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富也不由点头,自己是原禁军统领,黑杨曾经投降元军,如今留在江陵学习的还有史权,正儿八经的蒙古人,至于刘义等厢军将领也不少,还有马邑,原来是水匪,归顺均州军后,张贵直接把水师交给了他,要知道均州军水师原统领可是张大人的亲弟弟张顺,而马邑也证明了张贵的眼光,听说目前干得还不错。
黑杨也凑上前,迟疑片刻问道:“大人,末将有一个疑问憋在心里难受之极,不知道当问还是不当问?”
“呵呵,”张贵笑了笑,看着牛富,道:“黑将军可以问一下牛统领,看我均州军可是那种心中狭隘之人?黑将军有话尽管说,就算随便骂我也没关系。”
“如今局势,大军胜利在即,只要没有大错,元军之败可以预料之中,我思量这半年来宋军的所作所为,敢问大人一句,把伯颜大军引至京城,是不是大人的策略?”
“不是,”张贵回答得很快,认真说道:“不是我们之策,而是伯颜之策,我只不过是走了一步险棋而已。”
“大人用京城来冒险?用皇上来冒险?”黑杨有点不敢相信看着张贵。
“我们均州军兵弱,不过三万兵而已,均州军实在是微不足道而已。”张贵摇了摇头,道:“所以说根本轮不上我用谁、用什么地方来冒险,而是我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造成这种局势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将士们齐心戮力,一心报国罢了,至于我,恰逢其时,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啊。”
张贵说完,策马离开,黑杨看着张贵,鼻子突然有点爽,想大喊大叫一声,但又不知道如何发泄,牛富拍了拍黑杨的肩膀,笑道:“跟在张大人身边,就不能再用常理去思考,若是按照正常的道理,均州军初时三千义勇,如今怎能变成影响大局的一支雄军?”
“走吧,大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等牛富来到大营,张贵面前摆放了一张巨大的地图,看到两人进来,笑了笑道:“你们慢了一步,郭大人的信使刚出去。”
“郭大人的信使,莫非是什么好消息?”牛富连忙上前,也不用吩咐,直接找地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道:“郭平这小子在两淮闹得不轻,如今应该也是人强马壮,不会是过来请援的吧?”
“黑杨,过来坐下。”张贵见黑杨还有几分拘谨,示意牛富把他拉过来,道:“这里只有兄弟,没有上司。”
“郭平这小子干得不错啊,”张贵指着地图,一字一顿说道:“常州吕文焕六万大军,建康董士选五万大军,如今全被郭将军吃掉了。”
第二卷 正阳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临城下(57)
第一百七十七章兵临城下(57)
“大人是说常州吕文焕十万大军、建康董士选五万大军,如今已经全军覆没。”黑杨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贵,仿佛是听到不可思议之事,对董士选他不清楚,但他跟从吕文焕十数年,跟从吕文焕镇守襄樊、跟从吕文焕降元,对于吕文焕的本领自然一清二楚,他不相信吕文焕十万大军竟然就如此覆没;再说两人怎么说也有一丝情义,虽表面上早已和吕文焕殊同陌路,但听到吕文焕全军覆没的消息,终究是有一份怜惜。
“吕文焕或许也算一个英雄儿郎吧,兵败自杀,兵败自杀,这就是吕文焕的结局。”张贵也有些可惜,吕文焕曾经有过的辉煌,曾经有过的无奈,已经都已化为虚无,他的前半辈子值得敬重,他的后半辈子只能写上无奈和遗憾。
他有过的挣扎,有过的无奈,有过的嘘唏,都已在这个时候化为虚无,都已随风消逝,无论结局如何,给世人留下评说罢了,千百年以后,只有史书给你记上一笔,以后谁管得经历怎样?唯有看你的结果。
这个时代,活下来并不是一件最光荣的事情,活下来还要名留青史,这才是最艰难的事。
“黑将军,你和吕文焕将军不同,他无路可退。”张贵淡淡说道:“每个人都要为他选择的路负责,吕文焕将军走的路,或许是他的选择,襄樊战役前,朝廷对他不住,我对他也有偏见,但说到底,吕文焕将军对大宋还是有功。”
“末将感激大人,至今还能称呼吕大人为将军,”黑杨感慨说道:“若不是均州军,末将、末将或许比吕大人更加不堪。大人不计前嫌,对末将颇为照顾,末将荣幸至极……”
