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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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差-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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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多远?”席德靠在沙发上,轻声呢喃,“曾有一女子也对我说过此话,她的‘永远’不过百年。”

“只要我能陪着他,就会陪他。”

“他若是死魂,你也能陪他的。”

他逼得我终究坦承,“无关苏毓是死魂或是其他,是我。”

“我知道,若我五年后未选到清朝,他仍会过的很好,可能去投胎,可能继续游戏人间,他就是个会打发时日的个性。”

“但是我不是……”我低头,“他不在身边,我会想他,会寂寞。我从来不擅长风生水起地度日,只是与多数人一般,很平凡很平凡地渡过每一日。”困守四方之地,只看一处天空。

当鬼差并不是那么有趣的工作,它一日将面对生离死别数次。人死前的表情大多狰狞憎恨,忿忿不平,不甘不愿,即便他目光不是瞪着你,看着也让人心惊。

鬼差犹存着凡人的心,做得时间长了,总会觉恻隐不忍。无怪乎鬼差流失率那么高?看多了不是麻木不仁地投胎,便是惶恐逃避去跳槽。

“我希望苏毓能当鬼官,这样他才能陪在我身边,长长久久。”心中温暖的避风港,即便再投胎也不一定能再遇到。

席德静默半晌没再言语。

我尝试地问,“可以吗?”

他缓缓开口,“那……你想让他当什么鬼官?”

什么鬼官?为何到处都问我这个?

鬼差?鬼吏?鬼使?还是其他鬼官?似乎何种答案都不对劲。

“我不晓得。”

“七七,苏毓是我千年来唯一改变命运的凡人,你可知为何阎王每千年能改变一人命运?”

我不知他提起这话头是何用意,惟有摇头。

“因为地府事务总代理,也就是阎王,同你的鬼差一职相似,旁人畏之不及。”他浅浅勾起抹笑容,“千年一次的合约,约定了则必要做千年,否则魂飞魄散。”

“千年?”鬼差因跳槽而人手不足,阎王竟一做便注定千年。

“地府鬼官中除了小蒋,都不知个中究竟。”他自嘲,“千年啊,若是没找到继任者,还有另一个千年,可谁又会贸贸然贩卖千年时间?”

我心底浮现不详的预感。

“于是每任阎王每千年都有一次机会,改变一人的命运,以达到寻人继承其位置的目的。”他闭上双眼,“千年前,上任阎王以我妻子的命运为胁,让我入地府为阎王,历经千年。”

“苏毓在哪里?”

他不答,“我大可同样以苏毓为交换,让你与我签下千年契约,以你的个性,自然会为他付出一切,如同千年前的我一样。”

席德猛地站起,“幸而有个傻子,他愿意自己签下千年,困住自己。”

我看着席德走至我面前,“希望他比我幸运,你真能陪他永远。”

……

有多贪心?

若能得千年相守就好了。

……

我从没想过真能得千年相守,而且是在如此情境下。

“一千年了,我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去投胎了。”席德绕过我走出门外,渐行渐远,声音愈轻,“苏毓,聂七七,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原本坐在旁边看文书的鬼官来到呆呆站立着的我身旁,“这是我唯一一次让你看到我死魂容貌的机会,你真的不抬头看看吗?”

“苏毓!”我没抬头,而是直接扑入他怀中,将他紧紧搂住。

“好吧,”他叹气,“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见到。”

一场豪赌

席德浮在半空中,注视着下方在茂密丛林中夺路狂奔的男女,他们身后是持着火把追逐的人群。很简单的情节,不同部族之间不被允许的爱恋,逼得他们亡命天涯。

他曾经自以为是天底下命运最凄惨的恋人,现在才发现,各个空间各个年代这样的故事反复上演。

被包围后的男子将女子护在怀中,女子也紧抓男子的手臂,泪水流淌成河。最终,他们还是被两边的族人强硬地拉开。拆散后的两人脸上尽是绝望与不甘,等待他们的不是死亡便是酷刑。

这是每百年席德必要再翻看的记忆,他自己的关于生离死别的记忆,提醒自己,那个辜负了他的女子,也曾如此真心实意紧抓着他,依附着他,他们之间的爱不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几近自虐的行径在苏毓的一句话中揭示缘由,原来他也是个赌输后不肯下赌桌的赌徒。他不放过的,不是她,是他自己,他竟是无法放下。

千年前,他先被族人处死,而她面临的是酷刑。

“想救她吗?”上届阎王容颜妖异,穿着古怪,七彩的头发像堆杂草盖在头上。

他吊儿郎当地抛出一句,“我姓阎名王,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当时的席德,甚至不知阎王为何物。

××××

“何事劳得阎王大人大驾光临?”苏毓瞥了眼端坐在他算命铺前的席德。

“在这算命?真是闲情逸致。”

“这可是门学问。”

“哦?怎么说?”席德问他。

“即便信口胡说,也要能自圆其说,更何况……”他勾起唇角时,便代表算计,“世间无另一行当能如算命般深记人心。”

“凡人会遗忘他们父母的叮嘱,会忽略朋友的誓言,会忘记爱侣的床边示爱,但相士的三言两语,他们却会铭记在心,奉为一生必遵循的金玉良言。”

席德想到破除迷信也才是几百年后的事,古代人又如何敢不迷信?

