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是法门之人,那必然知道,这法门中有此一说——有鬼母必有鬼孽,有鬼孽未必生鬼母…你的血能现形阴冥鬼魂,腐败阴阳异类,肉眼看破三火、阴司来去,虽然不知道收留你的那人做了什么,但依旧无法改变你是鬼孽这一事实!”
“鬼孽?!”至尊宝一惊,所有一切在脑中就似凝固了一般,半天才期期艾艾的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鬼母,我、我是鬼孽…?”
“不错!”鬼母那眼中无限的慈爱,就像听到那孩子第一次叫‘娘’时候的表情,一字一顿:“孩子,我就是你娘!”
这个‘娘’字出口,至尊宝脑中顿时划过一道闪电,似乎很多事儿在瞬间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自己所看那本《诸神鬼箓》中,在鬼母那页后面,似乎有一页被人撕掉了,看到那地方的时候去问八月爷爷,他只是盯着自己半天,忽然叹息一声:“你以后会知道的!”
为什么每每鬼市中诸人都需要施法才能看见鬼魂,自己却肉眼便能识得,问及此时却顾左右而言他,总是把话给岔了开去;
为什么自己的血在那树林中甩出,一众冤鬼魂魄便叫了起来:“…感谢鬼子鬼血,送那恶人通阴通冥…”
为什么自己能成为天吴的存器,让他存身其中,跟随自己修炼;
为什么刚才,那鬼母会疯了似的与那尸怪为敌,拼死拼活要救下自己;
许许多多…
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眼前,都是自己从未想过之事,以前自己都从未想过,因为从那幼年时候开始,八月把他身边的一切给除去了,自己只是知道从小与旁人不一样,却没有仔细想过那事儿的究竟…
但是现在鬼母如此一说,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自己便是那阴冥之中,百年不遇的鬼孽,也是这鬼母的儿子!
本是不信,可是至尊宝抬起双眼和那鬼母的赤红双眼一对,这便全然而释——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饱含疼爱和幸福,慈祥而和蔼,满满都是爱!
“你、你…我、我…”至尊宝张了张嘴,死活没有把那‘娘’字叫出口来,可是那眼中忽的一润,有点东西顺着眼眶脱出,直沿着那腮颊就淌了下来!
可是!
就在此刻,忽然听得轰轰一声,那甬道口猛然冲了三人进来,也不说话,手一扬,这便是无数符箓纸咒飞起,几乎同时轰在了鬼母身上,顿时激荡起无数阴风,在那穹顶中嗖嗖乱飞乱舞。
那三人嘴里纷纷叫着‘是我的…’、‘我先来…’、‘我打中了…’,争先恐后又摸出符纸,毫不相让的乱扔一气,法器都给拿了出来!
鬼母一声惨呼,仰着头狂乱甩着,疯癫似的朝着半空冲出,谁料这一冲,那地上忽然便是流苏般的光晕一闪,无形中出现一张巨网,把鬼母生生从半空给拦了下来。
原本至尊宝这八阵图换做平时倒是伤不了鬼母,可是她首先与尸怪激战,后来又被鬼孽血所伤,再加上现在心情荡漾猝不及防,竟然被那一堆符纸砸在了身上,如此一来便有些抵挡不住,被那八卦阵给一道流芒痛击而下!
至尊宝这才恍然大悟,连滚带爬的冲出拦在三人面前,手中桃木锥猛然朝前一横,口中怒吼:“住手!我先到此处,难道你们没看见么?”
法门中有规矩,无论降妖除魔还是驱鬼招魂,都有个先后之规,并非胡乱便能出手的,至尊宝这一说也算的上依照了规矩,并不过分——可是不曾想,那三人当中一人伸手便把那桃木锥给拨开,口中骂道:
“这可不捉鬼,乃是八幡宗的考验,谁还依这些规矩?”说这话,又是一把符纸摸出,看样子像是要扔将而出!
那两人亦是如此,并不管至尊宝所为,他此时也在顾不上这些,猛然伸脚把自己布置的八卦阵踹得散乱开来,随后径直便朝着三人扑了过去!
先便是一脚踢在那拨开桃木锥之人的手上,将他一脚踹出丈许。
那两人看似与此人也非一道的,见至尊宝打他并不上前帮忙,只是继续朝着鬼母施法,可是那八卦阵一破,鬼母顿时身子一轻,呼啸着便冲上了穹顶,在半空尖声嘶叫不已,忽忽然俯冲而下,猛然扎进了那棺材中!
棺木咯咯作响,自己便动了起来,随着抖动划入血湖,浮浮沉沉不已…
那两人这才悻悻而把,收手看时,正要遇见第一个人爬了起来,口中怒吼着发拳朝至尊宝击来,两人对视一眼,也猛然间便冲了上去!
三人合拢一处,围殴至尊宝!
