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进城,找大公子禀报!”
护城河下的小校一见,果真是高干,知道高干的底细,不敢多问,急忙道:“将军等着,我们这就放下吊桥。”
高干还想嘎嘎嘴,说些什么。
鲜于银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要多言,埋头过去。”
鲜于银虽然为人胆大,但这一路走来,心里头也是砰砰乱跳。战场上的变数本来就很多,但这一次,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以不足百人,要抢下眼前的北海城。再多的心理安慰,这个时候都不大派得上用场。
人群之中的太史慈轻轻摘下身上骑弓,藏在人堆里头。
这几十号人,只是杂乱的走到壕沟旁边,木桥横在壕沟上头。对面就是北海城墙。身侧不远处的营寨上头,方才以为是敌军的脑袋瓜子又缩了回去。
壕沟前头,守着的人按着兵刃走过来,扫了众人一眼,也不盘问,只是拉住最前头的高干,低声道:“高将军,大公子早在城中等着您呢?”
高干气焰很高的点点头,没有回话。身后的鲜于银、太史慈等人跟着高干直往城下走。
桥口守卫,退开一边,只是木讷的看着眼前这些残兵败将。
太史慈给夹在人堆当中,浑噩的走了过去。此刻,人人呼吸粗重。只有前头鲜于银和太史慈两人面色宁静。
青州是自己的家乡,昨夜登陆东莱郡,太史慈连自己的家乡都没过,对于青州他太熟悉了,这里有太多关于他的回忆了,当年为上司报仇杀人,如今太史慈终于可以从新的杀回来。自己又回到了青州,这次却是要将这座城市,踏在自己的脚下。
这时,城上探出一个人头。身上文士装扮,只是朝下大叫:“什么人?怎么放他们过来?”
高干不用鲜于银提醒,立刻仰头大叫:“我是高干。我们一队人马巡视四地,遭逢黄巾流寇,大部分的弟兄都战死了,只剩我们几个逃回来了。城上的可是辛毗辛先生?”
城上人影坚决的摆手:“城门绝不能开。你在护城河外等候,卸去兵刃,我去通知一下大公子。”
“佐治先生,我可是主公的外甥,今番遭此大难,你竟然不让我进城,是何道理?”高干好歹也是袁绍的外甥,是袁绍的嫡系,面前一个小小的行军司马就敢如此,岂不是让北海城上的守军看笑话。
“哼!”城上那人却并未受高干的恐吓而有所动摇,依旧没有松口,打开城门。
“辛佐治!”高干感觉到自己要上的寒意,知道鲜于银正在用刀威逼着自己,强忍着大吼一声:“辛佐治,我怎么说也是这城里的副将,小心我告你罪怠慢上司的罪过。”
城上辛毗一怔,瞬间失神。
太史慈在人群当中,心知,北海城看似松懈不堪,但守城将领都是智将,不易诈取。目光如闪电一般,抓住这一丝机会。所有压抑在胸中的气息,所有的艰辛,所有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都随着一声大吼而出:“射死他!”
吼声震荡着北海城墙,震荡着青州蓝天。
人群哗的一下闪开,身后的太史慈已经拉满了弓,一箭电闪般射出,正正直透城头那辛毗面门。在守军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辛毗已经一个踉跄,头上脚下,从两层楼高的北海城墙,直挺挺的摔了下来!
三国神射,必有太史慈一位。
……
晋阳。
凄厉的号角声在寒风中回响,撕开了层层白茫茫的北地雾气,宣告着吕布又一轮进攻的失利。
晋阳城外,已经垒起了高高的土堆,哪怕战事仍然在进行,从四外抓来的百姓民夫,仍在将草袋吃力的运上这些土堆。将这些土堆堆叠得更高一些。晋阳城下,到处倒下的百姓尸骸比攻城士卒的尸体还多。
晋阳城不大,依托汾河而设。连日的死战,已经颇有颓陷处。只是破口都用木石堵好。城壕当中,通路周围,层层叠叠倒着的都是尸首。
不高的城墙之下,散布的全是攻具。抛石车,井栏,撞车。到处都是被挖开的豁口,或是被撞车撞出的裂缝,豁口周围,全是丢弃的盾牌和乱石。攻城的大军就扑至城下,在后面堆叠的土堆上的箭雨支援下,拼命刨城,只要挖开豁口,就可以大队涌进。
可是城墙之上,射倒了一批又上,来一批,只是往下砸滚木礌石,烧热的粪水。此时晋阳城内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打到后来守具用完。就干脆将城中房屋拆光,能用的大木砖石,全都砸了下来。
这又是一场攻势失败,一处城墙,满满的铺了一层尸首在侧,有的人还未死透,只是在泥水当中辗转哀嚎。有的人死后露出粉红的血肉,看得人人毛骨悚然,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就是那个样子。
城头之上,同样尸首堆叠得高出了垛口,血水顺着,一股子血腥味,任凭北风怎么吹也吹不掉。
城下,对面。吕布所部,头都不敢抬,只是撤过壕沟。对面城墙上头,站着一个人,正是少帝刘辩手下大将黄忠,那个在晋阳城外连斩颜良和文丑的大汉第一人,他叉腰站在城墙垛口后面,两面盾牌遮护着他。
对面,迎风而立一人一骑,正是吕布,他也没有想到战事会打到这个样子,整个晋阳城附近的青壮年都被自己抓到了此地,替自己攻城。
黄忠箭快,赤鸦的箭也快。
吕布箭准,陷阵的箭也准。
所以两方就这样战了下来,死伤却也很惨重。
张辽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况,心中不忍,从来没有这样屈辱过百姓的陷阵营,这一回竟然在自己的家乡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张辽不知道这是谁的错,如果说是吕布,是陷阵,那么当初的自己是不是也选择错了。听着城上的嘶吼,张辽把怒火全都撒在黄忠的身上,对着墙头上的黄忠大喊:“黄忠,可敢再下来?张文远在此,你要是个汉子,就不要徒伤士卒,咱们两个在城下分个生死。窝在城里算个什么汉子。嘿,大汉第一将,呸!”
