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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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三部曲-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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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确定他已经进入梦乡,我便从被单下溜出来,穿过走廊,路过十几个睡着的无畏者,走到楼梯的入口。一级一级地往上爬。

我的肌肉开始酸痛难忍,呼吸也有些急促,可这么多天来,我第一次觉得如释重负。

在平地上跑步,我还算不错,可爬楼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挣扎着爬到第十二层,腿抽筋抽得厉害,只好停下来揉一揉,也好有时间喘口气。双腿和胸腔撕裂般疼痛,我却开心地笑着,这样也好,就像“以毒攻毒”一样,我要用肢体的痛苦攻克内心的苦楚。

等我爬到第十八层,双腿已经变得软绵绵的了。我拖着自己,蹒跚地走向刚才被盘问的房间。此刻这里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圆弧形阶梯长椅和那把椅子都还在。漆黑的天幕上,月亮在若隐若现的稀薄云层后散发出幽幽的光。

我双手撑住椅背,这椅子再普通不过了,是木头的,晃一晃还会吱吱作响。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的椅子,却毁掉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友谊,还毁坏着我的爱情。

我没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杀掉了威尔,就已经够痛苦的了。而现在,我不单要承受内心的愧疚,还要接受其他人的指责。一切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包括我自己。

诚实派崇尚真相,却从不计算这么做的代价。

不知不觉间,我的双手有些发痛,原来我抓得太紧了。我垂下头,看着这把毁掉我的椅子,抓住椅子腿把它抬了起来,扛在肩上。环视四周,却没找到梯子或台阶之类可以爬的东西,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阶一阶升高的阶梯长椅。

我走过去,站在最高的长椅上,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椅子,却只能勉强碰到窗户底下的窗台。我用力一跳,把椅子往前一推,它稳稳当当地挂在了窗台上。我的右肩又隐约在疼了,真不该再用力,可我忙着想别的事,顾不得它了。

纵身一跃,我双手抓住窗台,颤抖的双臂使劲用力,一只腿迈了上去,似乎费了好大劲,我终于把自己拖了上去,却已气喘吁吁。我躺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站在窗台上,就在曾是窗子的拱形顶下,凝望着脚下的城市。干涸的河流蜿蜒绕过大楼,在拐角处从视线中消失;红漆斑驳的桥下,堆满了垃圾;桥的对岸,是一排排楼房,大部分都空着。真不敢相信,曾经的曾经,这里还是繁华市井、车水马龙,有那么多的人居住。

记忆的闸门打开,我让自己去回忆讯问时的情形:托比亚斯毫无表情的脸和之后压抑住的盛怒;克里斯蒂娜那空洞的眼神;那些重复着“谢谢你诚实以对”的低语。事不关己,他们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我抓起椅子,一把将它扔下窗台,喉咙里冲出一声微弱的喊叫,接着,这喊叫变成了嘶吼,这嘶吼又变成了惨烈的嚎叫。最后,我站在“够狠市场”的窗台上,看着坠落的椅子尖叫着,叫到嗓子发裂,叫到口干舌燥。随着“砰”的一声响,椅子摔落在地上,如同易碎的骨架,瞬间成了碎片。我呆呆地坐在窗台上,微微把身子向前探,闭上了双眼。

艾尔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不知道当时他站在大峡谷边上,思忖了有多久,挣扎了有多久。

他一定在那里站了好久好久,脑子里列出了这一生中做过的所有错事,险些杀了我大概也在其中。他大概还列出了所有未完成的心愿,所有想做的英雄伟绩。也许,当时他的心很沉很累很麻木;也许,他不想再这样活着,想永远沉睡下去;又或者,他不想再做自己,急于挣脱肉体的枷锁。

我睁开眼睛,远远注视依稀可见的椅子碎片。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够体会艾尔的心情。我厌倦做翠丝。我做过很多错事,无法收回所作所为,它们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很多时候,这些错事好像就代表着我的存在。

我一只手抓住窗边,身子微微前倾。一不小心,我就会从这里追随那把椅子掉下去,我将无力阻止那样的坠落。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绝不能。父母因为爱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若无端放弃,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对他们的牺牲、他们的爱都是一种辜负和亵渎。

“愧疚会让你做得更好。”父亲会这样说。

“不管怎样,妈妈永远爱你。”这是母亲的话。

我想把他们的音容笑貌彻底忘掉,这样就不会因为思念而受尽折磨;可若真如此,我又害怕会找不到自己,找不到方向。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爬了下去,回到讯问室。

