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笑笑跑出老远,张若霭才被弘历叫得回过神来。他也没有听清楚弘历与他说了些什么,脸上顿时一热,尴尬地闪烁着眼神,硬着头皮道:“恕微臣失礼,不知四爷方才……说什么了?”
弘历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倒是很希望能让你做妹婿,才华横溢、君子谦谦,还能时时督促笑笑的言行举止……哎,只可惜……”
张若霭微微蹙眉,无意识地接了一句:“可惜什么?”
“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啊!可惜了可惜了。”弘历不住地叹着气,又喝了一杯酒。
张若霭自是听得出来他这话的意思,弘历显然是在跟他说,笑笑对他有情,而他却对笑笑无意。心里蓦地浮起一起遗憾,不知缘从何起,却久久不得释怀。
“四爷,四爷不好了,公主喝了酒,还非要去骑马……谙达不让,公主却不肯听……四爷看这该如何是好啊,万一摔了……”一个太监匆匆跑了过来,不住地磕着头,巴望着弘历能给他们解围。
弘历放下手里的杯子,大手一扬:“快去把我的马牵来!哎,她就知道闯祸,没个人管着就拿自个儿开如此玩笑。定是我方才说你的不是,她心里生气了。”
直到此时此刻,弘历还不忘刺激张若霭一下。
弘历骑马走后,张若霭才紧张地拧起眉头来,两只拳头也因为太过担心而紧紧地握了起来。今天弘历与他说了太多,他心潮澎湃得紧。虽然他自己觉着笑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可今日的笑笑却格外好看。人说静美成诗,可他觉着笑笑今日的一举一动都像一首诗。
他一定是魔怔了,竟然会对那个刁蛮的小公主心生好感?诧异过后,心里的担忧还是浓浓袭来,他举目远眺,等着那个娇俏的小身影窜入眼帘……
“皇上,那女子名为吕四娘,乃吕留良之孙女。其余人等,有吴三桂之后人,亦有吕留良曾经的门生……”五月初,魏长安将行刺那一伙人的背景查探得一清二楚。
吕四娘是个血性女子,用不着魏长安差人用刑,她便将皇家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所以她自然便被赏了一顿鞭子一通板子,但她一个弱女子竟是半分惧意也无,硬是咬着牙将痛都咽在了肚子里。
魏长安闻后,心中生出些许敬佩之意,于是亲自审讯。吕四娘见他目中无谄媚之色,面上无凶恶之神,便将自己筹备两年才寻得机会刺杀胤禛的事情给和盘托出。左右也是一死,她要死得有名有姓。
“……奴才已经将人交给三法司处置,吕四娘未交待吴氏后人居所,但奴才已经锁定了范围,让暗卫去查了……”
魏长安在胤禛的寝殿里待了半个时辰,妍华一直在外头踱着步子,一直担心胤禛与魏长安会谈得没玩没了。她记牢了柳承志夫妇所说之言,一有机会便劝着胤禛歇息。即便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容人打扰,妍华也雷打不动地每隔半个时辰便亲自端茶送水劝他歇息片刻。
待到了六月份,他的伤口才彻底愈合,却留下一个难看的疤痕,想凸出来的新肉,长在他腹部尤为扎眼。
太医说,胤禛这个伤口的愈合速度很是缓慢,因着他操劳过度,不肯多歇息的缘故。但凡受这样的伤,睡眠是一剂很好的良药,但胤禛素来习惯了晚睡早起,所以养伤期间也还是如此。他睡得最久的那一次,便是受了刀伤当日,直接昏睡了一整天一整夜,妍华一直守在旁边,生怕他醒不过来。
太医说那蛇毒会麻痹皇上的神智,皇上久未好好休整身子,那一日会睡那么久,也实属正常。可自他醒来之后,他便再度像以往一般晚睡早起了。
魏长安一出来,妍华便匆匆赶了进去:“臣妾就知道,皇上定是又起来了。”
她一眼便看到胤禛在让人给他穿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胤禛见她进来了,忙让宫女穿快一点,而后才冲着她呵呵笑着:“臣子看到这两个月的折子都是蓝批,指不定心里急成了什么样呢。我再不亲自批阅几份折子,说不好明日就有人闹上朝了。”
皇帝批阅折子用的是红批,遇上特殊情况,重臣商议后回批的折子便用蓝批,以示区分。胤禛养伤的这两个多月里,偷偷批阅过几次折子,所以倒是并未一直都以蓝批下发。但饶是如此,每个月总有几回出现百官求见皇上的时候,自是因为他们想亲眼确认皇上安好。
妍华知道胤禛心里的顾虑,可正是因为他对自己要求过高,才会让自己劳累至斯。
“皇上不关心于张大人打的那个赌了吗?下个月可就揭晓输赢了。”妍华脑子一转,突然蹦出这么个可以拖延他投身公务的念头。
胤禛恍然,眨了下眼:“这么快?弘历怎么说?”
