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至尊宝拉着凤三与闻达,又朝青梅天龙摇摇头,倒是不让他们上前。
“哼!”
老刘头双眼一翻,忽然伸手捏个法诀,口中急诵两句咒文,扬起双手朝外猛然挥出,口中断喝道:“破!”
一股无尽气浪瞬间爆冲而出,像是滔天巨浪般的汹涌,顿时把面前的一群弟子都给激飞出去,在那地上摔做一团!
“我不是给你们商量,我这是通知一声!”他忽然横眉怒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凭着人多来讨个说法么?我八幡宗既然定了规矩,那便是规矩,谁也破不得!”
说完朝着洞口一指,“都给我滚!”
第一六四章 八幡八轮原本数,一心一思已有途
刘辟云这骤然翻脸任谁也猜想不到,原本记忆中他圆滑世故、玩世不恭、奔雷于面亦不动如山,偶或有点小气性却从不发火,那肚量大得很——可是现在这骤然之间爆发的雷霆之怒,就连至尊宝都吃了一惊!
非光动怒,亦动起了手,那破字诀一出口,顿时便激荡风涛把所有人都甩了出去,端得是毫不留情,撞起砰然有声,分明心中多了几分果决,少了一丝优柔…
可这样也好!
空说百言不如出手一练正是此理,那刘辟云不结印、不诵咒、不及文武,简简单单就甩出个破空震,直显露出一手极为高明精纯的术修,几家阴阳师弟子顿时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小觑这邋遢老儿了!
别说那些丁甲、五轮宗弟子,就连至尊宝凤三等人都是老老实实,挨个鱼贯从那甬道而出,走过之时都是摇着头、叹着气,可却一句旁的都不敢吱唔出来。待到至尊宝经过他身边,忽然老刘头将手一横,沉声道:
“且慢!”
这一拦对于老刘头没怎地,但是至尊宝意义可就大为不同了,那分明是认出了他——他一喜,连忙笑了喊道:“老刘爷爷!…你,你是八幡宗的人啊?”
毕竟少年心思,那刚才见到鬼母时的悲凉伤心,经过一通打斗、刘辟云的骤然出现、此刻的相认…顿时冲淡了许多!
“果然是你小子!”刘辟云见到旧人,这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朝着后面的凤三喊了一声:“三小子,你也在啊!”
凤三在城隍庙待得时间短。当时年纪也大些,自然对刘辟云敬重得多,见他招呼连忙客客气气的施了礼,回应道:“刘大师,真是多年不见了。您还是那般的仙风道骨,神韵依旧…”
“…就是不知道现在喝酒您还喜欢合着泥,”至尊宝可顾不着那许多,心中的欢喜早就冲淡了恰才刘辟云竖立的一丝威严,搭腔道:“继续喝那黑爪子挠过的?”
“合泥个屁合泥!”老刘头笑骂道:“你这兔崽子,都这么老大个人了还吐不出句人话是不…”才说两句。见旁边那丁甲宗弟子偷眼瞅,立刻便翻了脸骂道:“叫滚,没听见怎地?”
两派弟子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回头从那甬道出去,心里自然是把老刘头骂了个透心透底。他自是不管,只看那青梅天龙。忽而问道:
“宝儿,你朋友?”
“恩!这两位是爻彖宗的弟子,都是…”“知道!苦茶的弟子,”刘辟云点点头,口中道:“行吧!既然都是认识的朋友,那旁的也别说了——行呢,你们等着。我把事儿完了之后请你们吃上顿饭,也算是尽尽我地主之谊。”
“好嘞!”
剩下那凤三闻达、青梅天龙留在原处,就看老刘头掐指算了一算,伸手从怀里摸出符箓线香,红蜡三支,取那血湖的脉络之处把线香点燃插上,然后红蜡封住几处来路,最后把符纸塞进骨墙缝隙之中…
“暂时就这样了,回头之后我再来处理着。”
※
天色大光,青城此山谷也散去了那雾瘴幽蔼。整个一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干法门弟子出来之后都围坐在小溪之旁,旁的除了那八幡宗刘辟云之外,还有个清秀儒雅的男子,手摇一青绸羽扇。负手仰望白云,若有所思。
略得几句,把那八幡宗情形说个了然。
八幡宗弟子不多,现存的仅仅三人而已,除却诸葛玄鲲大师之外,尚有弟子三人,刘辟云、诸葛壬、诸葛己,那羽扇纶巾之人便是诸葛家的小儿子,诸葛己,却也是这数代中最似祖师神韵风采之人。
一并风肉干粮分给众人,只叫自己吃了之后各故东西,回那门派之中。
适才八幡宗只有刘辟云一人在侧,其他诸门弟子自然不敢多语,此刻见到了诸葛己,看着又貌似好说话些,不由便有几个弟子在旁边开始了闲话…
内中那最初被至尊宝错手所伤的弟子咳嗽两声,对诸葛己道:“诸葛先生,我有一事儿不明,想向您请教一二,可否?”
