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张弘范不敢抽调兵力,那么我淮西以数万精兵,牵制鞑子二十万汉军,算到最后还是我军的功劳。”
“末将思疑,扬州的李大人也是如此,如今两淮兵力已远远不足,再做无谓的牺牲,届时不但对朝廷毫无帮助,反而助鞑子一臂之力啊。”
众人纷纷交谈,就连洪福也暗中点头,陈大举分析得非常好,但夏贵还有些顾虑:“如果我淮西没有举兵勤王,届时皇上、皇太后怪罪下来?”
这个问题陈大举倒是不敢轻易应答了,现在自己说得再动听,但毕竟勤王乃关于朝廷安危只大事,万一皇上到时真的怪罪下来,他就是再有能耐,也不能改变皇上的决定。
“阿翁,”一个怯怯的声音突然说道:“我们这是为了朝廷、为了皇上,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只要我们问心无愧,瑞儿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也会明白。”
“爹爹战死沙场,我们夏家对朝廷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只要我们走得正行得正,皇上自然也知道我们夏家的功劳。”
这是夏贵的孙子夏瑞,夏瑞是夏松的小儿子,如今也年满十八岁,夏贵与夏贵、夏松和他几个哥哥不同,他从小不喜欢动刀动枪,但是为人多虑、善于思考,这也是夏贵把他叫过来的原因。
“瑞儿真是这样想的吗?”夏贵苦笑,朝廷哪里才管得你们问心无愧,只要你援军不至,就是你的问题,到时追究下来,就是不听诏令、不听皇命,不顾大局,这可是要杀头。
不过说到他死去的父亲,夏贵毕竟有几分心软,对鞑子又增加了几分仇恨,想起白头人送黑头人,众人又多了几分惆怅。
“阿翁,不若我们稍等几天,如果扬州出兵,咱们就出兵,如果不出兵,就跟陈将军说的一样,咱们淮西想方设法把张弘范留在淮西,这也是咱们的功劳。”
李庭芝在朝廷的威信不低,自己也有几分威望,如果两人都是这样,那敢情朝廷也动不了自己:“不过我们应当上奏皇上,言明此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嘛。”
“到时让皇太后再做决定也未免不可。”
“大帅这是老城之法。”陈大举也满心佩服:“我等同心协力,定要把张弘范留在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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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弘范才叫郁闷,自己想尽了方法,最后连仿造的土罐子也用了不少才攻下黄州,然而伯颜大军到来之后,出黄州,蕲州守将管景模降,提举江州兴国宫吕师夔、江西安抚使知江州钱真孙派人迎降,伯颜率军至江州,知南康军叶阊以城降,安庆虽然还没有投降,张弘范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
你敢说伯颜是瞎猫碰到死老鼠吗?张弘范心中暗下了决定,日后一定要给管景模、吕师夔等人下绊子,谁让他们不降自己而降了丞相,这偌大的功劳又给伯颜分走了一半。
“张将军莫要顾虑,若不是张将军围困他们已久,再加上黄州如此坚城也被将军攻破,其他地方也不会如此容易投降。”伯颜说的是大实话,若不是张弘范早就把这些城池围困起来,再加上黄州破城把他们吓得不轻,他们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扯了大旗。
要知道黄州是淮西的桥头堡,又有王达这样的重将守卫,黄州都受不住了,他们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还是快点投降好留下一条性命。
“丞相大量,末将虽早已接到丞相的军令,然而进展缓慢,攻城不力,还请丞相原谅。”张弘范老老实实请罪,丞相说得再动听也有可能是表面上的功夫,到时候追究下来,自己可不愿意遭受这个无妄之灾。
伯颜笑了笑,道:“张将军不必担忧,听说黄州打得非常惨烈,这功劳老夫一定会禀告大汗,为将军请功,以弘我军威风。”
丞相这么一说,张弘范心安了不少,既然能够为自己请功,就是把自己当自家人了,自家人当然不会拆自家人的墙,再说蒙古人好像没有这么多心肠歪歪?
“多谢丞相,末将能够攻陷黄州,这都是丞相运筹帷幄的功劳啊,末将不敢当功。”
伯颜懒得跟张弘范说这些话,他是蒙古人,虽然懂得用计,但是向来还是善于直截了当:“如今淮西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将军可否取下庐州?”
“安庆?”张弘范疑惑问道,还没等他说完,伯颜打断了他的话。
“安庆已是老夫手中之物,将军不必担心,如今淮西尚有庐州。”伯颜突然问道:“夏贵今年都已八十二岁了,不知道年纪大的人是否会怕死。”
伯颜转换话题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张弘范不明白伯颜之意,疑惑说道:“年纪大了,有些人看得明白,自然就是不怕死,孔夫子曾经说过六十而知天命,八十多岁的人肯定也知天明了,但也有些人看不明白,自然会比较怕死。”
“听说吕师夔是吕文焕的侄儿?”伯颜的思想跳跃很快:“听说夏贵曾是吕文德的部将?”
