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麟愣了一下,才站起来,道:“两位兄弟,有客人来了。”
张顺笑了笑,道:“走,我们跟大人去会一会客人。”
响午的阳光,火辣得不像九月的天空。
一阵飘渺的水汽散发在汉水之上,淡淡的犹如给那波光粼粼的汉水披上一层轻纱,汉水两岸是一片片破碎的平地,只是数年丢荒,早已经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
浩浩荡荡的战船,行驶过的瞬间,惊起不少在杂草里的飞鸟,飞鸟惊慌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然后消失在空中。
刘整站在船头,看着远处用木桩遮蔽起来的樊城,听着那急促的鼓声,城墙上水寨里宋军有条不紊的来到各自的位置。
刘整沉默不语,等了片刻,身边的副将才道:“将军,徐麟出来了。”
刘整年纪已大,眼睛早已不及以前锐利,听副将传话,隐约看到水寨之上,徐麟花白的胡子在飞扬,一声旧盔甲看起来有点寒酸,但却不知染了多少血迹。
刘整远远拱手道:“忠杰,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徐麟字忠杰,早年与刘整多有交集。
徐麟脸色不自然起来,怒道:“夫子不与奸臣为伍,刘整你莫辱了我的姓名。”
旁边的张顺见徐麟说得吃力,便戏法的从身边的侍卫接过一个铁皮喇叭,递给徐麟,做了一个手势。
或许是早已把个人耻辱丢到了天际,刘整听了徐麟的话并不生气,只是歇了一口气,才道:“忠杰,非老夫断言,宋朝危蹙,兵不能出临安,将不敢进襄樊,天下事去矣。足下以羸兵守危堞,忠无所立;盍相从以苟富贵乎?”
徐麟大怒,对着铁皮喇叭大声道:“古者父死于君,义不报。子乃衔妻孥怨,假力于贼以相图,吾见君头干通衢,为百世笑,奈何?”
“你,”刘整长叹,道:“竖子不足以谋。”
“来人,老夫亲自擂鼓,攻城。”
身边副将领命而且,很快,一艘艘巨大的舟船上前。
“咚,咚,咚。”鼓声响彻了天空,舟船之上,火球飞去,向着木栅和水寨砸去。
“果然如大人所言。”杨波吐了吐舌头,张贵曾言刘整攻城,离不开火攻。
经过张贵的提示,徐麟早已经做了相应的准备,见刘整开始攻城,也不甘示弱,挥手示意,水寨上,城墙上的投石机也随即投出了火球。
然而战船毕竟比水寨的打击面要小很多,虽然有几艘战船被火球砸中,但刘整是蒙古水师的老大,对这些早已经有了预防,即使是被火球击中,也很快把火灭掉。
蒙古水师虽然攻得急,火球也非常多,但徐麟也早就做了相应准备,张顺看去,只见守军不慌不忙,当木墙和水寨被砸中着火时,则派出几名体强力壮的士兵,前面的士兵手执盾牌,跟在身后的士兵则用十尺多长的大竹竿,绑上水袋向火处喷水。
当火球落在水寨,火势较大时,这些士兵又将水囊抛入火中,结果囊破水出,将火浇灭,原来这些水囊,是利用猪、牛脬制成。
灭火之策,不足如此,让张顺打开眼界,还有些用长竹制成唧筒和麻搭简单实用,对于小火非常有效。
张顺与杨波两人可算是长了见识。
张贵见牛富虽守城有法,但蒙古军硬弓实在是太厉害了,士兵伤亡还是不少。
“大人,你看。”郭平一心二用,手中的弓箭虽然不断放箭,但却能观察到整个战场的情况。
张贵顺着方向看去,一辆攻城头车慢慢向着樊城行动,只见车搭挂绪棚,前面还有挡箭用的屏风牌。
头车长宽约7尺,高约8尺,车顶却是用两层皮笆中间夹一尺多厚的干草掩盖,怕是为了预防宋军的滚石。
车顶中央却又有一个方孔,张贵估计这是让车内的人员上下出入,车顶前面还有一个天窗,窗前设一个屏风笆,笆中央开有箭窗,以供观察和射箭之用;车两则悬挂皮笆,外面涂上泥浆,防止敌人纵火焚烧。
绪棚接在头车后面,其形制与头车略同。在绪棚后方敌人矢石所不能及的地方,设一找车,用大绳和绪棚相连,以备绞动头车和绪棚。
使用头车攻城时,将屏风牌、头车和绪棚连在一起,推至城脚下,然后去掉屏风牌,使头车和城墙密接,人员在头车掩护下挖掘地道。绪棚在头车和找车之间,用绞车绞动使其往返运土。
“矮张,你小子再不出手,老子就要出城拼命了。”此时的牛富,两眼发红,瞪着张贵。
张贵苦笑,道:“大人,土罐子的引子都在你身上,老子可曾干涉你了。”
“只是矮张认为,这些头车只不过是牺牲品,最重要的还是张弘范的战车啊。”
“呸。”牛富大怒:“儿郎们,给老子砸。”
张贵转眼看去,只见士兵推出一架巨大的夜叉擂。这种武器是用直径1尺,长1丈多的湿榆木为滚柱,周围密钉“逆须钉”,钉头露出木面5寸,滚木两端安设直径2尺的轮子,系以铁索,连接绞车。
“嘭”的一声,夜叉擂砸在头车顶上,但头车却依然没有动静。
