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的笑着,闻卓那话分明是宽慰越千玲,穆汐雪被我断了心脉,连嬴政都救不了她,何况是闻卓,而且就算我能保住这条命,但伤的实在太重,道法修为也难复原,我本来就不是魏雍对手,现在更不可能事,顾连城之前告诫过我,上龙虎山三曲九洞凶险,当时我没当回事,想不到我连三曲九洞什么样都没见识过,山门未入就要命归黄泉。
我本有很多话想要对越千玲说,以前以为有机会,现在即便我想说也没时间了,七星灯里的火光越发微弱,我的气息随之慢慢涣散,人死灯灭估计闻卓也告诉过越千玲,她慌乱的拨动灯芯,可一切都是徒劳,那灯火忽明忽暗的闪动随时都会明灭。
我想再去抚摸她的脸,想再认真看她一次,想要把她的样子铭刻于心,这样以后再见到她的时候不会擦肩而过,我努力的抬起手,越千玲还在旁边护着七星灯,等她转过头见我吃力的伸着手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正想要把我的手捧在脸上。
触碰的瞬间我的手无力的低垂下去,什么都再听不到,什么都再看不到,有东西慢慢的从我身体中彻底的抽离而去。
☆、第九十六章 亡故之人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越千玲失之交臂的那一刻,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知道,只看见前面有微弱的光亮,我本能的向光亮走去,越来越刺眼我下意识用手去遮挡。
然后我听见熟悉的琴声,空灵而苍劲声声入心,等到那刺眼的亮光消失,我抬头很吃惊的看着对面的宫殿,这里我来过,异常的熟悉,只是没想到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秦时于归化明月,遥守弦台为君悦。
站在弦台宫下我仰头分明听见琴台上传来丝丝入扣的琴音,像是一种召唤亦是一种牵引,我有些茫然诧异的登上弦台宫。
在琴台边那女子盘膝而坐,古琴横于双膝之上,指尖轻盈一动,缕缕琴声徐徐在屋中响起,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事实上我真想过再见到穆汐雪,但是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时间和场景,见我到来穆汐雪对嫣然一笑,她一袭红衣,红的艳丽红的惨然,那是嬴政为她用血染红的嫁衣,如今穿在她身上,让穆汐雪看上去更加美艳动人无与伦比。
记忆中她是活在思恋和等待中的女子,不过现在我从她目光中看不到惆怅和哀伤,至少她的笑容是满足和欣慰。
“弦台宫一别时日已久,如今再见你还是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我细细回味着穆汐雪的话,我突然发现我没感觉到身体伤口的疼痛,那一剑断我心脉,如同当时我断穆汐雪的一样,又怎么可能别来无恙,我似乎想到了什么,拉开衣衫身体完好无损,根本没有什么剑伤,再抬头看看对面的穆汐雪,有些明白的苦笑。
“你是死在我手中的人,虽然当时汐雪你一心求死,但雁回当时不懂你一片苦笑,出手相伤难辞其咎,我亲眼见你香魂归黄泉,也是我把你埋于桃林之中,你是已死的人,我能来此,说明……我也是死去的人了!”
穆汐雪白皙纤长的手指覆盖在君悦琴上,旁边的香炉中飘散的是熟悉的沉龙香,她笑而不语示意我坐下。
本打算处理完龙虎山的事后就去冥界的,如果我和穆汐雪都是已故之人,那此处就应该是幽冥之地,只是和我想的有些出入,既然魂归黄泉还有什么好留恋,我淡笑坐到穆汐雪对面。
一杯香茗还是当日在那间弦哥琴房中的味道,不浓不寡茶香余味恰到好处,穆汐雪给我斟茶。
我本想问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或者是问为什么她还留在这里,可转念一想这些世俗之语问出来恐怕污了此地的祥和宁静,我没说话,细细品着穆汐雪送来的茶。
悔吗?穆汐雪宛然一笑问。
我迟疑了一下,茶杯停在嘴边,然后回以浅笑,品酌一口淡淡摇头,谈不上后不后悔,算是前尘往事已无太多留恋,或许是虚空子那碗水点悟了我,自始至终我端不起的或许并非是嬴政的怨念,恰好是我自己的执念而,我想的太多也估计的太多,从我离开秦一手开始不知不觉就陷入这无休止的磨难之中。
等我现在坐在穆汐雪的对面,品茗听琴才忽然间发现这种久违的宁静我似乎已经很久没得到过了。
“你一直都在这个地方?”
穆汐雪摇头,表情让我有些看不懂,当她给我倒第二杯茶的时候,我听见穆汐雪空灵淡泊的声音。
“雁回你是太累了,好好在此歇息,你要走的路还很长,等你休息好了,我送你回去。”
“回去?”我眉头皱起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回什么地方去?”
