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朴见一向好强的女弟子忽然掉下眼泪,不由怒气全消,堆下笑脸,拍拍她的香肩道:“今晚找不到,可以下次再去找,二十几岁的女孩儿家了,大厅广众之下哭哭啼啼,多不好意思。”
刘翠娥揩拭着泪痕道:“他离家四年多,根本不曾回来,下次去还不照样空跑一道。”
褚朴脸色一变道:“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刘翠娥道:“他家里住着一个叫李铁牛的大个子,我们曾逼问过李铁牛,看样子他是真不知道李金贵的下落。”
秦炎抢着说道:“老爷子,我们本来已把李铁牛押了来,谁知在半路上杀出两个程咬金。”
褚朴漫不经心的道:“程咬金是唐朝人,和好汉秦琼是一伙的,死了将近千年,怎么现在还会杀了出来?”
秦炎干咳了两声道:“老爷子,小僧不过是打个比方,总之是半路里杀出两个人来。”
褚朴依然毫不在意的道:“这一带都是乡下人,杀出两个乡下人何至大惊小怪,你们的身手都很不错,还怕两个乡下人不成?”
秦炎只急得毗牙咧嘴的道:“您老人家不知道,这两人身手高得实在不得了,小僧和刘姑娘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来褚朴终于吃了一惊,大厅内所有的人也都心神一震。
褚朴皱下白眉道:“莫非南阳一带,竟是藏龙卧虎之地?”
蓝天豪不甘寂寞的道:“褚老哥,这还用说么,若不是藏龙卧虎之地,哪来的卧龙岗?”
褚朴并未理会蓝天豪,转头瞥了刘翠娥一眼道:“我不信你那‘冷煞手’和‘寒水功’就派不上用场,除非找不到机会下手!”
刘翠娥嗫嚅着道:“弟子全用上了,谁知那人竟毫不在乎,像根本没事一般,连弟子也弄不清到底什么原因。”
褚朴何等机警老辣,这时心里已有了数,却故意再问秦炎道:“冷的不成用热的,秦小师父,你的火药火器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秦炎显得大为尴尬道:“老爷子,您可能还不知道,小僧的火药火器,全给师父收走了!”
褚朴确实不知这事,吃了一惊道:“令师巫天尊远在祁连山,怎会收去你的火器火药?前几天老夫还见你身上带着百宝囊。”
秦炎道:“他老人家今天一早来过,当时曾把小僧吓子一跳,临走时恐怕小僧闹事,干脆把东西收走,所以才使小僧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过他说过几天会发还的。”
褚朴两眼直眨的道:“有这种事?收了你的火药火器不算什么,老夫是觉得令师巫公明怎可能离开祁连山来到南阳。”
玄真忙打岔道:“老仙翁,巫天尊的确来过,当时贫道等人都在场,他坐了很久才走。”
褚朴摇头晃恼愣愣的道:“老夫和巫公明也算是故交了,他为什么不等老夫来了以后见见面再走?”
玄真道:“他也说过,要等和老仙翁见见面再走,但因老仙翁来晚了一步,他因为有急事等不及便先走了,谁知他前脚走,老仙翁和夫人后脚就到了。”
褚朴道:“老夫当时因为临时有事,耽误了行程,所以才晚到了一会。大观主,他来时在座的还有谁?”
玄真道:“除了贫道和玄法师弟外,另有阴山邵北冲大侠,东瀛来的山本大力先生,再就是目前在座的陈先生。”
他说着向远远坐在一旁那位风度翩翩、超然出尘的中年儒士看了一眼。
褚朴这才注意到那中年儒士的气度不凡,也望了一眼道:“陈先生是读书人,贵观把他请来参与机密大事,必定有借重之处了?”
玄真道:“陈先生是卧龙岗附近的一位隐士,上通天文,下晓地理,胸博六艺,文才无双。贫道千方百计打听,好不容易才把他请下山来,只因将来要破去铁笔峰的‘九九归元大阵’,以便开采宝矿,所以必须这样的人才参与机密,只可惜他身无武功,不便亲自到场勘察。”
蓝天豪听到这里,啊了一声道:“莫非陈先生就是传说中卧龙岗上的那位高人?”
陈先生到这时才手摇摺扇,淡淡一笑道:“蓝总峒主太看得起晚生了,传说中卧龙岗上郡位高人,晚生也曾寻访过多次,可惜始终无缘相遇,令人大有‘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之感,晚生一介山野耕夫,岂能与那位奇人相提并论。”
他说话不疾不徐,字字铿锵有力有如金石之声,越发显得气质不凡。
褚朴再问玄真道:“还有别的人在座没有?”
玄真内心怦然一动道:“还有就是北崆峒的朱云大侠……”
褚朴不等他说完,便急急问道:“什么?北崆峒的朱云也来了?”