“再来。”牛富怒喊,三步上前,接过夜叉擂,奋力向着头车砸去。
“嘭”的一声,头车总算是有点动摇。
“奶奶的,格老子不活了。”牛富突然站起来,双手抱着夜叉擂向头车奋力砸去。
“嘭”的一声,头车车顶竟然被砸出了一个洞。
“大人,小心。”身边的朱信,大喝一声,也总算他反应快,盾牌险险的挡在了牛富身前,只听见“啪啪”几声,盾牌上插满了弓箭。
“朱信,你小子没事吧。”牛富先是看了一眼朱信,这小子也算是命大,两个人竟然一点事也没有。
“末将没事。”朱信还有点后怕,不是为自己担心,若牛富出了意外,樊城就难保了。
“奶奶的,”牛富见朱信没事,大喊:“给老子倒火油。”
第一卷 襄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襄樊保卫战(23)
今天终于把双老送回老家,还有蝶兰的宝贝女儿。
说实在有几分辛酸。唉,都是在外拼搏,为了生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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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海牙虽是安坐在巨大的舟船上,但晕船还是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恶心。汉水虽然平静,但阿里海牙的心却一点也不平静。
头顶上的烈日,仿佛是嘲弄他的烦躁,再加上身上沉重的盔甲,让他全身如在水中泡过一般,但却没有泡过的凉意,身上却感到更加犹疑,此时的阿里海牙,更加想念北方的严寒。
“该死的宋军,都好几年了,怎么还不乖乖投降?”阿里海牙满怀希望。
“大帅,让我等戴罪立功,”阿里海牙看着一脸恭维的朱胜,冷冷说道。朱胜在龙尾洲中虽战败,但毕竟有自己指手画脚的原因,又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事后更是为他出谋划策,才使得他最终避过这一劫,反而因祸得福,得以再次领军出征。再说阿里海牙身边没有水师将领,只好把朱胜带上,毕竟一个败将,总比一群旱鸭子强得多。
“大人。”朱胜拱手尊敬道:“多谢大人栽培之恩,末将誓死效忠大人。”
“混蛋,”阿里海牙虽被朱胜的恭维说得心花怒放,但还是装模作样大声道:“大汗忽必烈英勇无敌,老子有什么好效忠的地方。”
“大人效忠大汗,末将效忠大人,也等于末将效忠大汗。”朱胜不慌不忙,阿里海牙与汉军相处多年,早已被汉人的思想玷污,说一套做一套那是常事。
“襄樊浮桥相连,我水师负责截断浮桥,乃襄樊战役重中之重。”阿里海牙也不和朱胜争议,朱胜想得很对,虽然阿里海牙还多少对这种阿谀奉承感到恶心,但恶心的话听得多了,反而变得越来越中听。
朱胜微动,拱手道:“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说还是不当说。
阿里海牙瞪了朱胜一眼,怒道:“别以为我大元朝将领都跟你们宋人一个样,说一套做一套,有话就直接说。”
朱胜心里鄙视了阿里海牙一下,却连忙道谢:“多谢大人,在下认为阿术主帅让大人去攻击浮桥,是刘整对大人的压制,刘整想独立蒙古汉军多年。”
朱胜不等阿里海牙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大人,末将无能,累大人兵败龙尾洲,如今我军领命攻击浮桥,若是顺利还好,万一,万一我军再败,恐怕大人……”
“混蛋,”阿里海牙打断朱胜的话,怒道:“哪里来得这么多小九九。”
阿里海牙没有继续说下去,朱胜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连忙转移话题,道:“浮桥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阿里海牙不说话,只是看着汉水静静的拍打着战船,他不懂汉人孔夫子所说的“逝者如斯不舍昼”,正如他不明白汉人为什么就喜欢内斗,就喜欢争权夺势,不过自己拼搏多年,万一真的失去手中的权力,自己也是万万不愿意的把?
“先说容易的吧。”朱胜拱手,尊敬说道:“浮桥用铁索和木桥与两城相连,但宋军水师被困几年,襄樊两城水师早已不足,又有刘整大军牵制樊城水师,剩下襄阳水师不足惧咦。”
“我大军只需以战船压制宋军,然后派熟悉水性之士,携大斧下去,砍断铁索,浮桥自然便下,又或许用火球燃烧浮桥,浮桥也不保。”
“说下去,”阿里海牙看着朱胜故作神秘的样子,就觉得恶心:“这难之事怎么回事?”
