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位管事,不知此次如何各不一样法?”
“这个,主人之事我等也不甚清楚,便只知太子妃娘娘约了潘府的大小姐来此听戏。尚书府的女儿一个比一个金贵,我等怎敢怠慢,领了差事,谨慎行事而已。”
那管事说完作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开。
苏幕遮却望着背影会心一笑,心道,太子妃约潘大小姐来听戏?呵呵,恐怕听戏是假,接人才是真吧?也是,堂堂潘家二千金在太子行宫住了那么多时日,总不能大张旗鼓地跑来说接人吧?更何况,此女早已与太子殿下不干不净,要是一不小心传了什么风声出去,岂不等于在昭告全天下?说潘宁倒贴,辱没了潘家的脸面是小,要是引起了有心人乃至今上的猜忌,怕是太子和潘家都说不清了吧!太子想要兵权,从潘家下手无可厚非,只是这手段啊……
不过,这轩辕彻其他不说,挑女人的本事却是一流。便是这太子妃,也不是个简单货色。相约听戏,可真是个全了双方颜面的好主意。。。。。。
日移云动,夜幕降临。
冬夜的梨山之上冷风呼呼,而别庄深处的院中却灯火通明。
胡声咿呀,戏台高筑,水袖翻飞中,宾客齐聚一堂。
苏幕遮也应邀在列,然而因着男女分屏而坐,他自始至终都未见着阿四的身影。
台上悲欢离合,台下一杯孤酒。苏幕遮虽身在人群,却忽地有些寂寥。他执杯对着明月遥遥一举,于鼎沸人声之中扪下一口。
轩辕彻也在对月而酌。
戏班子的戏,他不感兴趣。
皇宫朝堂,人前人后,他时时听戏看戏,自己也是唱得一手好戏。如此一比,这方台之上的咿咿呀呀,便只能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太子妃庄瑶见轩辕彻果然无甚兴趣,便抿了一口果子酒,掩下满眼笑意,然后道,“这霸王别姬,柔情、苍凉、霸气样样不缺,却不是臣妾等的最爱。只是此次乃是宁儿特意为了殿下所点,想必殿下定是极喜欢的。”
轩辕彻闻言满脸红光,哈哈一笑道,“甚好,孤甚欢喜!”
一旁的潘大小姐听得捂嘴一笑,嗔怒道,“宁儿这丫头自小调皮捣蛋,从不让人省心,也亏得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宽厚,才不怪罪她的无礼。”
“许夫人此言差矣,”潘大小姐夫家姓许,太子妃庄瑶便尊称一声夫人,只听她道,“宁儿活泼可爱,又天性纯良,不知多招人喜欢。便是这一出霸王别姬,也深得太子殿下的心意。”
许夫人闻言喜上眉梢,举杯一礼道,“多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厚爱。”
接着,双方又是一方恭维与推迟,直到杯中酒尽,放才停下。
轩辕彻乃是男主人,又是一国储君,按理并不需要亲自作陪。但由于时局紧张,他之前又急于求成,将那潘宁给。。。。。。
想到此处,他一口灌下杯中烈酒,朝那许夫人礼节性地问候了一声,“此乃家宴,许夫人不必拘束。”
许夫人听得脸儿一红,恭维道,“臣妇多谢殿下,唉,我们宁儿真是个有福的。”
说到这儿,她猛地一顿,环顾了四周,笑着对太子妃道,“宁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开席至今已有多时,她却不知跑到了哪里。”
太子妃淡淡一笑,轩辕彻却蹙起了眉尖。
却在此时,台上乐声陡急!
众人眼前一花,便见一条身影如游龙,如惊凤,飘然落在了高台中央。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混着寒风,幽幽撒在了一张人脸之上。
那张脸,油墨重彩,眉梢眼角尽是煞气。
“宁儿!”
许夫人与太子妃庄瑶齐齐惊呼,不可思议地盯着台上之人,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错,此人虽是化了浓彩,换了衣装,却也能凭着身段面容,猜出她的名字。
潘宁听到惊呼后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柔情似水地远远看了轩辕彻一眼。紧接着,她一个后空翻,腰身跟着一转,手持虎头盘龙戟,耍得虎虎生威!