玄真道:“贫道也觉得奇怪,他是不请自来的,身边还带了个年轻人,据说是他的弟子。”
刘翠娥趁机说道:“师父,他头一天也带了个弟子,和我们在圆觉寺相遇,他那弟子武功实在高得出奇,黑驴本来要拿火器伤他,却反而伤到了自己。”
褚朴低头沉吟了下道:“朱云怎会也来到南阳?你们刚才在半路遇到的那两人,会不会就是他们?”
刘翠娥摇头道:“不是他们,弟子和朱老怪多次相遇,而且还交过手,哪会看不出他。”
褚朴道:“他们都是什么模样?”
刘翠娥道:“两人都用黑巾包头,看不出面目。”
褚朴冷笑道:“既然如此,又怎知不是他们?”
刘翠娥道:“他们的声音不对,而且两人以兄弟相称。”
褚朴道:“他们可不可能是从李金贵家里出来的?”
刘翠娥道:“他们是从半路拦截的,而且和那个李铁牛也不认识。”
褚朴默了一默,颌首道:“老夫明白了,若非朱云那小子,定是修罗门和白家的人干的。”
玄真道:“可是修罗门和白家的人都已销声匿迹了!”
褚朴嘿嘿笑道:“不是老夫不敢恭维,你们玄妙观这些年来,只是关着门在自我陶醉,根本不明白外面的风云变幻。老夫这次既然来了,索性就在贵观多住几天,以便看场热闹。”
这几句话说得玄真、玄法、玄月三人全都面红耳赤,连天昊、太虚两位老道也大有无地自容之感。
大厅内沉寂了许久。
玄真才道:“老仙翁要多住几天,敝观正是求之不得,过些时便要进入铁笔峰‘九九归元大阵’勘察,有老仙翁和蓝总峒主在场,那就万无一失了。”
玄真这话倒是肺腑之言!
他深知“九九归元大阵”乃是抱玉真人所设计,而且隐仙谷内除抱玉真人主外,尚有丁中齐等,自己这方面若没有绝顶高人参与,如何是人家对手。
如今南北两大魔头来到了玄妙观,正好可以用来对抗隐仙谷,而且山腹内宝矿无尽,只怕数十年都开采不完,分一些给别人也无所谓。
褚朴笑道:“大观主希望老夫帮忙,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倒并非想发大财,而是要弄些珍珠宝石送给夫人做佩饰。”
蓝天豪也赶忙说道:“咱们是志同道合,内人也要珍珠宝石装扮装扮,而且我那火云洞,也要找些宝物布置布置。”
玄真忙站起身,打个稽首道:“贫道多谢两位前辈慨允相助,时间不早,诸位就请安歌吧。”
第七回 竹笺传书
窗外的朱云和李金贵听到这里,互相递了个眼色,退到一角,然后越墙出了玄妙观。
朱云道:“老弟,咱们总算没有白来,听到了不少机密事情。”
李金贵道:“实不相瞒,小弟这次回来,除了探望父母,便是希望能见到白家的三小姐,听玄真刚才的语气,白氏家族很可能真的搬走了。”
朱云吁口气道:“现在玄妙观这些牛鼻子们要发动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进入铁笔峰‘九九归元大阵’勘察宝矿。据我所知,那‘九九归元大阵’只要破去一角,便很可能影响到全阵失灵。如今南北两大魔头也参与了行动,只怕抱玉真人老前辈也难以对付。”
李金贵叹口气道:“所以小弟才希望早些到隐仙谷去,预先禀报大师伯和丁师兄,要他们及早防备。”
朱云道:“第二件大事,便是他们很可能在最近进袭白家大院,老弟既然和白家相热,最好也能及早去通知一声。”
李金贵这时已不便再行隐瞒,顿了顿道:“事到如今,小弟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小弟在回家的当晚便偷偷去过白家大院,那时大哥因酒醉睡去,所以不便打扰。”
朱云哦了一声道:“可曾见过白家的人?”
李金贵摇头道:“小弟几乎走遍了各处厅舍,一个白家的人都没遇上,却在假山旁的荷池边发现了怪事。”
“发现了什么怪事?”
“遇上了白家业已死去的奶妈金花女侠金琼华!”
“金花女侠已经死了?”
李金贵只得把四年前白家遭到修罗门郑永明暗中施袭的事说了一遍。
朱云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大为骇异的道:“真有这种事,你看清楚了没有?”
李金贵道:“不但看清楚了,而且还跟她讲过话,小弟至今怀疑那必是鬼魂出现。”
朱云终于松下口气,笑道:“既然能讲话,必定是人了。”
李金贵心有余悸的道:“金姥明明死了,怎可能复活?而且她沉入池底,水波不兴,小弟在池边又等了很久,始终不见她再出现。”
朱云想了想道:“那可能水底有机关,明晚咱们再去看看!”
李金贵摇头道:“不行,她在临终没入水中前,还特别交代过,下次千万不能再去,否则将惹下杀身之祸。”
朱云顺口道:“那是她故意吓唬你,还说过什么没有?”
