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辽东都有这样的要求。
三日后,大盛魁信使悄然奔向辽东。
晾马台,额如卓几乎搜遍了每一片草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追踪数百里路,最后马贼的踪迹消失在集宁海子之侧,对面是茫茫群山。
“太大意了!”额如卓满是悔意,两年前他就统一了朵颜草原的马贼,万万没想到会在空旷的漠南草原让人捡了篓子。和八大家配合数年,从未发生过意外,如今大局已定,竟然出了差错。
“张坝空旷,很久没有马贼的消息!”身边的人满是纳闷。女真大军返回辽东时将林丹汗遗留在漠南草原的绝大多数察哈尔人都带走了,其他人都逃之夭夭,张坝草原没有牧民也没有商队,马贼也无法生存。
“土默特人好大胆子!”额如卓也猜到几分。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外围守卫前来报告:“辽东来人了。”
额如卓一惊,问:“在哪?”
“已到二十里外。”
额如卓翻身上马跟随守卫往东而去。
二十里外的草原,三百骑兵缓缓西行。
额如卓到了近处看的真切,心中大惊,翻身下马跪拜道:“拜见贝勒爷。”
马上的岳托微动马鞭,说:“起来吧,有线索吗?”
额如卓万万没有想到,一支小小的商队遭袭,竟然惊动了岳托。
岳托猜到他的心思,问:“你很意外我会来吗?此事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要面见俄木布汗,你继续查探,下次不可再大意。”
额如卓脸上发烧,心中惶恐不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是岳托首次当面训斥他。
岳托招手示意额如卓上马跟在自己身后,说:“你也不用自责,连我也想不到有人有这么大的胆。”
“贝勒爷知道是谁干的?”
岳托轻笑,说:“是谁干的,并不难猜。你要尽力搜寻马贼的下落,如果能够尽歼这些人,我要办的事情也会轻松些。”
嘱咐完额如卓后,岳托率三百骑兵往西往归化而去。
第106章 阴谋(上)
手中的密信慢慢靠近昏暗的灯火,焕发出一股蓝色的火焰,瞬间消失。
翟哲背手走出营帐,进入十一月,塞外的气温变冷,夜间更是寒意透人,触手处盔甲冰凉。
宗茂紧随身后,短短几年间,他从一个奴隶少年变成掌管汉寨数千人钱粮货物的总管,都得益于眼前这个人的栽培。
“很不错,回信让萧统领率部返回,我要看看八大家如何反应。”翟哲背手声轻。
“是”
“那件事耿竹办得怎么样了?”
“进展顺利,汉部多人和那边熟识,办起来并不难。”宗茂低头回答。
翟哲思量片刻,道:“耿竹从未经事,嘱咐让王义千万不可出差错!”
两个多月前,翟哲筹划在土默特部落汉人中安插眼线,监视土默特部几大头领的动静。汉人进入草原后多数成为汉奴,少数进入汉部,双方多人从前都熟识,甚至来自一个宗族,安插内线易如反掌。
翟哲身边的第一批亲兵,活下来的如今至少都是个百夫长。因为耿光的缘故,翟哲也不放心将耿竹放入战场,放在身边又没有逢勤慎言谨慎、季弘忠心勇猛,地位甚是尴尬。
王义与耿光交情甚深,不忍看耿竹荒废,多次在翟哲眼前举荐。
翟哲先安排耿竹随商队走漠西,经受考验后,正式让王义和他共管此事。王义为人稳重,有他协助,翟哲才能放心。
“让他紧盯那个古禄格,他和女真人关系密切,商队也是他引入归化的。”
“遵命!”
“你回去吧,让鲍广和逢勤过来随我去巡营。”
宗茂领命而退。
托克托草原数百帐篷伫立在草坡之顶,月色之下,巡逻的士兵牵着杀狼犬巡梭在草原中,偶尔发出一声低吠。
汉部骑兵驻地处于归化城的西偏南方向,往东至归化,往南至老鸦山,轻骑驰骋半日即可,在此地让他可以关注到漠南草原发生的一切,又不影响骑兵训练。
上午的训练才结束,翟哲卸下盔甲,汗湿透贴身的棉衣。
大营外,两个蒙古骑兵飞奔而至。
信使进营面见翟哲,行礼道:“大汗召见!”
“何事如此紧急?”