“丞相英明。”张弘范唯有佩服,这些关系他也是最近才搞清楚,然而伯颜却早就清楚了,恐怕伯颜策划大军南下并非一两天的事情了。
“庐州城池坚固,将军最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够攻下庐州?”伯颜一点也不按照常理出牌,丝毫不考虑回答人的痛苦,问题混杂一起,张弘范听得头都大了。
“这个……”张弘范迟疑了,要知道黄州在他计划中也只是一个月半个月就能攻陷的事情,然而想不到数万大军,死亡了将近上万人,被拖了整整两个月才攻下黄州,如今庐州数万淮西精锐,再就有城池坚固,武备又非常齐全,要说给伯颜一个承诺,一个时间,张弘范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忐忑不安说道:“末将自当用力,奋不顾身,誓死取庐州,扫平淮西宋军。”
伯颜皱了皱眉头,他早就知道汉人狡诈,却想不到连张弘范也学了他们那一套,要知道伯颜对张弘范寄予非常大的希望,沉思了片刻,道:“你派遣五万大军随我行动,老夫则派遣两万骑兵精锐随你指挥。”
“安庆不日即下,老夫的计划速战速决,一个月时间。”伯颜命令道:“一个月时间,无论庐州是否攻下,你率大部汉军南下接应。”
张弘范松了一口气,伯颜不但给了他两万精锐,而且还没有给他下死命令,这无疑是对他最好的宽宏:“末将、末将誓死报效丞相,誓死报效朝廷,不破庐州不罢休。”
大话说得响亮,然而真来到了庐州,张弘范更是多了几分担忧,庐州显然是经过加固,往日不到两丈高的城墙,现在足高了一丈,达到了三丈高,原来修好的攻城武器,除了攻城车等能够使用之外,其他如云梯之类都要重新改造。
而且城墙高了,攻城的将士也就更加胆怯,往日一口气可以冲上去的城墙,现在中途要换气,这气势一堕,恐怕就更加艰难了。
不仅如此,往日两丈的城墙,一些将士即使是从上面掉下来也不一定能够摔死,然而城池加高了,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人命了。
城墙每隔三十四丈就修敌台一座,突出在城墙之外,顶与城墙面平。张弘范知道这是专为射杀爬城的将士设置。敌台之间距离的一半,恰好在弓箭的有效射程之内,便于从侧面射杀攻城的人。
“大人,”王惟义叹气道:“城内恐怕有守城的能人,这场战争恐怕是一场硬仗,比起黄州,恐怕更加艰难。”
张弘范默不做声,但却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突然问道:“黄州城破之时,有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
“当初有姓黄州李姓豪族跟我说,很快就会有人收复黄州,还让我多行善事。”
“我想了很长时间,除了均州那人,还有谁敢这样说话,”
“城破之后,守城的王达力战而死,他身边有几个出奇年轻的小将,都是身手敏捷。”王惟义说到这里,突然警惕道:“对了,他们身边都留下来残缺不全的手弩,就像、就像均州军的精锐所用的一样。”
“莫非是均州军来了淮西?”
王惟义突然紧张的看了看庐州,越看也像,也只有均州的那人,才会想出种种奇怪但是有效的方法,当初在樊城时已经见识,若真是那人在庐州,恐怕就更加不容易了。
“别慌张,”张弘范瞪了他一眼:“就算是那人在庐州又能怎样?如今庐州又非樊城,伯颜丞相南下,宋朝轰动,就算是庐州有力守城,恐怕也是无心咦。”
“再说庐州又不如樊城,庐州城外空旷,更不如樊城有襄阳接应,两淮除了庐州、扬州外都落入我军之手,可以说是既无援军,又无依靠,人心已散去了一半。”
“夏贵乃朝中老将,但毕竟年老,意志早已不是年轻时那样,能坚持多长时间还是一个疑问。”
“再说那人又怎么会在庐州,”张弘范骂道:“夏贵早就把淮西当成自己的地盘,岂容张贵到来,给老子打醒十二分精神,别以为伯颜丞相派给咱们的是援兵,其实也是监军。”
张弘范说了半天,王惟义只好唯唯是诺,看王惟义的样子,张弘范就生怒,不过王惟义也算是自己的亲信,不好落他的面子,只好问道:“朝廷送过来的火药什么时候才能到?”