至尊宝平日在那花家所学之余也学了拳脚,甚至还练就了那花老太爷的气息之法,和这几人打起来倒是不惧,每每挨上几下便能一击而出,对方说击中的是那皮厚肉实的所在,自己则挑的是对方的要害之处,不说致命,可那滋味是大不一样了!
四人打作一团,究竟打着谁也不好说,可是不等几人打出个结果,甬道忽然又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那凤三和闻达出现在了面前。
后面还跟着个俏生生的姑娘!
凤三闻达那见得至尊宝被人殴打?现下一看那三人围着至尊宝,当即便拔拳而对,噼噼啪啪把其中两人给揍得爬下了——三对一尚不能胜,这三三而对,他们又如何取得了好?
顿时便被至尊宝一伙给收拾妥当了!
第一六三章 九载世数无孔窍,一朝回眼返迷照(6)
三人见面还来不及相见,甬道又一阵响,几个人跑了进来…
就连至尊宝心中都奇了:这人怎地就像约好一般,相差不过片刻同时来了?
其实也这简单,鬼母所在的山谷原本在她的法力控制之下,那法门弟子除了至尊宝是鬼母引诱过来的第一个之外,其他都还在山谷中转圈,迷途不知——可是后来那鬼母见到至尊宝,心神一荡,顿时把这一切都顾不上了!
所以,那些法门弟子才一前一后的赶了过来,几乎同时到达。
那赶来的弟子一进来,顿时便分成了堆,看来都是相熟相识的——至尊宝与闻达凤三一起、那俏生生的姑娘和个憨厚扎实的小伙子一起;剩下几人分成两堆,看来便是五轮宗与丁甲宗的弟子。
那…那姑娘和憨厚的小伙子,难道是…
未等至尊宝脑中转过这念头,那姑娘嫣然一笑,伸手在至尊宝面前比划了几下,当即他便失声惊喜:“青梅,你是青梅!”接着便面对那憨厚少年,一指他手中的混铁棍,笑道:“你是天龙!”
两人笑着比划几下,正准备上前与至尊宝相见,旁边那丁甲五轮二宗弟子已经围了过来,当中挨打那弟子便指着至尊宝道:“便是他!将那法阵破了,放走妖孽——弟兄们,没有妖孽入不了八幡宗,这事只能着落在他身上了!”
鬼母入了血湖,这群人确实没有法子可想,着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就找上了至尊宝,可是这样一来闻达他们不干了,立刻便冲到了前面,跟着的青梅天龙也站到了一起,真刀真枪拿着对了上来…
就在两拨人一触即发之时。那血湖中传来股哗啦哗啦的声响,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只看那湖中出现了一个漩涡,继而成双。又变作多一个…那急剧旋转着的漩涡,一个追赶着一个。疯狂地向着前面涌去。
湖面也急剧下降,嗤嗤有声。
“不好,棺材!看那棺材!”
那漂浮的棺材果然也随着那漩涡在水面盘旋着,看着便要跟着那漩涡抽离而下,跟着流淌的血水而泄出,一干人等顿时着急起来,顾不上找至尊宝麻烦。这便有人要跃入湖中——可是不等他们跳起,至尊宝已经一横便挡在了前面。
刚才,那还能说是法门内部为了抢夺那对付鬼母的出手机会纷争,但现在这可就明白了。至尊宝是想把那鬼母放走…情急之下,那当先几人顿时纵起,朝至尊宝猛扑过来。
来不及多说,那至尊宝顿时猛然一退,朝着旁边迈出。双掌错落翻掌,朝着那对面之人便是几拳直上;那闻达凤三也不含糊,飞腿连环、拳脚相加,顿时便于那几人战成一团。
青梅天龙先是一愣,随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了战团!
天龙那混铁棍一挥出。顿时便把这面前一大片都给直直逼退,莫说进入水中去追那鬼母,就连靠近亦是不能,瞬间便扫出了一片空来。
一群法门弟子乱战一堆,倒是谁也顾不着那鬼母了,眼看着棺材边随着血湖之水陷入了地下,然后跟着地河不知道去了哪里——至尊宝瞅了几眼,心中顿时一悲…
一十八载孤苦伶仃,好不容易见到了娘亲,还未等说上几句话,没想又分开了,再有相见也不知会是何事了,再说那鬼母受伤极重,能不能逃过此一劫,那还难说得紧!
这种感觉不知为何愈加之重,直入心中,凄凉伤情无数。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厚冰无裂文,短日有冷光。
敲石不得火,壮阴夺正阳;
苦调竟何言,冻吟成此章。
神伤之下,那至尊宝也有些分神,斗然间大喝一声,寒光闪动,手中桃木锥流星般的朝着对面之人小腹刺去。那人也算一把好手,口中惊叫“啊呀”,百忙中双手一合,硬生生把自己手中的铜钱剑收回一格,铛的一声巨响,只见那桃木锥把这铜钱剑顿时撼成两截,半截飞弹而回,只插入了那人的小腿之上。
虽说法门弟子过招,可那都有着分寸,至多不过拳打脚踢一顿,如此见血,顿时把一群人惊得呆了半停——只听一声怒吼,所有人顿时抽出了防身的利刃来!
