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急着其他呢…对了,至尊宝,这些年你可过得如何?”
谁也不曾看见,她按在玉笙烟手背上那手,略略一紧——玉笙烟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露出个笑容道:““对啊,你当年不是说要拜师学艺去么?到底如何了?”玉笙烟嘻嘻一笑,挨着婆婆坐了下来。
至尊宝与婆婆玉笙烟本是旧识,从第一次雀儿山上相见距今已逾十年,第一次是被她二人相救,第二次却又是他救了玉笙烟,算起来也堪堪等若生死之交,值得信赖——更别说他对那玉笙烟有种莫名的情感,有种说不出的相信与好感…
于是他也不隐瞒,这便把当年分别之后的情形细细说来,从自己在咸阳一直说到了比武大会,又从比武说到了花家诸事,花家说完接着又是那诸葛家的情形…内中除了些所在的地方隐瞒,其他的倒是尽数讲的细了。
婆婆以前对至尊宝都有些不苟言笑,话语中亦是冷淡,可这一回非但热切不少,话也多了些,对于至尊宝那所说中的细节旁支颇为感兴趣般,再三询问,反而有些着落了痕迹。至尊宝虽说心中诧然,可想着此乃玉笙烟的婆婆,也便应了,将那些事儿尽数答了…
好不容易答得尽了。至尊宝只盯着婆婆看她究竟何事,又是何用意,却只看婆婆略略点头,沉默不语所有所思。他看看玉笙烟,却见她也满眼不解,一股脑儿的不明白。
两人只得罢了,便静静等着婆婆开口…
半响,就似下定决心般长叹一声,正色端然道:“至尊宝,此间有一事儿。我想拜托予你。不知可否?”听得此话郑重其事。至尊宝也不由得连忙站了起来,端端回礼:“婆婆但有吩咐,至尊宝莫敢不从,必然尽力给您办了才是!”
“好!”婆婆微微黔首。露出个凄凉之极的笑容,忽然道:“至尊宝,我要你帮忙陪玉笙烟走上一遭白河城,一路上非但要照顾她的周全,还得把事儿给办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婆婆…”
“白河城?”
两人齐齐叫了起来,看样子均是吃了一惊!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礼数了,那玉笙烟当即便抢着道:“婆婆。难道您是想让他陪我去么?但是、但是…但是您现在这样子,我如何走得开?”
“闭嘴!”婆婆骤然喝道:“烟儿,也就是今日见到了至尊宝,所以求她陪你同去,事态紧迫时日不待。便是今日没有他,我也得叫你自己去了!我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些,还能照顾自己,但是那边你又想过没有,还能有多少时间等你去?”
玉笙烟想必也知道婆婆所说何事,不由顿时急了,口中道:“但是,婆婆啊…”
“不要说了!”婆婆猛然挥手,断然道:“若是因为老婆子这身子延误了时间,事儿办不成,那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么——烟儿,孰重孰轻,我想你应该分得清楚!”
“我知道!只是…”
“我意已决,无须多说!”婆婆根本不给玉笙烟开口的机会,伸手一拦道:“倘若你不遂我愿,不愿意去,那可也简单的紧——老婆子这便自我了断,还你个自由自在的身子,去办那事儿!”
说话之中已将那拐杖转过了头,端端对着自己的额角——此一见,玉笙烟顿时大骇,连忙点头应声:“是!是!烟儿听话,烟儿听话!您千万不要胡来啊!”
这样才算是把那玉笙烟给说得服了。如此,那婆婆也才转过脸,挤出个笑容问至尊宝道:“那,你这边可有异议?”
两人这争闹全被至尊宝听在耳里,但心中所想却不是这事儿,见婆婆问,至尊宝只得露出个笑,神情有些尴尬道:
“婆婆,倘若这事儿换了别的时候,我自然陪烟儿姑娘走上这一遭,可是现在我师父有命于我,似乎…似乎去那白河未必太远了罢?”他极不自然的挠挠头,支吾道:“怕这一来,我便把师父派我的事儿给耽搁了!”
说完又连连给玉笙烟致歉,口中道:“烟儿姑娘,这确、确实是有师命在身,我这、这边的事儿也耽搁不得啊!”
听他如此说,那玉笙烟好似松了口气,连忙对婆婆劝道:“婆婆,您看,至尊宝那不是也没时间去么?要不,要不我们还是等等,等您身子大好了,还是您和我同去,您看可好?”
“大好?”那婆婆忽然笑了,神色中说不出的凄凉,摇摇头道:“烟儿,实话告诉你吧,婆婆这身子是好不了了!”她顿得一顿,忽然朝至尊宝招招手:
“来,你靠近点。”
第一七二章 自是腐坏无路往,白莲徐径火海亡
至尊宝见那婆婆忽然脸色凄凉,又不知道吩咐何事,只得依她的意思走到过去,那婆婆让他坐在身旁石上,忽然叹气道:
“至尊宝,我知道这事对你颇为作难,可此事非比寻常关乎烟儿生母安危,婆婆不得不冒失求你一回——此去白河路途险峻还是次要的,主要的便是那到了白河所办的事儿,烟儿独自前往怕是九死一生,实难成功,所以我才一直拖着未能下定决心…至尊宝,此事干系都在你一人身上,还请你助她一臂之力才是!”
