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随著时日益发变得容易亲切,詹诺夫的讲法虽然有点夸大□□然而他的确是有这种感觉。似乎他根本不必用意识去想到那些座标,电脑就已经知道了他想干嘛,根本不必他去「提醒」,就自动的将它们引出了脑海。
然而特维兹却仍旧「告诉」它等个两分钟,才进行「蛙跳」。
「好啦,詹诺夫。我们有两分钟时间:120□115□110□你只需望著观察幕就够了。」
詹诺夫听了,眼睛就连眨都不眨的死盯住萤幕,甚至连呼吸都憋住了。
特维兹轻轻的念著,「15□10□5□4□3□2□1□0。」
毫无一丝感觉的,萤幕上的景象就开始变了。星空有了明显的增密,而「银河」就跟著消失了。
詹诺夫猛然一惊的说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缩了一下。可是这是你自己不行。你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快承认吧。」
「我承认。」
「那不就结了。想当初超太空旅行才刚开始可行的时候□□照书上讲,反正□□在太空船进行『蛙跳』时,乘坐的人难免不会有一种内在的激动,而某些人甚至会感到有点头晕或者想吐的恶心。其实那种说法或者只是心理上的也难讲。反正不管怎么讲,等到人们对超太空的经验与日俱增时,再加上设备越来越新越好时,即使真有过的那些不适感,也逐渐减低了。而像这艘大空船上的电脑设备,即使有任何效果的话,也必定是在感官所能觉察到的基准之下。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也是,我必须承认。我们现在到了哪里,戈兰?」
「才不过小小向前跨出了一步。在『卡干尼安』区域范围内。还有段漫长的路程哩,不过在我们进行下一步之前,我们必须先对这次『蛙跳』的准确性查一下。」
「我担忧的是□□『银河』在哪儿啊?」
「在我们四周围,詹诺夫。我们已经身在其中了。如果我们把观测幕的焦点调准一点,我们就能更清楚的望到它像一条闪亮的彩带般横在天空,连边都望不见。」
「就像一条用牛奶洒出来的坦坦大道!几乎银河系的每一个世界都是如此形容它们的夜空的!只是我们在『特米诺』却看不见!让我看,老夥计!」
萤幕一闪,扫过一片星海,然后整个的视野就变成了一片浓浓的、有如珍珠般的灿烂明亮。萤幕跟著它转动……淡化……然后又膨胀放大。
特维兹说,「银河中央的方向比较密。但由于那些螺旋臂中的黑云,使得它还没有应该亮密的那样亮密。你从某些住人世界望的话,也是这种情形。」
「从『地球』上望也一样。」
「这对我可就很难讲了。也许可能会有某种完全无法认知的现象吧。」
「当然很难讲。不过你知道□□哦□□你没读过科学史吧?」
「没真正从头到尾读过,只略知大概。你假如有问题想问,可别期望我是个专家。」
「就因为做了这次『蛙跳』,才使我联想到了一个经常困扰我的问题。我当初以为在『宇宙』做超太空的旅行乃是不可能的,而且认为在它之中,以光速穿越一个真空,已是它最大极限的速度了。」
「确实如此。」
「在这些条件下,『宇宙』的几何学用刚才我们比光速还要快、时间还要短的旅行速度来讲,似乎仍然是不大可能的一件事。而假如我们藉光速旅行的话,我们对于那一段时间的经验,将无法与宇宙配合。假定我们现在的地点,距离『特米诺』的视觉差,已有三点三五个光年的四十倍□□也就是等于一百卅点卅六个光年的话□□而假如我们是以光速到达这里□□那么我们就不会有任何时间消逝过的观念□□而在『特米诺』和整个『银河系』来讲,却等于已经过了一百廿年的时间了。现在我们竟然是以实际比光速要快上几千倍的速度,做了一次旅行,却跟所谓的『时间观念』□□任何地点的□□无关,也就是说,没有比任何一个地点更要超前的观念,实在是很难想像的。至少,我希望真是如此,否则□□」
特维兹说,「千万别希望我能把『欧兰杨超太空原理』的数学观念给你。
我只能说,假如你是以光速在正常空间中旅行,时间就的确是以每个视觉差距相当于三点三六个光年的速度超前的,正如同你所形容过的一样。所谓『相对宇宙』的观念,我想,人类在有历史之前,必已有所□解了□□虽然这方面是你的专门,我想□□它的基本法则却始终未被推翻。然而在我们刚才所做过的『蛙跳』,超时空的观念却与这些相对论的法则并不适用,而且是截然不同的。『银河系』的超空间,仍然只不过是个微小的物体□□说得近于理想些,它只是个没有长宽高三度空间的小点□□所以也就没有任何相对的效应。」
