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均州书院的处理,”陆秀夫作为均州仅次于张贵的领导者,下了定论:“老夫建议,把明年在各地开办小学的消息给乡亲们说明白,还是那句话,去留自愿。”
这场轰轰烈烈的均州书院事件传到扬州的李庭芝耳边时,已到了四月份。
“真是胡闹。”李庭芝笑骂道:“孩童连自己也照顾不好,还读什么书?”
范友信笑道:“友信相信张大人乃是善意之举,只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幸好这小子还是均州节度使,要不然朝廷追究下来,非判他一个扰民之罪。”李庭芝狠狠道:“这小子怎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呢?难道吃一堑还不能长一智吗?”
施忠也点头,道:“孩童的教育确实是一件难事,均州又是贫穷,族塾也就不管了,但义塾却一直发展不起,也难道张大人心急。”
“是啊。”李庭芝也点头道:“各地义塾远远不够,更不用说贫穷的均州,张贵想把各地学子招揽一起,无非是想让更多学子接受教育而已,无非是想让均州用最少的财力办最多的事。”
“是啊,”范友信也感叹道:“张大人是不容易啊,平常将领莫不是死死把战马控制在手中,张贵却无奈要买马。”
“张大人,从何来这么多战马?”许文德奇怪问道。
众人却低声不语,许文德尴尬笑了笑,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之事:“樊城之战,张大人浴血奋战,与弱敌强,最后火烧樊城,据说蒙古军撤退时连战马也顾不得收拢,还有均州之战,张弘范仓皇而退,史揖战死均州,据说也留下了不少战马。”
“只可惜均州、房州乃小地,要不然按照张大人的脾气,肯定是要组建骑兵的了。”
“应该养不起。”李庭芝对均州的熟悉,比张贵更加熟悉,只因为他有一个好幕僚,每隔几天就给李庭芝写信:“均州财政现在是入不敷出,朝廷见襄樊保卫战成功之后,又把均州丢一旁了。”
“除了襄樊,”李庭芝担忧道:“我扬州也是鞑子的第一目标啊。张贵非忘恩负义之人,他日扬州有难,说不定还是要靠他解围啊。”
“张大人义薄云天,必然不会忘记大人提拔之意。”范友信点头道:“均州军的壮大,对扬州,对襄樊,对大宋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大人有心相助,友信倒有一个方法。”
“哦?友信说来听听?”李庭芝对范友信颇为倚重,要不然也不会调任扬州也把他带到身边。
范友信想了片刻,才道:“当年大人知扬州,扬州遭受战火之灾,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凋敝。”
“扬州是以盛产食盐出名的,百姓也大都依赖产盐来获利。大人为了发展扬州盐业,下令全部免除扬州百姓所欠的赋税,同时借钱款给百姓重建家园,待百姓居舍建成后,又免除其贷款,这样不到两年,扬州又恢复了生机。”
“友信所言,可是一个字。”李庭芝看着范友信,若有所思。
“盐。”范友信点头道:“大人知道,盐获利之大,乃非常人所想,友信观均、房两州所用盐皆从四川运来,路程远不说,价格还贵,只要大人能够与张大人打通盐道,均州必然获得重利。”
“而且,”范友信不好意思,道:“友信知道张大人有一种酒,此酒只得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待得扬州打通盐道,均州的美酒又可以运到扬州、甚至京城。”
“友信的想法虽好。”苗再成皱着眉头,道:“只是扬州与均州相隔千里,中间又有襄樊隔绝,不知范大人可有办法打通盐道?”
