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嘤咛了一声,眸子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翻了个身复又沉沉睡去。
胤禛哪曾这样待过其他女子,即便是已经相处十几年的福晋,他虽是喂她喝过药,却也从来不用他这般哄着。他拧了拧眉头,干脆扬手轻轻拍了拍妍华的脸,只是也没用力,只是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下,见她皱了皱眉却依旧没醒,不禁有些挫败。
胤禛这下无奈了,只暗自翻了个白眼,起身坐到她旁边将她的身子捞进自己怀里倚着,而后便让旁边的婢女开始喂她喝药。
好在妍华虽是睡着,倒是知道开口喝药。胤禛看了不禁啼笑皆非,只呐呐在她耳边说道:“睡得这样死,吃起东西来照样不含糊。”
他想起妍华初入府的那一夜,居然偷吃桂花糕,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嘴边还挂着一粒桂花糕的渣渣,那样子颇为娇俏活泼。他知道她年纪尚小,只是没想到长得也竟是这般稚气。几番接触下来,他发觉她的心性倒是单纯,与她相处倒是轻松有趣得很……
“嗯~苦……”待碗里的汤药已经见底时,妍华突然呻吟着呜咽起来,不过只是呜咽着,并没有流泪。
她这才幽幽地醒转来,意识到自己是依在胤禛怀里时,她有些矜持地闪了闪眸子。
“去拿些蜜饯来。”胤禛轻轻笑了笑,跟旁边的婢女吩咐了一句,便低头看向妍华,“你方才喝的时候,津津有味的模样还只当那是山珍海味呢!”
“那是因为……我……我做了一个梦……”妍华羞赧地眨动着眼睛,声音低了下去,“我梦到生辰到了,额娘为我准备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我吃得渴了,然后就喝茶……可是喝着喝着就突然发现这茶水真苦……却原来是在喝药……”
“噗……”胤禛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怎得梦里都是在吃,你呀,真是馋得紧。你生辰是哪一日?”
“十月三十日,就是这个月的月底呢。”(注:历史上的熹妃,生辰不是十月三十,本文情节需要,改了,请大家不要拿这一点批评哦,谢谢。)
“哦?倒是巧的很,我的生辰也是那一日。你可有想要的东西?”
“是要送我吗?”妍华脑子里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只糯糯地问道,“什么东西都成吗?”
“但凡我能买到,只要不过分,自是都可。”胤禛弯着嘴角,再度笑了起来,心想她想要的贺礼莫不是一桌子美味吧。
“我……我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这会子喝了药发了身汗,她觉得好受不少。
“你恁得不客气,怎得不问问我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我生辰也是那一日。”胤禛佯装愠怒,将她转了身子看向自己,直直地探进她清亮的眸子里,看到她的错愕与娇俏,嘴角的笑意更甚。
“我……我也买不到什么稀奇玩意儿与你,你喜欢的那些西洋玩意儿我又得不了手,只是……你若是不嫌弃,我……我绣个荷包或是制个玉穗可好?”
胤禛想起她帕子上的梅花,绣得栩栩如生,一时间倒是来了兴致,出声提了个要求:“嗯,可以,我那正好有两块玉还未坠穗子,你便拿去制个穗子吧。只是那荷包,你不可绣得太女气,不然我是不会收的,只当你没诚心。”
妍华的嘴角抽了下,她的意思只是让他二者选其一不是吗?可他却说让她坠两个玉穗子,还要绣荷包,她可以拒绝吗?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婵婵
妍华的脸一绿,羞红了脸,只一个劲往胤禛怀里钻,以遮住脸上那羞于见人的尴尬模样。
“你可有表字?”胤禛闷笑着抱住了她,那柔软的小身体在他怀里攒动,惹出他心里的一片似水柔情,只是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这样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来。
“没有呢。”妍华听到他突然岔开了话题,只当他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心里感动地很,露出两只滴溜溜的眼睛抬头盯着他的下巴看。
他的下巴仿佛刀削过一般,非常有轮廓,不是刻薄气的那种尖,而是透着刚毅地微翘着。
“那便叫馋馋吧。”他抿着嘴,屏住笑意,垂眸看进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
“咦?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婵吗?婵婵……这个字顶好,我很喜欢呢。”妍华眨着纯真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扇动着长睫毛,挠得胤禛感觉心里仿佛痒痒的。
“噗……”他忍不住喷笑出声,他哪曾是那个意思,他不过是想说妍华的嘴馋得紧,那便叫她馋馋吧。
但是他也没有道破,只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婵婵这个字不错,以后你便叫这个字了。”
“好。”妍华面色一红,余光瞟到旁边的盘子里放着蜜饯,她偷偷伸出手来捏了一颗想要塞进自己嘴巴里,只是突然就被胤禛捏住了手。她讶异地抬起眼,只见他眼里满是笑意,如同那春日里的和风般,叫人身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就在她愣神之际,胤禛低头含住了她捏着的那颗蜜饯:“你真是馋得紧。”
