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香师徒二人当晚住在有初书记家里,睡前把明天的事情再次对民兵排长和有初书记叮嘱了一遍。
子夜时分,睡得迷迷糊糊的平汉让师父推醒了,翰香小声地说:“快起来,去上香。”
平汉蹑手蹑脚随师父出来了,繁星满天,皓月当空。
“师父,这个时候上什么香?”
“别问这么多。”翰香走起夜路来健步如风,平汉一路小跑,揉揉眼睛一看,这不又到小土堆了吗?
“上香!”翰香说完,从背上取出那把白布裹着的桃木剑,一股桃木的清香随着升起的艾香味在的夜空里慢慢飘散开来。
“点一圈。”翰香把桃木剑双手平举,吩咐平汉围着坟地点了一圈的香烛。
平汉弯着腰一个接一个地点亮了香烛,听到师父口里小声念道:拜请桃木剑神…降下人间天地巡…人人害吾汝不怕…小法祭飞剑…打杀魑魅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翰香念完,拿出一张写有‘敕’字状的符用块小石子压在坟顶上,包好桃木剑,吩咐平汉匆匆回去睡觉,平汉像是梦游,心里琢磨:这是干什么呀?越往回走,越是听到后面传来阵阵‘吱吱吱’的声音,像是老鼠啃咬的声音,又像是磨牙的声音,吓得不敢回头望,一溜烟回到房子里无法入睡,竖起耳朵仿佛到处都是‘吱吱吱’的老鼠在叫,只好眼睁睁地等天亮,师父倒是一上床就睡着了。
民兵排长一大早就来了,二眼血丝对着有初书记和翰香说:“今天把这事办完了,我要组织捉老鼠,昨晚后半夜,好多老鼠,像要吃人。”
有初书记点点头问翰香:“道士,是不是吃了早饭再去?”
“嗯,记得不要让妇孺老人小孩到场。”
“您放心,红卫兵们现在都听我的指挥,马上可以各就各位。”民兵排长拍了拍胸脯回去组织人马去了。
太阳慢慢升上天顶,红卫兵们在外形成了一道人墙,往里用竹竿挂着一张围成圆形的网,上面贴了一些符,四个青壮劳力手持钉耙锄头和铁锹等待翰香下令。翰香身着道袍道冠,手持圆悯大师传承的罗盘绕坟移走,口里念念有词。
须臾,停下步伐,放好罗盘向四个脸色凝重的劳力挥手:“铲平即可。”
当时用草席裹尸垒土不高,四个劳力很快铲平了小土堆。
翰香在坟前燃起一支香烛,跪了下来,口里说道:“老先生,得罪了。”然后起身拿起平汉递来的公鸡,手起刀落鸡血喷溅在桃木剑上,公鸡扑腾二下,死了。翰香把那条一尺长的草鱼往竹竿上一挂,对着平汉大声说:“超渡!”
平汉一边敲打木鱼,嘴里一边小声地念着‘渡亡经’,只见翰香二脚跨上平整的坟土上,双手合力把手中的桃木剑用力向下插了下去,然后双手合掌念诵:“幻身灭故、幻心亦灭;幻心灭故、幻尘亦灭;幻尘灭故、幻灭亦灭;幻灭灭故;非幻不灭……”
众人眼中的桃木剑没入泥土仅剩一尺多长露在外面,正在大家目瞪口呆之时,翰香对着四个青壮劳力大声命令:“挖开!”