那天清晨,我回到托比亚斯身旁时,他已经醒了,二话没说转身走向电梯,我心领神会,就跟了过去。我们并肩站在电梯里,我的耳朵里嗡嗡直响。

电梯停到二楼,不知为什么,我浑身哆嗦起来。先是手一抖,后来胳膊和胸腔也战栗起来,这颤动如电流一般很快传遍全身,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们站在电梯中,脚底下是一个诚实派的象征——失衡的天平,托比亚斯身上也文有相同的图案,这图案正好在他脊柱的中心。

有好长时间,他就那么双手抱胸,脑袋垂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终于,我憋不住了,想要尖叫。我应该说点什么,可又苦于不知从何说起。我不能开口道歉,因为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我不能把实话再变成谎言,更不能找理由给自己开脱。

“你以前没告诉我这事,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我不……”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

他板着脸:“翠丝,你想说很容易的——”

“是。”我点着头,“这还真的很容易。我只要走过去跟你说,‘对了,我枪杀了威尔,愧疚已经把我撕成碎片,不过咱们今早吃什么?’对不对?是这样吗?”霎时间,我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起这一切,泪水盈满眼眶,我接着吼道,“你怎么不试试啊?你倒是去杀一个最好的朋友,然后再试着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啊!”

我双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我啜泣。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肩膀。

“很抱歉,翠丝。”他口气温和了些,“我不该假装自己什么都懂,我其实只是希望……”他顿了下,神情似乎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我希望你能信任我,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

我本想说我信你,可这是赤裸裸的谎言,我不信他知道我做了这么多坏事后还依旧爱我,我不相信任何人会平静地接受我的罪行,但那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我的意思是,我得通过迦勒才知道你差点淹死在水箱里,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他说。

我正要开口道歉,听到这话,顿时没了心情。

我用指尖抹掉脸上的泪,生气地看着他。

“奇怪?更奇怪的事情有的是呢。”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轻声地说,“比如突然发现自己男友死去多年的母亲又活了过来,更可笑的是,还是亲眼所见才知道。再比如,偷听到男友想和无派别者结盟的计划,可他只字未提,这才叫奇怪。”

他的手从我的肩头缩了回去。

“别弄得好像只有我出了问题。”我说,“如果你说我不信你,你也不信我。”

“我以为我们会有机会说到那些事,”他镇静地说,“难道你要求任何事我都马上告诉你吗?”

我太沮丧,竟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双颊也变得火辣辣的。

“天哪,老四!”我怒斥道,“你不想把每件事立刻告诉我,却想让我任何事都立刻跟你说,你不觉得这听起来很愚蠢吗?”

“第一,别把那个名字当作伤人的筹码;”他用手指指着我说,“第二,我没有制定和无派别者联盟的计划,只不过是考虑一下而已。如果我真做了什么重要决定,肯定会告诉你;第三,如果你曾经试着告诉我威尔这件事,意义就不一样了,很显然你没有,你选择了隐瞒。”

“我的确把威尔的事告诉你了。”我说道,“那不是吐真血清的作用,是我说的,因为我决定说出来。”

“你胡说些什么啊?”

“我能对抗那血清,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本可以说谎的,让秘密永远是个秘密,可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真相。”

“这是哪门子的方式啊!”他一脸不悦,反讽道,“在几百个人面前告诉我,你跟我还真是亲密啊!”

“哦,我对你坦诚还不够,还要挑什么场合?”我眉头一扬,“好啊,以后跟你说事情,是不是要给你沏些茶,再看看光线对不对啊?”

托比亚斯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吼,转身离开我,往前走了几步。再回过头时,气得脸色都变了,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托比亚斯变脸色。

“有时候,翠丝,和你相处真的很不容易。”他轻声说着,眼光移向别处。

我想告诉他,和我这种性格的人相处的确不容易,我还想告诉他,没有他,我这一周根本没办法熬过来。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注视着他,任心跳声在耳边轰响。

我不能告诉他我很需要他,绝对不能。我不能需要他,真的不能。或者这么说,我们不能离不开对方,因为在这动荡的日子里,谁又能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

“很抱歉。”突然间,我的怒气全都没了,“我应该对你坦诚。”

“就这些?你要说的就这些?”他再次皱起了眉。

“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翠丝,什么都不用再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开,心里好像裂开一个口子,这口子不断快速扩大,就快要把我撕裂了。

第十四章 诚实派遭袭

“我说,你搞什么鬼,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我坐在走廊的一张床垫上,我过来本来是有事情要做,思绪却不知从哪儿断了,所以就坐了下来。我抬头看,琳恩挑着眉毛,站在我面前,我第一次见这姑娘时,是在汉考克大楼的电梯里,那时她是光头,还踩了我的脚趾头。再看现在的她,头发长出来了,虽然还是很短,不过已经盖住头皮了。

“我在坐着啊,怎么了?”我说。

“怎么了?你真的很夸张。”她叹了一口气说,“快收拾收拾走人,别忘了你可是无畏派的,行事也要有无畏派的风格,你再这样下去,无畏派的脸全被你丢尽了。”

“我怎么丢无畏派的脸了?”

