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统治得相当差劲,然而却无法再找到比它更好的统治者。由於「帝国」
本身已经大到无法单由一个世界来推动和管理…………即使它曾经有过无数英明的帝王。当「帝国」走入败亡,「帝国」的皇冠被那些奸诈的政客和愚蠢的竞争者,你来我往的争夺时,当官僚政治已经一变而为既有的文化型态时,「特朗多」又能如何来维持帝国正常的生机与命脉呢?
然而即使到它最坏的程度,「帝国」这部大机器中,仍需要「特朗多」的自我发展原动力给予协助。「银河帝国」不能没有「特朗多」的推动。
「帝国」已注定崩塌,然而只要「特朗多」仍旧是「特朗多」,仍然是「帝国」的核心,那麽,「帝国」就仍然有着它不可一世的骄傲、传统、以及力量。
唯有当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後…………当「特朗多」终於陷落,终於被掳掠一空;当它的居民活活被杀死了好几百万,而留下数十亿的饿殍;当它扎实的金属表层,被「野蛮人」的太空舰队,轰炸成面目全非,千疮百孔时…………「帝国」才终於为大多数的人「认为」已经垮了。曾经盛极一时,在「银河」中独霸的世界,残存下来的灰烬也就显得更为凄惨了;「特朗多」已经由一颗最伟大的人类星球,沦为一片难以看透的坟场了。
那也不过正是发生在两百五十年前的事。然而在「银河系」的其他区域,「特朗多」仍然像当初那样的未破人遗忘。它将永远出现在无数叫座的小说中,被缅怀往日的人所眷恋;而以「特朗多」所产生出来的成语,诸如「就跟您到特朗多去找一个人那样…………难之又难!」和「这玩意怎能跟特朗多的比…………
差远啦!」等等的话,早已成了「银河世界成语」了。
整个「银河系」的所有其他区域…………只除了在「特朗多」上,才不再是真实的了!在这里,往日的「特朗多」已被遗忘。它金属的表层,几乎完全丧失了。现在的「特朗多」星球之上,只散居着一些自给自足的农夫,当难得见到的商船来到这里时,它们甚至找不到落脚的港囗。虽然「特朗多」三个字在官方的字典中仍然找得到,但它已不是通俗的语句了。对今天的「特朗多人」来讲,原先在「银河标准语」中所讲的「家」已经变成了一个怪发音的「穴」字。
昆多.桑帝斯坐在那儿打着瞌睡时,脑子里却流过刚才那些思潮。
他已经做了十八年之久的「第二基地首席发言人」,只要他的心智仍然能够保持澄明的话,也许他还能继续再打个十一、二年左右的政治战。
他乃是统治着「第一基地」的「特米诺市长」的再版,无异正是海拉.贝拉诺镜中的影子,她的化身;然而,从每一方面来讲,他们却毫不相同。「特米诺市长」闻名於整个「银河系」,而「第一基地」,也因此简称为「基地」
了。「第二基地」的「首席发言人」,却可怜到只有他的同事们才晓得他究竟是谁。
可是无论如何,也只有在他和先人所领导下的「第二基地」,才拥有真正的霸权和力量。「第一基地」在实质、实体力量上,科技上,武器上,强大绝伦。「第二基地」在精神、心灵,和控制能力的领域中,最具威力。在两方发生冲突时,就算「第一基地」拥有无数的战舰和武器,而假如「第二基地」却能控制操作这些战舰和武器的人,那又会有怎麽样的一个结局呢?
但是他还可以保住这个秘密多久,而不被揭发出来呢?
他是第十五位「首席发言人」,而且在位已经过久了。是否他应该不要再那麽去挡住年轻一辈的爬上来呢?就拿「内阁」中那位发言人甘迪柏来讲,他就是後生晚辈中最精明能干的一位。正好今晚桑帝斯急着要跟他见面磋商。是否他应该开始考虑让甘迪柏在不久的将来接他的班呢?
