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油纸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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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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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四再一次觉得人世无常,现实中的悲剧往往比戏文里唱的还要曲折离奇,跌宕起伏。比如陆府,又比如,青狸和木言之。
    阿四至今仍记得,那个叫木言之的男子,抱着青狸的尸首跑了不下十家医馆。那种执拗与不肯相信,让任何人看了都觉得痛彻心扉。她曾也去劝说让青狸入土为安,可木言之每每泪流不停,反复解释:我不想娶双双的,可是爹爹不让,所以我才会在陆府凶案那夜去找双双和谈,我只是把她当成妹妹而已。虽然我不记得青娘了,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娶她。我后来怎么就心软松口了呢?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木言之最终还是安葬了青狸,只是他再也不会笑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歌声缭绕的春风渡口对岸,总有这么一个神色凄然的男子,他每每都要租一条船,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船头,隔着碧波绿水瞭望对岸,久久不去。偶尔,也会有路人询问他在等谁,他每次都会思量许久,然后痛苦地摇头。
    而阿四知道,他要等的那个人,再也等不到了。。。。。。
    陆府的凶杀案被列入了风城的十大凶案,多年之后,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当然,同时被人们挂上嘴边的还有那位惊艳绝尘,气度从容的苏公子。
    想到那位苏公子,阿四觉得自己此次出门还是很幸运的。那天听苏右说苏幕遮的生辰快到了,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阿四绞尽脑汁,最后决定绣个荷包给他。
    所以,某天的早晨,阿四逮住了正要出门的苏左,亲手将荷包递了过去。“苏幕遮两次相救,阿四实在不知如何感谢,劳烦苏左大哥将此荷包转交给你家公子。”
    苏左犹豫了很久才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阿四心想果然是苏幕遮的家仆,连木着脸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不料苏左拿着荷包看了又看,抬抬眼皮问道,“这是给我家公子的?”
    “是啊。”
    “这上面绣了什么?”
    阿四闻言俏脸一红,“阿四不善女红,但也实在拿不出其他东西,就是一份心意。苏左大哥是不是怕你家公子不喜欢这荷包?唔,如果他不喜欢扔了就好,苏左大哥不必为阿四烦恼。”
    苏左万年黑的脸上鲜少出现了惊奇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不确定道,“但是阿四姑娘为何要绣个。。。。。。绣个屁/股在上面?”
    咔擦!
    阿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她脸色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黑,最后暗吸一口气,“苏左大哥你仔细看,这是个绣了桃子的荷包!”
    苏左脸一僵,极其不自然地弯了弯唇角,“哦。。。。。。我看花眼了,的确是个粉色的。。。。。。桃子。”
    这时,苏右从月门处拐了进来,“苏左你怎么还在这儿?”苏右比苏左要开朗一些,熟悉之后,阿四跟他的交流也更多。他见苏左拿了个荷包杵在哪儿,阿四脸色也不太好,便笑嘻嘻道,“哟,这哪儿来的荷包?”
    说完,手一伸便夺了过来。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苏右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苏左,这是谁给你送的大礼啊?怎么绣个屁/股在上面?”
    苏左依旧是面无表情,他瞥着快笑趴下的苏右说道,“这是阿四姑娘送给公子的寿桃荷包。”
    “啊?”苏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把荷包凑近眼前仔细研究了一番。这乱七八糟的一坨线堆在上面,瞧这形状,明明就是一个屁/股嘛!他看看脸色铁青的阿四,又看看一脸忍笑的苏左,小心翼翼地笑道,“啊对啊,的确是寿桃,阿四姑娘你看我,今儿还未进食,眼花了眼花了。”
    拜托,从小到大给公子送东西的姑娘不少,送荷包的更是多见,只是阿四姑娘这刺绣实在是。。。。。。说惨不忍睹都是已经是在夸她了。
    阿四是真的气到了,手一摊,就要让苏右把荷包还给她。“你们眼光太差,欺负我不懂刺绣么?快还给我!”
    可是苏右不但没把荷包还给她,反而纵身一跃,窜到了两丈之外。
    苏幕遮老远就看到他们三个人围在那儿嘀嘀咕咕,正打算摇着轮椅去看个究竟,就被忽然窜过来的苏右堵在了半道上,于是不快道,“阿四脸色不太好,你们是不是对人家无理了?”
    “公子,送你的荷包。”苏右迫不及待地把荷包塞进了他家公子的怀里。
    苏公子捏起手上那个奇形怪状的荷包,斜睨着苏右,道,“又是哪个脑中无物的女人送来的,谁让你们收下了?”无意间瞄了一眼荷包的花样后,突然皱起他那双好看的眉毛,奇道,“咦,谁在上面绣了个屁/股?”
    苏左、苏右:“。。。。。。”
    阿四,“苏幕遮!”
