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洞灵记- 第11部分

老刘嘴角上挂着轻蔑的冷笑，他用随身携带的电筒照了照漆黑幽深的地基下面，确认老孙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就着蒙蒙的月色扬长而去。

六

清晨，我几乎是逼着医生取下了我胳膊上固定的夹板，虽然还有些痛，但可以活动了。我拉着极不情愿的小晴到一楼办理出院手续。外面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两个医生抬着担架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旁边俩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小声的议论着。

“你听说没？昨晚一个民工半夜上厕所掉地基里摔死了。”

“早知道了，那工地头两天就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个人了。”

“真邪性啊，听说这两个死的还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呢。”

“何哥。何哥，你发什么呆啊？”小晴在后面轻轻的碰了碰我。可是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担架的上面。担架盖着白色的布单，上面凹凸的显现出一个人躺着的形状。由于抬着时候的晃动，尸体的一只手微微的露出来，是一只粗糙的手，可能由于长期从事繁重的劳作，手上满是恐怖的裂纹。

我让小晴等着我，偷偷的尾随着担架，看着抬进了太平间里。我等了一会，看那两个抬担架的人走了以后悄悄的走到了太平间的门前。

我心里不禁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我最后还是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太平间的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太平间里很冷，像是冰箱一样冷。太平间里整齐的摆放了一些床，有的上面是空荡荡的，有的上面躺着冰凉的尸体被白布蒙着。

我看到这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我看，我慢慢的回过头，一个穿着并不怎么合体的白大褂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站在我的背后。

“你是谁？”我紧张的问。

“你来干什么？”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反问我。

“哦，我的一个朋友出事故去世了，在里面，我想看看他。”我编着谎话。因为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是这里的管理员，他要不让我进去可就算白来了。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多问什么，点了点头率先走了进去，我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我的目光在每个尸体上搜查着。果然一个床上，隐约的露出一个人的手。我走近蹲下仔细的看着，没错，肯定是那个人的手，他怎么也死了呢？

太平间的空气冰冷，可是一个更加冰冷的物体再慢慢靠近我的耳边，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七

我吓了一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管理员已经蹲在我的旁边，和我一样伸着头看着。

“那个，我还有事，我先告辞了。”我觉得这里的气氛过于恐怖，想要溜之大吉。当我站起来的时候发现太平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我没想太多，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这里真是冷啊，连呼出来的气都变成了哈气，我一边想着一边向门的方向走着。走到门的边上，我努力的拽了两下，打不开呀，我回头看向管理员。

他正在咧着大嘴笑着，露出了他满嘴发黄的牙齿。我心里大惊！怎么刚才我没注意到，他，他竟然没有吐出任何的哈气！

他冷冷的笑着，慢慢的脱下了那件并不合体的白大褂，里面穿的是一件脏兮兮的迷彩服，我看出来了，他就是那天骑自行车的人！

我死命的砸着门，希望外面有人发现，我感觉到四周的空气躁动了起来，并不通风的太平间里发出咐呜咐呜的空气摩擦的声音。

我颤抖的问“你是谁？”

“老四”他的嘴没有动，但声音确实是从他那传来。

难道他就是那天在烧烤店几个民工谈论的那个出了事的人？旁边的尸床上，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微微的动了动，然后，他慢慢的坐了起来。这个人我见过，正是那天在那个烧烤店看见的几个民工之一。

老四冷冷的说了句“老孙。”

老孙僵硬的站了起来，他抬着胳膊，手上满是恐怖的裂纹。我的后背紧紧的靠在了门上，顺着墙向墙角慢慢的移动着。我的腿不停的打着颤，行动的非常的缓慢。我的目的地是靠在墙角的那把拖布，我并不知道物理伤害会不会对它们管用，可是这个时候我没用什么更好的办法，至少手里有点家伙还不至于让我马上崩溃。

我看它们两个还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偷眼瞄了一下墙角边的拖布，离的很近了，伸手几乎就能摸到了。

当我正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拖布上的时候，一阵冷风猛的迎面吹来，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尸床上，一个肥胖的尸体猛然间的坐了起来。肥大的脑袋已经扭曲变形，不知道他受过怎么样的伤害，脸上全是被砸后留下的恐怖的血坑。

他的面容过于恐怖，眼睛向外鼓鼓着，嘴巴长的老大，扭曲变形的脸上满是恐惧的表情，我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八