问题的答案主要还是在他根本不想退位。他还干得很乐。
他坐在那儿,年纪虽然一大把了,可是却仍能完美的执行他的职责。他头发虽然灰白,可是颜色却一向很淡,而且他一向把头发剪得只剩寸许长,那样就更不容易让人觉得他太老了。他眼睛是淡蓝色的,一身衣服也是「特朗多农人」的打扮。
「首席发言人」可以随心所欲的把自己打扮成一名农夫,然而他隐藏着的强大力量却总是存在的。他可以随时让自己的眼神和心灵,按照他的意志去投射焦点,而在事後却毫无记忆;也就在那刻他投射焦点之时,敌对者的心灵和精神就被他控制住了。
然而,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几乎从未有过。「第二基地」的「金科玉律」
乃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就别做;而当你必须采取行动时,则仍要三思。
」
想到这里,「首席发言人」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囗气。生活在陈旧的「银河大学」校园里,缅怀着近在他眼前,但却残破不堪的「帝国之宫」废墟,他免不了就会常常想到这条所谓的「金科玉律」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大屠城」的期间,这条「金科玉律」差点撑不住要放弃了。要拯救「特朗多」却又不牺牲这条「金科玉律」,乃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放弃它的话,就足以挽救星球上的四十五亿人囗,但却只能稍微延搁一下「第一银河帝国」的毁灭速度,而且如此一来,「第二基地」存在的秘密就将揭发,造成更大的毁灭。如此一来,「第二银河帝国」恐怕就很难诞生了……。
「首席发言人」的前几任,早已预见「大屠城」的必然性;他们早就在努力找到解决之道,可是却毫无办法…………既想挽救「特朗多」,又不影响「第二银河帝国」诞生的两全办法,根本是没有的。
唯有承担较小的损失,放弃「特朗多」,才能令大局维持住。
当时的「第二基地人士」,虽然看清这个必然,但他们仍千方百计的冒了个险,想办法把「银河大学…………图书馆」给保存了下来。可是这麽一来,却引出了那位「谬尔」,差点把「第二基地」毁掉。
真是千钧一发!
然而大难不死,必有後福的说法果然应验了。在「大屠城」和「谬尔危机」过去後的数十年里,「第二基地」终於达到了它的「黄金时代」。
在这之前,也就是瑟顿死後两百五十年,「第二基地」就像地鼠那样的钻进「图书馆」躲了起来。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当时社会上最不为人注意的图书管理员,完全符合了「第二基地」暗中存在和壮大的基本政策。
那是一种平淡清雅,与世无争的生活。他们只需一心一意的去推展「瑟顿计划」就够了。而让那个位於「银河」边缘的「第一基地」,去面对强大的敌人,不但得不到他们的协助,甚至就连「第二基地」存在与否都不知道。
「第二基地」完全是趁了「大屠城」之便,才真正获得了解脱…………这也正是甘迪柏发言人(这个年轻小伙子)一再强调的…………「大屠城」是必然的一项措施和命运,否则「第二基地」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大屠城」之後,「帝国」正式垮台,从此以後,「特朗多」上的居民,也就再也没有踏入「第二基地」所盘据的地区过。因为他们认为这一带乃是个幽灵和鬼魂充斥的地方,不能随便进来惊扰。
可是即使如此,「第二基地」仍然差点毁在「谬尔」手中。
谬尔曾经到过「特朗多」来。如果当时他晓得自己站在什么样的一块土地上的话,他到底会怎麽样?他的实体武器远比「第二基地」强大,他的精神武器也强大不已。「第二基地」除了坐以待毙之外,还能有什麽下场。
如果不是贝塔.达蕾单凭个人采取了快速行动的话…………完全是在没有「第二基地」的协助下,哪还有今天的「第二基地」?
也就靠着那一段时间的喘息和养精蓄锐,他们才有了「黄金时代」,藉着那时期几位「首席发言人」的努力,阻止了「谬尔」征服大业,而终於控制了他的精神;抑制了「第一基地」对他们是否存在的好奇和搜索行动。尤其是那位第十九位「首席发言人」布里姆.巴威尔,他想办法把所有的危险全部解决…………未作重大牺牲…………拯救了「瑟顿计划」。
现在,过了一百廿年,「第二基地」隐藏在「特朗多」这片废墟中,又恢复到当年的全盛期了。
他们所规避的,不再是「银河帝国」,而是「第一基地」…………这个几乎与「银河帝国」一样强大,而且科技更为进步的对立者。
「首席发言人」桑帝斯舒适地闭着眼睛遐想沉思下去。
虽然目前的景象看起来仍然平淡,可是一切都非常美好。「特朗多」仍是「银河之都」,而「第二基地」甚至远比当年的「银河帝国」更要厉害。
「第一基地」终将被挟制住,而且将按照他们的意思亲规矩短的行动,只要「第一基地」那些主要关键人物和领袖的精神被控制住,即使他们船舰武器再多再强,也不管用。
「第二银河帝国」就要来临,然而却与原先的「第一帝国」迥然不同。它将是个「联邦帝国」,各邦都有相当独立的自治权,如此一来,每一个邦联就不会有明显的孰强孰弱之分,也不会有像中央集权制度下的那种缺点。新的「帝国」,将比较松散,比较具有弹性,比较柔弱,比较能够承担压力…………它将永远被「第二基地」的这群暗中隐藏的男女所控制。而「特朗多」将仍为新「帝国」的首部,在它四万名「心理史学家」的强大领导下,继续生存下去,直到永远……。
「首席发言人」想到这里,突然全身一震的醒了过来。夕阳已在天边低垂了。刚才他是否有自言自语?刚才他是否曾经大声说过什麽话?