这架势,那便是红了眼,已经顾不上所谓的法门情谊了。
此时此刻,那凤三倒是清醒得紧,拉住至尊宝就是一声怒吼:“干嘛!你这是疯了么?”
“啊?”至尊宝被这一喝才清醒过来,看着对面明晃晃的刀尖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可是不等他做出反应动静,两宗弟子已放开旁人,手执兵刃单单朝着至尊宝冲了过来。
“别!这是错手,错手!”倒是闻达抢了出去拦在面前,“大家都法门中人,切莫上了和气!”虽说那两宗之人恼怒暴躁,但还依旧记得分寸,手中拿着刀剑只找至尊宝,如此一来有些碍手碍脚,一时间到真没有围了过来,跟着那青梅天龙也丢下了兵刃过来拉架,顿时乱糟糟作了一团。
就在此时,忽然听得一声雷鸣般断喝:
“住手!”
声势如雷,怒火滔天,只把所有人都给惊得呆了!
转而回头,才看那甬道中站着个猥琐之极的老头,衣服邋遢肮脏,头发鸡窝似的,脸上手上也脏的跟个烧炭翁一般,可独独一样,那脸上神色肃然,端庄无比,正是那昔日城隍庙中的庙祝老儿,刘辟云是也!
不等众人开口,刘老头儿已经端然喝道:“同为法门弟子,自然该协力互助,肃穆尘世,降伏妖怪,斩除邪魔,维持天地正气——你看你们,居然手持利刃,相争相斗。像个什么样子?”
他这话出口,顿时便有几个五轮宗弟子不干了,口中叫嚷着:“你是何人。居然敢口出狂言来教训我们?”
刘老头儿微微一笑,双手探出。顿时便在半空虚无中出现一幡,飘飘荡荡无尽,好似怒涛中帆船小舟般摇摆着,口中亦道:“我乃阴阳师八幡一脉,诸葛玄鲲大师座下,二代弟子刘辟云是也!今日我便是应着师承吩咐,前来看你们比试的结果…哼哼。看这情形,似乎你们都没有过关吧!”
“刘大师!”那一群弟子立刻便叫了起来,纷纷解释道:“这事儿不怪我们,真的…是他把那鬼母放走了。如此才使得我等功败垂成,无法降妖除魔啊!我们也是一时心急才动了手,不过也只是吓唬吓唬,不敢真有所伤…”说着便把各自的武器给收了回来,拿在手中。
那边闹闹穰穰。这边至尊宝和凤三倒是相视一眼,也不知道那刘老头儿是个如何意思,倒是一时间不敢相认,只能这般等着了…
果然,那刘辟云走上几步。朝着那血湖看了一眼——此时湖水已空,露出整个洞底石壁来,底上有个双开门板大小的洞,还在潺潺留着那淅沥沥的血水;除外便是无数的尸骨,或人或兽,都已经泡的白了,只露出那森森白骨丛立着,好比个乱枝草堆;另外还有几具看着发白的腐尸,和那刚才的尸怪般,微微蠕动着在那坑底,突兀不休…
“尸怪?”老刘头看了一眼,瞳孔也瞬间收缩了,转而回头问道:“这里面是个什么东西,谁刚才看见了?”
“他!”齐齐一干人都把手指向了至尊宝。
目光落在至尊宝身上,那刘老头儿先是一愣,随后便转而望向了凤三——他那模样不变,刘辟云一眼便认了出来,随后也从那表情上也猜出了至尊宝来。
见至尊宝不来相认,老刘头心照不宣,只是笑了笑,忽然开口:“你见到了么?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鬼、鬼母!”至尊宝期期艾艾的回答道:“除了她,还有个尸怪,又肥又大的…”“鬼母、尸怪?”老刘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呢喃寻思道:
“师父这是怎么想的呢?怎么会叫群孩子来对付这么个东西?”
所有人都不说话,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也均不语…
想了半响,老刘头忽然点了下头,自言自语:“师父既然如此,那必是有自己的道理,咳,我也别在这里瞎想了,回头问问便是…对了,你们这考验之事也算完了,我便给你们出个结果来吧!”
这就是正题,一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老刘头正色道:“这次所遇的不知怎地,居然是鬼母与尸怪,这两物在一起,你们中任由谁怕是也无法相对,即便是换做你们的师傅,亦是不易——现在这妖孽未曾擒住,你们的考验呢…”他顿了一顿,朗声道:
“谁也没有通过!”
“啊?”一群人立刻便嚷了起来,像是小鸡似的叫嚷成团,纷纷闹腾着不依不饶的,甚至有人看着老刘头一身邋遢,有些轻视不堪,围过去直接找他了…
只有至尊宝拉着凤三与闻达,又朝青梅天龙摇摇头,倒是不让他们上前。
“哼!”
老刘头双眼一翻,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