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也不觉得这么难过,看来人真容易产生依赖性。
“等一个人,”张贵沉默,道:“这人要过来传递大汗忽必烈的圣旨,并且行督军之责。”
“难道你还知道是谁?”牛富看张贵整天疯疯癫癫,得到的消息未尝就比自己多啊?怎么这人看起来什么都懂?
“阿塔海。”张贵悠悠道:“必定是他,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
张贵连忙掐断牛富的话,老子是知道,但让老子怎样告诉你呢?
牛富狠狠瞪了张贵一眼,至于张贵为什么不告诉他,牛富觉得无非是不重要而已,又道:“你既然知道蒙古军要攻城,为何诸事不管,整日与弟兄们厮混在一起。”
“唉,”张贵不服气了,晃了晃手中的猪胆,怒道:“牛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做诸事不管,什么叫做和兄弟们厮混在一起,我矮张为了讨好这帮吃肉不吐骨头的小兔崽子们,容易吗?我容易吗?”
“矮张你的辛苦,老子也看在眼里,可是眼看都是火烧眉头了,你总要做点事帮老子分忧一下啊。”牛富委屈啊,怎么人的命就差这么远呢?自己和张贵都是整天躲在军营,但自己在军营就是一个劳苦的命,而张贵在军营就整日嘻嘻哈哈,也不见消停,怎么让牛富不妒忌?
“有什么好做的?”张贵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牛富,道:“蒙古军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张弘范乃军中数一数二的猛将,军纪严明,作战勇猛,而且张家又是大元三个汉族世家之一,他要不是前锋,主攻襄樊,老子就跳汉水去。”
张贵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其实就是一个原因:历史上写明白了。
“内幕,绝对是内幕。”牛富的一下子灵验起来:“说得好,来喝酒。”
张贵饶有兴趣的接过牛富递过来的酒,道:“樊、襄唇齿也,蒙古军若要攻襄阳必须先下樊城,然而襄樊与铁索浮桥相连,阿里海牙虽失水师曾有败迹,但阿术说不定会再调拨水师与他,切断浮桥拦截襄樊交通,让我樊城彻底孤立。”
“阿里海牙刚败,你小子会不会说错?”牛富犹疑,问道。
张贵神秘的看了一眼北方,道:“正是因为阿里海牙刚败,所以那个屠夫才会让阿里海牙担此重任。”
“西北方面,”张贵小喝了一杯酒,才道:“史天泽这人太厉害了,据说每当南征北战,史天泽必签数十张空名委札,有可任用者可立即委任。当时卫州成为史天泽食邑后,史天泽命军前参议正昌龄治理,罢除了以前的一切蠢政。有失职者诬陷王昌龄,史天泽却更加信任他。”
“此人可真不简单?”牛富也叹道,就凭他的果断与胆量,还真没人能够比得上。
“史天泽有一侄儿史权,为人谨慎稳重,我思量史天泽一定会派史权攻击樊城西北,但无奈攻城巨炮已经被老子毁掉,所以西北方面若选得力猛将守卫,倒也无碍。”
“樊城汉水上游,战船被咱们毁了一半,所以张弘范从上游攻击的可能性不大,但刘整阿术水师却是蒙古军水师主力。”
牛富打断张贵,道:“我樊城下游,以木栅蔽城,斩木列置江中,贯以铁索,蒙古军想从下游突入樊城,恐怕更不容易?”
张贵摇头,道:“我要是刘整,必然令善水者断木沉索,督战舰趋城下,以火油焚其栅,看你拿什么去挡?”
牛富一听,不由叹气,道:“某以为樊城固若金汤,又有襄阳浮桥相连,想不到矮张你三言两语便把樊城攻得稀巴烂,平素也没见你做什么,恐怕背后实在是经过不少艰辛,某不若你也。”
“牛大人不用这样?”张贵摇头,道:“矮张窃以为,蒙古军攻城,不外就刚才说的那几个地方。”
“浮桥方面最不容易破,大人只需恳请吕大人以武荣督军,在浮桥傍边立水寨,与弩箭守之,再配以火箭、火炮和车弩,任凭蒙古水师再多,来一艘烧一艘,来一对烧两艘,保管叫他有去无回?”
“为什么是武荣?”牛富奇怪问道:“吕大人身边猛将如云,武荣虽说是总管,但并不算出色?”
“如田世英、曹彪等莫不是一时猛将,还有吕文焕身边的黑杨,也是一时之选,还有矮张你小子怎么会选武荣?”