她微微疑惑了一下,心想他说的婵婵莫不是这个馋?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旋即便又自我否定了,只认为他堂堂一个贝勒,断不会这般无聊。
她挣扎着要起身下榻,胤禛有些奇怪:“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我不耽搁你工夫了,这就回去吧……”她看了看外面,见天色渐晚,便想着回去,毕竟心里也惦记着灵犀的病情。
“这样急着回去,是不喜欢与我待在一起?”胤禛放下脸来,佯怒道。
“没有没有,我……总是要回去的,我眼下不舒服,只怕会耽误了你办正事儿的工夫呀……”妍华见他脸色有变,心里一慌,忙又软下声音来解释。
“那便是喜欢与我待在一起了,我今儿不忙,不耽误。”胤禛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又抱住了她柔软的小身子。他只觉着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身心舒畅得很,自己仿佛也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幼年。
妍华撇了撇嘴,偷偷摸了摸肚子,无奈极了。她其实是真觉着饿了,眼下还没有到用晚膳的时候,所以只想赶回去万福阁,叫盈袖给她弄点吃的来着。
“婵婵?”
“嗯?”胤禛突然叫了她一声,她纳闷地抬眼去看他,他却正好低下头来,眸子便那样近近的对视了上去。
妍华第一次与男子这样近地对视,心当真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头上还在发着热,这样一紧张,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连手心里都出了汗。
感觉到他似乎在渐渐贴近,妍华闪躲着眼神便下意识地想后撤。胤禛的嘴角弯了弯,抬手扶住她的脑袋,将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才喃道:“还烧着呢,等用完晚膳,我让他们再熬一剂药与你喝了。”
“你……是要同去万福阁用晚膳吗?”妍华觉着脑子乱乱的,不太够用,混混沌沌地问道。
“不去,你今儿个就不用回去了。”胤禛好笑地松开她的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而后便站起了身子走了出去,留下妍华一个人坐在榻上独自凌乱着。
不回去……她……还病着呢,是要她今儿夜里侍寝吗……可是,可是……妍华觉得心里乱极了,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只是不知道,原来这一日会来得这般早。
她努力回想着老嬷嬷教过她的男女*之事,越想越不敢想,只羞羞地觉着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伺候胤禛时会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胤禛再度回来的时候,便看到她躺在软榻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在发愣,眼神里水光流转,娇羞嫣然的模样如同那诱人的糕点,叫人忍不住想要啃咬一番。
他只觉心跳漏了一拍,定定地站在那里发了会儿楞,待心绪稳定下来后,方才走了过去:“不饿了吗?起身吧,一同去用膳。”
说罢,他便拍了下手掌,一个婢女便匆匆走了进来,捧着一件淡绿色的斗篷过来伺候妍华起了身。
妍华看那斗篷有些眼熟,只疑惑着喃喃:“这件斗篷与我的好像。”
“格格,这件斗篷就是您的。方才盈袖过来的时候便带着它来的。”那奴婢帮她整理好衣裳后又穿戴好斗篷,顺手又将她微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
“盈袖来过了?还在外面吗?”她心里有点点希冀,如果盈袖在,她便找了托辞跟胤禛说一声,到时候便跟盈袖一起回万福阁就好。
“格格,盈袖已经走了呢,这会子估计已经到了万福阁了。”
“啊!怎么走得那样快呢,哼……”她失望地嘟着嘴巴,娇嗔地跺了一下脚。
“格格快去用膳吧,不要让贝勒爷等久了。贝勒爷今儿特意让早些上晚膳的呢,说是不能让格格饿坏了,嘻嘻……”那婢女扶着妍华一路走了出去。
胤禛方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后便走了,等妍华出去时,便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桌子边,空空荡荡的,也没有旁人在。她突然觉得心酸极了,赶紧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婵婵,坐这里。”胤禛笑意盈盈的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
他每次叫“婵婵”的时候,都笑呀笑的,妍华听着就越来越怀疑,却也不好回绝掉他给起的这个字。她只一个劲地跟自己说,定是因为自己以前跟他说过,他笑起来的时候看着才不凶,所以他近来笑得多了些。
她因为发着热,嘴里不太尝得出味道,只知道那些小食做得精致,比她万福阁里的雅致太多。
“多吃些,免得夜里又嚷嚷着肚子饿。”
妍华一听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牙齿不小心磕到了瓷碗边儿,发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清脆声儿。她窘迫地把头埋低了一些,不明白为何自己总会在他面前丢了贤淑。一想到夜里要在他的寝殿过夜,她的心就如擂鼓一般,跳得厉害。
胤禛状似无意地睨了她一眼,只停下银箸静静地看着她吃。
妍华自是感受到他的注视,强自镇定了会儿心神,又慢慢吞吞地吃了起来。她是在故意磨蹭着,明知道这样做根本躲不过要侍寝的事实,却还是慢慢吞吞地几乎一粒米一粒米地扒拉着。
“可要我喂你,嗯?”
