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朵仰头躺在浴桶边上,蒸蒸热气将她里外蒸个通透,酒醒了,脑子也清醒过来。
爬出浴桶,披上衣服,从玄女殿跑了出来,她知道身后还会有一串尾巴跟着自己,可她管不上那么多,里面太闷无法呼吸,只想着快些出来透透气。
一路红绸,看的她双眼发酸,不知他和那花仙如何了,已经拜过堂入洞房了吧。心口也酸涩起来,突然觉得双腿无力。
……
云子暮和那花仙进了洞房,妖魔们趴在门外,透过门缝往里看,一个个心中猴急。
这花仙可是六界一大美人啊,想想就痒痒,这云子暮又是仙界最冷情的神仙,不懂得怜香惜玉,真是便宜他了!可这入洞房已经这么久了,怎么就不开活呢?!连喜帕也不知掀开!真真急煞人也。
花仙按耐不住,一把揭开喜帕,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心中一阵狂喜,这哪有不倒贴的道理?!默默走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手心颤抖,她终于碰到他了。
云子暮厌恶地狠狠一甩,将她的手甩开,退到一旁。
她微微泄气,不过事在人为,就不信自己不能引起他的注意!走过去,娇声道:“子暮,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
“仙子。”云子暮突然出声,淡淡垂眼,“在下并没有与仙子拜堂,何来夫妻一说?”
花仙瞠圆双眼,急声道:“怎么会?刚才明明……”
“刚才事出突然,在下并无和仙子拜完堂,既无拜天,也无拜地,所以你和在下并不是夫妻。”云子暮淡淡道,说出的话语毫不夹杂情绪。
“你、你……”花仙指着他,颤抖着声音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怎可这般无情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听门外一阵哄笑,她顿时气的面颊通红,手一甩,仙光闪过,门外顿时一阵阵哀号声。
转过头,紧盯着他,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这般冷情,无论是谁去招惹他,都不为所动。
只是那个臭丫头一到,全都乱了套,破例收了她做了自己的徒弟,还日日相伴,亲自教授,为她破例这么多次,次次惊人,次次……都让她心里产生极不好的预感。
渐渐的,她发现……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气息不再纯净,早已沾染了红尘,他的心乱了。
脸上显现出苍白的笑意,轻声道:“我怎么就比不上那个花半朵了?”
云子暮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黯然,被人揭开了心底的秘密,有些无力,稍稍后退,借力靠在墙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突然间觉得难以呼吸。
第七卷
暴风雨前奏
“呵呵,被我猜中了?!”她脸上惨笑着,一步步走近他,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和惊慌,心中却愈发悲凉,一声比一声凄厉,“你不知道吗?你总是习惯垂下眼眸,尤其是在看着她的时候,你总会不自觉的垂目,因为……你想掩藏自己的情意,你害怕让别人看出你爱她!”花仙说完这句话,突然感到浑身寒冷,早已泪流满面,这些话不仅仅是揭了他的心底,更是在自己摧残自己!
“不是的……不是……我不爱她!不爱她不爱她……”他重重地抵靠着墙壁,睫毛埋藏下的双眼中……俱是惊恐,一时间竟显得颓丧。
“好啊,你说自己不爱她,既然如此……”她紧紧地凑到他面前,鼻尖相抵,双眼盯着他的眸底,看不到一丝光亮,“既然如此,就来爱我吧……你,能做的到么……”
突然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双手隔着衣服抚摸着他的背脊,痴迷地盯着他,凑上唇,作势要吻他。
慌乱中,他突然闻到女体的气息,不由的想起了半朵,顿时一阵迷惘,在那个密室中她也是这般强吻了自己,可这个……明显不是她!
云子暮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一哆嗦,猛地大力推开她,力道太过,她被推倒在地上。
花仙伏在地上,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突然埋首大笑起来,凄惨的笑声尖利无比:“你爱她,你真的爱她!哈哈!真是好笑,连自己都不敢承认!哈哈哈哈哈哈——”
云子暮面无人色,想要堵住耳朵,却没有力气。顺着墙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地面,满室的花香钻入他的鼻口,浑身上下都是陌生的花香味,愈发觉得恶心。
花仙不停的笑声刺穿他的心神,再也无法面对她口中说出的真相,突然起身夺门而出。
是,他此时,只想逃。
他胆小,懦弱,是个懦夫……他承认。
失魂落魄般冲到街上,不知要到什么地方。
迎面的冷风吹来,渐渐平静下来。
无意识地向前走去,不知撞到了多少人,耳边一阵阵骂声,他好似没有听到,渐渐的,发丝凌乱起来,面无人色,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如此疲惫的样子哪里还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机子的风采?