「事实上,在宇宙论的数学公式中,对『银河』只有两个代号:Gr代表『相关存在的银河系』,在其中光速乃是最大极限速度,而Gh则代表『超空间的银河系』,在其中,速度并不具任何真正的意义。在超空间中,所有速度的价值等于零,所以我们并不移动;与空间本身来讲,速度是有限的。除了这些观念之外,我无法再做更多的解释了。」
「啊,除了在理论物理学中,我们自然有柳暗花明的神来之笔,能找出某个代号是绝对值,让它有意义到可以将Gr代入一条能与Gh互等的平衡方程式□□或者反之亦然□□把它留下让一名学生去解出来。由于它其中的可能性极大,这名学生可能就会坠入这个陷阱,而从此走火入魔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除非有个过来人□□某些好心的前辈□□来拉他一把,他可能会一辈子就这么陷下去出不来了。当初我就差点有过这么一次。」
詹诺夫严肃的考虑了许久,才一头雾水的说,「那么……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银河』呢?」
「两者皆是真实的,就看你怎么做。如果你回到『特米诺星球』上,你可以用车子去走完一段陆地上的距离,用一艘船去航完一段海洋。在每一种方式中,条件都是不同的。那么我请问,到底哪个又才是真正的『特米诺星球』呢□□是陆地或是海洋?」
詹诺夫点点头。「类推法总是很冒险的,」他说,「但我宁可接受不再去用我的理智来想超空间问题,免得有走火入魔无法自拔危险的这种说法。算了□□到此为止吧。我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目前所做的吧。」
「只注意我们刚刚才做过的,」特维兹说,「这乃是我们通往『地球』的第一站。」
而且,他自问他自己,这到底是通往何处的第一站哪,天晓得。
32
「好啦,」特维兹说。「我又浪费掉一天。」
「喔?」詹诺夫抬头问。「怎么讲?」
特维兹两手一摊。「我当初没相信电脑。我不敢,所以我就花了一天的时间,把我们目前的位置,与『蛙跳』所对准的位置查了一下。一点差距也量不出。连点错都找不到。」
「那不是很好吗?」
「比好还更有过之。简直难以相信。我这辈子还没听过有这种事。我曾经亲自操作过好多次的『蛙跳』,用过各种方法和各种设备。在学校求学时期,我还用过一个手提电脑做过一次『蛙跳』试验,然后藉『超波自动回报装置』
测过它的结果。当然,那时候我并未实际送出过一艘真正的太空船□□且不说它要花多少钱□□我只需把『蛙跳』的落点,定在某个星球上,就可以晓得结果了。」
「当然本人还不至于真的菜到什么地步,」特维兹继续说下去,「可是每次都难免犯了相当大的错误;即使是由专家来操作『蛙跳』,也总难免不错的;因为一定会有错误。我这样讲好了□□太空几何学已经复杂到无法应付的程度,而起太空却涵盖了所有太空几何学的复杂,外加上它本身的复杂之后,它已经到了甚至我们想装懂都无法办到的地步了。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们在进行超太空『蛙跳』时,只能一步步的来,而不敢一次解决的主要原因;我无法□□而且也不敢□□一次就从这里『跳』到『赛歇尔区域』去。偏差累积的失误可能因此大到无法想像的地步。」
詹诺夫说。「可是你说过,这个电脑并没有犯下一点误差。」
「不是我说□□而是它说它没有犯错。我命令它去查一下我们目前位置与我们预先算好的位置□□用『现在是什么』去应证『会被要求是什么』的去查对。是它说这两者之间的差误是在限度范围之内,而我却在想;假如它在骗我们那怎么办?」
詹诺夫一听,吓得把手中的书一丢。「你在开玩笑吧!电脑怎么会撒谎呢?除非你是指他可能有故障吧?」
「不是,我并不是想那个。我是指□□太空!我是在想它可能在撒谎。这具电脑已经先进到我可以把它当成人□□也许是个超人的地步。而人有自尊□□所以也会撒谎。我给它一些命令□□要它算出一条经过超太空到达『赛歇尔行星』的路线,也就是到『赛歇尔联邦』的首都那条路线。它照办了,而且算出一条需经过廿九个步骤的航线,这种夸大正是问题最严重的地方。」
「为什么叫夸大?」
「因为由第一次『蛙跳』所产生的误差,在进行第二次的时候,就会造成累积误差;到了第三次时,累积误差率就可以说已经大到了无法信任和可怕的程度了;依次类推下去还得了?它凭什么一次就能算出要廿九个步骤□□廿九次呢?问题在于到廿九次时,我们可能已经到了『银河系』的任何某一处□□根本搞不清是哪里了啊!所以我才只叫它进行第一步,然后才再进行下一步之前先去查清楚再讲啊。」
「步步为营,循序渐进,」詹诺夫击节赞道,「好□□!□□高明!我完全赞成!」
