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管事嘴巴张得老大。
“知道你们是开门做生意的。不会得罪客人。只是你看他那身行头。像是能跟他做长久生意的人吗。”这是利诱。完了归晚一派悠闲地敲着桌子继续威逼。“这钱你收着。若办不到。本小姐就带人一把火烧了你们春芳阁。”
管事哭丧着脸:“沐小姐。小的错了。小的那一千两也不要了。行吗。”那位姓云的公子。一看就是位江湖豪客。得罪了他。不等归晚來烧春芳阁。他就能先把他们吃咯。
归晚回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管事吓得脸青了又青。罢了罢了。反正两个人总得得罪一个。还是得罪洠谋冉鲜祷荩骸笆恰〉拿靼住P〉幕岱愿老氯ァR院蟛蛔荚乒釉偬と氪悍几蟀氩健!
他接了银票。一溜烟地跑了。生怕再待久了。归晚又提出什么叫他胆战心惊的要求來。待出了门。。擦了擦冷汗。摇了摇头:“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若京中妇人都如她这等做派。还有哪家的丈夫敢逛青楼呀。”
隔着屏风的红尘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千夜。小声道:“看不出來。小可爱还是个妒妇。”
甜儿乐不可支:“公子。你蔫坏蔫坏的。明知道初离公子不会对他们生气。还这么吓唬那个管事。”
苏苏哼了一声:“那管事刚进來那副样子。哪里是真的惶恐。分明是想看戏。就这样吓吓他。还是便宜他了。”
不多时。落日楼的小二领了个青年人进來。二十四五岁。长得称不上俊秀。古铜色的皮肤。鼻梁高高的。身上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衣裳。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落拓味道。他懒洋洋地笑着。如同春日里的阳光。叫人见之心喜。
甜儿惊叹道:“天哪。初离公子。你怎么黑成碳球了。”
归晚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堂堂藏酒山庄少庄主。喝花酒还要一个女人付钱。不觉得太寒碜了么。”
他死乞白赖地笑道:“江湖告急。朋友有通财之义嘛。”
苏苏朝他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主子怎么会交上这种朋友。他却是一脸痞气地贴了上來:“唷。苏丫头。半年未见。越发漂亮了。”气得苏苏甩了帘子出门。
归晚笑:“半年未见。一照面就调戏我家侍女。你所为何來。”
他眨了眨眼睛。归晚会意:“甜儿。不是说今晚要去玩焰火么。现在还不去买。可要晚了。”
不管甜儿满脸的不甘愿。拿一锭银子。把她打发了出去。
“说吧。找我什么事。”
初离到她面前坐下。随手将一个包裹放到桌上:“哪。给你的。”
是两双紫檀木屐。还有一大盒特制的香。归晚细细看了一眼。收了笑意:“这沉潭紫檀大概不下百年了。据我所知。这般品质的东西。只有神医王家才有。”
“原本还想骗你一骗。洠氲浇心阋谎劭创┝恕2淮怼U饪樽咸础U堑米杂谏褚酵跫摇?上е豁搅肆剿惧臁JO碌谋呓橇衔艺胰酥屏讼恪8檬枪荒阌蒙弦徽笞恿恕!
沉潭紫檀乃是入药圣品。特别是神医王家的更是千金不换。如此大块的紫檀。他们如何肯出让。
归晚随手拎了拎那沉甸甸的木屐:“祖父大人曾出三十万两欲购一小方。他们都不肯。你是用什么换的。”
初离懒洋洋地笑了:“先前我跟你说过。想去看大漠看落日。”
“恩。”归晚点了点头。
“我运气好。得了一蓬七星莲。”他的笑容带着点落拓江湖的无所谓。
归晚倒抽了口气:“你疯了。沙漠深处。危机重重。一旦迷失方向。就算身手再好。又能如何。你若出了什么事。 岂不是叫我一辈子都神魂不安。”
七星莲是开在沙漠深处绿洲里的莲花。十年一开。因其花会随着日影七色变幻才得此名。七星莲是传说中的疗伤圣药。甚至被传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可是取七星莲子。未尝不是九死一生。
他笑嘻嘻道:“不过是顺手罢了。我运气素來很好。这不是平安无事吗。只是你这个好朋友未免太吝啬。我好不容易回來。连请喝个花酒。都要戏弄我一番。”
归晚摇了摇头。转身望向楼下的万家灯火。语气中带了点萧瑟。“为了我这样一个孤魂野鬼。何苦冒这样的险。”
“因为沐归晚曾说过。我是她此生唯一值得信赖的朋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归晚。你还活着。活着一日。就要享受活着的欢欣。”
归晚眨眨眼睛。俏皮地笑了:“我自然知道。不然。岂不辜负了净明老头叫人在我屋外奏了三天三夜的靡靡之音。”
初离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如今你艳情诗做得这般顺手。竟是净明法师的功劳。只是抄了一年多的经书也未见你开窍。怎么几声丝竹。倒有了佛门狮子吼的威力了。”
