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山洞簇拥而行。
“放下她!”高歌炁流随着热血涌上了头顶,瞬间就已冲入雪人群中,纵声大吼,握枪连环横扫。他力气本就极为惊人,加上这支圣枪,威力更猛增了十倍,势如雷霆,光浪迭爆。
那些高达五六米的白毛巨人来不及躲避,纷纷撞飞开来。几个巨人如梦初醒,想要挥臂抵挡,却被他狂飙似的刺入胸膛,接连挑入冰湖,惨叫不迭。剩余的雪人们或是被他势如猛虎的态势所震慑,或是忌惮于朗基努斯之枪的神威,不敢再有任何反抗,争相四散奔逃。
只有那两个举着镇魂棺的巨人既不敢松手,又无从闪避,怔怔地望着高歌,不知该如何是好,被他枪尖抵在胸口,怒吼了几声,才不情愿地慢慢放下铜棺,朝后退去。
丽莎紧闭着双眼,栗色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惨白的脸上,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她蹙眉咬牙,仿佛仍在昏迷之中,双手十指却深深地嵌入肚子,发出断断续续的凄厉惨叫。
高歌脑中“嗡”地一响,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让他至为不安、恐惧的猜疑果然就要成为现实了!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就像已经怀胎九月。腹中红光闪烁,不停地起伏鼓动,隐约能看出一个胎儿的形状。但这胎儿与人类截然不同,全身布满鳞甲,额头上长了两个犄角,极为丑怪,更恐怖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碧绿如鬼的眼睛竟然已经完全睁开,仿佛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露狞笑。
圣子!
难道这就是“太岁”组织费尽心力,想要使之重生的“圣子”?!
他握紧朗基努斯之枪,悬在她腹部的上方,作势欲刺,周围的喜马拉雅山雪人们顿时一片惊呼,想要冲上前阻止,却又纷纷裹足收住。
就在枪尖即将碰触到丽莎肚子的那一瞬间,高歌猛然顿住了。泪水瞬间涌上了他的眼眶,模糊了视野。
世上能杀死“圣子”的,只有这支两千年前刺死了耶稣的朗基努斯之枪。然而这一枪刺下,躺在棺中的这个女人,这个与他相识不过两天,却如烈火般烧熔了他、春水般融化了他、让他难以自拔而又无所遁形的女人,也必将魂飞湮灭!
天旋地转,阳光耀眼。
他站在世界之巅,握着这支枪,浑身冰冷,心乱如麻,不知到底是该刺下,还是不刺?
※※※
天蓝如海,群鸟惊飞,千万重的绿叶在阳光与狂风里闪烁着刺目的亮光。
“她死了!她死了!是我杀了她!”
丁洛河张着嘴,呆呆地望着脚边的玄小童,脑中隆隆如雷,一遍遍地回响着某个恐怖而虚幻的声音,如置梦魇。过了好一会儿,心脏才猛烈地抽缩起来,感觉到撕裂般的真实的剧痛。
他双膝一软,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坐在她的身边,指尖颤抖地抚摩着那张俏丽如生的脸,想要呼唤她的名字,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就连泪水也似乎全都凝固了。
那张脸,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他仿佛爱过生生世世,却又仿佛初次相识。无数似曾相识的画面,似曾相识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心底,淹没了一切,而他却突然忘了她是谁,忘了她为什么甘愿舍弃一切来爱着自己。
他依稀想起某个夏日的清晨,他躺在她的腿上,朝霞如茶,清澈的海水一层层地冲刷着不远处的沙滩,想起她低下头嫣然一笑,说她爱上他,就像是天空爱上了海洋,云彩爱上了大地,飞鸟爱上了鱼。说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就请将她埋在这里,然后将她永远忘记。