「对,可是我们只做了第一步,是否会因此让电脑感到很难过,觉得我不信任它呢?为了它的尊严问题,想告诉我它没犯错之下,它会不会一赌气,即使有错也不告诉我呢?它是否有接受自己并非绝对十全十美的观念呢?如果它没有,如果它不是的话,那我们也许没有电脑反而还会比较好。」
詹诺夫听到这里,脸色顿时转为一片凄惨。「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戈兰?」
「所以我才做了我唯一能做的事□□浪费掉一天时间。我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查了一下我们四周附近的几个星座:利用天丈观测法,照相法,以及手算法。我拿我们目前的位置,与这些星座的实际位置加以比对,看看是否有偏差存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结果却查不出一点东西。」
「好,然后又怎么样?」
「我后来发现了两个误差,仔细一查,却发现是我自己弄错的。我修正计算公式之后,将它们输入电脑□□只想看看它会不会自行算出相同的答案。结果除了它算出的答案多了几个小数点后的十进位值之外,证明了我的数字是正确的,而且它们也显示出电脑丝毫未错。这具电脑也许是个很自大的家伙,可是它的确有它可以自大的本钱。」
詹诺夫这才回过气来。「好,好极了。」
「对□□的确如此!所以,我现在决定让它一次进行完剩下的十八步。」
「一次走完?这□□」
「当然不是一次走完。别慌,我还不至于胆子大到这么无法无天。我会命令它一步、一步的来□□每跨完一步,先去查下四周的星座位置,如果是在偏差极限之内的话,它就能进行下一步。而假如有任何一刻,它发现偏差过巨□□放心,我给它的限度可不怎么大方□□那它就必须停下来重算其它剩下来的步骤。」
「你打算何时进行?」
「何时进行?当然是现在啊!□□对了,你现在不是正在编你图书馆的索引资料吗?□□」
「对啊,这是我唯一去编的机会啊,戈兰。我早就想把它编好,可是一直有事情碍手碍脚的。我一直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空闲去编哪!」
「我毫不反对。你继续编你的,别操心。专心去编你的索引。其他事由我来办。」
詹诺夫猛摇头。「别蠢了。这事儿没了结之前,我如何能放心。我都吓僵啦!」
「早晓得我就不告诉你了□□可是我忍不住想找个人讲,而你又是唯一在这儿的人。所以还是让我坦白告诉你好了。我们在每跳完一步时,都可能正好落在某个星际轨道的正中间上,而也许那条轨道正是某颗殒石或者所谓彗星要经过的必经之路,或者说,我们的落点正好是个小型的『宇宙黑洞』,那样的话,我们的太空船就会失事撞毁,而我们两个也就只好死翘翘了。这种事□□在理论上讲□□是可能发生的。」
「然而,这种机会非常之小。所以呢,你也大可以放心,詹诺夫□□你就安心的在你书房里看缩影片,或是蒙头大睡算了□□当然也许可能会有颗彗星,从『特米诺』大气层擦过,刚好砸到你的脑袋,你就死翘翘了也说不定。不过这种机会实在很小。」
「事实上,刚好碰上某样致命玩意儿的机会,不是说绝对不可能遇到,然而要想不被电脑算到的机会也很小,至少在进行超太空蛙跳的航道上撞到彗星的机会,远比蹲在家里被砸到机会还要小。我从来没听说过,有哪艘太空船是这么倒霉的。至于另一种的危险□□像刚好撞上某颗行星的事□□则更小。」
「那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呢,戈兰?」
特维兹怔了一怔,又低下头想了想,才说道,「我不知道。□□不对,我知道。我只是假定,不管发生灾难的可能性有多少,然而各人都生死有命;如果命中注定要死,而灾难迟早仍会发生。不管我再如何有把握不会出错,却仍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我里面说,『也许这次就可能会发生了。』也就是它□□令我感到有罪。□□我想就是这个道理吧。詹诺夫,如果真有事情发生的话,请原谅我!」
「可是,戈兰,好伙伴,如果真有差错发生的话,你我也都一刹那的说完就完了。那时候,我也无法原谅你,而你也无法接受我的原谅了。」
「我了解你的意思,所以请你现在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詹诺夫笑起来。「我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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