“这、这、这…我这…”
至尊宝被人恳求至此也是第一遭,心中挂着诸葛大师的吩咐又牵了八爷的生死,明知道不该答应,可是那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他吱唔做声,可却是不敢应将下来。
婆婆见他由于,忽然抬手,将自己手臂的衣袖朝着上面一拉——
整条手臂顿时出现在了至尊宝面前!
也是这条手臂长在婆婆肩上,倘若不是,他可万万不敢相信这是一条手臂,一条人的手臂!
那手臂又黑又瘦,皮肤只如干枯的树叶牛皮般,又脆又干,一碰就会碎裂崩开;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细口,从那内中不断渗出腥臭粘稠的腐液,嗅之几欲作呕;这些都不奇怪,奇怪的是整个手臂还蕴含某种力量,不断使得那手臂上的裂口结疤愈合,只不过那手臂受到的腐败太剧,那很快就又重新碎了…
接着,婆婆又把右手手臂露了出来,和左手一般无二。
至尊宝定眼看去,那手臂上原本该有的纯阳三气根本不在,就像那死人的手臂一般,只是因为有着血液的流动带入了微薄阳气,所以才能堪堪存在,可纵然如此。那进入手臂的阳气也迅速便被消弭,不知道去向——他赫然惊道:“婆婆,你、你这是怎地了?为何会受到如此侵袭啊?难…难不曾…您遇上了九渊之下的邪魔?”
婆婆摇摇头,叹息道:“并非如此!我这不是九渊邪魔所引来的阴冥力数,而是另有原因,内中详情一言难尽,我也就不说了…此伤势并不是手上才有,而是我整个人、整个身子都已如此,无法救治了!”
“整个人?”至尊宝诧愕:“没想到竟严重至斯?”他看看玉笙烟,见她双眼朦胧。已泪眼欲滴止不住悲切。连忙劝慰:“呃。婆婆,我们多想想办法,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有救…”
说着心中一动:“…要不,我去求求诸葛大师。看他有无办法能解?”
“帮我么?”婆婆忽然凄然一笑,话语中说不出的哀求之意:“这伤你是帮不上的,只有我自己想法子来挨着——独独能帮我这老婆子和烟儿的,便是你陪她走上一遭…算是婆婆求你了!”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稍一动弹,顿时身上无数伤口崩裂,脓液四溢,洞穴中弥漫了股说不出腥臭——玉笙烟抢着上前将她拉住,口中哀求:“婆婆!你别!你千万别动啊…”
话已至此。至尊宝当真落了个左右为难的局面,局促中手也不自觉就抓住了下摆,捏着个钱袋不住扭动——他本是随意而为,谁料这触手忽觉软软绵绵,顿时心中一愣…
继而才想起。这便是那诸葛大师临出门的时候所赠与的锦囊!
顿时眼前浮现了诸葛大师临行前的敦敦叮嘱:‘…此锦囊不给辟云,只是给你的…倘若有不决之时,不定之事,你就拆开来看看,或者能解你心中困惑,指出一条明路…’
不决之时?不定之事?——可不说的就是现在么?
心中一动,立刻便将那锦囊取了出来,拆开一看,只见内有绢布一张,上面飞龙走凤的写着八个大字,赫然便是——
“随心而动,随刃而行!”
万万没有想到,诸葛大师竟然是个如此意思:跟着自己内心的感觉走,做自己内心真正想做的事情!
原来此事已在那诸葛大师的预料之中了!
有此一节,至尊宝心中那最最为难的事儿立刻便解得开来,纵然对八爷依旧有着牵绊思念,可都这许多年不见了,晚个一时半刻相见倒也无妨…他心中一喜,把那锦囊塞入怀里,转口立刻对依旧纠缠的玉笙烟与婆婆道:“咳咳,这事儿,咳咳,我答应了便是!”
听得这话,两人立刻双双住手,齐声惊喜道:
“当真?”
至尊宝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应道:“当真!此事我应了——方才是我自己背负师命在身,可是此刻我看了师父留给我的字条,倒是叫我随心而动,做自己想做之事…”他说得不由有些腼腆起来:“…现在想做的,便是保得烟儿姑娘安危,把事儿给办了!”
