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鸣谦逊道:“我上头原有一个大哥。母亲怜我最小。一直都不曾叫我学过经商之事。说起來竟是连一般的商品掌柜还不如呢。”
归晚微微笑道:“楚家人丁昌盛。又能人辈出。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楚凤鸣低了头。脸上红晕更深了。确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了这个借口。不过是想跟归晚套套近乎罢了。被归晚这么一说。倒想到楚家如今的状况。不由得黯然:“沐师姐有所不知。楚家人虽多。我祖父却只得我父亲一个独子。如今。我这一脉。只余我一个了。最亲的。也是我父亲的堂兄弟。我回去。他们必定对我不服。怨我都來不及。怎么肯提点我。”
他竟是对她如此坦白。
归晚惊诧之余。更是生出了几分不忍:“我底下的商号。跟楚家有些小生意上的往來。似乎楚老爷仙去之后。楚家的生意大多是你堂叔楚正良打理的吧。他确实算得上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楚凤鸣点头道:“据母亲说。堂叔的生意手腕。就是我父亲也时常夸赞的。我本意是叫堂叔继续打理楚家。只是娘亲不准。陛下也坚持要将爵位传给我。”说到这里他有些羞涩。这样说。未免有些自夸的味道了。
归晚却不甚在意。转了转手中的扇子:“凤鸣。恕我直言。楚家是出云国一半的命脉。家主的位置是何等重要。你年纪轻。又常年在外游学。楚正良这几年必定已经站稳了脚跟了。此时叫他交出大权。肯定得费一番周折。陛下怎么就放心把这样的重担交给你。”这句话其实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面对这个天真诚挚的少年。她终究是不忍。还是提点他几句吧。
楚凤鸣想也不想便答道:“我父亲昔日是陛下的伴读。两人情谊深厚。我外祖家也会帮衬着……”这句话说完。他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呆呆地道。“沐师姐……”神情间似是很迷惘。
其实。不止是楚正良。楚氏族人大都是不乐意他接手父亲的位置的。楚正良将生意打理得有声有色。每年上交给国库的钱。比父亲在世时只多不少。陛下。为何要冒险将楚家交给他。陛下真能为了与父亲的情谊。置出云国于不顾么。昔日。陛下的亲兄弟犯了错。王府也是说查抄就查抄了。父亲再如何受荣宠。也不过是个昔日伴读罢了。难道……他摇了摇头。不。不可能的。
提点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见楚凤鸣的眼睛望过來。归晚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前路艰险。望你善自珍重了。”
楚凤鸣鼓足了勇气道:“他日若有什么问睿?煞裣蚴闱蠼獭!彼仗瞬簧偎胗蚁嗟牧餮浴5餮灾展槭橇餮浴<幢闶钦娴摹K蚕胍∫话选
果然是少年心性啊。归晚摇头笑道:“可见你是真洠в凶龉狻I獬∩稀K蚕⑼虮洹\餮粲刖┏窍喔羰倮铩D愀倚葱拧R粊硪换亍E率腔苹ú硕剂沽恕!比词遣蛔藕奂5鼐芫恕
“沐师姐。你真的喜欢右相大人吗。”
少年脸上的神情叫人心生不忍。然则。再纠缠下去。必定徒增烦恼。可是。他的问睿萌绾位卮稹K迪不丁N疵馓バ摹K挡幌不丁S钟邪凳舅杏邢M南右伞
归晚展了展扇子。又慢悠悠地合上。方才道:“他说。他要娶我。”这句话倒是句实话。林千夜说了要娶她。大抵是为了拿她长长久久地当挡箭牌。她答不答应。喜不喜欢他。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了。当然。这是归晚的理解。
这句话落到楚兰敏耳中。却是不同的意思了。右相大人龙章凤质。天人之姿。沐师姐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是他唐突了。
“好生奇怪。公子出门怎么不带上我。苏苏姐。是不是你故意叫公子不带我去的。”甜儿不高兴了。公子哪一次不是带着她出门的。
苏苏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别参和。”
“哼。谁是小孩子了。小十九还比我小两岁呢。公子还不是常常交代了事情叫他去办。”
“你有小十九一半能干就好了。还好意思说比小十九大两岁。是谁拦着他。不许他叫主子公子姐姐的。”
“哼。公子就是公子。我都洠Ы薪憬隳亍F臼裁幢凰辛巳ァ!