老子懒得跟你说,难道老子告诉你襄阳除了武荣之外,全部都已经准备投降,就算还没有准备好的吕文焕,也已经开始派黑杨和鞑子接触,等你樊城被攻下之后就赶紧转换身份?成为大元朝的先锋官。
“武荣为人谨慎,且为将多年,足以。”张贵轻轻带过,道:“除浮桥外,又有下游木栅,此次你们在张弘范水寨捞了不少船只,我让张顺、杨松两将协助你防守,把不中用的船都放上火苗,他狗日的想过来,先放他一把火。”
“妙,实在是太妙了。”牛富听得心花怒放:“以火攻火,我水师处于上游,占有绝对优势,不错,非常不错。”
“我让徐麟去。”
“有徐将军自然更好。”张贵点头,徐麟是跟从牛富多年的大将,为人忠诚,厚实,要不上次张贵也不敢让他守城。
牛富见张贵不说话,只好问道:“那其他呢?”
“其他?”张贵摇头,道:“没有了。”
“什么叫做没有了?”牛富大声道:“还有西北史天泽和樊城正门张弘范。”
“西北方向,史权应不会拼死攻城,有统制王祀就可以了,至于正面的张弘范。”张贵认真严肃道:“能不能守住樊城,就看你我的运气了。”
“什么看运气?”牛富大声,道:“某就从来不相信运气。”
张贵悠悠的看了牛富一眼,这个被史上上称赞“襄樊凡六年不拔,富力居多。”樊城破后,牛富率死士百人巷战,死伤不可计,渴饮血水。转战前,遇民居烧绝街道,身被重伤,以头触柱赴火死,死得实在是太壮烈了。
“张弘范此人有勇有谋,而且更重要的是汉人出身,攻城拔寨经验丰富,再者军纪严整,部下效命,且大元朝举半国之力,半国之将,攻襄樊,老子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守住襄樊。”
“这些都不算重要,”张贵不让牛富说话,道:“更重要的是,樊城赖以优势的土罐子,如果老张没有猜错的话,已经被张弘范识破。”
“老子拿什么去跟那个该死的张弘范斗?”张贵大声道:“如果樊城不幸,还请牛大人撤回襄阳,为保我大宋留下一点希望。”
“老子,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张贵眼泪忍不住往下流,牛富平日多见张贵嘻嘻哈哈,以为他是为了避嫌,想不到这个一向拥有强大自信的汉人,竟然也有泪流满面的一天。
“别说那些歹话,”牛富大声道:“老子死就死了,陪你矮张一起去死,准许你轰轰烈烈,老子也要轰烈一回。”
“算是死,老子也要咬下张弘范一口肉。”
张贵看着牛富,突然大笑起来,自己来宋末这一趟,好像来对了。
第一卷 襄樊 第一百四十八章 襄樊保卫战(8)
“末将认为,上万户张弘范张大人,严以律己,廉洁奉公,处事公平,信赏必罚。胸怀坦白,不怀报怨之心,此次进攻襄樊之主力前锋,非张弘范莫属。”王敏是金朝最后一科状元,大元朝翰林学士的王谔的儿子,而王谔被张柔从屠戮战俘的刑场上救出,张柔又是张弘范的老爹,所以两人有些不可言喻的秘密。
张柔这人很有远见,他不仅在蒙古灭金战役中战功显赫,与史天泽、严实等人齐名,而且进占汴京时,许多将领们正争着抢掠子女玉帛,金银珠宝,而他却懂得去金国史馆抢救出《金实录》这部珍贵的文献和皇家图书馆的图书资料。
在这次战役中他还从屠戮战俘的刑场上救出了金朝最后一科的状元王鹗。将他接回大本营保定,留置于自己的幕府中。他的幕僚除了王鹗外,还有乐夔、敬铉、郝经等人,都是极一时之选的英俊人才,正是由于张柔的远见,才为他的十一个儿子积累了不少人脉,张家后世在整个大元朝中富贵荣华之极,也不是没有道理。
阿里海牙虽然也很想抢下前锋,然而被王敏抢先了一步,他又与张弘范相交已久,拉不下面子只好道:“张大人万夫不敌,末将也赞同。”
史天泽沉着脸,要说谁最想杀死张贵,他算是其中一个,史揖虽然好杀,然而没有他的授权,没有他的默许,史揖就真的能这样无休止的杀人吗?
史揖只不过是做了他想去做但不能去做的事,也正是因为史揖的杀,才成全了他“力戒杀掠”的美誉,因为该杀的人已经让史揖杀完了。
“张贵小人,”史天泽资历很老,又是中书右丞相,即使说话声音再低,所有人都得乖乖低头听话:“狡猾狡猾,而且心狠手辣,为达到目标不择手段,是我大元朝最大威胁,所以此战诸将应不择手段,弑杀此獠,谁要是亲手搏杀此人,老夫必然亲自上奏陛下,为他请功。”
“丞相大人请放心,”张弘范与史天泽虽然明争暗斗,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得好好看看,拱手行礼,道:“仲畴与此人不死不已,樊城破之时,就是此人丧命之日。”
张弘范言下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老子就是这次攻城的主力了,你老头虽然有心,但还是要看老子的面子,老子攻下樊城,到时张贵要杀要剐还不是随老子的意?