多数土默特人对翟哲都很友好,在大旱年间都受过汉部的恩惠。
其中一人笑答道:“昨天夜里有女真人来了归化。”
“哦!”翟哲蹙眉,说:“你稍等,我换身衣服马上随你去。”
半个时辰后,汉部千户五百亲兵营队列整齐往归化城而去。
归化城内,俄木布汗府邸,岳托坐在主座,俄木布汗一边相陪。
“我这次来访,是有两件事要告知大汗,”感受座位上毛皮的柔软,岳托放松身躯,说:“我大金大军在大同已有三个月,土默特部给了很多帮助,天聪汗让我转达谢意。”
俄木布汗微微欠身,答道:“愿为天聪汗效力!”。
“如今我女真大军仍然滞留明境,处境艰难,天聪汗让我来漠南就是想往土默特部再借一万石粮草,待明年必然归还。”
岳托语气温和,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俄木布汗的身躯僵住了,半晌后强笑说:“我土默特部如今确实已经没有了余粮,冬天就要来了……”
岳托轻摆右手,绽开笑容,说:“大汗不用在我面前哭穷,据我所知,今年丰州滩米粟丰收,收获有十几万石。我大军所征不过一成,再说只是借粮,来年必然归还。”
岳托对土默特收成如此清楚,俄木布汗背脊发凉。
“托长生天的福,今年确有收成,但如今土默特部加上汉人有五万部众,一年所消耗也所剩无几,明年若是灾年,恐怕就无法度日了。“
“明年我们会还回来的。”岳托的笑容慢慢收敛。
俄木布汗咬牙,说:“减半如何?”
“若是大军粮尽,两白旗勇士不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在岳托口中,胁迫的话听起来也像是在商量。
想起多尔衮,俄木布汗不寒而栗,从火烧归化起,那个人给他感觉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扑上来咬一口。
事关女真大军安危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岳托喝了口茶,目视不知所措的俄木布汗,继续说:“我在漠南草原遇到一件事,想必大汗还不知晓,从归化返回张家口的商队好像被马贼劫了。”
俄木布汗满脑子都是粮草,并没在意岳托说的这些话,轻“啊”了一声。
岳托自言自语,“汉商走草原无非是为了钱财,没想到彼此之间竞争竟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张家口的商队也不知还敢不敢再来归化。”
俄木布汗此时才听清楚岳托所说,心里又是一阵突突,脑袋上青筋迸出,讪笑回应:“草原马贼猖狂。”
岳托哈哈一笑,说:“张坝草原已一年没有人迹了。”
俄木布汗再也坐不住了,没有心思细谈下去,片刻之后借故告辞离开,看俄木布汗匆匆离去的背影,岳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才出府邸,古禄格快步跑过来,报告说:“归化返回张家口的商队被劫了。”
俄木布汗怒火中烧,道:“我已经知道,不用再说了。“
“汉人的伙计说马贼中有土默特人。”古禄格好像对此消息不可思议。
“召翟哲!”
俄木布汗下令后快步出归化城往城北的兵营而去,他无法容忍翟哲如此过格的行为。
汉部五百骑兵驻扎在俄木布汗大营十里之外,携季弘二十人直入兵营。
进入汗帐,翟哲行礼,才看见大汗仿佛要杀人的眼神。
“张家口的商队是不是你干的?”
翟哲本就没有想着隐瞒,回答干脆:“是!”
俄木布汗抓住眼前的箭壶猛然砸到翟哲眼前的地面上,大骂:“你怎敢如此大胆,是想绑架我土默特部吗?”
翟哲并不慌张,问:“大汗,这个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想到岳托来访蹊跷突然,俄木布汗稍稍冷静。
“我从未想隐瞒大汗,但您想岳托是为何而来?”
俄木布汗冷笑,说:“不要以为我土默特部离不开你。”
“请大汗自问,大明、女真和蒙古分别对土默特如何?”
不待俄木布汗回答,翟哲接着说:”大明对土默特最为优厚,市赏和册封从不吝啬;蒙古诸部除林丹汗外,其他部落也能和善相处,但如今林丹汗已死;唯有女真对各部压制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迟早有一天蒙古各部都将屈服在女真的铁蹄下。“
“大汗,女真的狼子野心,您看不清楚吗?”翟哲拜服在地,泣诉道:“张家口的那些人都是女真的爪牙,我是帮大汗清除祸患啊!大汗若让他们进入了归化,土默特部落连每天牲畜生了几头崽都逃不掉他们的耳目。”
想到岳托对部落收成的了解,俄木布汗脸色稍霁,说:“你不该擅自行动。”
“女真强缴军粮,让张家口爪牙千里迢迢来到归化,现在又来挑拨汉部和您的关系,那就是不放心土默特。土默特和大明的关系终究让他们忌惮,毕竟大明才是他们最强大的敌人。匹夫无罪,怀璧自罪。”翟哲苦口婆心,口干舌燥。
“土默特无法与女真人人反目。”俄木布汗叹息,巨大实力的差距不可弥补。
“等待!”翟哲从地上爬起来,眼中难掩兴奋,挥动右手。
“就像几年前一样。大明很大,曾经土木之变时,连皇帝也陷在瓦剌,终究有中兴,如今只在另一个低潮,待境内民变一了,腾出手来就可以对付女真了。土默特只需蛰伏和积蓄,暗中联合大明和蒙古诸部,我会像当初一样继续为大汗效忠。”
翟哲语气抑扬顿挫,在某一刻连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所说。
“有那一天吗?”俄木布汗迟疑。
“有!”翟哲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一定要让俄木布汗相信。
“走一步算一步吧。”俄木布汗长叹。
第107章 阴谋(中)
“请大汗明断!”
