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下午三点,安家军第二集团军前锋进驻吉隆坡西北三十公里的巴都亚兰镇,至晚上六点,已经在镇子及周边十余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住进了一个师的官兵。在巴都亚兰镇以北的雪兰义河一线,尚驻扎有集团军所属的另两个师。
本月初接替第十集团军继续发起对马来亚东部城镇的攻势以来,第二集团军连克怡保、金宝、美罗、安顺、宋溪、丹戎马林和瓜拉雪兰义等城镇,所到之处,日军接连溃败。不过连续的大战下来,第二集团军上下也颇为劳累,按照计划,第二集团军稳住巴都亚兰镇一线后,再次换由第十集团军发起进攻,下一个攻击目标便是吉隆坡城。
而日军不甘心被动防守,准备在吉隆坡西北地区,利用这里的山地及丘陵地形,给安家军一个下马威。
入夜时分,日军第二十一师团、独立步兵第二旅团及野战重炮兵第二十二联队,再加上马来亚军第一、第二、第三师,近十万军队,纷纷进入巴都亚兰镇周边的预设阵地。
晚上九点,距离进攻的时间越来越近,埋伏在各个出发阵地里的数万鬼子和马来军士兵,努力压抑着因心跳加速而导致的急促呼吸。
数万把刺刀,在圆月下散发森森杀气,激励着日军上上下下的豪情,刺刀与刺刀之间偶尔发出碰撞,立即会遭到曹长、军曹等基层军官轻微但却极为严厉的呵斥!
三井寿一少尉匍匐在阵地上,在皎洁的月光中默默观察远处五公里外的那个镇子,不断地做着深呼吸——他一并不是紧张,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兴奋。三井寿一今年刚刚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眼看着日军在太平洋和印度洋战场节节胜利,激发了他“上进”的勇气和决心,在他的积极要求和家人的支持下,没有留在日本本土,而是南下来到了马来亚。旬月来,兄弟部队经历的惨败,让他无比愤怒,今天他要在这里证明日军依然不可战胜,同时用敌人的鲜血,挣得军功章,为家族徽标增辉。
“咦!?那是什么?”
三井寿一听到远处空中传来沉闷的响声,心里一动,立即努力地睁大眼睛望去,但却什么也看不到。这时,漆黑的夜空突然被点亮,天空中出现了光彩夺目的重炮炮弹划过天际的弹道痕迹,璀璨绚烂的弹痕在空中编织了一张美丽的画卷。
“敌袭!”
阵地上传来基层军官们此起彼伏的提醒声,很快布置在后方的野战重炮兵第二十二联队开始了还击,随着炮声隆隆的响起,天空中流星来回飞舞,美丽动人!
三井寿一少尉被旁边有经验的一位军曹拉着躲进战壕,让他蜷缩身子,以躲避可能的弹片的袭击。三井寿一仰望天空,虽然能够听到马达的轰鸣声,却依然一无所获,只能看见发出巨大尖啸声的炮弹在阵地后方的炮兵阵地不断落下,巨大的爆炸声接踵传来,冲天而起的火光把大地照得一片透亮。
三井寿一和他的长官们不知道,自己尚在进行兵力部署的时候,天空中的S4侦察机便将其调动情况反馈回了安家军中南方面军司令部,顾长风为此专门进行了作战部署,入夜后,部署在雪兰义河一线的一个摩步师和一个坦克师,已经悄悄移动到了巴都亚兰镇附近,同时方面军直属陆航旅也调动到了前线。
当第二集团军直属炮兵部队悉数到位后,立即对日军进行了猛烈的打击。
五十架浑身漆得黑黝黝的武装直升机,分成了几个部分,几乎是沿着日军重炮还击的弹道,一路来到日军的炮兵阵地,数量众多的火箭弹瞬间就把一个又一个鬼子的重炮炮位打成了火海。
逐渐的,战场上看不到彼此交错而过的弹痕,只剩下安家军的炮兵不停地向日军的阵地宣泄着炮弹。持续的炮击,从日军后方的炮兵阵地向前蔓延,一遍又一遍地耕耘着日军的阵地,火力之猛、持续时间之长,在三井寿一生命中都是绝无仅有的。
“巴嘎!反击被支那人提前发现了,情况不妙!”
三井寿一听到耳边传来中士军曹发出的低声咒骂,已经没有此前的兴奋,取而代之的是忐忑与不安。这名军曹是一名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兵,在三井寿一带的这个中队里,是少数骨干,现在看到他脸上充满恐惧,三井寿一也压力大增!