那个赌虽然是他私下里与张廷玉打的,可他金口玉言,过了这个月还是无法让那张若霭点头的话,他便只好舍弃这个女婿。
“弘历说,能说的能做的,他都说了做了,笑笑显然是护着张编修的,可那张编修的态度……哎,还如以前那般,不曾夸过笑笑,却也未曾说过笑笑的不是。”
“苏培盛,去,将五公主给朕宣来,朕要问话。”胤禛一听这话,立马关心起自己能不能打赢那个赌了。
“还不是弘历无用,让他好生撮合,这么久了也没撮合成,哎……”他叹了几声,与妍华一起慢慢走到了前殿。
“皇上这是什么话,皇上自个儿非要打赌,让弘历帮着作弊便罢了,赌不赢却又要怪他。他这一番好心,如今倒里外不是人了,皇上这不是……”
“好好好,我不说他就是了。我看啊,弘历在你心里的地位,远远比我来得重要。”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酸溜溜的,看她的眼神也生出些许幽怨来。
妍华气凝,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笑。他许久没曾像眼下这般一样,跟个孩子似的与她说话了。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所以她希望他能时常像个孩子一般,烧些忧虑。
“婵婵,与你在一起后,我捡到了一份童年。”他抬手摸了摸她嘴角的笑意,好似想把那温暖握在手心里一般。
“所以皇上当初那般爱捉弄臣妾,全是因了想再过一把童年的瘾哩。”
胤禛闷闷笑了几声,随口说了一句真心话,却惹得妍华冷不丁地心酸起来。他说:“我年岁小的时候,也未有过正常孩子的童年,都在读书读书读书,为的就是让皇阿玛多夸我一句。如此,怎来的再过一回童年的说法?哼哼,婵婵进潜邸的起初那几年,算是我头一回过童年哩。”
妍华低头整理了下情绪,再抬头的时候已是嫣然笑脸:“那从今往后,皇上再过第二回便是,臣妾定会好生奉陪。”
胤禛笑了笑,执起她的手,轻声道:“好。”
“咳咳~”苏培盛一进来便看到二人脉脉含情地在对视,轻轻咳了两声后便进来打了个千,“皇上,小公主来了。”
“皇阿玛叫儿臣过来,就是为了看皇阿玛与额娘如何恩爱的吗?”笑笑呵呵笑着磕了个头,张口便问了这么一句。
妍华含着笑意瞪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在你皇阿玛面前怎得可以如此说话。”
“哼哼,看来学了这么久的规矩,都是白学了。”胤禛收起方才的笑脸,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清冷。
笑笑撇了撇嘴,嘟囔道:“皇阿玛与额娘不是外人,自然不该以外人之礼相待。孩儿头也磕了,可见并未不遵从孝道哇,只是不想说话也那般拘束,那般便显得疏离了不是?”
“呵呵,还是学到不少,看看,这嘴皮子工夫变厉害了。”
妍华笑着看向了胤禛,不料胤禛却是点着头回了她一句:“嗯,像你。”
“皇阿玛可不得冤枉了额娘,这些个大道理,儿臣可都是跟张编修学过来的。”笑笑扬了扬眉毛,似乎很是得意。
☆、第六百一十五章 逼婚
胤禛与妍华对视了一眼,而后挑了下眉头:“笑笑可喜欢张若霭?朕看这孩子不错。”
笑笑点了点头:“嗯,儿臣也觉着张编修这人很不错。”
“哦?你之前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窃贼嘛?还叫他登徒子来着。若不是因为他乃张大学士之子,恐怕你皇阿玛当初一听到这两个词便忍不住将他关起来了。”
“这……那……那是因为……额娘,是孩儿错怪他了。”笑笑的小脸涨得通红,支吾半晌,最后还是承认了错误。自从在马场里撞到过张若霭后,张若霭对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
她那一日喝了点酒再骑马后,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跟飞起来了一般。若不是张若霭承认他担心她,她才不会乖乖下马呢。从那以后,张若霭再不凶她了,说话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她心里能不越来越暖吗?别人一待她好,她便觉着那人善良。
所以,张若霭都对她那么好了,她怎么可以继续说张若霭的坏话呢?
“错怪?嗯……这错怪也怪得太离谱了。”胤禛沉吟良久,叹了一声,“张若霭乃张廷玉二子,你一会儿说他窃贼,一会儿说他登徒子,于他名声很不好,闹得朕至今都不知该给他指哪门婚才好。”
笑笑惊诧地抬起头来,十分不解地瞪大了眼:“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皇阿玛不是说要将他指给儿臣当驸马的吗?如今……反悔了?”
她心里一急,不待胤禛与妍华解释,又扬声道:“皇阿玛是皇上,一言九鼎,怎可说反悔就反悔啊!”