    阿四一气之下,几天都没有出门,连苏幕遮三人离开也没去送上一送,直到青狸的头七回魂夜。
    时至夏末,夜风微凉,皎白的月光照在孤零零的墓碑上。碑上有血红的字迹,上书:爱妻青狸之墓,夫,木言之立。
    阿四将祭品放好,又斟了满满一杯酒,正打算倒在坟前,却不由一顿。墓碑后的阴影里,有人安然而睡。
    “木言之?”他睡得太熟,阿四怎么拍都没把他吵醒。木言之满脸胡子邋遢,好好的白衣也变得灰蒙蒙的,褶皱不堪。他早已不复那翩翩公子的样子,此时却眉头舒展,如同睡在自家床上一般安宁自在。
    阿四无奈地摇摇头,“青狸,阴司来消息了,我明天就要回去。”她有很多话要说,却不知如何说起,“青狸,木言之他。。。。。。他虽然因为孟婆汤忘记了很多事,但他依旧记得你,”
    阿四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长长一声叹息。回应她的只有凉凉的山风,敲在山间的每个角落,呜咽有声,如泣如诉。
    而就在不远处的月影里,有人一袭青衫,背手而立。他朝身侧的黑衣人说道,“木惊天怎么就突然死了?他武艺高强,这是怎么回事?东西都运过去了吗?”
    黑衣人恭敬地回道,“回欧阳先生,属下们赶到的时候木城主被一剑封喉,已经死去多时了。好在东西都早早运出去了。”
    “木惊天死得蹊跷,我先去邕州城,你查查清楚再来与我汇合。”
    “是。”
    “慢着,”那欧阳蓦地脸一沉,吩咐道,“木府那个不小心闯进来的小丫头,你记得去查一查。”
    黑衣人闻言一愣,“欧阳先生可是认为这小丫头与木城主之死有关?”
    欧阳微眯了眯眼,“不,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另外,调查一下苏幕遮最近的动向。切记,要暗中行事,决不能惊动他!这鲁南苏公子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
    “是”
    夜凉如水,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阵风吹来,影子便跟着奋力扭动,诡异非常。

☆、第12章 夜半鬼敲门

那少年不知道是伤到了哪儿,半身染血,脸上血迹模糊,一双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黑洞洞的好似要将万事万物吞尽。巷子里脏且乱,连日的雨水冲刷下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只见少年扶着墙,一路跌跌撞撞,几番摔倒又立马爬起来不要命地跑。
    小巷里很安静,除了簌簌的雨声,还能听到少年急促的喘息和凌乱的脚步。她急忙撑开手中的油纸伞,几步都溅起了难闻的积水。吃力地踮起脚,把大部分偏过去遮到佝偻着的少年身上。
    “喂,你,要躲雨吗?”她这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彼时不知哪家的歌女正倚窗而歌,“半城柳色半城烟,一袭青衫照万年。春风湖畔阑珊院,透骨朱砂画缱绻。”歌声低迷又缠绵,远远传来,萦绕在她心间。
    她很用心地去看近在咫尺的脸,却是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清楚。
    忽而,她又潜伏在烛火微弱的营帐里,怀抱着一个滚烫事物。后方传来异响,未及回头脑后就一阵剧痛,然后就是天旋地转。烛火突地用力跳动了几下,便“噗”地一声归于黑暗,也不知道背后是人是鬼……
    后脑勺的疼一阵胜过一阵,如同有人用锤子将一根根长钉敲进脑袋里。“唔!”随着一声痛叫,阿四“唰”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黑影重重的树林,偶尔有风吹过,便随之摆动。
    “又是这个梦。。。。。。”
    脏乱的雨巷、营帐内的偷袭,自从在阴司接任孟婆之后,这个梦境就很少梦到了。似曾相识又全然不明白始终,每每醒来都是头痛欲裂,万分折磨人。她按了按太阳穴,脚边的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天色将亮未亮,也没了睡意,便靠在树旁发起呆来。
    离风城之事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这次的目的地是最南边的邕州城。邕州城乃国之南界,有听云山做天然屏障,是兵家必争之所。四十年前,小南国不堪交趾国突袭掠夺,损伤惨重,为免国内暴、乱突然引兵北伐轩辕国。当时的轩辕国,在前朝哀帝的统治之下非常混乱,竟不敌小小南国节节败退。那时今上武帝仍是将军之身,年不及弱冠,由于大败北方鞑靼而镇守北疆。小南国消息传来,当时的哀帝听信阉党谗言,夺其北方军权,只给了五万兵马便命其千里奔骑营救。不料,武帝和武后就是带了这区区五万人马,收服小南国,逼退交趾军马五百里。最后在听云山发动兵变,黄袍加身,被拥立为武皇。随后,武皇重整人马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口气攻陷了十座城池。老百姓早已不堪前朝统治,纷纷支持加入。转眼间,人马已近二十万,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势如破竹,直取京师!
