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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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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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脸和姿势看肯定是仁堂老人。声音和老人一样,衣服也是江堂老人今天出门时穿的。但衣服里边的身体无论如何不像是六十岁的人,就好像是一个年轻人的肩上安了一颗老人的脑袋,总感到不舒服。

当老人抱着她时,她明显感觉到了接触异性的感觉。她感觉到了年轻异性的气味,甚至有一种情欲的感觉。而这从平日的仁堂老人身上是绝对感觉不到的。

“我是不是神经有点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到害怕起来。

黑暗中,她感到好像有许多畸形的裸体怪物在淫笑着走来走去。

她刚想睡着,立刻又被噩梦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样,客厅里的钟敲了一点,又敲了两点。大约两点半左右,真弓突然感到好像有人在拉门外边悄悄走动。

她吓得编成了一团,仔细一听,发现急筹夸夸的声音在她房间的拉门前停了下来。

黑暗中,在微微发白的拉门外边,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双方只隔了一层纸。真弓屏着呼吸,盯着拉门外边。外边的人可能也在屏着气观察屋里的动静。真弓手心里搭着一把汗,忍耐着难熬的几秒钟。

这时,她忽然发现拉门被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拉开了。

是不是精神作用?不是。那个人小心谨慎地打开拉门,从门缝里拍脑袋探了进来。

真弓用被子蒙着头,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她发现那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脸白白的。可人的脸不可能那么白,肯定是白胡子白头发。只见那人白色的脸上两只眼睛在闪着光。那人在盯着真弓,一直看了大约有十来秒钟。可是真弓感到好像有半个小时那样长。当那个人发现真弓好像在熟睡以后,就放心地悄悄拉上拉门,蹑手蹑脚往远处去了。

凭直觉,真弓几乎可以断定那个人就是这堂老人。

可是,这个家的主人为什么要做这样奇怪的事情呢?真弓又遇到了一个难解之谜。如果那个人不是过堂老人而是一般的窃贼,真弓也不至于那么害怕。深更半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不是小偷而是家里的主人过堂老人,这使其弓感到很吃惊。这简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恐怖。

深更半夜,伯伯查看我是不是睡着了,他究竟想干什么呢?是不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真弓再也躺不下去了。她不由得悄悄起床,披上衣服,轻轻打开拉门,往走廊巡视了一下。

走廊的尽头是老人的书房。她看见书房门前有个白色的影子。吝啬的老人从不开走廊里的灯,看不清是谁。但可以断定,那个白色的东西肯定是穿着睡衣的过堂老人。

她看见那个白色的东西打开了书房的门,悄悄地溜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从门锁缝里透出来一缕微弱的光线,看样子是把书房里的电灯打开了。

真弓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主意。这个主意让她感到有些害怕,但害怕也更增强了她的好奇心。她像个鬼魂似地蹑手蹑脚治走廊走到书房门口,蹲下身来从门锁缝里往房子里察看。

她看见穿睡衣的仁堂老人在电灯下正挨个打开书橱,把里面的帐本以及书等往地上扔。

哎呀,看来伯伯真的是精神不正常了。

他的确是疯了。当他把所有的书橱都翻过一遍后,地板上已经到处是书,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翻完书橱,老人又把目光转移到了墙角的保险柜上。保险柜里存放有仁堂胜过他生命的重要资料。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看。过了一会儿好像找到了密码,只见他对照着笔记本开始拧保险柜上的密码盘。

哎?伯伯好像忘记了保险柜的密码。伯伯的那个笔记本像宝贝似的平时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我也知道那上面记有保险柜的密码。几个简单的密码,伯伯早就记住了,不看笔记本也能想得起来。可今天伯伯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对照着拧密码盘?奇怪,俐e是不是脑子不正常啊?

保险柜终于打开了。老人又开始往地板上扔起东西来。但惟有一张装在信封里的记着什么东西的小本子没有奶,宝贝似的把它装进了他睡衣口袋里。

真弓曾见过那个信封,里边装的正是传到她家的伊贺屋传右卫门的记有暗语的小本子。本子上写有传说中的藏宝地点。过堂老人从真弓父亲那里拿来那个本子,宝贝似的放进了那个保险柜里。

真弓越来越感到不可理解,心里感到很紧张。这时过堂老人举动越发奇怪起来。

只见他大步走到朝院子的窗户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下子从窗户跳到了院子里。

哎呀,怎么办?伯伯真的疯了。是不是要把爸爸或看家的伯伯叫醒呢?真弓刚想跑回去叫人,发现老人又从窗户那里回来了。只见他光着脚,脚上粘满了泥。看样子是在院子里跑了一圈。