第二卷 正阳 第十五章 经营均房(15)
今晚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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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来朝廷推行经界,本为富家多置田业,不受租产;贫民业去税存,枉被追扰。所以打量步亩,从实均摊,即无增添分文升合。虽是应役人户日下不免小劳,然实为子孙永远无穷之利。其打量纽算之法,亦甚简易,昨来已印行晓示,今日又躬亲按试,要使民户人人习熟。春耕以后,依此打量,不过一两月间,即便了毕。”
陆秀夫一篇朴实的《均州房州劝农文》,在均州、房州两地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高潮,但均州、房州两地刚经战火,民多流失,人力多有不足,张贵抓紧时间,召开了均州、房州史上第一次农业经济会议扩大会议。
“初时,老夫巡行均房二州,见早稻如云雨,然而稻田尚有荒地无算,”在均州、房州农业经济会议扩大会议上,陆秀夫首先发言:“老夫怪而问之,有一个老农回答留以种麦。”
“种稻而后种麦未晚,然而留其田以种麦,使变成荒芜,则一年之事废矣。”
“大人,”葛老头拿八两银子一个月,人也变得大胆起来,不在其位谋其政,他才会觉得不白拿这八两银子:“乡亲非懒惰也,乃认为一年两季,地会越种越薄,地失去了肥力,则非一年没有收获,往后数年收获也有限。”
“葛老爷子认为事当如何?”对于聘请这些专家,陆秀夫开始时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但诸多的专家上位,马上给他提供了多种平时完全接触不到的知识,让他对均州、房州两州的情况观感起来。
“均州、房州有老天爷照顾,完全可以推广稻麦连种,又或许春秋两种水稻,若照料得很,收成绝不会低。”葛老头肯定道。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均州、房州当地的气候条件,完全有可能推广稻麦两熟,加大复种指数,而且收成不低。
“那所谓越种越薄之虑?”陆秀夫虚心请教。
葛老头刚开始算是鼓起勇气,但现在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说话一下子也利索了不少:“平常乡亲麦田一耕便布种,坐待来岁之收;稻田一耕便立苗,坐等收入。然而须知治田之法,欲深耕浅种,深耕则地力厚,浅种则发动疾,但深耕需投入更多人力、畜力。”
“具体来说,麦田应深耕细耙,做好垅沟,以便排水,而稻田应采取移秧育苗的栽种方式,这也能够合理安排茬口、种植稻麦两耕。”
“人力、畜力之事无妨,”张贵摆手道:“均州可借鉴屯田的经验,农忙时以帮忙种地代替训练,拉紧军民关系,至于畜力,有一批受伤的战马,原本打算杀了制作酱马肉,但郭平这小子死活不肯,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大人仁心,马匹最好不过了。”葛老头开心道。
张贵灵犀一动,随手在面前记录会议的纸上画下了几个简易的图案,张贵没有想到的是,这简单的几个图案,被后世誉为近代生产力革命的开始。
“至于肥力之事,粪壤之力,不可少亏,人畜粪秽可以肥田,老头认为,村市并建井厕,男女皆如厕,这样便可积攒肥力,地便不会越耕越薄,而且更能增加收成。”
“特别是城市。”张贵干脆道“大规模建立公厕,既可以避免秽臭不可言,暑月灾疫,又能够为农田积肥,何乐而不为。”
“均州目前已有百姓两万余,又有均州军六千,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肥力,浪费可耻。”
陆秀夫感到恶心,“呃”的一声差点吐了出来:“这公厕是何物?又如何维持?”
张贵沉思片刻,道:“这公厕跟澡堂差不多,也就是公用的井厕而已。”
“矮张见城内有不少游手好闲之徒(非贬义,指下岗人员),”张贵想了片刻,说道:“选人流繁多之处,修建公厕若干,门外置一张桌子,贩卖些草纸、干净卫生之物以添加生计,岁积越多,粪秽便可以若干钱出卖,当然这要过些日子,等百姓发现粪秽之好处,再言其利。”
众人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张贵想钱真的想疯了,做生意都做到这里了,不过张大人不是说过了吗,钱财乃万恶之首,果然没说错。
张贵继续道:“照看公厕之人,可选家中贫瘠、身体蔺弱不能勉强生计之人,给银钱若干,责令其负责卫生,若有不干净者,则处于重罚。”
“大妙。”陆秀夫抚掌,道:“君实认为,公厕附近当值种树木若干,以遮盖公厕,去其味道。”
张贵大汗,想不到宋朝的环境意识比自己的还要好。
“宅不毛之地,四周应载桑麻、果木。”葛老头继续建议道:“桑麻容易生长,随意栽种便可,均州的蜜桔,更是名震天下的贡品,可补贴生计。”
陆秀夫点头称善:“今日方知农事。”
利用宅基四周的空闲田地,栽种桑麻、果木、蔬菜等经济、园艺作物,不仅可以自给有余,还能提供农产商品,以增加收入,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其二,倡导多栽桑麻、果木等,经济作物与粮食作物并举,农副业并重,这都是已经证实了代农业发展的必然之路,张贵自然不会反对。
“均州虽临汉水,又有青泥河流域其中,但不少地方,水力不足,特别是偏远地区,水力更为缺乏。”葛老头见张贵等人这么好说话,早已将内心中的那种畏惧抛之脑后:“老头认为,若有足够的水力,当增收十分一。”
“水利一定要搞,而且大搞。”张贵肯定道。
“大人,那去年秋税之事?”葛老头虽已算洗脚上田,但对于家中的满仓粮食,心中惦记得很。
“三十一,”张贵点头道:“其他税一概不收。”
陆秀夫紧皱眉头,有点不安道:“均州开支入不敷出,现在还要减少税收,若再得不到朝廷援助,恐怕熬不到下个月,将士与官吏就发不出饷银了。”
张娘子苦着脸,道:“最近务农令发出后,大批百姓从各地迁入,北归的百姓也络绎不绝,单是接待和帮助这些百姓恢复生产,已花费了将近十万贯,预计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花费更多。”
方回不是均州学院的山长,但对均州书院的熟悉比谢枋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昨天刚从张娘子手中接过账目,脸也拉成了苦瓜:“均州书院这些天花钱如流水,三万贯专项用款,已经用得差不多,再过半个月估计大伙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停。”张贵脸色发青:“这三万贯银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啊?”