其他人也就打打下手罢了。张弘范此人,是宋元结合的矛盾体,是文明文化与野蛮文化的结合体,是仁慈与杀戮的结合体,他和张贵唯一相像的是:两人都是为了达到目标而不择手段。
他早年师从郝经,学习中原文化,后来却为大元朝统一南宋杀戮半生。“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就是流露出他对战争破坏行为的憎恶和内心的矛盾、痛苦、内疚。
史揖对樊城百姓毫无理由的杀戮,张贵义释张弘正,还把他的宝贝女儿放了两次,张弘范虽然说得慷慨,只不过是怕史天泽把前锋主力这个位置交给史权罢了。
私下,他却矛盾,痛苦,内疚,他时刻想起的是在均州看到的那些莫名图案,他很想问张贵,那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幻想。
刘整十分疲倦,晚年丧子,又被张贵活活气了一把,见众人已经同意张弘范为前锋主力,建议道:“此战虽有张大人从陆上进攻襄樊,但张贵带了不少战船进襄樊,又有鄂州范文虎、李庭芝十余万大军虎视眈眈,丞相大人、阿术主帅,武仲认为,我大军不能忽视汉水宋军。”
“且,襄樊以汉水为托,两城之间修建浮桥,往返交通,武仲认为襄樊之战,我大军应水路夹攻,断其浮桥,截断襄阳援兵,主攻樊城。”
“樊城破,则襄阳下,襄阳下,则南宋小国不保也。”
刘整是大元朝的忠实分子,早在中统七年三月,筑实心台于汉水中流,上置弩炮,下为石囤五,以扼敌船。且与阿术计曰:“我精兵突骑,所当者破,惟水战不如宋耳。夺彼所长,造战舰,习水军,则事济矣。”乘驿以闻,制可。既还,造船五千艘,日练水军,虽雨不能出,亦画地为船而习。
水军的优势原来由宋军掌握,但刘整的训练及水陆协同三面夹击战法发展出来之后,元军因此势如破竹,宋军再也无法阻挡元朝水军,后来元军水军还成为会攻临安的三大主力之一。
元军在总攻常州之前,于十月间发动了向南宋首都临安的最后攻击,自镇江兵分三路,阿剌罕率右军出广德攻独松关,董文炳率左军(水军)出江入海直奔澉浦,伯颜自率中军进攻常州,三路元军约期会攻临安。
蒙古水军经过几年的发展,当然也算上投降的宋军水师,最终成为灭亡南宋最后抵抗力量的主力。南宋首都临安陷落后,南宋的抵抗力量转移到海上,与元军相比,宋军尤其是水军仍然有相当大的力量。
即使在最后一役丁家洲战役时,宋军拥有舰船1000余艘,军民20万人全部上船,而元军计划派遣的500艘战船刚开始才来300艘,后来增援船队才陆陆续续抵达。正是构成南宋最后抵抗力量主力水军的强大才使得南宋的流亡朝廷坚持了三年。
但是南宋水军最后仍然是败在元朝水军之下。在崖山之战中,宋军的船连在一起缺乏机动性,且海船较大,遇到无风时就无法行走,而元朝水军单使用“水哨马”、“拔都兵船”等轻舟来往自如,并使用火炮击败宋军。
“武仲说得有理。”阿术点头,道:“谁去截断襄樊浮桥?”
“阿术主帅,”阿里海牙想也不想,站起来,道:“请大帅准许阿里海牙戴罪立功,为我大元朝建立不世功劳。”
刘整心中笑了笑,这话说得怎么这么难听?不世功劳都让你建了,老子怎么建呢?不过自己作为阿术的助手,自然也懒得跟阿里海牙抢功劳。
“宋军有一物。”张弘范与阿里海牙是难兄难弟,提醒道:“名土罐子,声音雷响,威力巨大,阿里海牙你要注意。”
“正是,正是。”阿里海牙很感激张弘范的支援:“上次龙尾洲大战,我军之所以被伏,因骑兵被阻右岸不能进,宋军正是凭借这声音巨响的武器,才把我骑兵阻拦外面。”
“樊城汉水防线,用巨木修建木栅,”阿术继续说道:“武仲,你善用火炮,木栅之事还是由你负责,如何?”
“末将遵命。”
均州。
均州之战过后已有月余,城内几乎所有人家都戴孝,然而却再也没有任何人离开均州,他们相信,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均州军,必将会用他们的生命保护他们的安全。
杀人王史揖的头颅被挂在均州城门上示众,最后还是醒过来的文漳把他头颅取了下来,然后扔到丛林之中,无论怎样说,史揖还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勇士,勇士应该有勇士的死法,勇士应该有尊严死去。
张娘子成了均州纪念馆最受欢迎的人,文漳的故事、高达的故事、陆秀夫的故事还有那远在鞑子跟前拼死作战的张贵,都被张娘子一一编排出来。
“张娘子,辛苦了。”杜浒难得见一次面,在他身边的是刚从北方回来的朱老三,张贵把他派了出来,直到现在才回来。
“杜郎君,”张娘子屈身,道:“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何有辛苦之言。”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