老人带着两脚的泥在书房里走着。在地毯和地板上留下了许多泥脚印。接下来他又躺在地板上,把地板上的书搅得乱七八糟的。看样子他是存心要把房间弄乱。

这时候真弓看到了更加让她害怕的事情。

老人这时爬到了书房门口,两条腿刚好暴露在真弓的眼别。

他两只粘满黑泥的脚底板和小腿露了出来。

看到老人的两只脚和两条腿,真弓吓得差点没喊出声来。

眼前的脚和腿决不是干瘪老头的脚和腿,而是年轻人的有光泽的脚和腿。

虽然过堂伯伯腰弯成那个样子,看上去像个老人,而实际上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真弓感到像遇到了妖怪似的,心里害怕极了。她感到心脏已经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已经不敢再看下去,瘫倒在走廊上,勉强爬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钻进被窝把头蒙了起来。

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甚至没有勇气把这事告诉父亲。她不相信这是事实,总感到是一个噩梦。她怀疑这一切都是噩梦。她不敢再多想,因为这太可怕了。

她蜷曲在被窝里,像得了热病似的浑身不住地发抖。

白马王子

长话短说。到了第二天午后。

过堂老人的宅第靠近历史悠久的K大道,这里有许多灌木丛。这时,从混凝土围墙的后门,悄悄走出来一个身穿朴素西装的姑娘。她遥望大道的尽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一眼望不到头的武藏野林荫大道,暖融融的春光,靠在路边高大的柞树上等待来人的美丽少女。那情景简直就是一幅画。如果眼前这情景是一幅中世纪西方的风景画,那么还应该添加一个从街道那头朝少女跑来的骑士。美丽的少女眼睛里分明充满了期待,就像是在等待她年轻的骑士。

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星野真躬尽管昨夜的恐惧使她依然脸色苍白,但她焦急等待的眼神中仍然流露出这个十九岁少女的期待之情。少女的骑上是哪个幸运者呢?

啊,你瞧!那个幸运的骑士不是从街道的那头远远地穿过树丛朝少女跑来了吗。

虽然,跑来的不是身穿盔甲的骑上,但却是当今白马王子似的贵公子。肤色白皙的英俊青年催动胯下白色坐骑,沿空无一人的大道急速朝少女跑来。他身穿西服上衣,下穿马裤,头戴银色头盔,脚蹬提亮的皮靴。他和少女一样,同样像是西洋风景画中的人物似的。

青年人只说他姓有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人。他几乎每天都准时骑马路过这条大道。不知何时他开始和真弓相互打招呼,下马和她谈几句话。而如今青年骑马来这里纯粹是为了和真弓见面。真弓也每天来这里等待这位白马王子。

不一会儿,青年来到真弓面前勒住马,轻快地从马上跳下来,像中世纪的骑上似的恭恭敬敬地把一束春天的鲜花献到了少女面前。

少女羞红了脸感谢说:

“啊,这花真漂亮!谢谢你每次送花给我。”

“我们往那边一起走走好吗?”

在青年的邀请下,少女手捧鲜花和牵着白马的青年并肩静静地向前走去。

每次见面青年都要把有关他的事讲给少女听。

“我今天要说的事没什么意思。你还记得离这条街有三四里路的那个G神社的林子里的那个水塘吧?那个水塘里最近淹死了一个刚刚五岁的小男孩。虽然当时旁边有人,但都是些老人和儿童。大家都站在那里喊‘快救人!快救人!’但没有一个人救他。

“最后,当然是我跳进水塘救了那个儿童。我用马驮着那个不醒人事的孩子,一直把他送到医院。待那个孩子恢复正常之后,我又把他送回了家。

“虽然是小事一桩,但我觉得毕竟是做了一件好事,心里感到很愉快。

“好,该真弓你说了。你昨天过得愉快吗?”

但不知为什么,平时开心活泼的真弓今天却耷拉着脑袋,一点笑声也没有。

“真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对了,有一次你给我讲的关于你祖辈上留下来的宝物的故事,后来有结果了没有?是不是那个密码还没解开响?”

