀。你不知道朕有多厌恶你,看到你朕就觉得羞耻,自己有个不知廉耻红杏出墙的母亲!”
舞灵儿踉跄,“不知廉耻红杏出墙?”舞灵儿冷笑在畔,“你说得对!”
“父皇仁慈,最终也没有杀了那姓卫的奸夫。但是朕又岂能轻饶了他。”龙昱冷冷地道。
“什么?”舞灵儿急忙开口相询。
“当然是送他去见阎王。”
舞灵儿跌坐在地上,“师兄。”启唇低唤,“灵儿对不起你。”
我算是明白为何龙昱要取卫紫霄的性命了。
“母后,你也别怪朕心狠,当年父皇驾崩前几番相求欲见你最后一面,你却不为所动,将内侍拒之门外,使得父皇含恨而终。”龙昱的声音止不住颤抖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舞灵儿跌坐在地上,面上泪水簌簌而下。
“你知道父皇离世前做了什么吗?”龙昱俯下身子残忍地道,“当夜,父皇召见了慧能大师,大师明言,娴妃之子才是继承大统之人。父皇表面上虚与委蛇,实际上却秘密派人去暗杀皇弟。”龙昱顿了顿,“母后,你说父皇连站立都已经困难,为何还要连夜做这些呢?都是为了你呀,为了让你的儿子能够没有后顾之忧,为了给你至高无上的地位!母后,你说朕是不是该感谢你呢?”
舞灵儿双目空洞地望着前方,定定地念着,“龙傲霖…龙傲霖…”似喜似怨,似爱似恨,似竭尽全力又似低语倾诉。
龙昱似乎很满足自己制造的效果,“母后,儿臣再告诉你一件事。父皇武艺高强,一夕之间缠绵床榻,母后没有怀疑吗?”
此言一出,舞灵儿瞬时回过神来,死死地抓着龙昱地衣袖,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那还是拜母后所赐。”龙昱不急不缓地道,“母后可还记得当年你宫中有个唤碧螺的丫鬟,她其实是前朝遗孤,当日她假借母后你的命令给父皇送去一盅补品。”龙昱说着轻笑起来,“父皇英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他一听是你派人送的,以为自己总算打动你的心了,喜不自禁,哪里还管里面究竟是什么呢?”
舞灵儿面色惨白,仿佛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如棉絮般瘫软在地上。
我呐呐不能言,只见龙昱眼疾手快地抱起舞灵儿,满脸忧色,大喊道,“太医!快宣太医!”
毕竟还是母子连心。龙昱之所以记恨舞灵儿,不过是因为幼年时她对他的冷漠吧。
第一百二十章 出宫
我一直站在外面等到太医看诊完毕,宣布无碍,发觉双腿已经发麻,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突然龙昱的声音蓦地大了起来,“给朕进来。”
我一惊,不是在叫我吧!本来已经退后两步的双腿复又向前,将眼睛探进小洞,却正对上龙昱摄人的眼光正定定地透过小洞同我对视。
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大殿,“参见皇上。”
“可听全了?”龙昱的目光让我腾升一种压力。
知道糊弄不了,点了点头。
“跟上。”龙昱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般兴师问罪,言简意赅地道。
我含胸收腹,与他一前一后步入乾清宫。
打自上回献计之后,我鲜少看到龙昱,毕竟人家是皇帝,与我不同。我目的达到了,便也不再对那几本书珍之惜之了。任由它们束之高阁。
“换上。”龙昱吩咐内侍给我送来一件做工和用料都极普通的黑色短衫长裤。
我不明所以,“是要微服私访?”
“出宫会一会这《朱雀词》的作者。”龙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朕可不能白担了广纳谏言的虚名。”
我不由迟疑,这会儿放心让我出宫,难道龙昱已经扳倒了龙厉?没有时间细想,我匆匆换上衣服,动作娴熟地将一头黑发扎在头顶,草草用细绳束好。
龙昱轻笑,将一个翠绿的玉冠递给我。
我端坐到寝室的衣装镜前把头发重新打理好。而就这么片刻功夫,龙昱已经换上一身黑纹长袍,前襟绣着明黄色的老虎,獠牙骇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凡品。
看了看他的衣服,再看看我的。自惭形秽啊!