平汉一边念经一边抛洒纸钱,符幡轻舞,烈日下有种窒息的沉闷,四个劳力奋力开挖,不足一米深的穴位在映入眼帘的瞬间有股黑烟突然冒了出来,翰香似乎早有预感,将手中燃起的一符向黑烟扔去,‘哧’地一声灰飞烟灭,四围的红卫兵们看得心里一惊。
四个青壮劳力的眼前一具僵尸呈现出来:那桃木剑尖直插僵尸命宫,正午的太阳刚好直直地照在剑上,没有一点影子,僵尸青面蓬头,二眼空洞、舌尖露出、上牙龈二旁各长出了约一寸的獠牙、衣衫褴褛、无血的手臂却乌经暴起、指甲又长又尖,这是龚老头也是具成形了的獠牙鬼。
四个青壮劳力吓得顿时逃开。
远处的红卫兵看着突然闪开的四个青壮劳力,个个踮起脚跟伸长脖子正欲详看,却见坟地里突然‘嗖‘地立起一个额插木剑蓬头垢面的怪物,嘴里不由地发惨叫‘妈呀’,翰香不慌不忙地再燃起三根香烛插在僵尸脚前,嘴里念念有词,僵尸‘咚’地一声山响又倒了下去,烈日下的人们打了一个激灵全身发冷。
无数的苍蝇‘嗡嗡’地飞了过来,但是都自觉地扑向竹竿上的那条鱼去了,整整齐齐地排着队。翰香用柚子叶洒了些水到僵尸上,对着四个呆若木鸡的劳力喊道:“起穴!”四个劳力表情僵硬半睁半闭着眼走进墓穴,七手八脚地把插着桃木剑的獠牙鬼抬了出来,民兵排长早已架好了木柴,獠牙鬼让四个劳力一扔就扔到了木柴上,民兵排长旋即将手上的一桶煤油浇了上来。
翰香燃了一张很大的符,口里再次念道:“老先生,得罪了。”念完朝獠牙鬼身上甩去,火苗一窜,熊熊大火烧了起来,随即手持摇铃与平汉围着这堆燃烧的火一个顺时钟一个逆时钟来回穿梭念唱。
木柴燃烧的‘霹霹啪啪’声里夹杂着某种动物挣扎的哀号声,那贴了符的网上似乎有种看不见的东西想要逃散出去,撞得网一摆一摆,头顶上的太阳和身旁灼热的火焰让这些红卫兵们突然感到异常寒冷。
身着道袍头戴道冠的翰香和平汉早已大汗淋漓,一个时辰过去了,翰香干枯的嘴唇对着平汉说:“礼毕。”说完走到竹竿前取下爬满绿头苍蝇的那条鱼往火炭里扔去,苍蝇尽死,鱼也瞬间成了一条烤鱼,却是一股难闻的恶臭四散开来。
桃木剑成了一个火炭形,翰香对着发呆的人群挥了挥手,大家心领神会,连忙收拾工具。
有初书记走上前来,紧紧地抓住翰香的双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里流出二行清泪。民兵排长朝天放了一发子弹,对着红卫兵们说了声:“妈拉个巴子,这灰烬是好肥料,别忘了收起来啊。”
《爷爷当年做道士的那段灵异经历:香火》 第45节作者: 湘粤男
到了有初书记家,翰香喝了口茶,对着跟来的龚喜说:“你爹魂魄倶散,永世不得超身,这礼义忠孝,你还是要记得的。”
民兵排长连声发问:“道士,怎么成了怪物的呢?”翰香只得娓娓道来:“这庙堂本不应该拆毁,天神迁怒,降罪于人,死者有家无归,心有怨气,上吊自尽气聚一身,偏偏又将冤死之人葬于养尸之地……”
有初书记连忙打断翰香的话:“道士,何为‘养尸地’?”
