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老户曹点了点头,道:“账一点也没错。”
“做账之人,绝对是高人,高人啊。”老户曹叹气说道:“老夫任户曹数十年,若能见到这个高人,老夫一定要拜他为师。”
“大人。”朱娘子倒有点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小丫头,道:“做账的人,就是,就是小女子的下属。”
看着老户曹疑惑的眼神,朱娘子咬了咬牙,道:“就是小女子身边的这个小妮子。”
“嘭”的一声,老户曹一头撞到桌子上。
“大人,大人。”朱娘子着急的喊了几声。
老户曹老脸大红,迟疑了片刻,终于叹气说道:“小妮子果然是天纵奇才,老夫佩服。”
“小先生在上,还请受学生一拜。”
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是不停磕头。
朱娘子皱了皱眉头,拉起小丫头,笑道:“大人,你吓坏小妮子了。”
“大人,拜师之事可万万不可再提,小妮子只不过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粗懂账本之事,其他一窍不通。”
老户曹有些尴尬,又听到朱娘子说小丫头只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哪里相信,以为朱娘子是在推搪他。
眉头一皱,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朱掌柜谦虚了,如此天纵奇才也不看在眼里,想必你们葛氏裁缝店也是藏龙卧虎之地。”
“如今,我扬州户曹司刚好却一个官差,老夫愿意聘请小丫头到我扬州户曹司,想必朱娘子也不会介意吧。”
“这个,大人的好意,小女子本不应拒绝。”朱掌柜迟疑片刻,说道:“只是小妮子和我葛氏裁缝店还有两年的契约,若这个时候解除契约,恐怕小妮子要向葛氏裁缝店赔偿一部分损失。”
“这个无妨,”老户曹笑道:“小丫头要是进了户曹,就是官府的人了,这笔钱自然有官府帮忙出。”
“大人既然这样说,小女子也无话可说,不过还请大人询问小丫头自己?小丫头若愿意,我葛氏裁缝店肯定会放人,也算是为扬州做点贡献。”
“小先生,你的意思呢?”户曹一脸期待的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心中紧张,刚才的话一句也没听明白,她从小就没跟这么大的官说话,心中慌张,差点没哭出来。
“小先生,你要是不说话,老夫都当你是允许了。”老户曹竟然耍起了无赖。
小丫头眼睛一红,突然抱住朱娘子,大叫了一声:“姐姐,奴家害怕。”
“哈哈,”老户曹不由笑了笑,道:“以后你就是官府的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还要害怕什么呢?”
听到光宗耀祖四个字,小丫头突然抬起头,好奇问道:“大人,你是说,你是说奴家以后也是官差了。”
“正是、正是。”老户曹笑了笑,道:“想必李大人会给老夫这个面子。”
“姐姐,”小丫头突然害羞说道:“那能不能请大人给奴家开一张证明,奴家要告诉爹爹,想要爹爹高兴一下。”
第二卷 正阳 第五十三章 淮左名都(19)
第五十三章 淮左名都(19)
“闫老,你来得正好。”这两个月,李庭芝忙得不可开交,看到老户曹走进来,连忙招呼道:“昨天老夫看了吏曹的案件,户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做萧雅的官差?”
“老夫不是一再强调,现在官府开支不够,能少用官差就少用官差,现在各个曹司都在减少官差,闫老怎么还要多加人呢?”
“祥甫,”老户曹知道李庭芝的为人,笑了笑,道:“这人是老夫的亲戚……”
看到李庭芝脸色大变,连忙道:“玩笑之言,祥甫莫要生怒,祥甫先看一下上个月户曹司的收入。”
“什么,比前一个月多收了七万多两银子?”李庭芝双手一抖,账本竟然掉到了地上。
“闫老,你,你这不是杀鸡取卵吗?一个月多收了七万多两银子,该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啊,扬州、扬州好不容易才略有发展,恐怕……”
“这是杀鸡取卵啊,七万多两银子,老夫这两年的功夫,恐怕就败在闫老手中了,可惜啊,可惜啊。”
“大人,”老户曹这时才明白李庭芝所说的意思,忍不住骂道:“这么多年了,祥甫还是这样的急脾气,难道就不能等老夫说完吗?”
“扬州就在你脚下,祥甫你上个月,可曾见扬州有丝毫的不安?民众安居乐业,商业繁忙,可有丝毫动荡的样子?”