可是她为什么要记起他呢?为什么要和他重新相遇?如果他没有在云南梅里雪山遭遇雪崩,如果他没有将画卖给苏晴,如果他没有发现藏在“潘多拉之匣”里的那本日记,现在他们是否简单而快乐地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是否都爱上了别的人,开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呼吸窒堵,昏昏沉沉,脑子里突然又回想起昨夜她据说的那句话:“洛河哥,带我走吧。我再不想写第九遍的日记了。别管你是谁,别管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毁灭,带我到天涯海角,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不管那里是地狱还是天堂。只要我们在一起,真真切切地多活一分,多活一秒,就比什么都好……”
他颤抖着阖上她的双眼,想要抱起她,五脏六腑却仿佛被绞扭掏空了,头也像是要炸开来一般,剧痛一次比一次来得更加猛烈,就像八面逼迫的狂风,挤压着他,撕扯着他,让他从里到外寸寸爆裂,让他忍不住紧握双拳,冲天狂吼。
“轰!”发丝如立,衣裳鼓舞,他全身上下涌起一团刺眼的碧光,猛然潮四周扩散。
树木倾摇,纷纷“咯啦啦”地断折横飞。那密密麻麻围拢在他头顶、周围的鸟兽狂嘶惊吼,潮水般翻叠后涌。就连悬浮在圆坑中央的飞碟,也被这突然鼓舞的冲击波推得剧烈跌宕起来。
帝释天猛地朝后翻了个身,飘移出六七米,直到此刻,他似乎才如梦初醒,整张脸都因痛苦、愤怒而扭曲了,抓起口琴,汹汹急吹。
口琴声又尖又细,就像厉鬼号哭,听得人毛骨悚然。曲调一起,那些鸟群、猛兽便如被攥住了灵魂,一起发出同样凄厉而激越的啸吼,不顾一切地朝丁洛河冲去。
“嘭!”“嘭!”“嘭!”数之不尽的猛兽、狂鸟激撞在那轮碧绿的光罩上,绚光闪耀,血肉横飞。
丁洛河昂首狂吼,吼声越来越响,整个人如水波晃荡,皮肤上泛起了一层青碧的蛇鳞。鸟群、野兽在口琴的驱使下,前赴后继地撞击惨死,却丝毫不能穿破那轮护体光罩,碧光反而越来越强。
转眼间,四周兽尸堆积如丘,就连四周森林也挂满了抛甩而出的残肢断体。他的吼声狂暴恐怖,渐渐盖过了口琴。那些鸟兽狂乱地嘶吼着,开始呈现出退缩溃乱之势。
口琴声猛然拔高了八度,与那怒吼声一起交替着节节攀升。帝释天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沁满了汗珠,眼中的骇异已超过了愤怒,万万没想到相隔不过两天,这中国小子的能耐竟已发展到了如此可怕的境地!
刹那之间,他的心里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
但再一瞥见蜷卧在地的玄小童,悲怒顿时又如岩浆喷薄,聚精会神,将真炁源源不断地朝口琴输去。
混乱中,森林里突然传来“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他转头望去,心里猛地一沉,口琴差点儿变调失声。
蛇!
数以万计的蛇正从这片原始森林里钻出来,潮水似的漫过兽群,朝着丁洛河急速游去。这些蛇五颜六色、大小各异,最细的还不足小指粗,最粗的直径足有半米,彼此密密地攒动在一起,彩色斑斓,嘶嘶吐信,就像在随着他的吼声摇曳舞蹈,恐怖至极。
更诡异的是,蛇群贴着草地穿入那轮巨大的碧光气罩后,竟层层叠叠地绕着丁洛河的双脚,朝上盘去。如果是常人,被这大大小小的蛇蟒缠在身上,早就被活活勒死了,但这些蛇依附其身,却像是春藤绕树,密密麻麻,跟着他怒吼的节奏,朝外咆哮吐信。
他的吼声与蛇群的嘶鸣混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奇诡可怖的声浪,彻底盖过了口琴的声音,压制得帝释天脸色由红转白,气血翻腾,差点儿连十指也控制不住了。
“嘭!”环伺在侧的飞碟终于爆发出耀眼的强光,朝着丁洛河猛烈攻击。那轮护体气罩瞬间转化成了炽白与惨绿的颜色,蛇群四炸飞舞,焦臭扑鼻。
丁洛河振臂狂吼,全身猛地膨胀了一倍有余,气罩外的两非洲象被他手掌隔空一推,顿时冲天飞出数十米远,朝着那轮摇曳的飞碟撞去。
轰隆狂震,火焰冲天。飞碟拖昆着黑烟激撞在峡谷的岩壁上,爆涌起更加刺眼的强光,在那巨大的热浪席卷下,四周的树木瞬间干枯了,兽群、鸟群发出凄烈无比的惨叫。
蛇群有如离弦之箭,从丁洛河的身上破空飞起,尖嘶着扑向帝释天,扑向那些彻底溃乱逃散的鸟兽。天空、森林、草地……到处都是翻滚惨嚎的兀鹰、狮子、豹与鬣狗,大象亦不能幸免,纷纷被巨蟒绞缠,悲鸣着跪倒在地。
帝释天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松开口琴,朝后飞退了十几步,双手挥扫,将扑面冲来的蛇群拔得冲天飞起。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吼着握拳猛击在地。
“轰隆隆!”