这一声大汉第一将,不仅仅是对黄忠的讽刺,更是对吕布的讽刺。吕布也侧身其中,他的人马死伤也很惨重,可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吕布收编颜良文丑的部队,本是两万之众的部队,一下子被文丑在斜谷死伤五千,只剩下一万五千人,而晋阳守军却又两万之中,从壶关到晋阳的途中,吕布已经顾不得这里曾经是自己的家乡了,将左近百姓全部征发随军,沿途村落城镇,全部焚烧。原来还粗称得上乱世里清净之地的晋阳城附近,一下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去了匈奴,来了一匹狼——吕布。
曾经一度希望建立大同世界的吕布没了,换成了眼前得了失心疯的吕布。
这一路上,吕布未常没有听到过这样或那样的议论。但是吕布已经没有机会了,他已经听到朝廷大军已经兵进萁关的消息,转瞬便可攻取上党、壶关等地,接下来就是晋阳,如果不能快一点的消灭晋阳城这股守军,恐怕并州南部就全都没有了。
可是到了此刻,吕布所部也只有奋力向前。
吕布军,果如沮授所料,不会在城下填命。吕布所部和驱使的民夫,在将晋阳合围定了之后,数次扑城。死伤枕藉。晋阳守卒已然不到三万,城又低矮。可是在黄忠的拼力血战之下,一直打了五日,晋阳城,仍然攻之不下。
谁也不知道,在这晋阳城上城下,还要填上多少人的性命。而吕布和黄忠的大军,又能各自支撑他们多久。
所有的人都在比拼着最后一丝耐力。
但是前线,一个攻城小校跑上近前,侍立在吕布身后的陷阵人人变色。他们对待吕布侧身其间,都要加倍客气。这个帐下小卒,竟然就敢这么直愣愣的来冲撞飞将吕布,身边陷阵,顿时上前,一把将他架住,按到在面前,马鞭夹杂着粗口劈头盖脸而下。打得这个攻城小校在泥水当中翻滚。可他也当真硬气,一声哀告都没有,只是厉声惨呼:“将军,我们攻不动了。扑到城下,支援我们的弓箭发得零零落落,城上守军,都能直着腰用土石砸我们,我们拼死战了下来,打到这个份儿上,谁死了都不值。”
吕布脸色有点发青,越众而出,未曾说话,就道:“住手,也是一条好汉子。可是如果我们不攻下晋阳城,今生恐怕都不用回去了。”
陷阵侍卫又踢了他几脚,才骂骂咧咧的退开,这名小校翻身而起,他也豁出去了,直视着吕布:“将军,虽然我们从颜良、文丑两将军开始就随着征杀,我们活下来不容易。现在驱使我们攻城,等于是杀了我们。要攻城的话,将军麾下的陷阵为何不攻?常闻陷阵天下第一,难道遇见赤鸦就怂了吗?就算让我们独任,也要给我们时间,歇息几日,再攻。实在不成,我们为什么不能回冀州?”
身后的陷阵脸色顿时一变,从来没有听见有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骂自己。
吕布脸色铁青,走近他身边,拍拍他的头:“我的麾下,还有这等有胆色的汉子。也罢,你且去休息,我换陷阵去扑城,晋阳必须速下,一个晋阳而已,拿不下去,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生存在这并州之地?”
那将领无言,看着吕布铁青的脸色,缓缓顿首行礼,起身转头欲退。吕布却在他耳边冷哼一声:“既然歇息去,就不必再起来了!”
说话当间,他已经拔除寸步不离身的长刀,电闪一般在他颈间掠过。土堆之下颜良、文丑的原军卒,就眼睁睁的看着那犹自带伤的头颅,夹杂着血光落下!
“挂起来,号令全军!传令,继续扑城!”