“里面有人吗？”门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和敲门声。

“有人，快来人啊！”我撕心裂肺的喊着，因为用力过度声音变得嘶哑而走调。

随后我听见了一声踹门的声音，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平静。两个保安模样的人先进到了屋子里，随后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最后是显得非常紧张的小晴。

已经中午了，这是一天当中最温暖的时候，而我却盖着好几层被子，躺在床上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在太平间冻的还是吓的，被几个医生扶出来以后我的身体总是在不自觉的抖动着。小晴坐在旁边，用匙一点点给我喂着辛辣的姜汤，而我脑子却在不停的转动着，这一切肯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可是关键在哪里呢？

先是死去的老四，然后是我和关楠遭遇了鬼打墙，之后是出了车祸。不对，这里不对！为什么关楠再看见穿迷彩服的老四之后会疯狂的逃离那里呢，当时老四并没有变得很恐怖的样子啊。

因为他伤的比较重，这些天我虽然经常到他那去看望看望他，但也一直没敢提当天的事。关楠一定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重要的事情。我得问问他。

我这样想着，身体也忘记了发抖。我把被子掀在了一边，踩上鞋就要去关楠的病房找他问个清楚。

“你又要上哪去？”小晴看我急冲冲的下床要走，赶忙问着。

“我去关楠那，你在这等我回来。”我随口说着就要走。

“不行，你上哪去都得带上我！”小晴的声音很大，有些愤怒。

我回过头，看着小晴的脸庞。她的眼睛湿润，好像随时都能掉下眼泪一样。疲倦的脸上挂满了坚定的表情。

我的内心一阵难受，怪自己一直忽略了小晴。这么些天来小晴一直日以继夜的照顾着我，无时不在为我担心，雪白可爱的圆乎乎的脸上满是憔悴，我知道那都是因为我。

我捂着头，装模作样的说“好痛，有点晕。”

小晴马上紧张的跑了过来，扶着我说“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来？”

“不用，没事，就是身边美女太多，闹心闹的。”

小晴知道我在逗她，转泣为笑。她嗲怒的掐了我一下。正好掐在了我受伤的胳膊上。我疼的吸了口凉气。小晴知道自己掐错地方了，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一样，慌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强挺着笑了下说“没事，幸亏你的手软乎，要不然我的手臂又得断掉了。好了，你跟我一起去找关楠吧。”

九

我们来到了关楠的病房前，我借口把小晴留在了门口，自己进了去。一个苗条的女人正守候在病床前，眼睛流露出爱怜的目光看着关楠，是关楠的妻子。这样的画面在我和小晴之间也经常出现。

“小何来了啊？胳膊上的夹板都摘了啊？感觉怎么样啊？”关楠的妻子看我来亲切的问。

我早就认识她，在网吧当网管的时候她就经常来上网，那时候她还没和关楠好上呢，我就叫她郭姐，他们结婚以后我也一直这么称呼着。

“恩，郭姐，我好多了。我要和关楠说些事情，你能不能…”我为难的说着。郭姐识趣的自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关楠躺在病床上无力的看着我，他伤得很重，这几天才能吃些东西。我坐在了他的床边，还没等我问，关楠自己就无力的对我说“老何，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以前我怕惹麻烦一直没敢说出去，但这么些事情以后我觉得我隐瞒下来是不对的。”

我看见关楠的情绪有点激动，连忙说“兄弟，没事的，咱俩都命大，有些事情还是跟兄弟说出来心里痛快些。”

关楠微微的点了点头，继续无力的说道“就在咱们出事的前几天，我正无聊的呆在家里。当时是中午，我刚吃完午饭，我坐在了阳台边的沙发上像对面无聊的打量着。我家对面就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工地，估计是因为到了午饭的时间，工地上并没有多少人了。我不经意间注意到在一座已经修了很高的楼旁的脚手架上，两个人怪怪的。我随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我孩子的望远镜。我看到了一个人面向着我，穿着迷彩服，身体不停的扭曲着。而另一个人背对着我，我只看到他穿着破旧的绿色上衣，头发有些花白，他正一点点的靠近穿迷彩服的人，他伸手，他将穿迷彩服的人推了下去。虽然离着远，可是竟然清晰的看到穿迷彩服的人掉落下去的瞬间，他那恐惧的脸。对，就是那张脸，那天我也是因为看见了那张脸才疯了似的不停的加快着摩托车，想要逃离那里。”