“哎,我在这里等你正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怎么说呢,我感到好像在做噩梦似的。”

真弓仰起脸,像是很恐惧似地看着青年那双美丽的眼睛。

“啊,是吗。对不起,我只顾给你讲些没用的。你说你好像在做噩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青年的催促下,真弓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青年讲了一遍。

“而且,看上去过堂伯伯好像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早晨他看到乱七八糟的书房还吃惊地喊来警察,折腾了好一阵子。明明是伯伯自己辟的带泥的脚印,却很害怕似地说这肯定是外边进来的窃贼踩的。”

“你说的这事太奇怪了。昨晚发生的事你没跟谁说过吗7’

“哎,没说过。因为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说不定真的是我做了个噩梦。”

“不,恐怕不是梦。这件事我多少有点线索。不过你先接着说,你伯伯后来又做什么了?”

“等到符察检查完走后,伯伯把我父亲叫来商量说,窃贼肯定是来伤密码本的,幸亏我把它藏在贴身的地方,这事万万不可大意。他说他随身带着密码本,这肯定是说谎。因为他明明昨天晚上装做窃贼的样子刚刚从保险柜里拿出来。”

“嗯,那后来呢?”

“后来伯伯说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让坏人抢了先就麻烦了,必须尽快开始寻找藏宝的地方。他还问我父亲说,‘星野你应该知道藏宝的地方吧?’你说他问的奇怪不奇怪。当然我父亲回答他说不知道。因为密码还没有解开。

“这时伯伯又奇怪地说,‘对对对,你还不知道。说实话,我对那个密码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藏宝的地方也大致可以确定方向了,明天早晨我们俩就去甲府附近的一个叫什么山的山里去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天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至少应该开始对藏宝地点进行实地调查。’

“后来,他又和我父亲商量了很久,最后好像决定明天早晨两人一起去寻宝。

“而且,仁堂伯伯和我父亲商量完后,说了声‘我傍晚回来’就外出不知到哪里去了。”

青年听罢真弓的话,不知为什么忽然表情严肃地停住了脚步。

“真弓,我总觉得像是有坏人给你们下了一个圈套,我差不多能请出他是谁了。如果过堂伯伯是其他人装扮的,那么据我所知全日本只有一个人能够化装得那么巧妙。不仅如此,几天前我还瞟见那个人在作家附近徘徊。你刚才议昨晚你家院子里的那个人是小孩子的身子大人的头。由此,我已经基本能猜出对手是谁了。

“真弓,过去我没有给你说过,我有一个仇敌。那家伙是玩杂技的魔术师,他有高超的驾驶飞机的技术,又是赛车冠军,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同时他又有一颗极其残忍的野心,那就是利用他惊人的才能把这个世界变成地狱。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的化身。

“我必须和他战斗。我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

“啊,我终于可以见到这个恶魔了。我多么希望那个让你感到恐怖的家伙就是我要寻找的人啊。

“真弓,正好你伯伯不在家。你能把我介绍给你父亲吗?反正总有一天我要见你父亲的。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我有话想跟你父亲商量。”

虽然真弓对青年的话还没有真正理解,但她没有理由拒绝青年要求见她父亲的请求。更何况她一直在期待着让她激动的这一刻。

“那么我去跟我父亲说一下。你从前门去我家吧。你放心,我父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

这对恋人微笑着暂时分了手。

鸟居岭上的奇遇

第二天早晨,在新宿开往松本的直快列车三等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有两个模样奇怪的旅客。

这是满脸白胡须的老人,另一个人头戴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戴着一副很大的墨镜,人长得很瘦,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两人都身穿破旧不堪的西装,打着绑腿,手拿不值钱的拐杖,一看便知是地道的老牌登山家。不用说是过堂老人和星野清五郎去旅行探宝。

中午时分,列车过了甲府在韭崎停了下来。两人下火车,雇了辆汽车说是去增富温泉。他们让汽车开到鸟居岭的山脚下,然后开始徒步往山顶小路上爬去。

增富温泉并不是游乐场所,很久以来就是一个用来治病的冷清的地方。因此,并不像一般的温泉那样热闹。街道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没有一个游客。

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是身体虚弱的病人。并不太险峻的鸟居岭也让他们爬得浑身淌汗,途中休息了好几次。

越往上爬他们感到视野越宽阔。远远看见山脚下流淌着的山涧溪流,刀切斧劈般的峭壁,从树林深处传来阵阵杜鹃的叫声。天空晴朗无云,春天的太阳把山岭小路照成了白色。

让堂老人在路边石头上坐下来,招呼星野清五郎说:

“清五郎,好像离山顶不远了,我们在这里再休息一下吧。同时我还有话跟你说。”

“啊,好吧。我也有话想问你。这个地方很险峻呐。”

星野在另外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俯视脚下深深的山谷。

背后是深不可测的密林,眼前是数丈高的峭壁,中间是一条不足三四米宽的栈道,前后看不到一个过路人,使人感到很寂寞,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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