天机子?呵,这个身份……重要么……他颤抖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对于他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走着,脑子里尽是她的面容,天机山上、在人间时、方外……忘不了,抛不下,所有的感情突然全都涌了出来,他害怕了。
……
一阵箫声传来,半朵停下脚步,看看周围,似乎没有一个妖魔听到。这箫声好似只是给她一个人吹来,箫音轻轻颤动,回荡在耳边,脚下不自觉的改变方向顺着箫声走去。
穿过几条街,竟在湖边的一个亭子上,看到了他。
箫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是云子暮。喉间突然哽咽,只是不见一会,便是如此想他……
青衣淡淡,箫声咽咽。
轻轻抬脚,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不去想他为何会在这里,不去想他为何会吹箫,不去想他手中的箫为何会是自己的那支。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走到亭前,脚下一颤,发出轻微响动。
他手中一颤,转头,目光越过所有障碍,一眼就看见她,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在那里,很久以前就知道,很久以前就注定了一切。
身子一颤,箫声嘎然而止,时间也在这一瞬间停止。红尘滚滚,瞬间凝结,再也看不到以外的事物,只有对方。
半朵泪眼朦胧,眼中只有他,模模糊糊的一道淡青,什么从眼中流了出来,多眨几下,流出来的更多了,终于眼前变得清明,能看清他的脸。
他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雕像。
他几乎不敢面对她,不敢看她,却又控制不住,不能不看着她,心突然狂跳起来,清楚地听见心跳的声音,很快。
他这是……怎么了……收紧手中的箫,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他不相信,不敢相信这其中的涵义,不敢轻易碰触,只能远远的躲着,能躲一天是一天。
而今,却被花仙揭露,所有的一切被擦掉了外漆,露出他的本心来,所有掩饰都是苍白无力的,自己也变得如此无力。
他现在只想着,她以前是自己的徒弟,而现在只不过是个陌路人而已!他以前是师父,现在她们是敌对的仙魔双方,一切就只能这样,不能有一丝改变。
她就只是这样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想到他淡漠的对自己,脚下生根,此刻,她宁愿这样站在这里,也不敢迈出半步。
突然觉得手中的木箫猛烫起来,几乎快握不住,这是她吹过的,突觉嘴唇也微烫。浑身燥热,无法再呆下去,转身就要走出亭子。
青衣袍晃了一下,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他:“等一下。”声音嘶哑,说不出的沉闷。
他身形一滞,竟听话的停了下来,又是一愣,似乎诧异于自己的反应,可下一刻想要走开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听到她一步步走上台阶的脚步声,手心渗出汗,心有些莫名的颤动,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半朵走上亭子,只见他背对着自己,背影看起来很是僵硬,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嘴角终是恹恹的勾起,问什么呢,问他为什么没在洞房里?问他为何会答应这场亲事?再问一次他心中有没有自己?……
太多想说想问的,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自己只是不想看不到他,但现在到底说什么好?!
额角急出汗来,亭子里的气氛相当诡异,呼吸声相互缠绕,暧昧非常。
云子暮觉察出些什么,急忙放缓呼吸,亭子里顿时只剩下半朵一人的呼吸声,不再像刚才那般纠缠不清,他稍稍放下心来,。
“那支箫……”她终于找出话来,呆呆的问着。
他手一抖,箫还在他手中藏在衣袖里,急忙掏出来从背后递给她。
半朵接过,突然闻到一股花香味,脑子里顿时空白一片,呆呆地看着他的手,心口揪起来。
手中拿着他递给自己的木箫,还好,这上面没有沾染那个味道。不过,她又控制不住地想着,他到底和那花仙做了什么……
他背对着她,她摩挲着手中的木箫。
无言,却不分开。
“半朵!”时随风的声音突然传来,看到了她猛的松了一口气,又看到一旁的云子暮,眼神一凝。
急步上前,手搭在她肩上,轻轻笑着,“小朵儿,不是要一起洗澡吗,嗯?怎么不等等我,嗯?”
半朵一窒,他怎会过来这里?他又在胡说八道了!
