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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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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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哲心思微动,问:“你知道我吗?”
    “小人生在右玉,熟悉草原!”
    “你能帮我统御右玉好汉?”
    朱三跪倒在地,说:“朱家寨子有骑兵一百多人,能为千户大人是我的荣幸!”
    这世道要活下去,还想活得好,一定要找个靠山,朱三感觉到翟哲的热情,急表决心。
    “嗯!”翟哲不置可否。
    耿光在关内经营数年,消息灵便,几日后终于确定了传闻。民变军十几天前趁黄河封冻从渑池渡河,进入河南直入中原,如同蛟龙入海,再难剿灭了。
    耿光说:“弓辰告诉我,河南、湖广数十军镇没有总兵,军备松弛,再也无法挡住流贼的脚步。”
    世局一点点变坏,渺小如翟哲束手无策。
    陕西流贼被洪承畴剿杀逃入山西、河北后虽气焰嚣张,但一直被围困在黄河以北。朝廷连调边军入境,又统一筹划作战,若不是女真人入侵大同牵制,高迎祥等部恐怕早已经被剿杀。即使多尔衮部在山西连造战事,大明也没放松对民变军的围剿。
    “黄河的冰竟有那么厚?真是天意!”翟哲叹息。河南不像塞北苦寒,冬日冰面通常无法经受骑兵驰骋。
    “听说之前高迎祥处境艰难,曾向朝廷请降。朝廷迫于多尔衮一直滞留大同的压力,想尽早结束流贼的战事,以调集兵马驱逐女真人,答应了他的要求。流贼借此机会用木板铺在冰面,二十多万人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小心翼翼冒雪缓慢渡过黄河,几镇兵马没有得到监军的指令,不敢截击。”
    这就对了,多尔衮一定得到了这个消息,才返回了辽东。
    “中原大乱了!”翟岩隐约感受到天威难测,大势难违。河南并没有灾荒的消息,百姓的日子也还能过,但兵灾之苦并不亚于旱灾。
    感觉到翟哲的沉重,耿光说了个好消息。
    “柳东家回大同了,从江南运回众多货物,仓库中装满了茶叶、布匹、绸缎和大米。”
    “嗯!”翟哲心不在焉,轻轻点头。
    耿光随口又说:“前些日子大同道路闭塞,柳东家还在张家口开设了分号!”
    翟哲大惊,一手重重按在桌面上,问:“当真?”

第110章 摊牌
    等翟哲到达大同府时,已接近小年。
    大同周边残垣断壁,破败荒凉,田中未收割粟杆被大雪压倒,偶尔可见鸟雀鼠虫在中钻动。女真入侵正在秋收之前,百姓仓皇南逃,这一年的收成当然也化为泡影。
    柳全先到了大同,安置好商队,就准备来拜见翟哲,没想到翟哲却避而不见。
    翟宅内安静祥和,连绿莹和玉莹也沉浸在淡淡喜悦中。
    夫人与老爷一年未见面,与那些背井离乡出塞经商的伙计并无两样,久别之下更胜新婚,如胶似漆。
    一年以来,范伊从前在大盛魁练就的本事派上用场,在宁盛的帮助下掌管了商盟在山西的几家商号。忙碌的生活让她平日遗忘了独守的孤寂,再见翟哲时,欢喜之余竟然有些陌生。
    几年的塞外的生活让翟哲添了几分沧桑感,整个人略显阴沉,沉默寡言,曾经张家口那个拘谨阳光的少年已是一去不复返。
    也许是塞外牛羊肉的滋补,几乎每个夜晚翟哲都索求无度,征伐不止,让范伊清晨体软疲倦,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早起。
    又一个夜晚,激情之后,范伊脸色潮红,娇柔虚喘,浑身像虚脱一般,连手指尖也不想动弹。
    见翟哲依旧雄风高振,她心中歉意,用葱玉般的手指轻握坚挺处,娇羞说:“绿莹和玉莹自幼跟在我身边,相公若是愿意就收为侍妾吧。”
    陪嫁丫头多半被收为妾已是大明不成文的规矩,翟哲现在可没有这种心情。
    他平躺在范伊身边,感受范伊指尖处的温柔,问:“大兄最近有信来吗?”
    大兄正是范永斗,八大家似乎也在冷落翟哲,他回大同数日也没等到消息,但若翟哲亲自上门拜访,又显得底气不足。
    范伊心不在焉,贴身至翟哲臂弯处,含糊不清说:“嗯,没有!”
    强自按捺住兴奋,翟哲拥娇躯入怀,说:“明日你回宣府盘桓几日,见到大兄就说我在大同等他!”
    经商多年,范伊可不是不通世故的深闺小姐。黑暗中,她警觉抬起头,问:“有什么事吗?”
    翟哲左手轻轻摩挲她绸缎般光滑的后背,宽慰道:“只是有些小事要和大兄商议!”