“到了宫外,你就是朕的书童。”龙昱没有注意我心里的不满情绪。
“少爷,没有哪个主子会自称朕的。”我低着头道。
在龙昱面前我很难向面对龙厉龙浩那样,感情分明。对待他,我总要留一份心思。帝王总是让人看不透,像之前,他如忠诚耿直的侍从与我交心,他如翩翩贵公子与我玩闹,但,他又能在我无所觉的情况下变回皇帝。当日在大殿之内,他是动了杀机的。
出了宫门,我并没有表现地喜形于色,亦步亦趋地跟在龙昱身后。走了一段,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需要我仰视的宫门。皱了皱眉,拉起龙昱的袖子飞快地冲去。
跑了一阵,气喘吁吁地站定,回过头,宫门已经没有像原来那般居高临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一时兴起对着它竖起中指。
“怎么?厌恶吗?”龙昱随着我的视线向宫门望去。
我摇了摇头,“是相当厌恶。”说着,冲着龙昱浅浅一笑。
龙昱定定地看了我一阵,率先走在前面,“跟上。”
我不再沉思,赶紧小跑跟上。
可能是上天眷顾,我看到谪仙般飘逸的“苏幕遮”三个大字,心潮澎湃。含胸收腹跟着龙昱进去。
我虽然低着头,但是却能感到一道灼人的目光向根根暗箭朝着我的脊背刺来,四下偷偷瞄了几眼,却见掌柜席上君钰冷冷地盯着我面前的龙昱。而龙昱这个被人放冷箭的人,浑然不觉,一把山水折扇急一回缓一回地扇着,昂首阔步气宇轩昂地富家公子想象被他演绎地淋漓尽致。今天在戏台上唱曲的是傲雪,她和红绡同是春芳阁的头牌,倒是见过大场面的,水眸只淡淡扫过龙昱,不复第二眼。
二楼是梅兰竹菊风格迥异的四间雅座。每间雅座门前,我特别都做了两盏走马灯,一盏以图绘着梅兰竹菊的形态,另一盏则题诗一首。
我随着龙昱步入“一段香”,也就是梅字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被黜
“凤公子,果然是有品味之人,京城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雅地儿在下竟不知晓。”龙昱率先开口道。
“公子是说笑吗?”里面的人不无尖酸地说道,“这京里就是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也不会不知道‘苏幕遮’,公子莫非比寻常女子喜欢闺阁女红更甚?”
听得此言,我不由好奇地抬起头来打量斜坐在软塌上的绯衣男子,他一头青丝由一根绯红丝带系住,一双薄唇仿佛能滴出血来,白皙的面庞上精致的五官让人赞叹不已。邪魅的眼神竟比女子还要妖娆三分。
这个男子就是《朱雀词》的作者,妖媚比之女子更甚的凤萧萧。
龙昱面上虽然还勉强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但泛白的关节泄露出此刻他动了怒。
榻上的人仿佛一无所觉,只见凤萧萧微皱着眉,“公子平日里都喜欢不请自来的吗?”
龙昱冷哼一声,将头转向我,“你不是对《朱雀词》的编著赞赏有佳吗,没想到言语竟刻薄如斯。”说着鄙夷地看了凤萧萧一眼。
凤萧萧这才注意到一直猫在龙昱身后的我,打量了我半晌,莞尔一笑,“好个俊俏的姑娘!”
“敢问公子近日逗留于苏幕遮所为何事?”我也不再畏畏缩缩,出于一种老东家的本能,我最好奇的莫过于这个。
龙昱之所以能够顺利找到凤萧萧无非是探到他近日一直流连于苏幕遮,据说凤萧萧此人既算不得是朝廷中人,也算不得是江湖中人。但此人行踪甚是隐蔽,但近日却大方现身于苏幕遮,究竟意欲何为?