这几下简单干脆,却又不失力度与风度。刚与柔,快与慢,结合得恰如其分,多之一分太多,少之一分又太少,看得台下众人拍手叫好!就连一直走神的轩辕彻也颇为意外,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上佳人。
不得不说,此时的潘宁大放光彩,乃是一颗真正的绝世明珠。
自然而然的,曲已终,人未散之前,太子殿下喜不自禁,竟亲自上台引了潘宁下来。紧接着,又是一通赏赐和太子妃娘娘的夸赞。
潘宁娇羞不已,却又忍不住得意洋洋。于是顶着一张油墨重彩的脸庞站了半晌,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整理妆容。
苏幕遮独自一人坐在角落,见到此情此景,脸上尽是讽刺。他倒是非常期待阿四的反应,不知那丫头看了这一幕有何感想。
阿四起初的确有些伤感,只是弹指之间,便被太子妃庄瑶吸引了过去。
庄瑶今日着了一件珍珠白的袄裙,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了缠枝莲。她的腰间系了一条金色的宽丝带,黑亮的发间却插了一支碧玉簪。
碧玉簪青翠欲滴,瞧得阿四心中大喜。
看来之前猜测的确不错,这玉簪对她很重要!但既然如此,她不是更应该紧张碧玉簪的主人吗?
那么,她又为何敢晾着自己,难道不怕她将此事公之于众,毁了她的所有?
思忖间,太子妃庄瑶似有所感。她突地回过头来,转眸朝她微微一笑,然后又若无其事地侧过脸庞,继续与那许夫人聊天谈地。
不知怎的,庄瑶只是随意的一眼,甚至连那笑容都温温柔柔,毫无攻击力,阿四却被看得有些不舒服。
正当此时,有个小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甚至来不及行礼,便径直奔到了太子妃身旁低语。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太子庄瑶脸色一白,惊声呼道,“什么,此话当真?!”
“奴婢罪该万死!”
那小丫鬟被这一喝,直接跪倒在地,吓得哭出了声来。
这边动静太大,别说阿四,便是那轩辕彻也看到了。
他皱了皱眉,沉声道,“有贵客在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又转头对庄瑶道,“何事惊扰了爱妃,不妨直说。”
太子妃环顾四下,似有难色,但沉默半晌之后,她咬了咬牙,垂首道,“殿下,宁儿她。。。。。。”
“宁儿?”一旁的许夫人原本只是觉得气氛凝重,此时再听得自家亲妹的名字,便不由得紧张起来,颤声问道,“宁儿如何了?”
庄瑶面容肃穆,强笑着拉过许夫人的手轻拍,又对着浓眉紧锁的轩辕彻道,“莫急,宁儿不知跑去了哪儿,下人们整个行宫都要找遍了都没找着。”
“哦,”许夫人笑了笑,心中却砰砰直跳,总觉得发生了些什么,于是道,“宁儿调皮,却并非不知礼数,此时忽然找不到人,还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不见怪才是。”
“怎会?许夫人莫要担心,还是先去后院歇息一番,待本宫找到了宁儿,便一同前去看你。”
见许夫人欲言又止地点了头,庄瑶与轩辕彻对视一眼,然后拉着她往后院行去。
待到人影不见,轩辕彻才面色难看地叫来了太子太保柳俊,寒声吩咐,“多带些人,给孤一寸寸地找,一定要把潘家的二小姐给孤找出来。”又看了眼台下坐着的众人与台后的戏班子,转眸道,“将此处也围起来,任何人等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
风吹草木,圆月当空。
作为太子行宫,梨山别庄第一次乱作了一团。燃烧的火把连成一片,通红通红,好似要将拿漫天的星光也遮盖住。火光中,四下都是步履匆匆的带刀侍卫,他们一声不吭,动作却奇快,正沿着精致的小路仔细搜索。
然而,有白便有黑,有明便有暗。
暗影幢幢中,有人拖着沉重的麻袋,一声不吭地隐在暗处。
待到确认无人靠近,便取出一把雪亮崭新的锄头,快手快脚地挖起了坑来。
一下,又一下,锄头砸在泥地之上的声音闷闷的,伴着沙沙的风声,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
☆、第95章 风雨欲来
寒风凛冽,圆月高悬,官道上迎来一匹快马。
马儿毛色亮丽,动作矫健,一看便是匹好马。
马上之人却真真不咋地,若不是能借着月色看清那张俊秀的面容,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乞丐偷了人家的骏马在跑路。
官道上有人披星戴月的赶路,却也有人坐在路边燃着火堆。
火堆上支着铁架,铁架上又吊着个大锅子。那锅子乌漆墨黑脏兮兮,却咕嘟咕嘟冒着欢快的泡泡。火堆旁那人戴了顶破破烂烂的斗笠,斗笠如小鸡食米,一点又一点,昭示着主人马上就要睡死过去。
此时,骏马嘶鸣,双蹄一抬,竟蓦地停在了火堆边。
马上之人轻轻跃下,也不去拴马,放了它在一旁自在吃草,自己却一屁、股坐在了锅子边上。
他也不打个招呼,甚至连手也不洗,抓起筷子,便要去夹吃食。
可惜,筷子才到一半,便被另一双筷子生生架住。
“我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路边的野食也是吃不得的,若是吃下去一命呜呼,我天眼可是赔不起的。”
话音落,斗笠被一把摘下,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脸。
天眼很开心,将整整齐齐的八颗雪白牙齿都露出来晒月光。却听对面之人嗤笑一声,道,“废话这么多,你刚才怎么没一瞌睡掉进火堆里烧死?好了好了,吃完赶紧赶路!”