大地迸颤,瞬间炸死开数十条巨大的沟壑,那些悲鸣惨叫的鸟兽连着蛇蟒,纷纷朝下坠落。狂猛的冲击波推起漫天尘土,撞击在那轮碧光气罩上,顿时引发了更加猛烈的地震,龟裂四舞,整片山地仿佛都被掀飞起来。
几乎不在同时,丁洛河翻身抱起玄小童,右拳碧光闪耀,倾尽全身之力猛击在地上。
橘黄、碧绿的光浪交撞在一起,他只觉得耳膜一麻,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喉咙里腥甜直涌,整个人随着滔天尘土一起飘向半空。
阳光刺眼,他依稀看见帝释天口喷鲜血,高高地飞出了起伏如碧浪的林海,看见蛇群在蓝天下纷乱地狂舞,然后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在他眼前、耳边,全是玄小童狡黠灿烂的笑容与银铃般的笑声,泪水终于夺眶涌出,模糊了整个世界。
※※※
微风拂动着树梢,溪流激荡着石头,阳光从他的额头移向脚底,白云在无边无际的碧空里不亮变幻着模样。他抱着玄小童,躺在摇曳起伏的草丛里,不知过了多久,世界仿佛已经毁灭了,却又粲然如新。
他听到远远地传来脚步声,踩在那层层叠叠的落叶上,如踩在心底。一个人影挡住了阳光,站在他的面前,衬着一轮彩色的光环。
那人俯下身,金白色的发丝在风中舞动,温软的手掌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柔声说:“现在你听清水晶头骨的歌声了吗?它在唱着每个人的前生来世,唱着宇宙亘古以来的悲欢离合和终极秘密。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当你决定唤醒内心沉睡的猛虎,你就能得到一切想要的答案。”
那双清澈的碧眼温柔地凝视着他,就像薄冰乍破的春潭,悲喜交掺,深不可测,让他突然感到一阵锥心彻骨的恐惧与寒冷。
他铁箍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想要问她:“露娜·阿葵芮雅思,你又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为什么要给我蛇戒?为什么要让我找到鲧头骨,让我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丁洛河?”
然而胸膺如堵,所有的话全都卡在了喉间,眼前却卷过了万千凌乱的画面。霎时间,那些深埋在潜意识深处的零碎记忆,那些彼此响应却未曾拼接的逻辑,全都如春草纷摇,破土而出,狂潮似的将他卷溺。
他胸口如撞,惊骇得无法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游丝似的从牙缝里挤出出来:“你是……你是我的母亲?”
“我说过,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知道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因为……”露娜·阿葵芮雅思嫣然一笑,眼中泪光滢动,那颗红痣在夕晖里鲜艳得如此动人,“因为我是命中注定让你重生的人,这就是我活着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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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创世纪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屈原《天问》
2010年12月25日,21点15分。
罗马,达·芬奇机场。
从舷窗朝外望去,机场航厦灯火通明,跑道上不断有飞机起飞、降落,繁忙有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罗伯特调整了下坐姿,转头瞥了眼对面的苏晴,苦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出为什么到了这等境地,她居然还能如此从容不迫,一点儿也不像是被押解往IMU总部秘密审问的重犯,倒像是到这儿观光度假的游客。
自从早间新闻播出后,他就从年轻有为的美国反恐探员摇身变成了国际超级恐怖组织的卧底,以及刺杀教皇头号凶嫌。短短十几个小时内,他与苏晴至少被转移了六处安全屋,最后又被秘密送到了这架飞往伦敦的维珍航空的客机上。
这架飞机是“空客A330—300”,可乘坐将近300人,然而此时除了他们、两名驾驶员与六位空中乘务员之外,就只剩下头等舱里这八位乔化为乘客的国际刑警。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全都是光照会的秘密成员,之所以选用这架大型的民航客机,而没有搭乘国际刑警的专机,正是为了掩人耳目,躲开“太岁”与“盘古”的追踪。
飞机在停机坪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起飞的迹象,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人。
苏晴似乎看出了他心底的狐疑与焦虑,微微一笑:“塞吉塔里亚斯,中国有句古话,‘既来之,则安之’。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冥冥之中都有定数,不用着急,着急了也没用,倒不如坦然接受。”
罗伯特心里一动,这女人是“盘古”的圣女,运筹帷幄,智计绝伦,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堕入光照会的陷阱。难道她早已留有后手,所以才如此胸有成竹?定了定神,问道:“苏小姐,你猜猜他们会将我们送到哪儿?”
“我想,一定不会是华盛顿的IMU总部,更不会是里昂或是伦敦,”苏晴瞥了眼坐在左侧面无表情的特警,故意提高声音,“或许是非洲,或许是南美,或许是北极……但不管去哪儿,肯定都会制造出我们空难身亡的事故。当然,我们不会真死的,他们还需要留着我们的命,来交换高歌手里的七件神兵……”
话音刚落,机舱走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掌声,露娜拍着手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和聪明的人做交易,真是件省心省力的事情。苏小姐,和你相识越久,就越舍不得杀你。‘盘古’原本就出自光照会,如果你和高先生愿意认祖归宗,重新融入我们的大家庭,那该多好。”
罗伯特望向她身后的年轻男子,心里猛然一震,这人的五官虽然与他看过的资料颇有不同,但不知为什么,他仍然一眼认出此人就是至为神秘的“丁洛河”!
那张原本开朗阳光的脸阴霾密布,低着头,眼神迷离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