“你该去的地方。”穆汐雪很平静的回答。
我若有所思的想着穆汐雪的话,我和她都是已故之人,除了幽冥之地还能回什么地方去,不过现在我也不再去想这些事,很从容的说。
“若是可以,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留在这里倒是也不错。”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穆汐雪的君悦琴边放着的是嬴政送她相认的信物,她的手慢慢抚摸黄金卧虎兵符,意味深长的说。“他日我们还会相见,但不是现在,你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事你要知道,今日你到我这里来,我只是想谢谢你。”
“谢我?”我饮尽杯中茶笑着反问。“你有什么好谢我的?”
“当日雁回把我葬于弦台宫的桃林中,秦时于归化明月,遥守弦台为君悦,这是汐雪遗愿,得雁回成全,汐雪于愿足矣。”
“汐雪你千年执着无怨无悔令人折服,能为你做这点事,雁回心甘情愿。”我很诚恳的回答。
外面的门被拉开,我回头看见进来的人温文儒雅,对于他我依旧不陌生,言西月和之前没多少变化,至少见到我时还是习惯性的低着头,按理说这个人我应该不喜欢才对,至少当初是他逼我沾血腥导致心魔难平,可是到最后我才看明白,他对穆汐雪的那份情谊似乎同样撼天动地,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没恨过这个人,就如同武则天告诉过我那句话,对错没有那么容易分,站的角度不一样对和错的理解也不一样。
言西月居然见我第一句话也是谢我,我没问多少也猜到,是因为我把他埋在穆汐雪的旁边,这是他千年的夙愿,虽然生前没有实现,但死后我成全了他。
“你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了,休息好了该回去了。”言西月在我面前声音依旧很恭谦。
我杯中已无茶,穆汐雪也未再给我续的意思,她和言西月都说着同样的话,我一时间不明白他们要我去的地方在哪里。
我见穆汐雪起身,也跟着站起来,言西月忽然在旁边平静的说。
“前路崎岖,望你保证,你对我有恩,我没齿难忘,但是各为其主,下次再见时你我将会生死相对。”
“下一次?再见?”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他的话。
可言西月言尽于此,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我忽然反应出什么,有些疑惑的问。
“当日你自决于此琴台之上,你我都是亡故之人,此去过忘川入轮回,前世已经斗的你死我活,难道来世你还不肯罢休?”
“雁回,你今世都未走完,何言来世之事。”
“……”我猛然转过身目瞪口呆的看着穆汐雪,很吃惊的问。“今世未完?不可能!我和你一样断了心脉无力回天。”
我在等着穆汐雪和言西月的解释,但很显然没有人打算告诉我原因,穆汐雪只是让开一步,指着闭合的门外。
“雁回,有人在等你!”
我看不懂穆汐雪和言西月脸上的表情,更是好奇这里还会有谁等我,随着穆汐雪的手所指的方向走过去,我迟疑了一下拉开那道门,又是刺眼的白光,我整个人完全迷失在其中,我下意识伸手去阻挡,光亮透过指缝让我睁不开眼睛。
我隐约听到震荡天地的呐喊声和响彻云霄的鼓号声,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身在另一处地方,同样的高殿但远比弦台宫还要巍峨壮观,金碧辉煌的宫殿似乎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宫殿中空无一人,对面的金门开启,声音就是从外面传来,我若有所思的向金门走去,耳边的呐喊和鼓号声震耳欲聋,等我迈出金门的那刻,我看见一双手负于背后,腰脊直挺的男子,头戴黑色冕冠,前后各有珠帘,因旒垂直,玄衣纁裳上黑下红,系黄赤大佩,我看不见男子的面容,可即便我离他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威严和霸气。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把剑,一把能毁天灭地令一切折服的剑,寒杀之气四溢,这种感觉让我似曾相识,我慢慢向他走去。
他应该都是穆汐雪说等我的人,等我离他只有不到五步距离的时候,男子缓缓转过身,举手投足都透着令人莫敢仰视的威烈,等我看到他的脸时,我整个人怔在原地,我想过各种可能,但绝对不会想到等我的人会是他。
这张脸应该没有谁比我更熟悉,我突然意识到,那无上的威严和霸气或许只有这个人才能拥有。
嬴政的冷傲和不可一世,我面见识过,大多时候是由我这身躯来承载这份令人窒息的寒意,此刻我就站在他面前,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分不清我看见的是嬴政,还是我自己!