朱胜略微担忧,道:“我大元朝水师虽占有优势,但我大军逆流而上,再者襄樊两城已得到均州援助,末将担心那人会有什么阴谋,若此人以水寨封锁浮桥,再用土罐子、火油等狙击我大军,我大军怕是不能前进半步。”
“哼。”阿里海牙不满意,道:“贪生怕死的家伙。”
心中却有了几分计量。
武荣是襄阳总管,从军多年,在军中颇有威信。身边站的竟然是樊城豪族、均州军都虞候刘青山。
“武大人,”刘青山与武荣不打不相识,两人惺惺相惜,武荣又是老好人,早被刘青山搞定:“前方的探子回报,阿里海牙部水师来势汹汹啊。”
刘青山也算是经过战火、历过生死之人,淡淡笑了笑,道:“青山看大人成竹在胸,岂不是早已等不及?”
武荣摇头,道:“所谓成竹在胸只不过是给底下的弟兄们看而已,大元朝水师兵力远在我军之上,元兵又多不畏死,武力骁勇,弟兄们虽颇有士气,武某怕即使能守住浮桥,伤亡却很大。”
“我军若是伤亡很大,元军必然会伤亡更大,”刘青山严肃,道:“青山相信武大人,必然不会让元兵轻易占便宜。”
“浮桥,”刘青山看着樊城,认真道:“一定是要守住的。”
“嗯,”武荣振奋了几分精神,道:“若是以前,武某说不定还真没有把握,但既然有青山兄弟相助的帮助,老子说什么也要跟蒙古鞑子拼上一场。”
刘青山迟疑了片刻,突然低声问道:“吕大人之前是不是见过襄阳王?”
武荣虽奇怪刘青山会问这个问题,但想到刘青山也有樊城豪族,两人想必多有联系,摇头,道:“还是没见到,襄阳王好像在襄阳失踪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青山高兴道:“没见到好,没见到好。”
武荣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刘青山为什么这么高兴。
刘青山见武荣不悦,尴尬说道:“襄阳王这人颇为自傲,青山前得张大人命令,想见他一面,却也是寻人不易。”
武荣也没往深一层想,见刘青山有意掩饰,认为两人私下有所争议而已。
“青山思量,元军想攻击浮桥,无非是用用硬弓强攻,然后排出熟习水性的士兵,以利斧砍断铁索,又或许用火球焚烧浮桥。”刘青山连忙转移话题。
武荣点头,表示赞同道:“青山说得不错,想不到青山兄弟对蒙古水师竟然如此了如指掌。”
刘青山倒有点不好意,道:“这只是张大人临行前提醒过,不过浮桥既然新增了水寨,虽然简陋了一些,但至少可以给元军添些麻烦。”
“这当然不够,”武荣也说道:“只有水寨当然是不够,但得张大人相助,如今又有火船和火油,他们既然要来,老子倒跟他们不客气了。”
樊城外。
清晨的阳光,洒在草地之上,风吹草动,如层层金黄色的波浪。
军营一片宁静,昨晚是宁静的一夜,所有想象中的袭击都没有发生,张弘范除了有点失望之外,对樊城的守将更多的是期待。
樊城守将越是厉害,他就觉得越有意思,同时等到攻下樊城的那天,他的功劳自然也就越大。只是担心死亡太大,阿术主帅会令大军屠城,以堕襄阳士气。
“大人”,刺那怎么也睡不着,这几天他被张贵气得不轻,还能忍辱偷生已经是厉害得不行:“这宋军怎么就这么多法子,要是末将守城,早已经被大人打了一个手足无措,樊城还能守到现在,这樊城守将也不容易。”
张弘范笑了笑,自然不和他一般见识,道:“樊城的牛富确实是大宋不可多得的猛将,不过今天战车就会到达樊城,你吩咐弟兄们,拼死的时刻到了,攻下樊城,张某必然不会亏待诸位兄弟,一定会向大汗奏明诸位功劳。”
刺那有点欢喜,问道:“这巨型战车真的这么厉害吗?”
“你很快就知道了。”张弘范笑了笑。
身边的刘垣经过一夜的休息,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自动请战,道:“大人,末将不才,愿意率领兄弟们率先进城。”
“有刘将军在,我军的胜算无疑又多了一筹。”张弘范担忧问道:“刘将军伤势如何?”
刘垣拍了拍胸口,大声道:“大人请放心,在下早已没事,真恨不得和宋军大战一场呢?”
樊城内。
张贵竟然有几分兴奋,思量着张弘范或许正等着樊城出城袭击他们呢?所以早早就起床,见到牛富也已经起床,好奇问道:“难道牛大人也兴奋得没睡好?”
牛富翻了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老子都还没睡。”
张贵倒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战场残酷,樊城也是岌岌可危,但他竟然提不起半点兴趣,也可以说是提不起半点战意,或许是自己对守住樊城向来没有信心,又或许是自己对于巷战寄予太多的希望,连忙道:“牛大人请见谅,不知牛大人昨夜为何不睡?”
“张弘范这小子,今日估计是要拼命了,我樊城虽准备充分,但能不能躲过今日却不好说咦。”
“牛大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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