诸葛己也不转头,继续看那白云苍狗,口中淡淡道:“何事?”
那弟子坐直身子,侃侃道:“诸葛先生,您说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了结了?我们这些人都没通过你们师门的考验,术法不传我们了是不?”
又说到了这事儿,那刘辟云不由得眉头一竖便要呵斥,未等开口,诸葛己早已料到似的忽然道:“师兄,您就别管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刚才我在外面似乎听见师兄的话了,你们这不是都没过么,还有什的好说?“
“我们觉得此事不公!”他这一开口,旁边几个弟子尽数点头,都叫了起来:
“这事儿怪不着我们吧…”
“说是那鬼母尸怪我们收拾不下来,但这没动过手,真动手谁知道呢…”
“要怪只说那经纬宗的人放走了妖孽,和我们无关…”
“就是!我们都走了,你们那术法传谁去啊…”
闻达刚要分辨两句,那凤三将他一拉,这才看至尊宝凤三都摇头,于是收声听那诸葛己言语道:“原来如此!”
他忽而一笑,“你们觉得我们诸葛家此事不公了,呃,说是因为有人阻挠,你们才没了机会抓那鬼母尸怪,可对?”
齐齐点头:“正是正是!”
“你们觉得如此一出,我们八幡宗也找不到个合适之人来传授术法,可对?”
再次点头,齐声道:“正是此理!”
诸葛己笑道:“那你们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如何才算公平,如何才算解决了我诸葛家的问题?”
那帮子弟凑在一起商量几句,这才有人开口:
“我们想,您是不是再给我们弄个考验出来,从这里面选出人来传授术法,这样不是就解决了么?非但公平了,又选出了人来——不过千万别要那经纬宗和爻彖宗的人了,他们也该有所惩罚了!”
“恩恩…”旁的帮着一个劲点头。
诸葛己笑得几下,忽然脸色一变,沉声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濯尽繁华尘归去,道法自然为真谛!世间万物皆天数,阴阳存在具有常——公平?顺应天地即为公平!”顿得一顿,继续道:“我八幡诸葛选人传术,是为了让此乱世中多些能挺身而出、忧乐天下之人,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并非是抢个榜首来学得一技于身!只要符合我八幡宗所应,造福尘世百姓,即为上善之人,皆可习得!你们为了一己之私,居然排异却他…你们如此行径,怎地也配?”
此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作响,目光在那些人脸上扫过,一干弟子都有些惭惭的偏过了头,不敢直视。见此景,那诸葛己稍住又道:“至于你们所说我诸葛家术法传人之事,此事只看天数,不以人定,冥冥中只勘阴阳不论世数,你们却想要强求?此已犯了阴阳师中最大的忌讳!如此一来,即便你们真学会了此术法,也只妄自徒劳,无法明悟八幡真意,行术施法!”
诸葛己唇枪舌剑一番话说得那几人是哑口无言,默默不语把自己的吃食给塞进嘴里,也不多说——刘辟云见师弟此事解决甚好,笑笑便转过头来,忽而回头看那至尊宝等在一旁的表情,不由得皱了皱眉:
“宝儿,你也没得在旁边偷乐,这话说得不光对他们,合着对你也是一般…别说了,你还是从那来就回哪去吧,我们这八幡之术你们是学不成了。”
想了想,那至尊宝一乐,道:“刘爷爷,您到别说,这事儿还真是得有商量,你也别把我真给一巴掌拍死那墙上了…多的不说,我这里有个东西,您看看再说!”
“哦?”听这话诸葛己也回了头来,一并笑道:“行啊,有什么东西你使使,看能不能让我们见着之后改个心意!”
非但他俩,就连那其他的弟子都瞅了过来…
至尊宝也不矫情做作,伸手径直捏个诀,然后翻掌落印,转而再起——“八幡起式!八幡起式!”刘辟云猛然站了起来,直呼道:“宝儿,你是何时学得的这个?谁、谁教你的?”
“一个非常清奇的爷爷,”至尊宝解释道:“这事儿是如此这般的…”当下便不隐瞒,当着所有人把那古道奇遇给说了——诸葛己细细问了那老者的相貌打扮,继而长叹口气!
“想不到我爹上次回来说找到了个机缘之人,能堪破八幡,一切只看命轮天数,想不到居然是你!”他朝着至尊宝上下打量几眼:“真是想不到,你便是当年那十数岁便力撼食秽淫,领悟我八幡宗三世三界术之人!”
“什么,您说那是…”“不错!那便是三世三生八幡术的开章,也是我八幡宗的不传秘法!”诸葛己忽而叹道:“你只稍听口诀,已经在丹田气海中生出了八阵,养出了幡轮,可以见得,这真是该你的啊!”
这一说,那至尊宝这才明白了…原来自己胸中那流淌不息的内息,这便是按照八阵八轮而动的,八幡之术!