“静待佳人。”凤萧萧吐气如兰。
我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凤萧萧倒也不恼,“在下在此恭候苏幕遮背后大东家的大驾。”
“苏幕遮不是厉王爷的私产吗?”我忍不住试探道,眼不自觉地看向龙昱,他望着我的眼里似乎含有一分笑意,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前一段时间在下也曾这样以为,可如今厉王遇难,而苏幕遮却安然无恙。如此可断定苏幕遮并非厉王所有。”
“厉王遇难?”我轻轻重复。
“前不久,厉王深夜潜入皇宫意欲谋害当今圣上,而后又在厉王府搜到厉王私通西商的信件,原来厉王这些年一直包藏祸心图谋皇位,勾结西商,其心可诛。”凤萧萧三眼两语道完了这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龙厉潜入皇宫是为了救我吗?
我心下一动,“那厉王现在呢?”
“圣上仁慈,饶了他的性命。大理寺会审后的结果是判厉王终身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凤萧萧不在意地道。
“错了,如今晋隆可没什么厉王。”龙昱淡淡地道,“他的王位被黜,如今他不过是一名庶人罢了。”
想起前不久还意气风发的龙厉,豪情万丈旨在天下的男人,顷刻间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吗?不知为什么,我打从心里排斥这个结果。
凤萧萧接过话茬,“其实当今圣上此举假仁假义至极。说得好听是格外开恩留他性命,终身监禁与要了他的性命又有什么不同?昔日封王封侯风光无限,当下变成庶人沦为他人阶下之囚。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
第一百二十二章 萧萧
我防止他继续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恕小女子冒昧,请问公子等候苏幕遮的主人意欲何为呢?”
“以妻位许之。”凤萧萧说得并不大声,我却差点被震倒在地。
“若是苏幕遮的主人是名男子呢?”
“不可能。”凤萧萧笃定道。
“公子如何知道?”
“在下打听过,苏幕遮里所有诗词都是出自其主。”凤萧萧不自觉地露出欣喜之色,“一撇一捺都透着隽永的味道,绝非男子手笔。”
“姑娘知道为何梅兰竹菊四件雅座,在下独爱‘一段香’吗?”凤萧萧似乎极有兴致。
“为何?”我淡淡开口。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擅板共金樽。”凤萧萧慢慢地念道,“这是怎样的玲珑女子啊!”
“若是苏幕遮的主人已为人妇,公子如何以妻位许之?”我故意刁难道。
“嫁做人妇又如何,即使她有儿有女在下也无所谓,再有甚者,她就是七老八十只要她愿意,我依然可以娶她。”风萧萧无所谓地道,“一副皮囊算得了什么。”
若说刚才我对这个凤萧萧是抱着欣赏的态度,那么现在我有点佩服他了。
“苏幕遮的两位管事也是能人,随着厉王倒台,别的酒楼妓院那些曾经被抢了生意的商铺纷纷来闹事,他们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本来还指望那些人能作出点大动静逼得幕后主子现身,看来这一招不可行。”凤萧萧说起苏幕遮的神秘主子絮絮叨叨起来,“那两位管事也让人意想不到,被称为‘神算子’的小三曾经只是春芳阁小小的龟奴罢了,而另一个君钰之前也不过是个迂腐书生。她除了才情过人,识人也是极准的。”
我被夸地有些羞涩,一直不知道自己在他人眼里竟如此优秀。
凤萧萧没有注意我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发生变化,他喃喃自语,“若我见了她,定要当面问问梅馆起名‘一段香’有何深意。”
我暗暗窥视龙昱神色,他依旧没有什么兴趣。
而我同凤萧萧越谈越开心,批斗起那些涂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贪官污吏用语粗俗露骨,后来说得累了,干脆一起用个晚饭。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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