归晚似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滴溜溜地打了个寒战:“那比狮子吼厉害百倍。我再不迷途知返。就要被吵死了。”
初离又是笑:“早知如此。哪还轮得到他动手。我早把附近大小青楼的歌舞伎都找去给你做伴了。”
归晚笑:“你也稍微收收心吧。再这般促狭。就是阿绮见了你。也该被你气跑了。”
“你有她的消息了。”初离的声音竟是微微打颤。
归晚轻笑:“他们家能藏人的地方。不就那么几个吗。”
初离难得郑重其事地作了个揖:“大恩不言谢。”
“得了。我收了你这么重的礼。可说过一个谢字。”
初离微微笑了。不羁的眼神变得无限轻软:“那不同。就算洠в姓庑┒鳌D阋膊换崽谝狻6V赜馕业男悦!蹦茄目谖恰7路鹛嘎鄣哪歉鋈恕J鞘兰湮ㄒ坏恼浔Α
归晚靠着窗口。手中的扇子展开。又合上:“所以。你打算答应他们家的要求。”不待他回答。她摇头笑了笑。继续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海阔天空。无拘无束。畅游于江湖之远。有什么不好。何必要那鲜血淋漓的虚荣。”
“那么你呢。归晚。你为何而來。明明不喜欢。又为何要來。”
归晚抿唇笑道:“谁说我不喜欢的。那是我此生。唯一能握住的东西呀。”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几不可闻。
第97章 既不漂亮也不贤淑
初离几个起落摆脱开后面紧紧跟着的两条尾巴。刚刚松了口气。便看到了眼前这个男人。面具下薄薄的唇似笑非笑地勾起。只是那般百无聊赖地靠着身后的柳树。便已优雅到极致。
“身手不错。”他漫不经心地夸奖了句。
初离露出了那惯常的满不在乎的笑容:“身手再好。也叫右相大人逮了个正着。”方才他就知道隔着屏风有人。却不想是他。
林千夜这才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你知道我找你何事。”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是有关归晚的事吧。”初离抱着双臂。有趣地笑了。“右相大人跟她素有渊源。为何不直接问她。而要來问在下。”
林千夜挑了挑眉:“哦。”他是如何得知。那个别扭的丫头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可不会主动提起他俩的过往。
初离解释道:“归晚身边有一个暗卫。跟方才那两个追在在下后边的人。武功路数差不多。想必也是右相大人调 教出來的人。”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诧异:“归晚对他亦是十分看重。她的事情。洠в腥吮人宄S蚁啻笕撕尾恢苯游仕6蠓阎苷碌卣疑显谙隆!
林千夜凉凉道:“他若背主。第一个杀他的人就是我。”他从未想过去问子言。子言现在的主子是归晚。以他的忠心。绝不会透露半个字。若非如此。当年。他也不会把子言给了她。
林千夜很自信。也相信一手带出來的人。
初离眼中闪过一抹惊叹:“从前听闻右相风采。总以为言过其实。今日一见。果是不凡。只是。右相大人以为我会告诉你什么。”
林千夜随手折下一枝垂柳。如闲话家常般道:“听闻藏酒山庄的少庄主心仪户部尚书的女儿吴绮。可惜无功名在身。又是个江湖草莽。吴尚书迟迟不肯允婚。怕你纠缠。将女儿藏了起來。你想去军中。混出个名堂。再向吴家提亲。”不过是盏茶时间。林千夜就将他的弱点摸得一清二楚。
初离脸色一凝。却仍自笑道:“堂堂右相。难道要用一个弱女子要挟我。你就不怕归晚对你失望。”
“真要这么做了。你以为本相会让她知道。看在那些沉潭紫檀的份上。本相不会为难你。”他随手抛过一个名帖。“有了它。你到军中。至少是一名参将。”小丫头愿意欠云初离那么大的人情。叫他不高兴。
那是以林千夜的名义写的一个举荐名帖。他此番投军。只能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若无军功。断难升迁。可是军功又岂是那么好得的。军中势力盘根错节。就算他武功再好。一个小兵。想要脱颖而出。需要何等样的机遇。又安知功劳会不会被有势力的人抢了去。等他真正出人头地。怕是至少要三五年。阿绮能等这么久吗。
这份名帖。代表的是林千夜。那些人无论如何都要高看他一眼。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可是。用來换他对好友的背叛。那不可能。
“本相只问一个问睿K我浴P枰饷炊嗟某撂蹲咸础!鄙褚酵跫姨刂频某撂蹲咸础J橇寡舛镜氖ヒP⊙就肺我玫秸庑┒鳌
“请恕我不能回答。”
林千夜眯了眯眼睛:“若这会要了她的性命呢。需要这么多的沉潭紫檀。证明她身上的毒十分的霸道。一个不小心。就会压制不住吧。”
初离沉默了。这句话。祖父净明法师也说过。归晚身上的毒有一天。会压不住。凭借他的几句话。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可见林千夜对毒药亦是行家。罢了。归晚那样的别扭性子。定不会主动说起病情。如今。性子又是那样沉郁。或者。林千夜有办法。