“因而你选择相士?”

“七七作为鬼差,被人忽视是自然,她也不甚在意。”他停顿,缓缓吐出字句,“但我的话,既然说出,就应有人记着。”他的存在感向来强烈张扬,不容旁人漠视。

“难不成你就永远在清朝当神算?”席德问他,略带挑衅,“你甘心?”

苏毓不慌不忙反问,“你留下我这两百年,应绝不是只让我见到七七即可,也有你的打算吧?”

“何以见得?”

“两百年来,我有意无意间没少捅过篓子,你能一忍再忍,必有你的目的。”

“原来你闹出事端是为查探我底线?”

苏毓并未否认,“你想说的话,直说吧。”

席德想了想,开门见山问,“我若给你机会入地府做鬼官,你可想去?”

“什么鬼官?”他挑眉,“官阶低微的我不做。”

“我想聂七七只期望你能当鬼官就好,可没考虑过你的野心不小。”席德有些想笑,性格差异那么大的情侣确实少见,或者如此互补才成完美。

苏毓无所谓地耸肩,“那也成,横竖我迟早会升上去。”

“升作什么?”

他眯起眼,看着席德,“我看做阎王就不错。”

“或者你才是天生适合当阎王的人。”席德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能给你这个机会。”

××××

席德第二次来找苏毓时,手上多了个巴掌大的光球。

“考虑好了吗?”

苏毓将目光落在那七彩变幻的光球上,“那是什么?”

他将球递给他,苏毓接在手上,感觉不到球的重量。

“这是你前世交给我保存的记忆球,里面有你前世想保留的记忆,”席德瞧着苏毓脸上的细微变化,“为公平起见,你可看过记忆后,再告诉我答复。”

苏毓将球在双手上把玩了会,“没想到我前世还有必须要保存的记忆。”

必须保留,表示留有遗憾。

“只须驱动法术,就能进入这记忆查看。”

“不了,”苏毓将球放入衣袋,“这记忆球倒是漂亮,可给七七看看,但其中的记忆就免了。”

“或者对你的决定很重要,不看会后悔。”席德忍不住提醒。

“重要?”他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前世是前世,与我无关。”

今世已多是纠葛,再加上前世,岂不乱套?

“那你的抉择?”

“我会当阎王。”苏毓补充,“我清楚阎王须签千年,也明白一旦毁约灰飞烟灭,所以你别废话了,签吧。”

“那么急?”席德想了想,“你怕我会找上七七?”

“你找了吗?”

“若我说我已经找她了呢?”

苏毓盯着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杀意,“若你让她签下契约,上天下地,我也会折腾得你不得安生。”

“你是怕她签下千年之约?还是怕你自己辜负她?”

席德突然恍然,“你是对自己对聂七七的爱并无把握?”

“无关什么把握,感情本就善变,更勿论这天长地久不是百年,而是千年,”苏毓斜睨席德,“你当阎王那么久,见过千年之恋吗?”

席德艰涩地开口,“的确曾有恋人允诺千年,最终一方还是离开了。”

“这很自然。”苏毓一脸平淡,“即便是七七这个性,我也不能保证真得千年相守。”

他等过两百年,知晓时间的漫长枯燥,变数丛生。

席德转向苏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下这个赌注?”

“若我不签,你会找七七吧。”而七七必定会毫不犹豫地签下,“这场豪赌早就开始,如果必会有一方辜负另一方,我宁愿届时被留下的是我,如此而已。”

他尚能自我排解寂寞,若是被困住、被留下的是七七,不用毁约,她的心已经灰飞烟灭。

这道理,席德千年间也想过,可不愿承认。

辜负本是注定的,相守才是奇迹。

苏毓察觉到席德的黯然,心下了然几分,别有深意地笑了。

“更何况,我可不能容忍七七比我的官阶还大。”

男主外,女主内,某方面而言,他还是个很保守的男人,留有私心。

七情六欲

苏毓带些新奇地看着面前会发光的板,这是不是七七那个时代的产物?

巴掌大的四方屏幕在苏毓面前,席德向他解释,“你只须将右手按上,即可签成契约。”

右手?苏毓将手收了回来,“当上阎王后,就可统管手下所有鬼官?”