“均州军的探子出神入化,大伙不得不谨慎。”王惟义乐得张弘范转移话题,低声说道:“应该快到了。”
在黄州之战中,他尝到了火药的好处,往日攻城车撞了半天的城墙也不见起色,现在只要扔几个火药做成的土罐子就能震破城墙,实在是再爽快不过了。
“你带领一千人,同时请一个蒙古骑兵的千户一起前往迎接,此事关乎我军后续行动,不得不谨慎,听说两淮地区很多山贼,一定要小心。”
“末将一定护送火药安全回来。”
看着王惟义离开,张弘范看着庐州默不做声。张家在朝廷上的声势越发隆重,自己也算谨慎行事,然而大汗削薄汉人在朝廷的势力就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自己在樊城战役中已经失礼,后来在袭击鄂州时虽然挽回了不少声势,但若是淮西战场交不出一份好成绩,自己的遭遇将会怎样?
此时的张弘范,越发能够感觉到吕文焕想立功的迫切心情。在大元朝这个弱肉强食的朝廷,立功是唯一能够生存下去的凭证,不是关系,也不是家世。
第二卷 正阳 第五章危在旦夕(5)
第五章危在旦夕(5)
“离鄂州还有多远?”张贵深吸了一口气,把水葫芦塞进嘴里,“咕噜”的尽情喝水,旁边的吴澄已累得双脚发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就算是大损他的形象也就算了。
吴澄知道张贵不是问他,自顾掏出水葫芦,他不像张贵般大口喝水,小小尝了一口,最终忍不住昂首,“咕噜”尽情的往嘴里灌,才觉得舒服一点。
但是依然不觉得解渴,于是心里咒骂了几句还解恨。
“头,还有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兄弟们太累了,实在是赶不动了,不如休息片刻?”此人叫做黑帆,是黑杨的弟弟,当初跟他老哥黑杨在胡老头那个村寨抢粮食时跟张贵的未来娘子王清惠打了一架,最后张贵如天神下凡,降了妖魔。
黑帆头脑是有点愣,不过终究比梁顾和大旗两人要好一点点,大旗被张贵送回高邮搞**运动之后,黑帆就顶替了大旗的位置,张贵看他牛高马大,也给他弄了一面大盾,总算又把双盾给凑了起来。
不过人家黑帆是经过训练,底子硬,很快就能够和梁顾打得一个你来我往,倒也不丢张贵的脸,黑帆是直楞子,降了张贵后倒也死心塌地,刚开始时张贵多少还防着他呢?后来看这小子倒也是一条心,很多事也逐渐交给他处理。
黑帆毕竟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一些简单的事情倒也处理得头头是道,张贵也乐得清闲,吴澄更是感激不尽,黑帆也觉得自己混得风山水起,得意洋洋。
“好,就休息半个时辰,吩咐下去,都做好准备了。”张贵挥手让他离开,身边的郭平和吴澄也靠过来。
郭平从山东回来通告消息,却被张贵留下来,郭平很自然也就重掌大旗,当他的第二把手,众人自然没有意见,反而觉得有些事郭平处理得比张贵还要好呢?要知道张贵习惯了当甩手掌柜,吴澄又还没有完全上手,郭平的回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均州的战斗力。
“和鄂州方面接上了吗?”张贵仔细的观察手中的水葫芦,一边随意问道。
郭平好奇的看着张贵专注的神情,若不是对他有所理解的人,还以为张贵真的在研究手中的水葫芦呢?其实郭平知道这是张贵思考问题的时候,郭平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已经让王大用提前出发了,应该很快就可以接上了。”
“郭平,你对回师鄂州有什么看法?”张贵毫无意识点点头,也不知道他是在问话还是自言自语,这是他心中犹疑不决的表现。
“断了鞑子的路,能够惊动鞑子那敢情不错,至少也能够让鞑子分心?”郭平迟疑了片刻,道:“然而当初范文虎把鄂州拱手相让,鄂州并没有受到多少破损,凭借均州军现在的兵力,若想拿下鄂州,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况且文将军又分走了一部,如今咱们的兵力恐怕更加不济了。”
“郭平莫要担忧,”张贵笑了笑,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保管拿下鄂州,并且以最少的损伤。”
“我在思量的事,下一步该怎样走?牛富已率兵勤王,所以就算我不出现在京城也可以说得过去?然而攻下鄂州后,我们均州军该何去何从?”
张贵说完,摊开地图,三人凑在一起,看了将近一刻钟,郭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安庆城破,恐怕只是时日问题,长江又有他们水师接应,健康府的阿术大军可以随时挥师南下?”
“不过我认为他们可能会在丁家洲会师,然后南下或前往健康巩固健康。”
“若是这样,不若我军前往丁家洲?可惜的是现在不知道朝廷方面如何应对?南方的消息也没这么快到。”
“丁家洲大战。”张贵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贾似道都已经死翘翘了,恐怕不会再来一次丁家洲惨败吧?然而自己对朝廷的那帮相公实在是不敢给予太多的希望,汪立信虽然不再像他命运一般呕血而死,但是他一个兵部尚书能够起什么作用?
张贵一直不放心陈宜中这个人,这人说他是汉?他宁愿跑到越南也不投降,但是说他是忠君爱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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