苏苏取笑道:“你看你。难怪公子这次洠Т闳ァ9又展槭且奕说摹D训滥阋院蠡鼓芴焯祓ぷ潘怀伞!
“这跟公子要不要嫁人有什么关系。”
“今天主子去见的。是楚家的公子楚凤鸣啊。”
甜儿刚想问一句。公子不是不喜欢楚公子吗。就看到右相大人施施然地进了院子。她赶紧拉了苏苏离开。比起旁人。她更希望公子嫁给这个漂亮又和气的右相大人。忠心的丫头。自然是要努力为主子的幸福着想的。
苏苏这次倒是从善如流地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右相大人似乎瞥了她一眼。
归晚正抱着凉枕假寐。林千夜一进來。她就察觉到了。她只是瞧了他一眼。又继续闭上眼睛。
林千夜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觉得有趣又可爱:“真生气了。准备以后都不跟我说话吗。”
归晚侧了侧身:“右相大人。做戏要做全套。既然我是你心悦的女子。那总该有恃宠而骄的权利吧。”
竟然用这样的借口解释她的别扭。林千夜失笑。捏捏她的鼻子宠溺道:“恃宠而骄可不是个好词。只有姬妾才需要恃宠而骄。你是我预定的娘子。不需要这样做。”
第104章 棒打鸳鸯的意
归晚顿着步子。不早不晚地赶到。瞧见了苏子玉等人。三两步拐了过去。晃着扇子道:“苏师兄。这春日已过。秋日尚早。怎么看都不是个赏景的好天气。你说陛下办这么个宴会。是个什么路数。”
苏子玉微微笑。不等他作答。跳脱的陆师兄倒是抢先开了口:“这大抵就是个春日宴的形制。你看。”他努努下巴。那边三三两两地聚着二三十个女子。瞧那打扮。该是各位大臣家的女儿。
归晚倒是洠Ъ秸獾瘸∶娴摹J中朔堋D昧松茸油绷送彼骸澳巡怀伞1菹乱″恕!
陆师兄咳了一声。忍住笑道:“陛下选妃。用得着我们这群人把关么。”
归晚想想也是。抬眼望去。那边厢是大家仕女。这边恰都是青年才俊。不少都是今年大比刚过。且榜上有名的士人。当即恍然大悟。
这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四周古风森森。碧水环绕。几丛牡丹花。几个蔷薇架。一两架水车。倒是凉爽无比。看來为了这似春日宴的“夏日宴”。庆昭帝倒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归晚虽则一身男装混在士人堆中不甚显眼。但不妨有几眼睛亮的女子不住地打眼瞧过來。她初时尚能顿一顿手中的香木扇。微笑示意。可耐不住对面人多势众。这场眉眼官司就输得有点惨烈。只得找了个亭子拖了陆师兄并苏子玉进去。那亭子旁边刚好就是一个水车。略略挡了旁人的视线。
苏子玉配合得极为默契。诸位女子本是借着打量归晚的当口。使劲偷瞄她旁边这位“苏家玉树”。不料归晚竟敢吃独食。拖了人就走。少不得收到几个凌厉的眼刀。
陆师兄本在归晚和苏子玉旁边享受美女如丝的媚眼。不料竟被归晚给破坏了。当下怪叫道:“归晚。你名花有主。找个地方歇凉看热闹自是无碍。师兄我可还是光棍一条。还等着一会邂逅个可人的美女呢。”
苏子玉一笑。叫住了他:“我看此次。你我还是作壁上观为妙。”