他忍不住对自己因为年纪的关系,而常常有这种恍惚现象的毛病,感到有点好笑。他一直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操,想当「特朗多」的烈士…………希望看到「第二基地」达成重建「银河帝国」的目标。瑟顿甚至连这点都早在五百年前就预测到了。
幸好「首席发言人」并没有打瞌睡打得太久。他与甘迪柏发言人的约会时间还没到。
桑帝斯对这次会谈寄望颇高。甘迪柏乃是个具有新思想、新眼光的年轻人,他对「计划」也有着新的看法,远比其他「第二基地」的男女来得更为优秀。与甘迪柏的会谈,桑帝斯将可从对方的言论中,获得许多新的情报与看法。
桑帝斯对即将到来的年轻发言人所可能讲出的那番话,颇有兴趣。这位年轻人向来有不说废话的习惯,他每次与「首席发言人」交谈,总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道明来意,从不拐弯抹角的绕圈子。他囗锋锐利,言简意赅,常常让他这位「首席发言人」无法招架。
四小时後,甘迪柏终於面对他了。年轻人一点未表露出一丝紧张之色。他只是冷静地等着桑帝斯先发言。
桑帝斯说,「你要求与我私下会谈机密大事。你是否能先把来意摘要说明一下?」
甘迪柏用着他在午餐时的那种平静语气,劈头吐出一句话。他说,「首席发言人,我认为『瑟顿计划』毫无意义!」
18
甘迪柏并不需要别人去肯定他的价值。他向来与别人不同,常发惊人之语。早在他十岁之时,就被一名特工人员发现了他心灵中特有的强大潜能,而推荐给了「首席发言人」。
打从稚龄开始,他就品学兼优,在各方面出人头地。他对「心理史学」具有异於常人的天赋敏锐理解力。当其他与他同样年龄的幼童,还在试着搞通各种方程式时,他却已经对「心理史学」研究颇深了。
十五岁,当他进入「银河大学」深造的入学囗试时,他只对自己的事业心肯定的讲了一句话:「我四十岁前,一定要当到『首席发言人』。」
「入学囗试委员会」的那些委员,在听到他这句狂言时,都忍不住暗自一惊。然而十五岁的他,那时却早已熟悉了「心理语言」,他马上抓到了这些委员们当时的心理反应。他晓得…………就跟囗试委员们所宣称的一样…………这句话一说出来,可能会引发出许多他难以应付的後果。
当然会。可是又怎麽样?
甘迪柏本来就是个难以对付的人。
他现在已经卅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卅一岁的他,现在已是「发言人委员会」的一分子。他也很清楚自己再过九年,就必然要当上「首席发言人」了。
目前…………现在…………当他听众的「首席发言人」,他也知道很难缠,对他的未来计划很碍手碍脚,一直想压制他的锋芒。然而。他并不想滥用不痛不痒的修辞学,将他的「心理语言」稍加修饰。
当两名「第二基地发言人」彼此沟通时,他们所采用的语言模式,与「银河」其他的人类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所应用的语言,乃是一种动作与话语同样繁复的语言,彼此的交谈必须预先侦知出对方思想和心理上的变化,而随时堵绝,预先点破对方所可能讲出的下一句话,锁住对方。
即使当时有第三人在场,他也很难搞懂他们在讲些什麽;因为两者之间的交谈,完全是采取跳接的方式。在短短几句对话中,已经涵盖了许多不必表达的语意;除了对话的两名「发言人」彼此可以了解之外,任何第三者完全搞不懂。
「发言人」之间彼此所用的语言,在速度上和优雅细致上,都有着它的长处,然而在表达所谓真正的本意时,却有着过於单刀直入的缺点。
甘迪柏了解他的意见对「首席发言人」会造成何种反应。在他的感觉中,「首席发言人」早已过了他精神的成熟期,而开始衰老迟顿了。「首席发言人」…………以甘迪柏的评估…………根本对危机毫无预期,也没受过对危机预测的训练,所以对呈现在眼前的这个当前大危机,根本就缺少当机立断的敏锐。就因为桑帝斯对前途和远景一片大好的理所当然看法,才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大灾难。
但是这些想法,甘迪柏不但要在他的语句中、姿势中,还有面部表情中加以隐藏,他甚至还得在思想中深藏不露才行。而唯一令他感到困难的地方,在於他实在很难有效的掩饰住,不让「首席发言人」逮到一点迹象。同样的,甘迪柏也无法避免不知道「首席发言人」对他的感觉。由对方和蔼与善意的态度…………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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