天眼无奈,唉声叹气道,“我说刑关,你都已经是虓虎将军府的三公子了,怎还忒的小气,好歹带壶酒来。你明明知道,若没有酒,我是吃什么都吃不饱的!”
“喝不死你,”刑关面无表情,左手却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壶,看也不看地扔了过去,“拿着!”
天眼哈哈大笑,抱着酒壶猛吸一口,道,“还没开,便能闻出是好酒!好兄弟,果然够意思!”
刑关摇头一笑,道,“快点吧,若是完不成任务,别说你我,便是崔判官也吃不了好果子。”
天眼瞧着面容憔悴的刑关,叹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啊,好自为之吧。”
刑关闻言手中动作一顿,道,“放心吧,我一个浪人杀手,的确是配不上她的。会放下,给我点时间吧。”
天眼有点懵,道,“你在说谁?”
刑关莫名其妙,“你不是在说阿四么?”
“我在说阿朵啊,”天眼看怪物一般地看着刑关,语重心长道,“你别告诉我还没想通啊,从知道苏公子便是先生那一刻起,你便没机会了,懂么?倒是那个阿朵怎么回事?这就是一条毒虫,一不如意就会咬你一口,你这次还没被她折腾够是不是!”
“多话!”刑关干脆不吃了,将筷子一丢,起身便去牵马。
天眼气得直哆嗦,恨恨道,“不就是睡过一次嘛,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可别死脑子,非要来那套从一而终,负责到底!唉,我说你听到没有,那是你老爹犯的错,跟你毛关系没有,你犯个什么傻。。。。。。”
话未说完,刑关早已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天眼气得大骂,却只得来远远一句叮嘱,“尽早回京,阿四危险。”
天眼这下气笑了,骂骂咧咧道,“阿四危险个屁,再危险有先生在旁边盯着,你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个阿四不成?笨蛋笨蛋!”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敢怠慢,转身翻上马背,追着刑关的身影急急赶去。
阿四的确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那潘宁是死是活,与自己毫无关系。
但她还是很不高兴,半夜三更不让人回房睡觉也就罢了,还把人围在院子中央。若不是轩辕彻黑着脸坐在高处没动,她恐怕早就溜回去休息了。
偏偏苏幕遮苏公子很是高兴,他甚至兴趣盎然地挪到了阿四身边。
“阿四你喜不喜欢白色,红色呢,或者是绿色?”
阿四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见人家苏公子好似并不需要自己的意见。因为下一瞬,他便理所当然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些都不好,你还是适合青、色。青色生机勃勃,又有股韧性,咦,说的可不就是你?”
阿四连连打着哈欠,正想问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便见苏公子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大捧飘带。
阿四仔细一看,红的绿的白的紫的,真是应有尽有。
苏幕遮欢天喜地地等着表扬,却见对方默不作声,瞬间便有些紧张起来。于是,想也不想,他急忙一把将所有飘带抓回来,又手忙脚乱地全数塞回了怀里。然后撇过脑袋,道,“罢了,这些都不好看,待我再寻个特别的给你。”
阿四本想说,这些都挺好看,随便来几条就好。正想伸手呢,人家却把东西全要回去了,哼,小气鬼!
于是,她更不高兴了,也撇过脑袋不再说话。
却在这时,太子太保柳俊匆匆赶到。
“殿下,整个行宫全部搜过,连后山都去找过了,没有找到潘二小姐。”
轩辕彻今日一身黑色缎袍,金色绣成的蛟龙怒目腾飞,一如他此时的心情。只见他纹丝不动,脸色却越来越难看,道,“行宫的每个角角落落都搜过了?”
“搜过了,”说到这儿,柳俊一顿,斟酌道,“但有一处未搜。”
“哪处未搜,为何不搜?”
柳俊道,“那里一直是殿下您的寝宫,后来阿四姑娘无处可住,殿下便将寝宫让了出来。”
柳俊回话的声音并不低,阿四坐在远处,却也听个一清二楚。潘宁不见了关她什么关系,难道自己无聊,把她绑了关自己屋里玩儿么?
她抬眸去看轩辕彻,只见他只是略微抬了抬眉,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道,“带上所有人,一起去寝宫。”
于是,深更半夜,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寝宫门外。
他们到的时候,太子妃和许夫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许夫人眼眶通红,显是已经哭过。而太子妃满脸愧色,暗中朝轩辕彻摇了摇头。
轩辕彻无奈,上前轻声道,“宁儿忽然失踪不见,孤与太子妃都很担心。许夫人也切勿太过着急,兴许过一会儿便找到了。”
许夫人声音哽咽,道,“臣妇已经听人说了,道这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