云子暮身形微颤,脚底有些不稳,脸色苍白。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我给你的那件呢,妖魔界的邪气你挡不住的,快跟我回去穿衣服嗯?乖。”他笑笑,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半朵就走,从头到尾没有看云子暮一眼。
她回头看看云子暮,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走开,亦没有转身。凉凉的空气中尽是愁思……
“哎?这不是我给你做的那支木箫么……”一声惊呼,语气含着欣喜,惊喜,“你还留着呢?”眼睛笑眯眯地盯着她。
半朵身后空气骤冷,某人身上的低气压阵阵击打着她,她瞬间不敢再停留,举步飞奔。
时随风看着她仓惶逃跑的背影,有些呆滞,突然意识到身后的那个人,落寞的脸上转而换上一副轻佻而满足的笑意,转身看着那面目苍白的人:“洞房花烛夜,天机子在这里待着可不好,我一个不顺心,手下可不知轻重,到时候,就不晓得哪个仙界的人会遭殃了,嗯?”语气轻轻,尽是警告。
再看看身边的几个随从,冷哼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新郎带回去?!”
几个随从脑门上缀着几颗冷汗,急忙上前将云子暮制住,作势往回拖,看得出魔君心情欠佳,用尽力气困住云子暮,可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丢了脑袋。
云子暮淡淡的看他一眼,还是那种无波无澜的眼神,嘲讽的嘴角苍白着。
他顿时怒不可竭起来,笑什么?!他天机子凭什么笑自己!哪一点比得过自己?!哪一点比的过!
恨恨瞪着他,“你可知她有多爱你?!你到底哪里好了,值得别人的爱?!你除了是她师父,还给过她什么?!你不要她,好!我要!你根本不值得别人的爱!不值得!”终是嘶哑地喊出这句话,憋了多久的话呢,他想。
半朵忍得了,可他忍不了,为什么只有云子暮总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凭什么。攥紧拳头,渗出血来。
成功的看到因为这句话,那人脸上的面具碎裂的模样,看着他被越带越远,直到看不见……
“呵……”他垂着头,嘴里无法控制的溢出笑声,“哈哈哈哈哈……”佝着背,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看着湖面上那个颓废的红衣人,满脸伤痛,像是自己嘲笑自己,愈发大笑起来。
一声声惨笑,几乎能将周围妖魔的命全数夺去。这样暴力的想夺一个人的心,呵,他确实,有被嘲笑的资本……
许久,他回到寝殿中,看着半朵呆坐在床边,衣襟敞开,满目萧然,时随风默默上前将衣服给她穿好,俩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他不明所以地有些紧张。
半朵穿着衣服缩进被子里背对着他,他看着她背影目光深邃,爬上床,睡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心渐渐安定。
她溢出眼泪,他手臂潮湿。他绝望着轻叹了一声,手臂收紧,你……想做什么,都好……依你……都依你便是……
无多言语,一室静谧。
然而,很多事情一经决定就很难再改变了。
……
另一座殿中,云子暮坐在桌前,看着一跳一闪的烛火,看起来像是发着呆,嘴角紧紧抿着,目光却深邃。
花仙离他远远的,坐在床边,垂着头。
一夜,他坐在桌前,她坐在床边,两人像是两座石像,楚汉界限分明,连气息都不容混杂。
暴风雨,快来了。
谢幕盛宴
……
时随风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半朵不在,身边一片冰凉,心中一慌急忙爬起来,却没有发现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
快速跑到前殿,呆住了,只见前殿的圆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饭菜,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半朵正站在一旁忙乎着,他看着她,目光温柔,看着她脸颊上细细的汗珠,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觉得好像周围的气息全都柔和起来,不一样了呢。
他想着,却有些暗嘲,又急忙压住这心思,呆呆的看着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呢,她能这样对自己,即使时间很短,也不容易了,这样,就很好了……
半朵一扭头看到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事务,道:“快点坐下,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暗夜中的星辰,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
心跳不由加快了些,急忙掉转注意,“这些……都是你做的?”时随风呆看着一桌美食,这样啊……心中顿时柔软起来,眼眶发热。
“当然是我做的了,你虽然不需要吃这些五谷杂粮,但这吃饭也是一乐趣嘛。快点坐下啊,我好不容易才下厨,你有口福了。”半朵垂下眸,似是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忙着布菜,不再多说,只是忙着手里的活计。
前殿里只有他们二人,似是安静的只剩下心跳。
没有多想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殷勤,或是早已知晓,只是不愿去想……
半朵手下不停,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神才能安定下来,暗中唾弃自己,不是已经决定了么,怎可半途而废,那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摇摇头,不行,她已然决定的事,不能放弃。
她眼前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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