“不错。”席德当然不会认为他此举是反悔,只是好奇他又想搞什么名堂。

“包括惩罚?”

“当然。”

苏毓将右手伸至席德面前,“那在我当上阎王之前,你先以阎王的身份,让我尝尝警示环的滋味吧。”

警示环?席德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七七告诉你的?”

苏毓微笑着摇头,“不是。”她若是能坦白告诉她,那他也能光明正大心疼她了,偏偏她就是憋着,憋得他只能赌气装傻。

若不是宫离去投胎之前来找过他,他可能至今仍不明白为何当时她不言不语,分外冷淡。

“我想经历下那痛。”苏毓已经想了很久了。

会有多痛呢?

生前曾两次发觉七七颤抖的手,却从没想过当时被认为无所不能的她也会遭受惩罚,有不得已的苦衷。

“也是,若你当上阎王,恐怕只能找天官来施法了。”惩罚的法术的确仅仅是上级对下级的。

席德略为施法,苏毓的手腕上就多了个手环,白玉色的晶莹透亮,随时间流逝慢慢转红,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咬牙挺着。

“这痛大概比女子生孩子,更痛一些吧。”席德扬手收回手环,“最糟的是,一旦痛过头了,灵魂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苏毓左手揉着右手手腕,低头不见表情。

宫离当日说过,我已作鬼差五十余年,这差事太寂寞,恋上凡人也是常有的事,而凡人的生命又总是孱弱不堪,生存得险象环生,鬼差一旦交付感情,就不由自主破戒越矩地帮助他们……不是说仗着身份就能随便扰乱他人的人生,鬼差付出的代价,从不曾小过,我不知你是苏毓还是阿八,请善待七七,相守的机会得来不易,勿忘珍惜。

他会珍惜的。

“签约吧。”将右手手掌贴在那屏幕上,苏毓不带有丝毫犹豫。

××××

“席德,你做满了千年的阎王,现今你是选择上天庭,还是投胎?”

天官做着例行的询问,声音平淡。

席德看着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神祗般不可侵犯,可惜他不想变成他那样的,“我选择去投胎。”

“若选择去投胎,按照天府规定可许你个愿望,你说吧。”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作答,天官回得流利。

愿望?席德想起上届阎王的愿望,那个胡闹的男人。

天官突兀地开口,“你和她千年之前曾在轮回中相遇数次,每次都是情深缘浅,如此历劫后累计的缘分才成为‘七世情缘’,”

这个她,他们心知肚明。

“本来你当阎王那一世,是你们的最后一劫。但上届阎王等不及到你们‘七世’开始,便将你们灵魂拉去了地府。”

“你想说什么?只因他太心急?而我和她只是情缘未到?”席德摇头,他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你们下一世若是一同轮回,可得七世相守。”天官看向远处的身影,叹了口气,“她托我告诉你,她愿陪你入轮回”

他摇头,不是被她抛下的恨,而是努力困守自己千年的苦。他的不原谅,他的不释然,让自己身陷囹圄。

而今他只想休息,先休息千年吧,“天官,在下个千年中,我不愿再投胎为人。”

动物也罢,昆虫也罢,为猪为狗,混沌度日,不再为人。

当人,有七情六欲,太累。

食言而肥

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地府这种不存在工作纪律又八卦的场所,谣言总是比潮汐波浪更汹涌更诡秘。

“七七,”小倩匆匆赶到饿死酒楼,还没来得及喝口酒,就迫不及待开口,“我跟你说哦……”

“地府换了个阎王,是换阎王哦!”鬼头大哥就在她后面,省略了铺垫,直奔主题。

“死老吴,说了让我来宣布的。”小倩懊恼不已,“早知道就先说了再说,七七大概是地府中唯一一个不晓得这消息的了。”显然她的八卦成就感没了。

“我说她是头个知晓的,”小蒋闲闲地跟在后头,他身后还有林城和娴淑,我认识的鬼官大半都凑齐了。

“听说是个狠角色,一上来就有几百年道行。”鬼头大哥说的很带黑帮气息,引起林城的皱眉,“别瞎说,地府不会让不三不四的死魂来当阎王的。”

“这可没准的,”小蒋高深莫测地奸笑,“又不是没有过。”

“什么意思?”众人齐问,历经千年的小蒋总是晓得些内幕。

“上上任的阎王就是个痞子。”

我暗暗摇头,完全插不上嘴。再来苏毓即便狂傲肆意了些,和痞子也是无关的,他正认真地整理地府文件。

“根据我生前招聘的经历,”鬼头大哥沉吟了会,才继续道,“新官上任,都是要精简裁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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