“你装成一副不认识我们的样子。”

“我不想让克里斯蒂娜难受。”

“克里斯蒂娜?”琳恩冷哼了一声,“她只不过是一个爱情至上的小女生。人都会死。战争嘛,死伤一些人是很正常的事,她总有一天会想明白的。”

“是啊,人都会死,但不见得是死在自己好友手中。”

“爱怎样怎样。”琳恩不耐烦地叹着气,“走吧。”

我一时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站起来跟她穿过许多走廊。她步伐轻快,跟上她还是要费些力气的。

“你那位胆小鬼男友呢?”她问道。

我不由噘了噘嘴,就像尝到了什么发馊的食物:“他不是胆小鬼。”

“最好不是。”她嘻嘻笑着。

“不知道他在哪儿。”

她耸了耸肩:“你可以顺便给他也找个铺位,我们都不想理会那些恶心的无畏派…博学派杂种小鬼,要重整旗鼓。”

闻言,我笑了:“无畏派和博学派的杂种小鬼?”

她推开一扇门,走进一个宽敞的屋子,这地方倒和大楼里的大厅有几分相似,黑色大理石地面中央,嵌着一个白色诚实派象征图案,不过图案大部分都被临时床铺遮住了。无畏派的男男女女外加小孩到处都是,我望过去,却没看到一个诚实者。

琳恩带我走到屋子左侧,在两排床铺间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看见一个比我们小几岁的男孩坐在下铺解鞋带。

“赫克,另外再去找张床。”

“为什么?我才不要。”他眼皮子连抬都没抬一下,“我才不会因为你和你的蠢朋友搞什么深夜卧谈再挪地儿。”

“她才不是我朋友。”琳恩不高兴地说。看她那个正经样,我差点笑出来。这话还真让她说中了——她给我的“见面礼”就是踩了我一脚,“赫克,这是翠丝。翠丝,这是我弟弟,赫克特。”

听了我的名字,他猛地抬起头来,用惊恐的眼光瞪着我,嘴巴张得那叫一个大。

“很高兴认识你。”我打了声招呼。

“你是分歧者,”他说,“我妈让我离你远一点,说你们可能很危险。”

“对啊,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分歧者,她只用意识能量就能把你的头炸掉。”琳恩说着用食指戳戳他的眉心,“别告诉我,你还相信那些编来骗小孩的分歧者传言啊。”

听了这话,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带着几分羞赧,一把抓过自己的衣服,扔到离这儿不远处的床铺上。我还有点难为情,直到意识到他其实也不用搬太远才好些。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我可以睡那儿的。”我说。

“我知道。”琳恩咧开嘴笑了笑,“他自找的。他当着尤莱亚的面说齐克是个叛徒,当然他说的也不是不对,只是没必要拿这种事来说。这群诚实者可是害了他,他现在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喂,小马!”

马琳从一个床铺上探过头来,冲我们露齿而笑。

“喂,翠丝,”马琳说,“热烈欢迎。琳恩,喊我什么事儿?”

“能不能让那些小女生每人拿出几件衣服啊?”琳恩说,“比如什么牛仔裤、内衣、鞋子,不要全是上衣。”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马琳说。

我把后裤兜的匕首丢到了床铺上。

“你说的‘编来骗小孩的分歧者传言’是指什么?”我好奇地问。

“分歧者是一群有超能力的人?别逗了。”她耸耸肩说,“我知道你信这些,我反正不信。”

“可在情境模拟下,我能保持清醒,甚至可以完全不受血清的影响,这你怎么解释?”我反问道。

“只不过是无畏派的领导随机给一些人切换了情境而已。”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在我眼前摆摆手:“为了分散人们的注意力。像我妈这样的人就太关注分歧者了,而没时间关注领导都在干啥。说白了,这其实是另一种意识操控。”

她抬起脚不停地踢着地面,避开我的眼神。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意识操控时的事,被攻击情境模拟控制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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