“养尸体分为多种,此养尸体地谓之前曾有婴儿胎衣抛弃之地,胎衣化为灵粒受天地之灵气藏于地里,接触肉体攀附生长,死者刚好葬入,故返阳复生,不入地狱不能投胎,阴曹地府自是不管,葬入的肉身长牙长甲,初为獠牙小鬼之后,于夜晚出来,每月须食一人,食人先从亲人开始,久而久之若不降治必成邪魔,危害人世,千年难得千年难得……”
平汉听得脊背发凉,早知这样,我才不来。在场的人也是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没事了,我们回去,各忙各的吧。”翰香打破沉默,回到屋里换下道袍。
有初书记自知挽留不住,让民兵排长立即命令十几个红卫兵抬出一些米和清油,亲自恭送翰香师徒二人回来。
一路敲锣打鼓来到绍川湾大队路口,这里也有一队红卫兵在迎接,是燕清和万清二兄弟的队伍,燕清担心他老子出了问题,听娘说今天下午回来,所以带了一帮人在这里早早地候着,还精心准备了一顶帽子给他老爹戴。
民兵排长快步上前一站,一只手高举头顶对着燕清说道:“我们高举毛主席思想伟大旗帜,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燕清把挙头向空中一挥高兴地回道:“我们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兵,正在到处横扫牛鬼蛇神。”
二队的红卫兵兴奋地握手言欢,犹如胜利会师。
民兵排长再三感激而回,队伍刚远走,燕清把那顶纸做的帽子递给翰香,冷冷地说:“你自己戴吧。”
平汉有些愤怒,对着燕清说:“我们真的捉到了牛鬼蛇神。”
“我们现在也捉到了。”
“这是你爹。”
“阶级斗争无父子。”
“好了,不要吵了,我戴。”翰香拿过高帽子,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对着燕清说:“这‘牛鬼蛇神’四字是你写的?”
“嗯。”燕清瓮声瓮气。
翰香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说道:“给你说过,字要有体,这‘鬼’字勾画不够苍劲,‘神’字欠饱满。”
平汉听得来气,还有心情讨论写字?一把从师父手里夺过来:“伯,我来戴。”
燕清却从平汉手里抢了过来:“你不够格!”说着用力撕了个粉碎,一转身招呼红卫兵们把米和清油先拿回家了。
队里的‘蛮叽喳’站在远处看了看,然后朝公社方向走去……
第二天一早,一大群不认识的红卫兵不问青红皂白把翰香揪住,扳过双手五花大绑,三尺多高的一顶帽子扣在翰香的头上,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牛鬼蛇神’四字。玉珍急得哭哭渧渧不停地追着红卫兵们问:“到底犯了什么王法?”翰香低声咆哮:“回去,莫问。”茂清一大早就下地挣工分去了,燕清和万清昨晚一直没回来。
红卫兵们推推搡搡把翰香押到大队部小学的操场上,翰香面露微笑和认识的社员们不停地点点头,人越聚越多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革委会怎么革到升平道士了?
主席台上坐着公社革委会主任刘卫东和黄书记,燕清和万清二兄弟面无表情站在二旁。
刘主任看着眼前飘扬的红旗,咳嗽二下,振臂高呼大声带头喊了几句语录,一时间操场上着绿军装的红卫兵喊声震天。接着,刘主任把当前形势兴奋地说了一番,最后说道:“几千年的封建残余思想在你们大队死灰复燃了,还好,我们当中有很多觉悟高的社员群众善于发现,敢于揭发,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绝对不能容忍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存在的,我们要和这种封建残余思想作坚决的斗争,一定要把这种毒瘤剔除掉……”
说完话锋一转:“把封建迷信头子刘升平押上台来!”