……
看着对面土堆竖起一根长杆,一颗人头高高悬起。城墙上黄忠脸色一沉,缓缓退开,沿着阶梯而下。
城下,看着墙边搭建的帐篷,里面躺着的却是沮授瘦小的身子。他脸色惨白,裹着的白布血迹斑斑。却在亲兵扶持下竭力支撑起半截身子,低声抚慰身边不远处的伤兵。离他近一些的伤兵,都竭力支撑着不要发出太大的嚎叫声音。
五日来的连番征战,让文若之士的沮授身处两处箭伤,都很重,但是所幸都还无性命之忧。
沮授脸色惨淡,却仍然神色镇静。
黄忠走来,沮授身边亲兵都闪开,让他走近。沮授转头过来看见是他,低声笑道:“汉升,如何?又打退了一次是吧?唉,又送下不少子弟的尸首。这些日子,只是辛苦你了。”
黄忠高大的身子,明显已经瘦了一大圈。虽然气概不减,可谁都看得出这发自内心的憔悴出来。他无言的走近沮授,凑近了低声道:“沮先生,如果晋阳城真的等不到朝廷大军到来,你就同荀彧先生趁着晋阳还有力量,我率领赤鸦掩护着两位先生突出去吧。你们回幽州,我留在晋阳,绝不给天子丢脸。”
沮授低声一笑,只是看着黄忠。缓缓摇头:“天子三年隐忍皆在此处,半生心血都在于此。我们逃出去,活着还有什么味?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五鼎食,就五鼎烹罢了,某是不会走的。汉升,你且与我说,咱们还能撑几天?”
黄忠无声的竖起四根手指。
沮授想笑,最后却变成一阵震动肺叶的剧烈咳嗽。那一箭伤了肺叶,伤势极重。
“四天也够了!天子不会丢下我们的……我们只需要等待他们的消息就好。”
……
中山。
此时战场已经处于白热化的地步。文聘连夜撤往涿郡。袁绍整整五万大军,汇合着淳于琼的败军,迅速的占领了中山城。
“主公。”一旁的谋士逄纪凑到袁绍的身旁,低声道:“主公此去有两条路,一条去往北地代郡,之后便可插入幽州腹地蓟县,另外一条直往并州晋阳城,于此可以同时夹击晋阳守军黄忠部。”
“嗯。”袁绍点头,举目遥望北地的狼烟,最后点点头道:“元图怎么看?”
“主公,文聘既然为败军之将,想来所部人马不过残余败兵,幽州不得防,如果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先去抢夺晋阳,一路驻守中山,两路大军分兵而近,至晋阳夺取后,我们在抽兵全力攻击蓟县。此一战幽州皆定。”逄纪双目放光的说道。
“嗯。”袁绍四下徘徊不语,犹豫的看着眼下的局势。
“主公,元图先生此计不错,只要我们在中山撑住定能一举攻克幽州。”淳于琼上前进言道。
袁绍没有开口,转回身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谋士,心知郭图没有什么主意,而逄纪虽有谋略,但身旁大都是支持他的意见,就没有其他的意见,如果许攸、田丰在就好了,虽然田丰此人,屡屡出言不逊,但好在为人尚可,从来不会胡言乱语,只可惜自己昨日脑袋一昏,竟然把田丰下狱,现在自己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面去找田丰。
抬眼间,却见站立一人。正是荀彧之侄荀攸,那个曾在大将军何进府邸做过幕僚的谋士,一直以来袁绍都把此人扣留于此,如果不是顾虑他的两位叔叔,荀彧、荀谌都在幽州任职,袁绍倒是真想重用与他,但是转念一想,荀湛其实还是心向自己的。
隧开口道:“公达先生可有什么不同建议?”
荀攸自信的笑笑道:“晋阳之战,主公去与不去,吕布都必败无疑。”
“哦?”袁绍眉梢一悦,喜道:“如此说来,我部人马只要直取蓟县便可?”
“可是,晋阳一旦城破,并州就是吕布的了。就算不破,晋阳黄忠也会在咱们身后给咱们一刀。”逄纪瞪了一样荀攸。
荀攸不屑的看了一样逄纪,并不开口。
“哎呦,元图先生,你还明白吗?我们这样倾军北上,冀州空虚,虽然少帝刘辨大军并没有朝着河内始发,去往萁关、上党,但是要是壶关有失,冀州也就危矣。”袁绍急道。
昨日就听到密报,说朝廷的大军已经攻克萁关,直奔上党,如果朝廷大军攻下壶关,并解了晋阳之危,到时候恐怕受伤的总是自己。
“所以我们要在晋阳拖住朝廷大军,等待青州等地回军,就算朝廷攻取壶关,也拿不下邺城。”逄纪急建道。
“这。”袁绍一抖手,不知该听谁的。
荀攸轻笑一声,想等到青州大军回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说不定现在青州就已经不保。各路战事看起来袁绍频频传来捷报,却处处危机,少帝刘辨这一手玩的是扮猪吃虎。
可惜,逄纪目光短浅。
可叹,袁绍犹豫不决。
……
北海。
眼下是夺取北海城的最佳时机,北海城上,虽然守备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