良久。他方才道:“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听祖父提及。她之前中了一种至阴至寒的毒。无法化解。无奈之下。祖父用了地狱花以毒攻毒。只因她体质特殊。毒药的用量无法掌握。以至于地狱花的毒性缠入骨髓。无法拔除。需要不时用其他药物压制。”而最好的药物。自然就是沉潭紫檀了。
“啪”林千夜手中的杨柳枝发出一声脆响。竟是被折断了。地狱花。中此毒者。身上的骨血如同被烈火熬干般。疼入骨髓。如同身在炼狱。常人连盏茶时间都熬不过去。薇儿百毒不侵。那是因为她的血能自动化解毒物。用地狱花以毒攻毒。不等毒性跟醒月花毒相克。她的血就会自动化解地狱花的毒性。所以。解毒期间。她必定要不停地喝下毒药。不停地禁受如炼狱般的煎熬。她明明是那么娇。那么软。那样怕疼呀。
她身上的化毒珠呢。洠в妹础T趺纯赡苄枰赜▉斫舛尽
“沉潭紫檀内服药效更佳。为何要制成木屐和熏香。”他的声音沉沉的。
初离洠в性谝馑辔实恼飧鑫暑}:“许是她先前药喝得太多。一闻到药味就会吐得一塌糊涂。她自己也洠Хǹ刂啤>幻鞣ㄊλ怠D鞘切牟 U也坏街⒔崴凇>蜎'有法子。”他又多添了句:“所以。千万要小心。别叫她生了病。”
林千夜沉吟。是心病么。
* * * * * * *
归晚从落日楼下來时。甜儿正玩在兴头上。怎么也不肯回去。归晚不甚放心。便叫苏苏跟了上去。月色甚好。夜风习习。她打发了车夫径自往右相府慢悠悠地晃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屋顶上掠过。几个快步。轻盈地落在她身侧。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主子。”
归晚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如今白家和楚家如何。”
“楚正义的爵位由楚凤鸣继承。楚家想分一杯羹的旁支不太乐意。正在闹内讧。全靠楚家大夫人有几分手腕。楚家才不至于四分五裂。现在楚家焦头烂额。恐怕自顾不暇。”
归晚点了点头。楚兰敏才十七岁。又是最小的儿子。楚正义夫妇从未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而楚家旁支。也不乏生意上的人才。庆昭帝不选其他人。非要选对生意一窍不通的楚兰敏。自然是不能叫人信服的。
楚兰敏这次参加大比。夺个名次。不过是进一步博取庆昭帝的恩宠。镇一镇楚家那些不服气的族人。可是。这有用吗。庆昭帝若真为楚家着想。又岂会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
“白家。目前还洠в惺裁匆於R磺惺挛袢绯!!
归晚点头笑道:“真是沉得住气。可见白家家主白行之不是池中之物。白家不必盯着了。两个月后。楚兰敏该回楚家主持大局了。届时。再盯住白家不迟。”庆昭帝动手了。她的机会也就來了。
“是。”黑衣人点头。也不问为何楚兰敏回楚家。反而要盯着白家。“还有一件事……日前有人去过浮云山。打听主子的事。”
归晚苦笑:“是我太大意了。我该告诫一下楚兰敏的。”她本以为那个端庄知礼的少年。定会对浮云山上的事守口如瓶。不想放榜那一日。他一时激愤。说出那样的话來。
“他们应该洠в械玫饺魏蜗咚鳌J粝乱不嵫霞臃婪丁G胫髯臃判摹!
归晚点了点头。继续道:“阿落。京城不比别处。泽云他们我准备全都派到下面的商号去。找个人到我手下听差吧。”之前她四处漂泊。身边带上十几个护卫也是应该的。如今在京师之地。身边带这么多人就太招摇了些。有子言暗中护着。再找个传递消息的人。也就差不多了。
叫阿落的黑衣人声音里带了笑意:“属下正想提起此事。主子见了他。不要太惊讶才好。那小子。是十分有天赋的。”
归晚摇了摇扇子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给我举荐个什么样的人來。”
阿落离开时。正如來时一样。悄无声息。
归晚懒洋洋地踢着木屐。从落日楼到右相府得走小半个时辰。只是跟初离说了那番话之后。心下黯然。想要一个人独处。走了这么一段。却是有些累了。
此时。只有月光照耀的街上。依次亮起了红艳艳的灯笼。一声笛声响起。接着是琵琶。古筝、大小阮。各式各样的乐器响起。那声音毫无铿锵之感。靡荡入骨。妖冶入骨。格调全无。赫然就是那首《落红尘》。
归晚惊讶地扬起小脸瞧了瞧。发现拦在前面的是十几个花楼女子。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抱着琵琶。上前盈盈一礼:“想必这位就是沐大人了。据闻当日殿试。沐大人以这首《落红尘》得了殿试第一。小女子们引以为知己。是以今夜在此等候。请大人品评一番。”
这话。若是对一个男子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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