    男人不愿说的话,女人不该多问,范伊迷迷糊糊中倦怠睡去。
    生存的关键在于妥协!翟哲脑中兴奋褪去,睡意全无。
    汉部生存在塞外依靠土默特人,在大明要借助八大家的地方也不少,乌兰和范伊,他生命中出现的两个女人都至关重要,一个成为了他的妻子,另一个将远嫁至苦寒之地。
    柳全在焦急中等待,多次托宁盛通报消息也未能如愿。小年过去,除夕就在眼前,春节的气氛越来近,他也离家一年,归心似箭,因翟哲晾他的缘故不敢离去。
    范伊回宣镇娘家呆了两天,过了小年在范永斗的陪同下回到大同。
    翟哲亲赴大盛魁将他请入宅,毕竟他在塞外动了八大家的商队。
    玉莹为给二人奉上柳全才从江南带回的清茶。
    厨房内,范伊亲自下厨,手脚麻利的绿莹为她打下手,准备晚宴。客厅中两人是她生命中最重,无论有什么问题,能和睦相处才是她心中愿望。
    红漆檀木茶桌两侧,两人相向而坐,杯中茶叶起伏,茶水青翠。
    出塞四年多,翟哲终于有了能与眼前这人平等面对的地位,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赏识。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细致的纸片,说:“十月份汉部与张家口发生了点误会,这是两万两银子的商盟取款凭证,是丢失货物所值。我已经严惩了下属,望大兄莫要介怀。”
    范永斗伸出两个手指夹住,笑道:“我还以为雏鹰的翅膀硬了,可独自飞行了。”
    “雏鹰都是老鹰带出来的,源自同窝,不会忘恩。”
    “既然如此,从前的事情无需再提,你我何不通力合作,我愿意用张家口的商铺换归化城的地位。”
    “归化城已有翟范两家的商号。”
    范永斗摇头,说:“归化城小荷才露尖尖角。你我既出同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给八大家三成商铺,我能繁荣归化,让商盟利润上升五成。”
    见翟哲半晌不语,范永斗问:“你不信吗?”
    “信!”
    翟哲沉吟,问:“这是岳托贝勒的意思吗?”他故意将女真人摆上前台。
    “非也,商者以利为先,我依靠辽东不是为了依靠辽东!”范永斗的话有些拗口,翟哲明白其中的意思。
    “归化城尚未能尽力,商盟不需要张家口。八大家要进归化城可以,但必须要走杀胡口的道路。”
    翟哲后退一步,商盟根基尚浅,不能与八大家对决,他着急入塞面见范永斗正是想缓解两者的关系,杀胡口往归化沿途皆在汉部的控制下。
    范永斗冷笑,说:“归化城就在那里,去与不去,我自有主张。”他扬起手中银票,说:“你还想再现一次吗?”
    “大兄息怒!”
    “你动了刀子,伤了两家的和气,若不是看在舍妹的份上,我是不会来见你的。”强硬起来的范永斗不怒自威。
    “如你所说,八大家进入归化城正是岳托贝勒的意思!”范永斗一锤定音,再没有协商的余地。
    沉寂。
    碎步走到门口的玉莹感受到大厅内的紧张,又悄然退了回去。
    羞辱之后是释然,翟哲胸中翻腾逐渐平复,答复道:“既然如此,我在归化城恭候大兄到来!”
    商盟起步两年,正是蒸蒸日上,多隐忍两年等待雏鹰的翅膀硬了,再将八大家逐出归化城不晚。汉部才在塞外造就与土默特人不和的假象,翟哲也不想因此被岳托识破了自己的意图。
    “如此才是我的好兄弟!”范永斗笑容满面。
    塞外将是女真人的天下已是大势不可违,这步棋他走了先手,无论翟哲如何扑腾也逃不了他的手掌心。
    翟哲也强挤出笑容。
    正在此时,范伊从门外走进来,见两人笑得开心,说:“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晚饭好了,去用餐吧!”
    “小妹的厨艺我还从未尝过!”范永斗哈哈大笑,声音爽朗。
    一行人往门外走去。
    崇祯六年底,女真东归,流贼南侵。
    大明崇祯皇帝暴怒下,宣大镇官场被拍的支离破碎。
    自即位六年来,他费劲心血,勤政为民,不敢有丝毫懈怠。大明的局势却越来越坏,比起他素来瞧不上的天启朝魏忠贤阉人掌权时更坏。女真人多次深入明境,流贼俨然有星火燎原之势。他厌恶自己,更恨那些尸位素餐的群臣。阉人贪婪残暴,标榜忠君爱国的东林党更不可靠,甚至办事还不如家奴般的太监踏实。
    龙颜大怒,群臣噤若寒蝉。
    宣大总督张宗衡免,大同巡抚胡沾恩充军,山西、宣府和大同巡抚及三镇总兵、随军太监均免职遣戍卫,连曹文昭也没有幸免。宣大镇兵马荒废,无力御敌,这种事是摊上谁谁倒霉,大明官场暗地里同情这些人的大有人在。

第11柳1章 柳家
    耀眼的阳光下,银装素裹的世界泛着金色的光芒,晃得人眼花。
    一行人在右玉县茂密的雪林中行走,路滑难行,但众人皆兴致高涨。
    这些都是商盟春日往江南的商队伙计,晋人在外行商,一年往返属平常之事。翟哲在大同未见柳全,命宁盛传话,让他先老家省亲。商队中多是柳氏族人,正好同归。
    右玉县没有大同那样宽敞的官道,走了两天终于见到远处山边的村落。
    见到村口拄着拐杖、发须皆白的柳老太爷,柳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老太爷身后是妻子柳王氏和五岁的儿子柳泰翰。
    柳全走到老太爷眼前,声音哽咽说:“爹!”