胤禛一个忍俊不禁,差点儿将刚喝下去的那口茶给笑喷了出来:“你就如此中意他?”
笑笑尴尬地往四处看了看,又干咽了几下口水。就在胤禛以为她本着女子的矜持,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时,笑笑却突然红着脸点了头:“嗯,皇阿玛,儿臣觉着儿臣挺中意他的。让别个人做驸马,许是还不如他呢。他……起码他如今对儿臣很好啊。”
“不理会你,不对你笑,也是对你好?”妍华故作怀疑地皱起了眉头。
“那是……是因为孩儿以前骂他登徒子,骂他窃贼嘛,所以……所以他以前那种态度,也是……也是可以理解的。”笑笑忍不住替张若霭辩解了一声,她就是如此,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从来也不知加以掩饰。
妍华看了胤禛一眼,她没想到笑笑竟然对那张若霭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话虽如此,只怕……哎,只怕晚了哦。”妍华摇了摇头,叹了两声。
“皇阿玛真的要指别人给他吗?儿臣……儿臣不同意!”笑笑瘪起嘴,愤愤地抗议起来。她才是他们的亲女儿好不好,怎么能便宜了别人家的女儿呢?
胤禛已被笑笑的反应逗得想捧腹大笑,若不是顾及他的天子威严,他还真不想忍。
妍华捂着嘴巴敛了敛神情,瞪了胤禛一眼后,才出声接话:“不是你皇阿玛不想为你们两个指婚,而是……那张编修似属意他人,你皇阿玛念及张大学士乃重臣,不想搅了他儿子的姻缘呀。”
“额娘!”笑笑真急了,她爬起来便走过去拉住了妍华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张编修的好姻缘自然是孩儿,怎得算是搅了他姻缘呢!”
“月底前,你若是能让他亲自来求这门婚,朕一定给你们指婚,如何?若不然,朕许是只能将你指给别个人了。”胤禛此时已经敛好情绪,既然笑笑对张若霭那么情深,他自然巴不得能赶紧将这门婚事定下,那样,他便赢了。
笑笑看了胤禛好半晌,最后重重地点了下头:“好,皇阿玛等着,儿臣月底前一定给答复,皇阿玛在这之前可不能给他指别人啊!”
“好好好……”胤禛满口应了下来,而后便见笑笑匆匆退了出去。
“皇上如此怂恿她,也不怕她吃亏吗?笑笑好歹是个女子,还是公主。”妍华看了胤禛一眼,无奈地摇起了头。说他是孩子,他还当真越发像个孩子了。
“我见过那张若霭几次,是个能做到发乎情止于礼之人,再说了,他是张廷玉之子,我信得过。倘若他当真对笑笑做了什么无礼之事,他们俩的婚事我便一定得止了,到时候张卿也说不出什么意见不是?”胤禛冲着目瞪口呆的妍华,挑了下眉头……
笑笑返回尚书房的时候,张若霭还没离开。
笑笑也顾不得别个人在场,疾走到张若霭面前,便仰头往他眼里看:“我有话要与你说。”
张若霭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小步:“公主有何事要与微臣说?请讲。”
笑笑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伸手便要去拉张若霭,被他躲开了。笑笑气得跺了下脚,咬着下唇道:“那你……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她说罢便急急走了出去,张若霭尴尬地看了看周围的几位大师傅,待看到他们眼里似笑非笑的暧昧时,忙尴尬地别开了眼。他垂眸冲他们点了点头后,便跟着笑笑走了出去。
笑笑走到外头后,着急地转过身等他,正好杵在了日头下。张若霭见状,眉头一拧,便示意她到廊檐下避避日头:“公主请说。”
“张公子,你喜欢我吗?”笑笑这一回是相当直白,虽然她直来直去惯了,却也终究是个女子,该有的矜持她还是有的。若不是被逼急了,她也不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张若霭还没来得及合起来的牙齿,在她话音落定之前,就那样冷不丁地咬在了舌头上。实在是因为太震惊,太震撼,太震动了。
“公主……这……”
笑笑见他支支吾吾地也不给个痛快话,心一横眼一闭,鼓足勇气道:“我……我觉着你……做我的驸马挺好的,你觉着呢?行就行,不行的话……我就……我就再想想法子。”一直到你同意为止。皇阿玛指婚之前,我总归是要争取争取的。
张若霭整个人都不好了,被她这番话震得呆若木鸡。
笑笑见他不出声,只道他不同意,鼻子一酸便泫然欲泣了。从小到大,她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如今想嫁人了,竟是连这样一个较为中意之人都嫁不了,她觉得她真倒霉啊,皇额娘离开她之后,她就总是倒霉。
“你……你别哭……”张若霭看到她瘪着嘴要哭,心里一慌,立马出声安慰。
“皇姐们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