李庭芝尴尬的挠了挠头,连忙给老户曹倒了一杯茶,拱手道:“在下鲁莽,还请闫老莫要放在心中。”
等老户曹平静下来,李庭芝忍不住问道:“闫老,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一个月多收七万多两银子,扬州厢军的事就好办很多了。”
“这钱,这钱倒是及时雨啊,只是,只是……”
“放心,老夫这么多年的为人,大人还不清楚吗?”老户曹拍了拍胸口,道:“这钱绝对来路正常,再说老夫这一大把年纪,想要坑蒙拐骗也没有办法啊。”
“高邮到扬州的路不是开了两个月吗?李大人可不知道,自从高邮的路修通之后,来自江陵、均州的商人大规模进驻,给扬州带来了许多新的货物。”
“修好的路,又通了马车,越来越多的百姓涌进扬州,他们买东西,吃饭、住店,这些都会带来银子啊。”
“江陵、均州的商人?”李庭芝恍然大悟:“是的,是的,老夫记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当初张贵这小子跟在下说过,老夫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
“当初还以为张贵说着玩的呢?谁能想到,扬州离江陵这么远,道路又不通畅,他们怎么就真来扬州了?”
“商人逐利,扬州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盘菜,谁都想伸筷子。”老户曹这两个月倒学了不少学问,说话也有一套。
“那,那他们之前怎么就不过来扬州?”李庭芝好奇问道。
老户曹沉思了片刻,道:“老夫曾经听说,江陵的商人,都是从均州起家,他们经过两年多的发展,才积累起足够的资本。”
“扬州,是他们扩张的第一站,想必张大人背后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祥甫没看到,扬州为了修路,向张大人借了好几十万的银子,可是张大人竟然不收一分利息。”
“老夫不是怀疑张大人的好意,大人想必也知道,来自均州黄家的商队把高邮的地方特产运到各地,当然大部分是运回江陵,而来自均州的葛氏裁缝店、均州铁器铺、均州柴火店,他们所销售东西几乎都是在江陵或均州生产。”
“这样一来,一进一出,恐怕张大人也赚不少钱啊?”
李庭芝听得不由咂舌,想不到一件如此简单之事,竟然给张贵弄出了这么多名堂,看李庭芝神情平静下来,老户曹笑道:“至于那个叫做萧雅的官差,大人从名字上看难道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吗?”
“萧雅,萧雅。”李庭芝念了两遍,摇头道:“闫老就莫要考老夫了,一个名字而已,老夫能看出什么呢?”
“祥甫,不瞒你说,萧雅是我们扬州第一个女官差。”老户曹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李庭芝,见他一脸平静,疑惑问道:“祥甫难道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吗?”
李庭芝笑了笑,道:“别忘了,张贵那小子,均州早在两年前就有了女官,老夫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闫老你能破格提拔一个女子,恐怕这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唉,倒是老夫大惊小怪了。”老户曹自嘲,笑道:“这多收的七万多银子,除了因为江陵的客商大规模涌进来之外,就是这个小妮子的功劳。”
“大人刚才没有发现,这账本看起来不是更好了吗?简单、简洁、看起来非常舒服。”
“老夫,老夫刚才没有细看。”李庭芝倒有几分不好意思,刚才他一看到多收了七万多银子,就忍不住生气。
“那大人得好好看一下。”
等李庭芝看完,也不由叹气说道:“此人果然是天纵之才,难怪闫老会破格,若是整个扬州的账本都是这样,户曹司可省下不少功夫。”
老户曹摇了摇头,道:“这小妮子,按照她自己的说法,只不过在均州书院学了两年算术,是均州的定点培养出来的学子。”
“何为定点培养?”李庭芝更加奇怪了,张贵这小子神神秘秘的,这两年在均州可是做了不少功夫:“均州凭什么两年,就能培养出这么一个大学问之人。”
“就是由商家出钱,均州书院出先生,招收一些家境贫穷的学子,让他们专门修学算术、医药、工匠等学问,等学成之后就要为这些商家工作两年,两年后重新签订契约。”
“那就是说,这些学子除了算术、医药、工匠外,其他所懂不多?”李庭芝也有点吃惊:“这些商家怎么就愿意出这笔钱了。”
“正是如此,这个小妮子也是,除了算术外,其他所懂并不多。”老户曹点头道:“听这小妮子说她在均州书院两年,每个月可以领到一两银子补贴。”
“这些商家亏不亏老夫就不知道了。不过仅是第一个月,梁雅就为扬州多收了七万多银子,就算没有这多收的银子,这账目清晰、简单明了,必然会少去很多其他损失。”
“两年算下来,这些商家才给了二十四两银子,说不定这些学问有成的学子,一个月就问他们减少二百四十两的损失,这笔生意,别说其他人,老夫也愿意做啊。”
“只是有一件事,还请大人斟酌。”
“闫老,何事?”李庭芝不由暗中惊叹张贵的手段,仅是出几个先生,就能够为江陵和均州带来了用之不尽的有学问之人。
“这小妮子乃是老夫从葛氏裁缝店扬州分店抢过来的,可是按照葛氏裁缝店朱掌柜所说,这小妮子第一个月就可以领十七两银子的报酬。”
“这么高。”李庭芝大吃一惊,要知道一个县令,拿到的饷银也不过是12两,好一点的县可以拿到15两,当然做官有做官的好处,其他报酬还没算上:“那闫老的意思?”