陆师兄眼珠子转了转。啧啧嘴巴:“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子玉道:“下面那些闺秀。有几个我倒是知道的。父兄虽官职不低。也只能算出身寒族。还有另外几个是世家出身的庶女。有几个瞧着面生。许是旁支。”苏子玉由苏家老太君教养长大。苏家老太君最是爱串门子。交游广阔。京中的世家女子年龄相仿的他都认得。倒也不算稀奇。
“那又如何。”陆师兄摇头。美人便是美人。跟是不是出身世家有什么关系。跟美人吟个诗。猜个枚。投个壶。此等美事岂能错过。
陆师兄名叫陆时。性格跳脱。大大咧咧的。倒叫人看不出他也是出自江南陆家。门第也算得上是清贵的。
苏子玉淡淡道:“如果一会皇上赐婚。你们家会同意你娶一个寒门女子吗。”
世家跟寒门结亲的也不是洠в小D腔槭卤鼐逯谐け舱遄迷偃R嗷蚴橇角橄嘣谩S们橹辽畹摹J兰叶嘁郧骞笞孕怼<幢隳腔槭率腔首宀迨帧R泊蠖际遣焕忠獾摹K菁凹韧N壹业拿诺诒戎慊首逡膊宦涠嗌佟W约易拥艿幕槭隆:卫湍惴研摹>退愦拖碌幕槭旅诺被Ф浴O旅嬉不嵊形⒋省8崖凼钦庵炙遣辉敢饨嵯碌那资隆
是以。历代皇帝都极少赐婚。瞅着哪两家先约定好了婚事。下道赐婚的圣旨锦上添花。岂不更叫人欢喜。
陆时觉得苏子玉定是在吓唬他:“你什么时候也爱开玩笑了。陛下素來很少插手臣子们的婚事。”
归晚是临时收到旨意赶过來的。事前并不清楚情况。但好在她悟性不错。立马领会了庆昭帝的意图:“就是说这次陛下要下手了。”若世家与寒族相互通婚。失去了高贵的荣光。势力被渐渐瓦解。到时候。唯一尊贵的。就是皇权了。
苏子玉点头道:“陛下怕是要白费心思了。你看今日的宴上。世家中來参加的不是庶女。就是旁支。”
世家嫡女。岂肯嫁给寒门子弟。他们洠в腥玫张鰜碛Τ辍>褪且桓黾叩鞯淖颂C骰位蔚芈浔菹碌拿孀印H舨皇桥侣湎鹿豢怪肌L粽奖菹峦系幕氨K谴蟮质橇膊辉概沙鰜淼摹
既然这场宴会仿照的是春日宴的形制。场面自然是热闹的。在场的青年男女不一会便互道姓名家世。相熟起來。自然。有几个知道真相的。就小心翼翼地跟谁都保持距离。免得落下了把柄。一会被乱点鸳鸯谱。
归晚瞧得津津有味。大抵真正有恃无恐的也就她一人。就算庆昭帝再怎么算计。也是算计不到她身上的。在场的士子们都知道她的德性的。能把她当个女人看待就算不容易了。更何况。谁有那个胆子跟右相大人抢人。
陆时不敢下去凑热闹。只好拿了归晚消遣:“右相大人在西郊建了个别院。里面有一个硕大的马球场。你知道吗。”
“不知道。”
陆时的八卦功力实在比不得尚书台的元老们。不懂得迂回套话。只是一径平铺直叙:“说是送给很喜欢打马球的未來夫人的。”
“哦。”归晚以不变应万变。摇着扇子的手洠в兴亢镣6佟
陆时不可思议道:“就这样。你不高兴。”依照常理。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害羞和欣喜么。
归晚义正言辞地道:“右相大人才不在乎那点钱。何况。一个别院。我也是买得起的。”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时一脸怪异:“有钱的女人都像你这么难讨好吗。”
归晚诚恳道:“我洠Ъ裎矣星呐恕J且圆皇呛芮宄!
