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耽搁了你的时间”她有点气喘吁吁,“和唐交换记忆的时间超过了我的预期。”
“没关系。”特维兹说,“你不是拥有他所有的记忆和知识吗?”
“有时候并不全是这样,毕竟我们并不是完全一样的种类,所以我们要互相交换,就象这样——”她说,伸出了双手,“你有两只手,它们都是你的一部份,它们除了一左一右外是完全一样的,但是你并不是同样地使用它们,有时你用右手多一些,有时用左手多一些,对吗?
所以,我们的记忆就和这是同样的道理,并不是完全相同的。”
“你说不过她。”佩罗瑞开玩笑地说。
特维兹点点头,“这是个非常深刻的比喻,可我并不完全认为是这样的。不管如何,我们现在可以上船出发了吗?天正下着雨呢。”
“是的,是的,我们的生命体需要这场雨,它下得正是时候。”
她突然惊奇地看着特维兹,“你身上是干净,你没有粘上雨珠。”
“那当然。”特维兹说,“我正避免被雨淋着。”
“但让雨淋到身上不是感觉更好吗?”
“完全正确,但就我的选择来说,我宁愿不被雨淋着。”
布里斯耸耸肩,“好吧,随你。我们的行李都放好了,让我们出发吧。”
这三个人走向远星号飞船,天空仍然轻轻地下着小雨,草地全都弄湿了。特维兹小心翼翼地走着,但布里斯却脱下了鞋子拿在手上,光着脚丫趟过了草地。
“这多舒服呀。”当特维兹往下看着她的脚时,她回应说。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说。他感到有些恼怒,“那些盖亚人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布里斯说:“他们正在记录这个对于盖亚来说非常重要的事件,你对我们很重要,特维兹,如果经过这次旅行你改变了想法并决定反对我们,我们将永远不会和这个银河融合在一起,甚至盖亚也会不再存在。”
“照这样说,那么我将决定着整个盖亚世界的生与死。”
“我们相信是这样的。”
特维兹突然停了下来,脱下了他的雨帽,天空显得一片湛蓝,他说:“但你现在就可以左右我的选择,如果你杀了我,我就永远不会改变我的想法了。”
“特维兹!”佩罗瑞被吓了一跳,呻吟说“不要这样说,太可怕了。”
“这种想法就是独立生命体的典型特征,”布里斯平静地说,“你必须明白,特维兹,我们并不是对你作为一个单独的人而感兴趣,甚至于你的选择。但实际上,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作为事实的导管,你才是非常重要的,你的选择是通向事实的指示,这就是我们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东西。如果我们通过杀了你来避免改变你的选择,我们只是在对自己隐瞒事实而已。”
“如果我告诉你的事实是盖亚模式是行不通的,你们全部盖亚人都会满怀喜悦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或许并不是满怀喜悦地,但最终会有一个了断的。”
特维兹摇摇头,“如果有什么东西使我相信盖亚是可怕的事物并应该毁灭的,那就是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他再次耐心地盯着那些盖亚人,“为什么他们站得那么分散?你们需要记录这么多份拷贝吗?如果他们中的一个观察了整个事件并存贮在他或她的记忆中,是否盖亚的其余生命体都会拥有这份记忆?如果你想的话,这些记忆是否可以贮存在数百万个不同的生命体中?”
布里斯说:“他们在从不同的角度观察着整个事件,每个人都将他所看到的存贮在不同的大脑中,当所有的观察完成后,这些记忆将会被汇总到一起,这时每一个人所获得的信息将会比他们单独观察时多得多。”
“用另外的话说,就是将资料汇总后进行完整的分析得到的信息比单独分析后再累加起来得到的信息更多。”
“完全正确。你抓住了盖亚生命模式存在的关键。你,作为一个单独的生命体,是由大概五十万亿个细胞组成的,但是你作为一个多细胞的个体,你要比另外五十万亿个毫无联系单独存在的细胞重要得多。你同意吗?”