“你可知道君无戏言的含义?”嬴政很冷漠的看着我。
☆、第九十七章 天地不仁
我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更多的是,我现在完全分不清自己的角色和处境。
“你以帝血为凭许闻卓和叶轻语两人再尊神位,还妄言若是日后疆场再见赦其罪!”嬴政负手慢步走到我面前,那一刻我居然把目光避开。“你要立地成佛,朕不阻止你,可你以朕之命许下诺言,还不惜搭上一条性命,你可知道朕与你同身同魂,你还真当自己可以下檄文告三界,举玉玺平万千怨念,你既然不耻朕所作所为,又何必借用朕的威名。”
嬴政的面容威严冷峻双目睿智孤傲,我有些迟疑的回答。
“各为其主何罪之有,叶轻语死于你手,闻卓为守承诺,世世相陪以过千年,闻卓心有执念,我替你还他难道有错?”
“还?你还的起吗?”嬴政冷冷一笑高傲的瞟我一样,“朕手手下亡魂何止万千,你赦免一人,那泰山之下无数阴灵该当何论,秦一手还真是用心良苦,什么没用的就教你什么,你现在对错不分,连善恶也分不清,若不是朕要借你帝星入世,你就是死万次朕都不嫌多。”
“雁回从未想过和你相提并论,只是见闻卓情深意重,穆汐雪为你以命相守千年,到最后你也幡然醒悟,封妃立誓,你都知道对于穆汐雪你有愧天地,那闻卓何尝又不是,心结既由你起,我替你了解,若是你想要雁回一命,绝无半句怨言!”我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回答。
“汐雪是你唯一替朕做对的事,念在汐雪的份上,朕不于你计较。”赢朕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你以为做了一件好事,你可知道,闻卓和叶轻语各有天命,两人即便永世无法相认,但至少能相安无事,你一知半解对闻卓轻许诺言,许他二人神尊之位,君无戏言,既然你帮朕许诺,朕今日就告诉你,朕一定兑现!”
我一怔忽然意识到嬴政说的话比我想的要深奥,我借嬴政帝血封闻卓和叶轻语,是怕闻卓为了成全叶轻语真羽化三界外,可现在我有些不是那么肯定。
“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闻卓要重为天将只有一个办法,他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知道。”嬴政冷冷看着城楼之外对我说。“闻卓不说,朕帮他说!”
我想起那日过了天师亭,我的确问过闻卓,当时他闪烁其词,我也没太在意,如今听到嬴政提起,很茫然的看着他背影等他下面的话。
“闻卓有神尊之位,为叶轻语放弃正神,他和叶轻语两人若是要再归天界,唯一的办法就是……”嬴政转过身目光更加冰冷。“他们两人被朕亲手处死!”
我一怔,不由自主向后退一步,喉结蠕动几下,神情慌乱的看着嬴政,或许这个表情正是他所期望看见的,冷冷一笑落在我眼中完全是一种嘲弄和不屑。
“怎么,你现在知道后果了,闻卓昔年对朕苦苦相逼,朕都未起杀他之心,你倒是好,一语许下神尊之位,你是逼朕要亲手屠戮他和叶轻语二人你才满意。”
“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对于朕你向来不耻,秦一手导你向善,他都是凡夫俗子,善恶不分之辈,你学的那些有何用?”赢朕冷眼相向极其威严的问。
“雁回就是再不懂也知道分善恶,你灭六国沙场斩兵杀将无可厚非,可你驱使亡魂满城屠戮,在秦王眼中可算善还是恶?”我平视嬴政没有丝毫惧怕的问。
“好!朕从来不屑和他人解释,今日就告诉你什么是善恶。”嬴政冷冷一笑心平气和的回答。“六国年年征战死伤无数,朕扫六合平天下终战乱是善还是恶?”
“帝王之言无非是贪图权力,你怎么说都有理,那你驱使亡魂屠城又如何解释?”
“朕屠一城,一国归降,满城枯骨却换来一国城民性命,秦一手教你善恶,朕问你,死万人和死百万人,你如何抉择?”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秦一手从小教我敬畏生灵,不妄动杀念,我所认识的所有人对于我面前这位王者的定义都脱离不了暴戾二字,可他如此冷血残暴的问题我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事实上我的选择应该和他一样。
“你说朕贪图权势,简直荒谬!”嬴政负手转身而去,对身后的我冷冷的说。“随朕而来!”
我不由自主的跟在他后面,耳边还是那些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响彻云霄的鼓号声,只不过我站在城楼之上,这些声音从何传来,我并不知道,随着嬴政往前走,是一个偌大的平台,当一直阻挡我视线的城楼消失,我侧头才看清楚这里。
这是一座宽大而壮观的宫殿,我站着的位置正是这座宫殿的正中,下面是一个一望无际的广场,高耸入云的平台之下,数以万计的人膜拜,呐喊声就是从他们口中传出来,两边巨大的鼓号被敲响,气势如虹令人震撼。
嬴政停在平台前方,挥袖抬手指着他旁边金光闪闪的金銮龙椅。
“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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