啊喂。知道你有钱。麻烦你。别这么打击人行不行啊。
陆时道行太浅。叫归晚三言两语打击得不轻。仍自意犹未尽。却不敢再去撩拨她。只好把隔岸观火的苏子玉拉下水:“子玉。你说右相大人怎么会看上归晚这个怪胎。”
苏子玉微微而笑。神色之间竟是艳羡:“因其难能。所以可贵。身外之物。既买不得欢喜。他们剩下的。也只有两心相印而已。”
酸。实在是酸。归晚使劲安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独是手臂上。就连头发也竖起來了。两心相印。跟林千夜那个小人吗。未免有失格调吧。
更何况……那个混蛋。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简直是喜怒无常。以往她还能猜测到一二他为何不高兴。但是最近。她只能承认。他越发变态了。以她的修为。实在不堪应付。是以。她能躲便躲。若不是怕被他逮到。今日也不会來参加这莫名其妙的宴会了。
庆昭帝带着一众嫔妃并几个公主姗姗來迟。又十分突兀地平易近人了一回。叫下面的人只管下去喝酒猜枚。归晚三人从善如流。连亭子都未迈出半步。
酒过三巡。知悦公主突然携了一位男子的手站了出來。盈盈下拜:“儿臣与闻大人相悦已久。惟愿此生相依偕老。恳请父皇成全。”
这个闻大人。归晚倒是认得的。虽则是寒门出生。在仕途上却是一番风顺的。如今年纪轻轻便已是户部侍郎。领正四品下的俸禄了。前途不可限量。
至于那位知悦公主。归晚望向了一旁的苏子玉。苏子玉笑道:“她是萧贵人的女儿。”女儿都这么大了。还只是一位小小贵人。可见。是个不受宠的。
庆昭帝为了堵住这些人的嘴巴。真可谓下了血本。公主都可下嫁寒门。那么你们这些世家。还想越过皇族不成。于是接下來的指婚便顺理成章了。果真就叫他促成了两三对。
唯有南家的嫡子十分嚣张。被指了一个寒门女子后。答曰:“启禀陛下。我南家祖训。南家子孙。自当敬爱妻子。不得纳妾。就算是贵妾也不行。”把那女子气得直哭。庆昭帝瞪着眼睛。却发作不得。
归晚低笑:“这南家公子倒有几分意思。”
陆时也觉得好笑:“你说南止期啊。他是南家二老爷的长子。整一个愣头青。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归晚点头。却是突然想到。庆昭帝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世家之家联姻。现如今的做派。正是忌惮世家的缘故。正如林千夜之所以能一跃成为右相。也是因了他根本不是真正的林家人。那么。她现在的身份是沐家嫡女。庆昭帝会真的放任她和林千夜成亲。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觉得荒谬。管他同不同意呢。反正她与林千夜也不可能成亲。烦恼这个果真多此一举。
那边庆昭帝被当众驳了面子。自然是下不來台的。但是跟苏止期这个愣头青计较。又失了身份。正在尴尬。只听得一个软绵绵的声音道:“陛下。臣妾看了半日。也未曾见到臣妾那位侄媳妇啊。她是哪一位呀。”
庆昭帝暗自松了口气。岔开了话睿骸皝砣恕Hタ纯淬骞橥碓诤未Χ憷痢=兴鰜砑义!
狄妃。归晚突然觉得心底发毛。莫非。今日小宴的主旨除了乱点鸳鸯谱。还有棒打鸳鸯。
“微臣沐归晚见过狄妃娘娘。”归晚合了手中的香木扇子。微微下拜。
“好孩子。不必如此多礼。”狄妃和颜悦色地瞧了归晚半晌。转头对庆昭帝道。“陛下。您看。这孩子不止好才情。相貌亦是端庄。跟我那侄儿。臣妾越看越像是一对璧人。”
狄妃。是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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