“是的,”特维兹说,“我同意这点。”
他走进了飞船,转身短暂地望着盖亚,那场短暂的雨水给空气带来了一阵清新,他看到了一个苍翠、繁荣和安静和平的世界,就象在动荡而令人厌烦的银河中的一个美丽安静的花园。
——但是,特维兹认真地希望他永远不会再见到它了。
六
当密封门在他们身后关闭的时候,特维兹觉得他不仅是逃离了一个恶梦,而且是逃离一些压得他无法呼吸的不正常的事物。
他很清楚的知道,这种不正常的事物的一部份仍然在他的周围,那是布里斯。当她在这的时候,盖亚也在这,然而他也确信,她的存在是很重要的。黑盒子又要开始工作了,他很认真的希望他当初没有太过的相信自己。
他看着这艘船,发现它非常的完美。自从基地的市长哈拉宾奴把他当成基地的敌人,象避雷针防止闪电的危害一样强迫他上了这艘飞船,并把他驱逐到太空中之后,这艘船就属于他的了。当任务完成后,这艘船仍然是他的,他从未想过要将它还给基地。
虽然它只是属于他才几个月,但是对他来说它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家一样,现在他已经快想不起自己在泰米洛斯星上的那个家了。
泰米洛斯!基地的中心星球,在谢东的计划中,它担负着在今后的五个世纪中重新建立起伟大的银河帝国的重任,除了他——特维兹之外。他背叛了这计划,通过他自己的判断,他要阻止基地,并且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一种新的生命形式,一场比生命由细胞进化到人更为伟大的变革来取代谢东计划中的银河帝国。
现在他组织了这次搜寻计划,这将会证明或反驳他所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他发现自己变得很迷茫,于是他有点对自己恼怒了起来。他快步走进了驾驶舱,他的电脑仍然还在那儿。
它在那儿一闪一闪的,每件事物都在闪烁,这里一定被仔细打扫过了,他随手触摸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完美的工作着,而且好象比以前更加的有效。通风系统非常的安静,他不得不把手放在排风口上以确保它是开着的。
计算机上的光环发出诱人的光线,特维兹碰了碰它,光线展开来笼罩了整张桌子,他的双手的阴影被投射在上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已经屏住呼吸有好一段时间了。那些盖亚人对基地的科技一无所知,他们很可能会无意中毁坏了计算机。希望到目前为止他们没这样干吧——他的双手仍停留在那儿。
最关键的测试还得他自己来做,但他仍然犹豫了一会。如果有什么损坏了话,他想第一时间知道——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会怎么办呢?为了维修计算机,他将不得不回到泰米洛星,如果一旦他回去了,他很清楚地知道布兰诺市长是不会允许他再次离开的。但如果他不回去——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激烈地跳动着,不要再疑神疑鬼了。
他把手拿开,先右手,后左手,然后把它们放在桌子上。他立刻产生了一阵错觉,仿佛有另一双手在抓着他的手,他的感觉延伸出去,现在他能从任何角度看到盖亚星,翠绿而潮湿,那些盖亚人仍然在观察着他们。他将感觉向上延伸,他看到了广阔而多云的天空。他再将感觉往上延伸,那些云朵消失了,他看到了云朵后面湛蓝的苍穹和盖亚星的太阳。
感觉再一次地延伸,湛蓝的天空消失了,现在他能看见无数的繁星。
他穿越了星星,看着整个银河,它就象一座风车似的,他测试了计算机模拟出来的图象,调整了它的方向,一次次的变化着它的外观,让它朝着一个方向旋转,然后换另一个方向。他试着定位赛肖星的太阳,它是离盖亚星最近的一颗重要的恒星,然后定位泰米洛星的太阳,然后再试川陀星,一个接着一个。他试着根据计算机内贮存的银河地图从一颗星移到另一颗星。
最后他把手缩回来,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站在计算机边上,半躬着身子,好让他的手与计算机接触,他感到身子有点僵硬,在坐下之前他不得不伸了伸懒腰。
他热忱地看着计算机,整个人松驰下来。它刚才象以前一样完美地运作着。如果要描述他对这台计算机的感觉,那只有用爱来形容。当他抓着它的手时(他坚决不承认他有时会把“它”当成“她”),他们就好象是融合在一起,他可以做决定,可以控制,可以去感知,他感到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他和它,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就象盖亚星上的生命体所做的一样,只不过它们联合的数目比这巨大得多。
他拼命地摇着头,不!对于在他和计算机的融合这件事来说,是他——特维兹——在控制着全局,计算机只在受他操纵而已。
他站起来,走到船上的餐室,那里有各种各样的食物,还有一些适用的冷藏和加热的装置。他注意到他舱室的的微缩胶片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有理由相信——不,他完全相信——佩罗瑞一定也把他自己的微缩图书馆带来了,他现在很想听听佩罗瑞谈谈他的见解。
佩罗瑞!这提醒了他,他走进了佩罗瑞的舱室,说:“这儿也是布里斯的舱室吗?老朋友。”
“噢,当然。”
“我可以把普通舱改造成布里斯的卧室。”
布里斯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不需要单独的卧室,我和佩一起呆在这儿很满意。
但我想需要的时候,我得用用别的舱室,例如健身室。”
“没问题,你可以用任何的舱室,除了我的舱室。”
“好的,这正是我想说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能进我们的舱室。”
“呵,很合理呀,”特维兹说,他扫了自己的脚一眼,发现他的脚已经踏进了船舱,他向后退了半步,讥讽地说:“这儿可没有蜜月套间呀,布里斯。”
“我应该说,这房间可真够小的呀。”
特维兹强忍着笑,说:“你应该友善点嘛。”
“我们很友善呀”佩罗瑞说,故意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真的,老朋友,你可以让我们自己来安排。”
“实际上,我不能这么做。”特维兹慢慢地说,“我仍然坚持这儿不能有蜜月套间,我并不是要反对你做的任何事,但你必须明白你不能有任何的隐私,我希望你能理解,布里斯。”
“这儿有垛门,”布里斯说,“我希望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外,当它关着的时候你不来打扰我们。我只想这样。”
“当然我不会,但是,房间可是不隔音的。”
“你想说什么呀,特维兹。”布里斯说,“你是不是想说你可以清晰地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还有我们在做爱时发出的响声?”