“好!”婆婆顿时喜欢起来,手一伸,那玉笙烟便将她又妥妥得扶着坐下,口中长吁一声,“如此,烟儿可算得真正有了几分胜算,能够把此事给办了…烟儿,也只是如此,婆婆终于能放心了!”脸色宽慰,欣喜在颜。
“婆婆,你的伤势…”“那阴毒虽然厉害,可也不是没有法子所解,”婆婆打断话头,抢着道:“我自然有法子,你们也无须担心我,只等事儿了结,烟儿,你该知道来何处寻我…”玉笙烟点点头,应声道:“恩。”婆婆笑笑,继而接着道:“至尊宝,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陪烟儿走一趟,那么咱们也别耽搁,我把事儿给你们交代交代。”
玉笙烟与至尊宝对视一眼,相继点头,看来对此事的究竟都不知情——可是那婆婆首先要说的并不是如何办此事宜,而是想了想,率先对至尊宝缓缓道:
“我知道,要你去帮忙所作的事儿,等你到了地方之后一定会有许多疑问,许多不解,可这,都不是现在能告诉你的…至尊宝,你只需要知道,事关烟儿生母的安危,你们按吩咐所救的也是她,这便够了,等到她出来之后,那其中的关节,你问她便能知——此一节,不知你能否先答应我呢?”
至尊宝想了想,决然道:“只要婆婆你吩咐我们所做的事儿不伤天害理,不滥杀好人,那我照着吩咐做便是了,此处请您放心!”
“好!”
婆婆大喜,果也不耽搁,便将自己思度许久的计划,一丝丝,一点点告诉了二人…
※
当夜,那至尊宝与玉生烟便拜别了婆婆,出得镇来买了鞍辔鲜明的高头大马,两人两骑顺着官道朝那东而去,与那刘辟云、王八月所跟的马队渐渐远离。过得两日到得运河边上,两人弃马乘舟,折而朝南,路上闲说那分别后的情形,也颇具情意,至尊宝不知怎地竟然心中有个念头升起:
“倘若这路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那可好了!”
可这路那有无尽之事?过得长江,运河两岸市集渐渐繁华起来,可这也是到了白莲教的地界,许多商铺、客栈、酒肆、店家门口都挂着白色灯笼标记,两人也愈发小心起来,换了装束扮作普通情侣,一路朝着下游而去。
婆婆临行吩咐要当心那白莲教众,却未说个缘由出来,看那玉笙烟似乎知道,可她不说,至尊宝自然也就不问。
这一天到得江西洪城,那玉笙烟忽然便叫舟船靠了岸,说是要在此处歇息一晚,又赏了船家两块大洋,他们自然高兴,喝五吆六的去买酒肉回来准备歇息;她则在舟中取出两块头巾分与至尊宝,各自把脸面都给遮挡一半,挨到天色暗淡,这才偷偷上了岸来。
洪城自古就是一座水城,城市因水而发,缘水而兴,古民谚就有‘七门九州十八坡,三湖九津通赣鄱’之称,城在湖中,湖在城中。
下得船来,两人走了一遭,这便又到了那旁的码头,看有三五搭客的小舟候着,这便从怀中取出大洋,包了条舟船,只说要游览那周遭的湖光水色——船家那见得如此大方的客人,顿时喜上眉头,非但把两人喊得殷勤周到,甚至还拿出了自家的花生咸鱼,请他二人在舟上坐着细细玩耍。
一路上至尊宝也不多话,只等那玉笙烟来指路,她左指一下,右指一下,那船家也不烦躁,尽数按照她的吩咐而去,随着那胡乱的指去,这小舟却一路到了个大些的岛屿之畔。
船家也不靠近,远远的便要转身…
烟儿见那岛便礁石上书‘柳儿岛’几个字,顿时笑了:“此岛名字倒好,真正有趣!船家,你且靠过去等等,我俩上去转上一转,玩耍一回再来。”
刚说那话,没料到船家却忽然脸色一骇,变了颜色,连连摆手道:“姑娘千万别去,千万别去啊!那岛上有恶鬼出没,连上面的菩萨老爷都给害了,我们还是走了吧!”
“恩?”两人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那船家摆着舵,口中解释道:“这岛上原本有个庙宇,后来那白莲教的菩萨降临我们洪城的时候,便做了总坛,每日给我们发些符水甘露,倒也救了不少人,许多年都相安无事。可是不知怎地,前几日忽然起了大火,烧得整个岛都红了!等那火灭之后有人上前查看,才发现菩萨老爷都烧死在火中了…你说,不是恶鬼,又怎地能把几百个菩萨老爷全都害了?”
那乡野之人口中所说的菩萨老爷,便是白莲教教众,此处,也是个白莲教的堂口——谁竟然在这白莲教的地盘上,将那堂口给尽数灭了?
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逃得出来。
第一七三章 诡诈堪堪欺众人,半山凄凄尸遍横
这洪城白莲教坛中有一物件,与此回二人所办事宜有着莫大关系,两人原本想要偷偷上岛,然后趁夜将那物件盗了,逃之夭夭…婆婆多年准备,自然将那总坛内地形图、机关分部一应俱全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