    “回来就好,进家说话。”老太爷抹过脸去,不在众多村人面前露情。
    “叫爹!”柳王氏拉出儿子泰翰,小泰翰却畏缩向她怀里靠,一年未见的爹像个陌生人。
    伸手摸了摸小泰翰的脑袋,柳全心中暗叹,都说晋人多有经商富者,却不知道其中的艰难险阻。像他这般家大业大,创立了晋商首屈一指的商号,仍然要南北奔波,一年也回不了家。那些往塞外的伙计,有些三五年甚至有近十年回不了家一次,走西口的曲子唱尽了晋人的心酸。
    柳王氏拉着儿子跟在柳全身后,她是汉人中典型贤良淑德的女人,平日俭朴顺从,在柳家很受尊重。
    众人进了堂屋安顿好,老太爷咳嗽连连,缓口气才说:“你不在家,新亏朱家寨子的骑兵照顾,通风报信,驱逐盗匪,这半年提心吊胆,总算平稳挨过来了。”这一年他衰老了很多。
    柳全侍立垂首,说:“那是儿子的商号中的护卫。”
    老太爷靠在椅子上,喘息了一阵,说:“那也要谢他们。德翔魁是我几十年创下的家业,虽在你手上换了招牌,但柳家蒸蒸日上,终于压倒了杀胡口内那几家,我心甚是欣慰。你的心很大,但我要告诫你,商海沉浮,当有敬畏之心,这些年多少晋地商人一夜之间偌大的家业烟消云散。”
    柳全从仆从手里接过热气腾腾的茶碗,小心双手奉上,回应:“爹教诲的是。”
    老太爷接过来放在桌上,连连摇头说:“你看看,泰翰都不认得你了,当年我出塞两年未回你也这般,这些日子在家要多陪陪他。”
    “是!”柳全点头。
    “这孩子,还是让他好好读书的是,将来中个进士,也不用像你我这样劳碌。”
    商而优则仕,这年头赚再多的钱也还是没地位。
    一连几日柳全忙碌,先是拜见财神爷,又要往家族祠堂祭奠祖宗,乞求保佑来年生意兴隆、商队平安。
    三日后,天天气晴朗,柳家庄前的道路上三四十骑兵不疾不徐而来。
    晋地连续多年大乱,各村寨有实力的都结寨自保,早有人向村内报告。
    “朱家寨子的人来了!”来人早已熟悉,村口有人高喊。
    柳家庄人数不少,结寨自保后也颇有实力,但终究只是些纸上谈兵的百姓,遇到盗匪来袭的时候难免慌张。朱家寨子骑兵本就是强人,又搭配耿光招揽的亡命之徒,平常盗匪避之不及,这些日子俨然成了柳家庄依靠。
    柳老太爷听见消息后催促柳全前去迎接,半年兵荒马乱,新亏这些人安了人心。
    等柳全到村口,朱三等人已经下马。
    胆大的小孩靠上前去偷摸一下战马光滑油亮的皮肤,眼神羡慕。
    柳全目光延伸,忽然从骑兵队伍中看见翟哲的身影,大为吃惊,快步上前,招呼道:“东家,你怎么来了?”
    翟哲混在骑兵中左右打量,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
    有族老前来安排各家各户出人接待。
    朱三笑着说:“鞑子退走了,右玉也安全了,这次来是要告知诸位,日后我们就不再来叨扰你们了。”
    有年迈的族老上前拉住他的手,老泪纵横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
    人丛中柳全心乱如麻,翟哲突然造访柳家庄让他不安,一定关系到张家口的商铺。
    柳家是柳家庄最富的财主,地位卓绝,很多族人都在倚仗商盟生活。柳家大宅院落宽敞,里三层、外三层,四平八稳,勾檐屋角尽见精致,不少砖瓦崭新,都是才修建不久。
    嘈杂的人群中,柳全悄然将翟哲引入家中书房。
    “柳东家下江南功高劳苦,刚刚回家,按道理我不该来叨扰你,但有件事我放心不下,如果不问清楚,实在是寝食难安。”
    柳全知道翟岩为何而来。
    翟哲目光如炬,问:“八大家开出了怎样的筹码?”
    柳全平缓心情,说:“商盟与八大家共享归化和张家口。”
    和范永斗对翟哲所说一致。
    “进入张家口意味什么,你不知道吗?”翟哲的言辞变得严厉,说:“我以为你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所以才与你合作,但是你让我失望了。”
    “我只是在经营商盟,货物经张家口卖入草原还是归化没有区别。”柳全极力为自己辩白,并不认为自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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