“以小妮子的能力,算20两银子一个月也不算多。”老户曹建议道:“不过以小妮子的资历,若是拿20两银子,恐怕不服气的人多得很了。”
“老夫知道江陵、均州都有一种叫做荣誉参谋的官职,这种官职的饷银也是可大可小,李大人不妨参照一下。”
“荣誉参谋?”李庭芝这两年虽说关心张贵,可是并没有干涉他的官员任命,而且也没有能力干涉,陆秀夫给他书信,也多是谈到地方的政策,更多的是私人事,也没谈到官职的设置。
“听说是为官府提供意见和建议,在某一个领域有一定才干之人,无论老农还是工匠,只要有一定才干的人都可以任命。”
“行,就先按照这个方法,”李庭芝拍板:“待会老夫马上交待吏曹司,莫教人寒心。”
“闫老,”李庭芝突然说道:“老夫看张贵这小子,仅仅两年之间就干出了这等成绩,范友信范将军前不久虽到了江陵,可是只能看清皮毛,看到的也多是表面上的功夫。”
“老夫想闫老再去江陵一趟,无论户曹、吏曹,抑或是江陵大学、均州书院,老夫想知道张贵这孩子是怎么做到的。”
“大人吩咐之事,老夫自然义不容辞,不过还有一件事,请大人答应。”老户曹俏皮说道:“今日老夫就来一个以功要挟。”
“好吧。”李庭芝苦笑,道:“闫老怕是早已敲定了主意。”
“老夫打算把户曹司从衙门迁到卫国公广场,位置老夫也已经找到好,就在葛氏裁缝店旁边。”老户曹一脸认真的看着李庭芝,表示他并没有胡说的意思。
“什么?”李庭芝这次真的惊呆了,想不到老户曹这么一大把年纪还能这样折腾,他为官多年,从来还没有听说官府不在衙门办公。
“把户曹司迁到卫国公广场。”老户曹重复说道:“老夫看过,以卫国公广场为中心,几乎集中了扬州八成的商铺,而衙门处于扬州城东,和卫国公广场恰好东西对角。”
“从江陵、均州来的商家,他们并不用户曹官差到店里收税,他们会自动把税交到户曹司,衙门太远定然是不方便之事。”
“久而久之,未免伤了这些商家的积极性,最终受损的还是我们扬州。”
“所以,老夫想把户曹司独立出去,就迁到卫国公,不但方便商家,还可以有效监督和巡查。梁雅这小妮子前段时间估计,扬州的税收至少还会增加十五万左右。”
“随着道路的修通,税收恐怕会增加得更快,到时再增加十几二十万,也不是痴心妄想之事,扬州入不敷出,有了这些银子,大人想做自己的事,就容易多了。”
李庭芝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良久,才低声道:“这自然都是好事,好事,只可惜,只可惜……”
“扬州离山东太近了。”
“只可惜扬州离山东太近了。”老户曹身体一晃,差点没摔倒地上,双目也有了几分空洞。
“小妮子,你,你不能留在扬州。”梁雅的父亲梁安平,竟然来到了扬州,来到了户曹司,找到了正在户曹司的梁雅。
“爹爹莫要慌张。”梁雅经过了将近两个月的锻炼,又加上老户曹对梁雅的指点,性子也平稳了很多,胆子也大了不少,看到时辰已差不多,梁雅向其中一个老官差告了罪,然后把梁安平带到衙门外一个酒馆,先是让伙计来了几样小菜,然后拉了拉梁安平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想死爹爹了,爹爹怎么来了扬州呢?”
梁安平有点怜惜的看了看梁雅,小丫头刚才的表现让他大吃一惊,他想不到两个多月不见,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初时收到书信还不敢相信这个小丫头已是官府的人,今日来到才彻底相信:“爹爹跟江陵的商队过来的。”
梁安平哪有心思吃饭,拉住小丫头低声道:“爹爹不该让你过来扬州啊,真怪爹爹不争气啊,爹爹如今是害了你啊。”
“爹爹,”小丫头有点慌张,连忙安慰道:“爹爹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儿有今日都是爹爹的教养。”
梁安平有几分感动,自己一心科举,从小就没有让小妮子过上好日子,想不到这个小妮子不但没有责怪自己,还顺从自己去了均州书院学算术,领了银子一分不剩交给自己,让自己才得以辛苦度日。
到了扬州后,第一个月就给自己寄回来了15两银子,15两银子啊,自己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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