“轰——”
连续几枚重磅炮弹在阵地周边炸开,溅起的尘土迅速把战壕覆盖,三井寿一迅速闹了个灰头土脸。
要知道老兵怕机枪,新兵蛋子却最怕打炮,许多满怀激情的新兵往往便在这种猛烈的炮火中吓得双腿发抖,甚至有人吓得失禁,士气全无。三井寿一虽然不至于尿裤子,但他也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这位一心建功立业的三井家族后人,一面暗骂自己没用,一面拼命克制自己的恐惧。恐惧到达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愤怒,他浑身上下所有的鲜血似乎都涌到了大脑里,恶狠狠地诅咒着敌人,心里却幻想着接下来如何痛快淋漓地蹂躏对方。
“杀给给!”
阵地上传来冲锋的声音,大尉大队长举着指挥刀,率先冲出了战壕。连续被动挨炸不是日军的传统,此次行动的指挥官——第二十一师团师团长田中久一中将断然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起,三井寿一带着他的中队的士兵,和大部队一起嚎叫着冲出阵地,秋水一般冰冷的刺刀,映射出日军因为狂热而显得狰狞可怖的面容。不过,一枚枚炮弹在进攻中的日军士兵身边炸开,锋利的弹片可不管你出生是否高贵,见到肉就钻,碰到骨头就削,日军一波波的倒下。
鬼子及他们的土地马来军士兵,严格地按照操典,根本不管同伴的死活,一味低头猛冲,三井寿一清楚地记得,在士官学校的时候,他的战术教官告诉他,任何敌人面对大和民族勇士们英勇无畏的冲锋,抵抗意志都会瞬间崩溃,三井寿一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他大声吼叫着,向前不断地冲刺。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剧烈的抖动,天空中也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三井寿一疑惑地抬起了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这一抬头,就瞬间愣住了——天呐,敌人不仅没有在帝国军人和他们勇敢的仆从英勇无畏的冲锋下崩溃,而是针锋相对地进行了还击!
敌人出击的可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坦克、装甲车和自走火炮组成的钢铁洪流!上百辆豹II坦克昂着炮口,在更多的装甲车和自走火炮掩护下冲过来是个什么情形?对当事人造成的心理冲击有多大,在日军身上即可得到完全体现。
一切都没有疑问,炮弹、并列机枪、高平两用机枪、通用机枪,如同联合收割机一般,把鬼子及马来军士兵割倒在地。而在地方机械化部队后方,重炮、火箭炮、迫击炮的炮弹,如同冰雹般不断落下,带走大量的生命。
快短兵相接了,三井寿一才赫然发现,原来在坦克和装甲车之间,还伴随有大量安家军的步兵,他心中一阵发紧,端着三八式步枪一声呐喊,就想向其中一名安家军士兵冲去,但是他突然感觉胸口一凉,待低下头时才发现整个胸部已被不知道从何处射来的大口径枪弹打穿,肠肠肚肚正从洞开的胸腔中喷涌出来,顿时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日军的顽强没有持续多久,于凌晨时分终于全线崩溃。
在圆月的照耀下,第四、第六摩步师和第五坦克师的坦克、装甲车,就像是历史上蒙古人的骑兵一样,根本不给对手以喘息的机会,一条战线崩溃后,很难指望再次组织起新的防线。
机械化部队的攻击距离,完全取决于战斗人员的体力和燃油、弹药的数量,而现在安家军一切都状况良好,再加上空中的直升机助战,日军一旦崩溃,便再无挽救的余地,庞大的机械化部队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从决堤的缺口涌入,迅速巩固阵地并扩大战果。
至第二天天亮后,十余万被分割包围的日军,成建制的抵抗已经基本被清除,剩下的就是围剿那些小股部队,但在安家军空地一体及机械化作战面前,一切都尘埃落定。
中午第二集团军尚在打扫战场的时候,第十集团军已经绕过巴都亚兰,进军吉隆坡,兵不血刃地接手了这座马来亚第二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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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〇章喜闻乐见
日本,东京。
纵情声色一晚的石原莞尔,于早上八点来到参谋本部。
参谋本部作战部长今田新太郎把昨天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向石原莞尔作了详细汇报,石原莞尔听完后,沉吟良久,在心中分析完利弊得失,方才问道:“东条那边有什么反应?”
今田新太郎谨慎地回答:
“东条大将于昨天午夜时分,在侍从武官长莲沼蕃的带领下进入御苑,拜见天皇陛下,离开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据说在上车时高唱《拔刀歌》,不知道……”
石原莞尔冷笑一声:“虽然印度、马来亚皆有失利的战报传来,但只要澳大利亚战场保持胜利,东条那个目光短浅的家伙就拿我没办法!帝国在大陆与安家军作战时本来就不占有优势,目前兵力又分散在印度洋和太平洋广阔的战场,现在能有这样的局面已经非常难得,难道东条能够保证他上台后就一定会取得胜利?