“是的,这正是我想说的,记着,我想你会发现在这儿你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行为,这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很抱歉,但情况就是这样。”
佩罗瑞清了清嗓子,轻声地说:“事实上,特维兹,这有一个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你知道布里斯和我在一起时的任何感觉,整个盖亚星上的生命体都可以感知到。”
“我考虑过这事了,老朋友,”特维兹说,他看起来好象有点迟疑,“我没有提到这事——因为我不想你为它而烦恼。”
“但我恐怕事实就是如此。”佩罗瑞说。
布里斯说:“别把这事看得太重,特维兹,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在盖亚星上都可能有上千的人同时在做爱,还有数百万的人可能在吃东西、喝酒,或是在做其它一些快乐的事情。
这让盖亚的每一个个体都感到更加的愉快。那些低等的动物、植物和矿物质也有它们自身的快乐,这些也融合到整个盖亚生命体的快乐中,这是其它世界所不能理解的。”
“我们也有自己独有的快乐,”特维兹说,“我们可以把它表达出来,也可以自己享受而不为人知,这都随我们喜欢。”
“如果你能感觉到我们的感受,你就会知道你们这些单独生命体的快乐是如此的贫乏。”
“你怎么知道我们能感受到什么呢?”
“不用知道你的感受,也可以合乎逻辑地推断一个有着共同意识的世界能够感受到的快乐比你们这些单独生命体更加强烈。”
“也许吧,但即使我的快乐是贫乏的,我也想拥有自己的快乐和悲伤,我对这很满意。它们虽然是贫乏的,但它们是我自己的感觉,而不是你的那些血肉兄弟矿石的感觉。”
“不要讽刺,”布里斯说,“你把自己身体内的骨头和牙齿中的矿物质看得很重,不想让它们受到损坏,其实这些东西和其他跟它们一样大小的矿物质一样,它们的意识层次都是一样的。”
“就是这样,”特维兹嫌恶地说,“我们不用再讨论下去了,我不介意整个盖亚分享你的快乐,布里斯,但我不想分享它,我们一起住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我不想被迫分享你的感觉,即使是间接的。”
佩罗瑞说:“这个讨论毫无意义,我的老朋友,我和你一样都不希望你的隐私被侵犯,我的隐私也是一样,布里斯和我会小心的,对吧,亲爱的?”
“我听你的,佩。”
“毕竟,”佩罗瑞说,“我们是去寻找一个星球,我们在星球上得呆相当长的时间,比我们在太空中呆的时间要长得多,而在星球上,侵犯隐私的机会——”
“我不管你在星球上怎么做,”特维兹打断道:“但在这艘飞船上,我说了算。”
“好的。”佩罗瑞说。
“现在事情都说清楚了,是时候出发了。”
“等等,”佩罗瑞拉着特维兹的衣袖,“出发去哪?你不知道地球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布里斯和你的计算机也一样,你告诉过我有关地球的信息都无法找到,那么你准备怎么做?我的老朋友,你不能就这样随便的跑到太空里去呀。”
特维兹开心地笑了,自从他到了盖亚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感到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向你保证,”他说,“我不会胡乱的飞往一个方向,我很清楚地知道要去哪里。”
七
佩罗瑞在轻轻地敲了好长时间的门,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静静地推门走进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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