李金贵回忆着说:“她说白家的人,都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又说家父母被人藏匿在周近三十里的范围以内,目前安然无恙,但却告诫小弟不可强自出头寻找,以免反而给两位老人家带来无妄之灾。”
朱云沉忖了一阵道:“这话倒是语含玄机,不可不听,至少令尊令堂目前安然无恙,必定不会假,在老弟来说,也是值得安慰的。”
朱云说着,竟又往那土岗上走去。
李金贵茫然问道:“大哥为什么还要到土岗上去?”
朱云道:“看看里面还有什么动静没有?”
上了土岗,但见大厅后窗已无光亮,显然都已各自散去。
就在这时,突听身后的柏树杆上发出一声轻响。
原来这土岗上有两三棵高大的松柏,所以人在上面,背景并不透空,也不易被人发现。
本来,此刻月色已被乌云遮住,很难发现微小事物,但树干上挂着一张白纸,却躲不过李金贵和朱云的眼睛。
而刚才那声轻响,分明是有人投射过来那张白纸。
李金贵跃身过去,只见白纸上钉着一根竹笺,伸手拔下,那竹笺没入树干足有半寸多深。
他取下白纸,因光线太暗,无法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在这同时,朱云和李金贵都大感愕骇。
因为土岗之下,一片空旷,四周并无人影,也未听到半点声息,那投书之人究竟身在何处呢?
若说是在玄妙观的围墙内投出,那围墙至少在十几丈外,谁有这种神力能特一张白纸用竹笺钉着投掷到土岗上的柏树干上?
而且竹笺又深入半寸多探?
抢头向树上望去,也不见有人。
任那朱云江湖阅历丰富,此刻也不禁毛骨悚然,凝着声音道:“老弟,咱们今晚当真遇上高人了。”
李金贵也怔怔地道:“大哥认为是那两个魔头干的?”
朱云摇头道:“大厅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这种功力,而且这人分明和咱们并无敌意,现在咱们要快些回去,看看纸上写的什么。”
李金贵犹豫了下道:“莫非你我方才在窗外偷听,已经被人发现了?”
朱云道:“大厅内的人不可能发觉,但可断定,已被投书之人发觉。”
“大哥猜猜,这人会是谁?”
“这就很难讲了,以刚才这人竹笺传书的功力而言,不论大厅内的任何人或者修罗门的,都很难办到。”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会不会是白家大院的人?”
朱云若有所悟的道:“这倒有些可能,但白家的人既然已经搬走,又怎会在玄妙观附近出现。”
李金贵吁了口气,几乎陷入迷惘之中。
朱云道:“不必多想,回去看看纸上写的什么再说。”
回到南阳庄,早已三更过后,他们不便惊动李铁牛夫妇开门,便越墙而入,一同来到朱云所住的房间。
燃亮油灯,李金贵从怀中取出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四句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话:
白云绕卧龙,
金光藏地下。
铁峰将遭劫,
枝头几枝花。
十六个字写得龙飞凤舞,虽然笔力劲秀,墨色却极淡,显然是在匆忙间完成的。
朱云边看边道:“老弟可解得透这四句话的意思?”
李金贵是读过不少书的,十年寒窗,自然胸藏翰墨,略一思索道:“这四句话,最浅显易解的,该是第三句。它是告诉我们铁笔峰山腹内的‘九九归元大阵’,即将遭到破坏,不过这事咱们已经偷听到,用不着他再来提醒。”
朱云颔首道:“另外三句呢?”
李金贵陷入苦思,道:“第一句的‘卧龙’两字,应该是指的卧龙岗,但‘白云’两字,却一时之间难以思解。至于第二句的‘金光藏地下’,似乎语含玄机,不知是否指的铁笔峰山腹中那座宝矿?”
朱云摇摇头,不以为然道:“以我的看法,这四句话,每一句都是指的一件事情,既然第三句有了‘铁峰将遭劫’,便已经说明是有人图谋开采宝矿的事了,第二句没有必要再提。”
李金贵道:“大哥的话有理,而最后句,似乎越发难解,传书人的意思,不知是否要我们在那几个女人身上下手?”
朱云紧蹙两道白眉道:“你是说长春女妖、刘翠娥和银燕子胡丽仙这几个女人?”
李金贵点头道:“这儿个女人长的都很好看,算得上枝头几朵花,尤其长春女妖齐漱玉和银燕子胡丽仙,两个老魔头对她们言听计从,只要把她们控制住,必可阻止两大魔头的行动。”
朱云沉忖着道:“你的话虽然有理,我却总觉得那句话必定另有含意。”
李金贵并不坚持自己的意见,道:“不管如何,传书之人必定是友非敌。”
朱云道:“这方面用不着怀疑,老弟,今晚累了大半夜,不必再去多想,你我还是先休息休息要紧。”
李金贵依言回到自己房间,他的确睡意已浓,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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