“天皇陛下虽然渴望胜利,但也不敢拿国家大事做儿戏,毕竟现在帝国所领有的疆域,已经超过历任天皇,这一切是谁带给帝国的?我敢保证,若是重拾东条的大陆理论,帝国的战争机器将在与安家军连续的征战中,不得宁日,帝国很快就会陷入多线作战、兵力消耗殆尽捉襟见肘的地步,最终轰然崩溃!”
“石原阁下高瞻远瞩,自然不是东条那群蠢驴能够比拟的!”
今田新太郎赞佩地说道:“唯一可虑的是帝国各大财阀在马来亚、缅甸和印度次大陆有许多利益纠葛,恐怕会对我们主动放弃以上地区的战略多加诟病……若是这些反对您的力量纠结起来,天皇陛下也不能不多加考虑!”
石原莞尔抚着下巴沉思一会儿,点点头道:“今田君说得很有道理,看来我也得亲自到御苑,拜会天皇陛下,否则真有可能会被竖子谋害!”
今田新太郎高兴地说:“石原阁下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我!听说最近三井、三菱、住友和安田财阀的代表,频繁拜访板垣君、土肥原君,估计是想分化我们的同盟,阁下最好顺便多注意一下盟友的新动向!”
“咦!?还有这等事情?”
石原莞尔心中一凛,再次扶着下巴沉思起来。
日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财阀政治,战前和战时,财阀是日本军国主义进行对外扩张的经济基础,在政界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以当前日本最大的财阀三井财阀为例,设立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三井物产次年就开始海外扩张,选中的第一站就是中国上海。中日甲午战争期间,三井物产向日本军方不仅提供了六艘舰船,还雇用了德国、荷兰等国的二十艘货船供军用。甲午战争一结束,三井物产就开始利用日方对华的政治优势,在中国设置了大量分支机构,开展原材料采购、货品对华输出等业务。
在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几年内,列强在华掀起了瓜分势力范围的狂潮,三井财阀没有缺席这场“盛宴”,结合日本政府的政策,积极参与在华投资建设铁路、收购路权、承接承包煤矿等矿产,向当时的清政府和地方督抚发放贷款、输出武器,并先后主导成立了日本对中国的两大投资机关“东亚兴业”和“中日实业”。
清政府垮台后,日本政商两界转为和袁世凯北洋政权打交道。在日方诱导、强迫北洋政府签署二十一条的部分条款后,利用一战期间欧洲列强无暇东顾的绝佳时机,首先与美国达成更为紧密的合作关系,争取到更多更丰厚的利益和机会。
在这期间,三井财阀在华十分活跃,积极追求矿山开掘、铁路铺设业务和通信机械、电信、电缆、电气设备、纺织机械等产品销售机会,还多次参与日本政府和金融企业对华发放借款的筹款等工作。
二〇年,“日华实业协会”成立,由日本大实业家涩泽荣一任会长、三井等财阀头目为顾问,网罗日本全国各地商工会议所的代表、与中国有关的企业代表为会员。这个组织协调集中了日本主要财阀的意志,由此形成了日本经济界干预日本政府对华政策的态势。
“日华实业协会”以二五年中国上海等地连续出现的抵制洋货事件为契机,积极活动起来。中国国民革命军发动北伐后,该协会更是频繁向日本政府提出建议,表明其对外意向,提出了一系列军事干预、外交施压等保障并扩大日方在华利益的实施方案。
二七年三月至四月,日华实业协会接连要求日本政府对中国革命采取强硬干涉政策,涩泽荣一由幕后跳到前台,先后会见时任日本首相和外相,明确要求日本军队干预正在北伐的国民革命军的行动。在这其间,涩泽荣一还会见了蒋介石的代表戴季陶,威逼利诱蒋与中共、国民党左派划清界限——随后,蒋便发动了四一二政变,这不能不说与涩泽荣一、三井财阀等日本方面给予的压力直接相关。
因蒋介石下台曾一度中断的北伐于二八年四月重新开始,日华实业协会转为呼吁日本政府阻止北伐军进入东北,也不许张作霖返回东北,这促使关东军采取了针对张的暗杀行动。
日本经济界之所以提出“阻张”的主张,是因为张作霖的存在,打乱了三井等日本财阀将中国东北经济殖民化的步骤:首先,张作霖为筹集内战经费,在东北区域内乱发纸币,并介入三井物产等日本企业从事的大豆收购交易,让日本企业这项收益最丰厚的交易陷入“半死不活状态”;其次,张作霖严禁中国人将拥有治外法权的日本人租借满铁附属地和租借地之外的地方,租给日本人,一经查获就会处以逮捕乃至枪决的处罚,让三井等日企无法获得开展生意的经营场所;第三,张作霖军阀当局变换花样向在中国东北经营的日企征收苛捐杂税;第四,张作霖打算在东北全境自行修筑铁路线、架构铁路网,彻底架空日本人把持的满铁,即便东北控制权沿袭到张学良手中后,中国方面也竭力绕开了日本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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