“你只不过是走了岔道,但你愿意回头从头来过,但吕将军不同,他愿意一条路走到黑,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因为他没有办法回头。”张贵有点心不在焉,吕文焕对他来说只不过是生命的过客,他的死或活,对于历史来说都是不光彩的一笔,或许吕文焕早点死去,对于他屈辱的后半生来说,也是一个解脱吧。而对于自己,他的死已不起任何一丝波澜,就如当初他投降元军你,张贵就想到了他今后的结局,活着是耻辱,死去也不能磨灭他人生中的耻辱。
“大军已准备妥当,先遣队也已经进城,大人认为我军应当何时与伯颜决战,毕竟伯颜还围困京城,末将担心久则生变?”牛富虽已投靠均州军,但他为人忠义,即使张贵对他有恩,两次救命之恩,但他依然从朝廷方面考虑,就如当初朝廷的勤王之命传到江陵,他第一时间抽出江陵留下来的精锐救援临安,几乎让江陵无兵可用。
张贵并不在乎,沉吟片刻,道:“如今伯颜虽处于劣势,但别忘记了伯颜身边还有六万精锐骑兵,十万汉军。”
“虽说我们如今也有骑兵四万,而且我们就凭借这四万骑兵和数万步兵消灭了张弘范十万大军,但张弘范和伯颜比起来远远不及,就算是伯颜身边只有一个人,我们都不能大意。”
“元军虽只有六万骑兵,但即使我们有十万骑兵也要避其锋锐,更何况如今伯颜手中尚有十万汉军。”
“据我所知,伯颜只不过是一个不到四旬的小将,大人对他的重视,是不是太过了一点?”牛富有点不服气说道:“大人这岂不是灭我军之威风。”
“呵呵,牛将军在独松关打出了威风,莫非是小看天下人了?”张贵似笑非笑的看着牛富,道:“牛将军是否觉得伯颜并不可怕。”
“但、但也不至于如大人所说……”牛富看着张贵的表情,有几分担忧,问道:“我军迟疑不进,或许如黑将军说的一般,久则生变,我只是担心临安的局势。”
“元军之所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不仅仅因为其天下无敌的骑兵,”张贵缓缓说道:“纵观元军从寒凉的草原一步一步走出来,难道凭借的真是武力吗?”
“策略……”张贵环视看了一眼,一字一顿说道:“伯颜有其他元将所没有的策略,这才是他最让人提防之事。”
“大人派遣先遣队进城,就是要消耗伯颜的兵力吗?”陈大举好不容易安排妥当,刚来到大帐门口便听到张贵的话,连忙大声道:“末将思前想后觉得远远不够。”
“哦?都安排好了吗?你小子又打什么主意,给老子说一下。”张贵对陈大举可是毫不客气,能够欺负历史上一个小名人,对他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感觉,而且这个小名人还很乖,几乎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
陈大举向众人行礼,他年纪虽小,但做事面面俱到,倒也没有得罪任何人,所以他统领一军貌似也没有什么人反对,见张贵询问,连忙说道:“伯颜围困京城已一个月有余,但除了试探性的两次进攻外,接下来的时间都只是小打小闹,怕就是想摸清京城的底细。”
“京城虽有三十万大军,但要知道城墙宽广,每一段城墙驻守的兵力并没有优势,如今局势对伯颜不利,我军既然已得到吕文焕、董士选大军覆没的消息,相信伯颜也很快就会得到这个消息。”
“伯颜肯定会担心被我军围歼,若是此时还有水师的消息,伯颜失去了先机,又失去时间,恐怕伯颜很快就会攻城,届时甚至会孤注一掷,若是京城哪怕只是被突破城墙而不能攻入城内,造成的损失也难以想象。”
“所以,末将请求率领偏师前往接应京城,一来可以骚扰伯颜让其不得全力攻城,二来可以激励京城将士士气,坚守临安。”
“嗯,不错,有进步嘛只不过孤军对抗强敌,未免有点鲁莽了,你打算带多少兵力前往临安?”张贵赞赏道:“大举还是有进步的嘛。”
“三千人够也。”陈大举挺起胸膛,认真说道:“末将认为三千人既可以蒙蔽元军,让元军误以为我军主力还没有到来,其次末将只不过是帮大人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相信末将就算一个人出现在城外,城内的将士也会士气大增,伯颜用兵也会迟疑,再加上先遣队的兄弟早已进城,末将只不过是为临安的守军增添几分信心。”
“末将当然不会傻乎乎和元军对敌,末将只需牵制元军,或许是吓唬元军,让元军不得全力攻城便可。”
“好,老子就准了你的主意,这次若是能够围歼伯颜,算你大功一场。”张贵也是果断之人,点头说道:“不过,若是让伯颜知道老子已回京,而且就在他背后,你就给老子去喝西北风,你知道老子前段时间刚收到文漳这小子的来信,说北方不好混,让老子多派点人过去帮忙。”
“末将保证完成任务。”陈大举心中一个哆嗦,高声说道,喜悦之情带着一丝惊恐表露出来,文漳率孤军前往北方,听说挫折颇多。
张贵让陈大举出去挑选精锐,这小子却是一个鬼精灵,专门挑选临安附近的禁军,并且要熟悉地形,有家眷留在京中之人,挑选出来之人知道要对付伯颜,人人皆是义愤填膺,还没开战士气就涨了好几倍。