    今上称帝后收小南国,改名邕州,立帝后双像于听云山脚之下,以示永保邕州百姓,并对交趾国严防警戒。而今,今上年近花甲,对邕州依旧分外关注,前不久便派了赫赫有名的虓虎大将军何守正前来平定邕州暴、动。而她此次的任务,便是协同查察司天眼和罚恶司刑关,共同保护这位虓虎大将军。
    “阿四,想什么呢?”对面坐下一人,笑嘻嘻地问话,“你总时不时发愣,你不知道吧,你发起愣来就一点都不机灵了。”
    阿四闻言收起满腹心事,轻笑一声,“天眼,你捡了便宜还卖乖么?我的愚钝岂不是正好衬托出你的聪明?”
    这人正是阴司四大判官之一的查察司天眼,他约莫三十上下,长了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是那口白亮亮的牙齿。天眼统领查察司上下几百号精英,打理全国各地暗桩。可是恐怕谁也想不到,闻之色变的四大判官之一,天眼却与刑关全然不同。由于在查察司待的半年几乎没被派出去过,阿四其实很好奇这完全不上道的男人,是如何坐上这查察司宝座,又是如何御下的。
    回头瞅了一眼依旧横卧而眠的刑关,阿四压低声音道,“我很奇怪,为何崔判官要将我们三个放在一起执行邕州的任务。”
    天眼也随之瞥了一眼刑关,心领神会道,“这家伙就是讨厌,天天冷着张俊脸,我也不乐意跟他一起。不过他就是外闷里骚,我有一次无意间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情。”说到这儿,他咧着嘴抬抬眉毛。意思是,快来问我啊快来问我啊,问我我才说。
    阿四对这厮已经习惯了,动不动就自以为神秘地笑得见牙不见眼,干脆配合道,“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听听?”
    “嘿嘿,”天眼眼睛一眯,捂着嘴乐了好一会儿才凑过来,说,“刑关的亵裤,每条上都要绣有一只小鸡!”
    “噗!”
    酷霸狂拽叼的刑关大人,果然,口味非凡啊!
    阿四和天眼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笑得眼泪鼻涕都要出来了,还是停不下来。
    “何事惹得二位如此开怀,说出来刑关也跟着乐一乐可好?”
    阴测测的声音让两人的闷笑声戛然而止,都呆呆地正襟坐好,一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齐声道,“刑关你醒啦?”
    “唧唧喳喳半天若还是不醒,我估计都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刑关黑着脸,往二人面前一坐,冷冷道,“此次邕州之行事关重大,出门前崔判官刻意叮嘱多次需谨慎行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二位如果精力过旺,不如多想想进了邕州城如何探听一下各方消息。”
    阿四点点头,阴司此次任务的确非同一般,至少她从未听说过,有哪一次任务能劳动两大判官一同出现的。
    天眼那厮刚才还浑身不正经,此时却把背挺得直直的,虎着脸说,“刑关放心,暗探早已先一步进行,待我们进了邕州城便可知晓。”
    阿四打量了下周围,不放心道,“阴司这次给我们安排的身份是师兄妹,这身份也不知能不能得到虓虎大将军何守正的信任。他不是一般人,不好糊弄吧?再则,何守正此次是为镇压土司余孽的暴、乱,那我们是否只要防备这些人就够了。”
    天眼呵呵一笑,轻松道,“阿四放心,这师兄妹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刑关安的可是何守正私生子的身份。”
    说完,意味不明地将目光放在了刑关脸上。阿四不明所以,循着视线颇为疑惑地看着刑关。刑关面有异色,冷哼着转移了话题,“查察司的本事刑关并不怀疑,但是你们也知道,我们如今已经是半只脚踏入了邕州界。今上自从颁布执行‘改土归流’便一直受到当地多方土司阻挠,此次暴、乱本身并不严重,严重的是这些村寨竟拧成了一股绳,还推了个酋长出来。”
    天眼难得正色地点头,“何守正毕竟是沙场出身的将军,那些刺杀的宵小我们倒不必在意,需要留意的是。。。。。。”他顿了顿,似乎颇为忌惮,“我们需要留意的是蛊毒,邕州多苗寨,苗人盛行养蛊,此物防不胜防啊。”
    蛊毒非一般毒物,不但能让人在无意中中招,中蛊者往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甚为惨烈。武帝上位之后对巫蛊禁了又禁,但此物禁无止境,如今大家是谈蛊色变。
    阿四心中一紧,疑惑道,“阴司能人众多,善赏司规仪不是精于岐黄之术,为何不参与此次邕州之行?”
    刑关不屑道,“我也想知道,为何先生指名要你参与,只盼你别关键时刻傻乎乎地,发呆发愣拖了我们后腿。”
    天眼见刑关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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