我吸了口凉气，事情的一切在我的脑袋里显得清晰起来，我把所有的事情和我的推理都对关楠都讲述一遍，关楠也比较认可我的说法。我要去找那个人！

这时门开了，郭姐和小晴一起走了进来，他们原来一直都在门外偷听，他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坚毅，几乎同时的说“我也去！”

十

我们三个人打车到了工地旁，跟门卫描述了要找的人的模样，一个门卫拍着脑袋说

“啊？你是不是要找死了两个老乡的那个老刘啊？”

我说着是，他们就进去帮我找了。我心里有些激动，掏出了一根烟点了上，小晴瞪了我一眼不过没说什么。工地里显得异常忙碌，许多被生活折磨的痛苦不堪的人们，像一只只任劳任怨的老牛在辛苦的工作着。

不多时，门卫就把老刘领了出来。老刘看了我们一眼，满眼的不解，不知道我们几个陌生人找他会有什么事情。

我把老刘领到了离门卫远了点的地方，递给了他一根烟，老刘恭敬的接了过来，忙问我“几位老板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活啊？”

我摇摇头，细细的打量着他，这是一个很朴实的农村人，我怎么也不能把杀人凶手和他联想起来。

“我在医院看见老四和老孙了。”我说完看着老刘表情惊讶，又继续说“不过他们俩都死了，但是我的一个朋友却亲眼目睹了你把老四从脚手架上推下来的场面，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刘慢慢的蹲了下来，低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说“既然隐瞒不住了，那我就都说了，老四确实是我推下去的，可是，是他自己想死的。”

什么？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继续的说着“头过年的时候，老四就觉得身体开始不适，虽然他一直身体羸弱，可是他为了省钱一直再挺着。可能是那次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了，就偷偷的跑到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他得了绝症。他一直瞒着家人，过了只能一个人不安的新年。就在他死的头一天，他偷偷的找到了我，让我帮她一个忙。”

“你别说让你帮忙杀了他！”我有些气愤的说。

“是的，他就是让我帮忙杀了他，他跟我说，刘哥，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家里穷，根本就没必要为了看病多花钱。我听说在工地里出事故死了会得到不少的赔偿。所以我一直都做着这样的打算，所以我过完年就跟着你出来干活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很怕死，但是我必须要死，我的孩子还小，如果我平平常常的死了，那么我以后的老婆孩子靠谁来养活。就在明天，如果我当时要是退缩了的话，你一定要帮帮我。刘哥，为了我的孩子你也要帮帮我啊！”

“那你就答应他了？”我问道。

“当时并没有，可是他求了我很久。其实他说的也并不完全是错的，本来他也活不多久了，以后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孩子用的钱谁能给出？当时我就忐忑的干了一上午的活。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了，工地上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去吃饭了。老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就解开了腰间的安全带。本来他想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可是他说对了，他真的很了解自己，事到临头他退缩了。由于他心里不停的矛盾，身体开始有些抽动着了。他最后恳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站在了脚手架的边上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他再等我动手，我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狠心的一把把他推了下去。”

“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犯法的？”我问道。

老刘流下两行眼泪，哽咽的说“我知道，可是我又该怎么选择呢。当时我并没有发现，其实老孙看到了整个过程。”

“所以你就杀了他？”我瞪着眼睛问道。

“是他逼我的，他家媳妇懒嫉妒心又强。因为我出来打工的比较早，家里面在村里过的也算比较好的了，他媳妇老是拿我家做比较。老孙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敲诈我的机会？他逼着我给他拿钱，可我赚的每一分钱不都是我的血汗钱，我怎么会给他，所以，所以我把它杀了。”

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了，我看着这个朴实的男人哭成这样心里也有些恻隐之心，问他“为什么你不去自首？”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我要进去了他们怎么办，你是警察？”老刘看着我问着。

“我不是，可是我会报警的。”我坚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决绝的说。

老刘给我跪了下来，他满脸痛苦的表情哀求我说“好，我都承认，不过能不能不要把老四的事说出去，只说我跟老孙发生了口角，一怒之下杀了他。老四的事如果传出去，那他那些赔偿的钱就没了，他家里真的很需要那笔钱，求求你了。“

随后我打了电话报警，说有一个人要投案自首，他在黑夜当中错杀了一个姓孙的同乡。很快警车就来了把老刘带走了。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的胳膊已经完全康复了。关楠也已经出院回家疗养了，他恢复的也不错。老四和老孙的尸体也被家人来认领，火化后拿回老家安葬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