方回扳指算到:“吃饭、学子用品、学舍修建、书院修建这不都是银子吗?还有很多账目还没结呢?”
“小黄头的酒馆,接待乡亲及各地学子超过两千余人,现在一分钱也不给。”方回尴尬道:“小黄头的酒虽好,可均州书院诸位夫子,谁还敢去喝酒。”
谢枋得不安道:“万里,原来我等屡请不去,书院还欠小黄头一大笔钱啊,老夫日后也不敢去了。”
“就是,就是,”周密也赞同,道:“老夫去了几次,小黄头说什么也不肯收钱,还说什么均州官府迟点会跟他们结账,然后咱家白吃白喝了这么长时间。”
陆秀夫尴尬,道:“非也,非也,诸位不知,官府是跟小黄头签了签约,只是小黄头一直没过来要钱而已。”
刘将孙摇头,道:“均州财政枯萎,官府没钱,书院的投入是不是大了点?我们好酒好肉伺候,学子们也是好肉好菜,尚友听说有不少学子正因为吃得太多了,身体不舒服而生病。”
“不行,这个断定不能改,”小孩是大宋的花朵,小孩是均州的希望,小孩是未来的栋梁,决不能缺乏营养,张贵保持原则,道:“均州学子的事,不用再说了,矮张一定会保证专款专用。”
“均州财政,危也。”陆秀夫趁热打铁,道:“还有刚才说的均州水利计划,君实预计花费达到十万贯左右,这还不算人力。”
“钱,钱,钱,谁给老子钱,老子就卖身。”张贵痛苦呻吟。
“卢方,你小子给老子一个交代。”张贵瞪了一眼坐在角落的卢方,恨不得扑上去喝他的血。
卢方要死的心都有了:“大人,你还是杀了卢方吧,卢方身上还有点肉,多少还能换点银子。”
“均州有什么?均州有什么?”卢方大叫冤枉:“除了可以拿出手的酒之外,有什么?大人倒好,一口气把粮食和酒都提走,我拿什么去挣钱,我拿什么去挣钱。”
“看来你这个商队队长当得也不耐烦了。”张贵大怒:“你小子就不懂互通有无吗?”
卢方委屈,道:“我要是不懂,商队早就维持不下去了,大伙都喝西北方去了。”
“好,老子就让你见识一下,钱是怎么赚的。”张贵大怒,拍案而起。
“大人,君子无戏言。”卢方怕张贵后悔,赶紧道:“诸位大人请为卢方作证。”
陆秀夫是个大好人,连忙劝道:“卢方,你也不是不知道,大人这几天都愁坏了头,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
第二卷 正阳 第十六章 经营均房(16)
春耕还在进行,均州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大事。
去年的秋粮,平均下来只收三十一,一分也不多,什么加税之类,提也不提。
收税的各级衙门,受到来自均州军的小兵监督,听说还有窥私营的密探,若查出有半个贪婪之小吏,断然重办。
乡亲们小心翼翼交了秋税,满心欢喜的看着满仓的粮食,然而,过了几天,一个巨大的消息彻底把他们打晕了头。
“每斗米两贯,白花花的银子或铜钱随便挑。”无论各级的衙门,还是均州城门前的告示,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中还盖了陆秀夫的知府大章和张贵的节度使大章,还有小吏在一旁大声说明。
还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小兵,这些小兵在征收秋粮时已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言苟笑,但却公正廉明。往日大斗进小斗出的现象再也没有发生,不过听说有些不知生死的官吏欺负小兵不懂事,被均州户曹荣誉参军抓了一个正着,这些瞒天过海的小吏最后怎样处理乡亲们也不知,反正就再也没发现小吏有贪婪之事。
“两贯银子,两贯银子。”山村集市,一个老农啧啧有声,仿佛这两贯银子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并已装进口袋,安安稳稳。
“老张头,如今官府少收了几斗,你家里至少能余出三石吧?眼看春耕已过,听说官府今年要大修水力,今年怕是丰年吧,这粮食再筹措,你老张头至少能卖出五石,啧啧,十两银子,谁见过,谁见过?”
“嘘,小声点。”老张头连忙摇头,仿佛怕别人听到:“老于,你疯了不成。”
“这官府说的事,能有一个准头不?今日说得好好的,明日又不知用什么办法来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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