“万事俱备,就等马邑的消息了。”张贵自言自语叹了一口气,元军从鄂州南下池州,从瓜州渡口渡过长江南下建康,马邑都被自己压住没有动静,黑杨刚才问自己元军南下临安是不是计谋,自己不敢承认,若是水师那时多有牵制,或者是丁家洲之战时帮忙,元军也不会如此顺利,自己还真有让元军南下临安,让临安牵制伯颜的意思,只是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但这件事绝对是不能说出来,别说临安病怏怏的皇上,就算是百姓也要吐口水把自己淹没。
黑杨却微微一动,但不说话,独松关、常州,再加上水师,伯颜虽然包围了临安,但一个更大的网不也是悄悄的把伯颜包围起来。此战无论伯颜还能取得什么成绩,但无疑伯颜的命运早已注定,不是战败就是狼狈而逃,对于他这样一个骄傲的将领来说,这都是耻辱。
当初自己随同吕文焕降元,心中打的就是荣华富贵之事,只是如今荣华富贵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自己却觉得索然无味,反而均州军中的坦诚相见、随意自由、相互相助、相扶相持让他觉得温暖。
他觉得这不是一支杀人的军队,而是一个让人成长的学堂,他觉得这又是一支军队,锻炼人的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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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平县早已落入元军手中,元军十万后军就驻守在卫平县,卫平县的百姓不是被杀就是逃了出来,所有的房子都已住上了元兵,但还远远不够,卫平县县城只不过是一座小城,平素也不过是数千人而已,如今十万大军涌进卫平县县城,几乎每个角落都住上了元军,甚至连广场上也扎上了军帐。
然而,就在这连蚊子也钻不进去、守卫森严的连空气进出也要过滤的卫平县,城东北的一个角落,角落的一栋破烂得连元军也不愿意入住的房子的最里面,竟然是另有天堂。
“老黄,你小子混得不错啊,这地毯据说还是波斯地毯,价格不敢想象啊,这酒,喳喳,葡萄美酒夜光杯,难道这就是葡萄美酒?”朱平阳一边像狗一样乱转一边唧唧哇哇说过不停,鼻子比谁都还灵敏,仿佛要把卫平县均州军密探的据点的每一个地方都闻一遍,最后有点失落的坐下来,叹了一口气,道:“老黄啊,好是好,还差一个小妾啊。”
“滚。”黄宇接到奎祀军内部情报,说有军中神射手要他帮忙混进卫平县,拟寻找机会刺杀元军的将领,原本黄宇一早就撤出卫平县,谁也不愿意藏在狼窝里头吧,只不过军令如山,他到不敢有任何怨言,当初杜浒北上元大都接应郭守敬大才南归,在均州军附近的汉水由于均州的奎祀军不能及时接应,差点被元军俘虏,虽事出有因,但杜浒还是在奎祀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严格整顿,清理了好一批人,后来随着军事学院的学子陆续学成,杜浒硬是把各地的人换了一批,黄宇也是那个时候派过来卫平县,他在卫平县经营了将近两年,对卫平县城的每一条小巷、每一栋房子、甚至每一个砖头都熟悉,这个地方就是他在卫平县的据点之一,刻意保留的荒凉长满了野草,从外面看去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黄宇和朱平阳三人并没有认识,他有点吃惊的看着朱平阳,若不是他们的证据确凿,还有苏玉琦、胡戈两人也算稳重,他甚至有点怀疑这三人是不是被元军冒充。
他所知道的神射手,机警、稳重、沉默如山、惜字如金,绝不会多说一句话,然而朱平阳到了之后,说的话比黄宇、苏玉琦、胡戈三个人加起来还要多。
“这多是狗县令的财物。”黄宇无奈的笑了笑,委屈说道:“这老家伙死了,总不能便宜了别人,我就随便搬了一点回来,张大人不是说过嘛:良好的条件能够促使人进步,使人充满斗志。”
其实黄宇不说而已,在卫平县将近两年,特别是后来的半年,他心里的压力之大,差点就要把他压垮,他难以想象留在北方的密探会怎样?每天面临生死,他们能不能睡下来?他们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需要借酒入睡?
“老子怎么听到的是远大崇高的理想能够促使人进步,使人充满斗志……”朱平阳心里叨唠了一句,但也不再追究,苏玉琦沉吟片刻,道:“这次我们进卫平县,除了寻找机会暗算元军将领,但若能够刺探元军的行动计划,绝对是大功一场,老黄你看有没有机会混入元军大营?”
“特别是混入伯颜的大营?”胡戈补充了一句。
“不行、绝对不可能。”黄宇看着苏玉琦和胡戈,仿佛是听到了异想天开之事,一字一顿说道:“这绝对是不可能之事。”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