社员们担心的事来了,看着红卫兵们一拥而上,怂怂恿恿地把翰香押到主席台上,老书记远远地站在队伍里擦了擦眼睛,黄书记示意燕清和万清二兄弟审问。
燕清嘴角动了动,不敢正视他老子的目光,低着头,嗫嚅地:“你、交代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翰香不急不慢地反问。
“你搞迷信,敬夜菩萨。”燕清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滴。
“无知。”翰香低声怒骂,仍是不卑不亢地微笑着面对台下的眼神。
“爹,不,升平,你老实交待。”万清心里着急,走上前来,称呼了一下爹方觉得不合时宜,又改了口。
翰香仍是无动于衷地微笑地站着。围观的很多社员也是木然无奈地看着,现场很安静。
黄书记连忙向台下最近的一个红卫兵打了个眼神,这个红卫兵是大队里有名的后生子,名叫刘正谱,孔武有力,头脑简单,食堂时就经常打人,文革一来,如鱼得水,一贯造反在前。
只见正谱从地上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大石头,冲上台,对着毫无防备的翰香后背猛地砸去,翰香的身子晃了晃,表情痛苦,张开嘴大声咳了咳,马上又立直了身子,仍然一脸微笑,人群里有人小声地抽泣。
正谱突遇一来的动作让燕清二兄弟惊呆了,万清想和正谱对打,燕清立刻拉住低声告戒:“注意身份。”
黄书记走到翰香身旁,压低声音吐出:“好汉不吃眼前亏,快交代。”
燕清抬眼看了一眼爹,和爹的眼神碰了碰,眼里透露出一种无助地哀伤,翰香目光如炬的眼神闪了闪,然后走前二步,对着台下紧张看着的社员们大声地说:“同志们,对不起,我,刘升平,昨天犯了一个伟大的错误,跑到军山公社搞封建迷信活动,我不晓得会给同志们添麻烦……我的交代就在这里了,谢谢同志们的监督和打击,我会戴好高帽积极游行。”
翰香面带微笑话音一落,台下早就听得稀里哗啦了,有人鼓掌,有人笑得眼泪挂了一腮,革委会主任气急败坏,对着刚下台出了风头的正谱一扬手,正谱又在地上捡了几块瓦片,他整人的办法远近闻名,这下,大家心里又捏了一把汗。
正谱一上台,把几块瓦片往台上摔碎成二堆瓦砾,接着他抓住中年的翰香往地上按,翰香站得笔直,二腿就是不弯曲,正谱发了狠力,一只手扣住翰香的肩胛锁骨,一只手抓住翰香的手腕,用腿向翰香的膝盖背奋力踢扫而去,‘嚓嚓’声音响起,翰香双膝跪在尖锐的瓦砾中了,台下的人看得惊叫,老书记的眼泪淌了下来。
燕清和万清二脚发软往台下走去,他们不敢回头望,正谱紧紧地按着翰香的肩膀,他们的爹跪在那里二腿挣扎,膝盖在瓦砾堆里磨砺得渗出血水,可他依然昂起头向台下的人微笑着。
关于刘正谱,我再开一贴,大家看看凡事是不是有因果?
前文中的淑喜保长,他的儿子乔保结婚后曾发生一场大火,大家把火中抢出来的物品堆在外面,但是后来在清点时,少了一床棉被,当年这棉被很重要啊。
乔保的老婆就要玉珍陪同到一个会打时(算时)的老人那里去算,看看到底是谁丧尽天良连起火人家的东西都偷?(盗亦有道,修房和起火人家的东西一般是不能偷的。)
你们会问怎么不让升平道士算?这时说明一下,升平道士一般不算这些的。
那个打时(算时)的老人给乔保老婆说:“算了,这个偷东西的人命不久矣,活不过百日。”
当时玉珍也不信,结果这个刘正谱突然死了,是一种乡下称为‘火赶病’的急病死的,(我也不明白‘火赶病’是什么病?)大家这才一算,刚好从起火那天棉被盗到刘正谱死时是第97天,这样,大家才明白。
事情没完,刘正谱死后,他老婆改嫁,当时他有一个一岁多的儿子,他老婆很肥,肥到走路身上的肉一闪一闪,故村子里都叫她‘闪闪’(各位肯定会好笑,我母亲刚说的这个事,我绝不是在艺术写字。)。
‘闪闪’用箩筐挑着儿子在她亲哥的陪同下去相亲,要改嫁嘛。当时到公社街上一饭馆里去吃面条,这一岁多的儿子用了床小棉被裹着放在箩筐里的,‘闪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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