第一六五章 四相老君出有穴,阴阳桲棺尽藏尸(上)
此间事情既了,怎么也不能再过多耽搁,事不宜迟,那诸葛己与刘辟云这便带着至尊宝与众人告辞,直直下山而去;其他人告辞之后亦是各奔东西,分头散了。
杀生恶离不得那山村,自然就由刘辟云给渡了,转入地府以备轮回。
紧紧赶得一日一夜,饿了便啃些烙饼干肉,堪堪等到第二日的下午,三人终于来到了青城山下一小镇中——此镇至尊宝不识,倘若换了凤三自然不同,因为那便是他昔日呆过的所在,那半边河旁的小镇,半边镇。
近年战火纷扰,华夏大地不住的械斗割据,战火寥落民不聊生,许多县镇都荒芜衰败下去,可事无绝对,这种靠着采药为生的小镇却比不得别处,反而愈加繁荣起来,多了无数来此讨生活的人。
多了上山采药的人,多了收购的药材铺,那些人便要吃喝拉撒,于是又多了甚的饭馆、酒肆、窑子、赌档…愈加之多,甚至比得上个小城规模,堪堪足盛。
三人进镇之时正是夕照日落时分,那采药之人回来,镇上也热闹非凡。诸葛己与刘辟云带着至尊宝穿街过巷,走到那小镇之尾的一间小院,推门入院却只看得一纸粘在墙上,上书云:
“此回青城考验之事,已有五彩太岁报之,俱有分晓,不必多言;现有诸多事宜,须得你等分头前往,替我八幡宗分忧——现那白莲教情有可疑,果报、寂光两大圣母失踪,寻无所方,须得有人前去探访细微之处,此事着落刘辟云;另有消息,那神珠上师月前在吐蕃逻婆城中显露神术,在吉曲河中汲水成雨遍洒满城,看来再踏中原为其不远,诸葛己走此一遭探探虚实;最后,半边镇来了一家大户。在此青城寻找宝穴为葬,但此处必然牵动阴阳之术,亦或祸害后人,至尊宝前往看看,酌情处理。”
诸葛己朝刘辟云看得一眼,那神情中倒没有太大的惊诧,内中满是肃然,缓缓道:“想不到,出来之前爹说这次亦非平常,有事可为。我还以为只是说说。不想果然有事——既然如此也别闲着了!大师兄。至尊宝,我们在此休息一夜,这便按照吩咐各自行事去吧。”
“行!”老刘头看看那条子,半思半斟酌道:“师父吩咐这事。我去江浙寻那白莲教圣母,此事不难,我亦不在话下;老三,你去吐蕃随是路程远些,可别的不说,就凭你那机敏也能过关,师兄也不担心…只是宝儿这事虽说不大,可是、可是你叫他如何下手啊?”
诸葛己想想,不答话反而先问至尊宝:“此事你觉得可有线索。如何下手?”
本以为至尊宝无法得法,谁料这么一问却看那至尊宝笑了,眼中满是得意:
“两位放心吧,这事儿啊,还真难不倒我…”
※
说是翌日再各自东西。可至尊宝并未真等到第二天,诸葛己交代那至尊宝完事后所去何处,也不多说,自己便飘然离去;刘辟云亦叮嘱一番之后离去,口中只说回山之后再聚,这便一路赶着南下;空留个至尊宝等到那夜色渐黑,这才晃晃悠悠来到了镇旁坟堆左近。
子丑阴凝,灵煞逼人,那镇旁坟山正值个闹腾的时候,至尊宝才走得近些,便有几个老鬼晃悠悠走了过啦——那些鬼魂也与人一般,这看着像又来了新鬼,这便上来凑个近乎打声招呼。
至尊宝没那三火,这新老鬼魂远远看着自是不怕,可是走得近了便觉得有些不对,毕竟那一身朱砂符纸落下的味儿消散不开,立刻便转身想走…“等着等着,你们瞅瞅!”至尊宝翻手便从口袋中摸出两个酒壶,线香、蜡烛、纸扎一应俱全,还有烧鸡腊味,点燃之后将那一应摆起,招呼道:“诸位,有事儿没事儿啊?没的事过来受用受用,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香蜡之味溢出,顿时许多鬼魂都现了身,一并应着围在远处,可都不敢过来。他们心中那疑惑至尊宝自然知道,见许多老鬼都出来了,于是便朗声道:“诸位,可有人知道雀儿山城隍庙的鬼市么?若有,你们想必也能记得我吧,当年鬼市尚存的时候我可在里面呆着呢,至尊宝!至尊宝!诸位有人记得么?”
半边镇距离雀儿山不近,但是那鬼市覆盖堪原也是百里,那些老鬼中自然便有一干老鬼去过,这样一说也就有鬼想了起来,定眼一看便叫了起来:“呀!这不是宝儿这小东西么?几年不见,居然长得如此壮实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