“啊?”妍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不接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眼里依旧带着笑意,那双鹰厉的眸子在这暗下来的夜色中显得魅力又神秘:“我看你不太会吃,可是想让我喂?”
“不……不用,阿玛说了……用膳的时候当是要细嚼慢咽的……”她忙又低下头来,多塞了点米饭到嘴里。
“你且自个儿吃吧,吃完了到书房去。”
书房?他……是想让她在书房侍寝吗……还是要让她自个儿睡在书房呀……妍华只感觉整个人都懵懵的,更是觉着食不知味了。
胤禛走后,她倒是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只是心里一直想着侍寝的事情,还没吃多少她便恹恹地吃不下了。怏怏不乐的样子仿佛待会儿就要赴刑场一般,惹得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很是纳闷,却又不好问。
“方才盈袖来的时候,可有提过灵犀的情况?”待终于用完了晚膳,她不情愿地随着方才伺候她穿斗篷的婢女一同往书房走去,心里又惦记起了灵犀。
“格格,盈袖说,灵犀喝了药之后好多了,让您不用担心。”
“哦。”妍华蔫蔫地应了一声,看到越走越近的书房,心里又生了怯意。只是如今骑虎难下,她也不好推脱,便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胤禛正在看书,微微皱着眉头,时不时批注一下。妍华走进去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一下:“可吃饱了?”
这样平常的一句问话,妍华却突然听着鼻子有些发酸,来这府里这样久了,何曾有人这样关心过她。她想,侍寝就侍寝,不懂了不会了,她便问他就是,反正侍寝伺候的是他,他总归是想要她伺候得舒服些的。
这样想着,她心里也突然就坦然了,只缓缓走了过去,点头应着:“吃饱了。”
她又习惯性地走到了砚台边,拿起墨锭轻轻研起墨汁来。
“不用研了,你且过来,陪我一起看看书。”胤禛好笑地睨着她,见她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默默地冷下脸来。妍华见状,立马弯起嘴角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没办法,谁叫他不笑时,她就莫名感到有些怕怕的呢。
“啪嗒!”紧闭的北面那扇窗子外面,好像突然有人踩断了一根枯树枝,清脆的声音响彻这寂静的夜空。
“谁?”外面的侍卫轻喝了一声,急忙跑了过去……
☆、第六十八章 偷听
胤禛刚拉了妍华的手一起坐在旁边的榻上,便听到了外面这甚微的动静。
“魏长安,出了什么事儿?”胤禛微蹙眉头,往外看了一眼。
魏长安听到胤禛问话的声音,赶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只利落地行了一礼禀道:“北向似乎有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么,奴才已经差人追去了。”
胤禛沉吟了会儿,摆了摆手:“下去吧。”
“喳。”
“走吧。”胤禛突然兴致寥寥,看了一眼妍华,牵着她的手便要离开。
“不……不看书了吗?”妍华见状,自是知道又要回他寝殿了,突然又免不住紧张起来。她这下知道,胤禛不是要她睡书房了,果真要侍寝啊……她又开始慌了,方才释怀的坦然又被压在了心底。
胤禛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睨了她一眼:“我倒是不知你何时变得这样爱读书了。”他说着就牵着妍华的手走到了书架,挑了一本宋词递给了妍华。
妍华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一下,眼睛也不由得抖了抖。她心里虽有抱怨,却也只是干干地对着胤禛笑了两下,没有再多说什么,另一只手还默默地结过了这本书,心里直叫着苦,在想何时才能将前一本诗词册子看完,如今又是添了一本,可叫她如何是好。
她曾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言: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出自陶渊明《五柳先生传》)
她知道文章里的意思,不贪慕荣华利禄,不细究一字一句,知足常乐。
可是她却做不到,就如这读书,尤其诗词,她每每读完一首,就爱细细琢磨一番,想想诗词里的意境,猜猜诗人作诗时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