翟哲扑俯在俄木布汗的脚下,头紧贴花色的羊绒地毯,口鼻处传来一股膻味,那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俄木布汗端详良久,终于说:“起来吧!”
“是!”翟哲起身侍立一旁。
“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会背着我自作主张。”大汗的口气严厉。
“遵命!”
俄木布汗眉头紧锁,这个汉人越来越不安份,但他只能容忍。
冷静下来之后,他当然知道岳托在挑拨汉部和土默特人之间的关系,但翟哲的行为也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纵使舌绽莲花,也掩饰不了他为谋私利想垄断归化商道的野心。
汉部已经有了五千骑兵,是土默特部落力量的三成,而且装备更好。前几年施恩困境中的土默特人也让他们得到了很多部众的尊重。翟哲已让俄木布汗有种尾大甩不掉的感觉,如果他现在撕破脸,土默特部恐怕会立刻大乱。
原谅是唯一的选择,理由是让双方都需要的借口。
翟哲当然知道逼迫俄木布汗选择远离女真会让他不舒服,但别无选择。天下不会掉馅饼,土默特接受了他的帮助,那就是甜蜜的毒药。
“你要驱逐走归化城内的张家口的商号吗?”俄木布汗也担心他和漠北蒙古的暗中联系会被泄露给女真人。
大汗做出了选择,翟哲轻舒一口气,说:“此事无需大汗出面,归化城欢迎所有的商号,我有办法让张家口人到不了归化。”
俄木布汗点头,这正是他的意思。
张家口的商队是女真人的爪牙,他当然不能出面驱逐。
翟哲往前小跨一步,压低声音说:“大汗不但不必驱逐商队,而且要将计就计,公开斥责汉部,公示汉部和大汗的矛盾,以安岳托之心。”
“好计。”俄木布汗眼中一亮,汉人果然狡猾。
“土默特人中有些人和女真人走的很近啊!”翟哲接此机稍作点拨。
“我自有分寸,你只需管好你自己。”
眼见翟哲离去,俄木布汗只感觉疲倦,汉人和女真人都各有意图,唯有他这个大汗越当越憋屈。
一日后,俄木布汗怒骂汉部千户翟哲的消息传遍土默特部,有人亲眼看见翟哲怒气冲冲离开汗帐骑兵大营。
谣言随之而起,有说汉部想垄断草原贸易强占商道的利益,压榨蒙古人,也有说土默特人想卸磨杀驴,压制汉部。
几天间谣言传遍漠南蒙古,局势风雨飘零。
凉城西侧,一仗骑兵急奔归化,为首的枣红马上是一个娇俏的身影。
汉部与大汗交恶,最焦心的人是乌兰公主,如今土默特人和汉部合则双利,分则双伤,她急往归化正是想去调停。寒风凌冽,马鞭在空中挥舞噼里啪啦响,虽然心急,乌兰也不忍心抽打心爱的马驹。
冬天的归化城萧索安静,枣红马直驰大汗府邸,毛罕阴笑脸相迎。
无论是俄木布汗还是翟哲都不会对乌兰有所隐瞒,她是汉部与土默特之间的桥梁。听完大汗的讲述,乌兰将信将疑,又急往汉部兵营。
一路奔波辛苦,数日不能安心,到达汉部兵营的乌兰面色憔悴。
翟哲隐隐有些心疼,温言解释道:“只是演一出戏给女真人看,大汗没有骗你,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放出那些谣言,小题大做了。
“大汗还以为谣言是你放出去的。”乌兰惊诧。
四目对视,两人恍然大悟,女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乌兰叹息,道:“女真阴险,都用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比察哈尔人可怕万分,你和哥哥只要有一丝裂痕,迟早都会坠入他们的网中。”
“有你在中,我们不会有什么矛盾的。”翟哲柔声宽慰。
乌兰语气幽幽,“明年我就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
翟哲突然有些心痛,仰慕三娘子少女的也像前辈一样命运多舛。
两人从未对面谈过那个消息,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么?
翟哲脱口而出,说:“你若不愿意,可以不嫁漠北。”
乌兰明星般的双目在翟哲眼前闪耀,问:“可以吗?”
“若我不嫁漠北,你能像答应过的那样带我去见识汉人的世界吗?”
她终于忍不住吐露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