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面绝不可能打开。因为这门所有的动作机括弦子都设置在打开的一面。陷在扣子里的人不可能摸到扣子结。
女人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随它吧,这趟是我宿命所归,生死都由不得的。”
女人的话让鲁一弃不知如何安慰,只好回到女人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女人平静的面容。
第二十九节:冷热熬
四边坚壁雾海涌,无风无推水自动。
焚肺灼气连赤乌,透骨寒来玉兔冻。
奇草燃得腹中火,破冲石裂衰命脱。
一语点醒涨穴策,热寒机巧由我用。
鲁一弃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休息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在暗室的周围查看起来。在一个缝隙中,他用毛瑟枪的枪杆撬了撬,然后还沿几个窟窿爬上去,用枪托撞了撞顶面,结果证明,所有的努力都是在白费工夫。
没有坎缺,那么是不是可以从其他方面找到缺口呢。于是便仔细查看起那些墙壁所用的材料,他考虑到既然这里是“单面封”,应该没有进一步的变化步骤。而且老祖们布置这坎面时还都只是匠人,没到坎子家的份儿上呢,也就不会有无路就是死路一说。那么是不是可以从墙壁上开出另一条路?
从外部看,暗室墙壁的材料和三朵穗屋群那里的一样。鲁一弃从女人那里拿过来一把攮刺(插在小腿边的匕首),这是女人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件防身武器。一弃用攮刺在一个窟窿边沿上刮了刮,竟然没有刮动一点粉屑下来。他又将一片苔苗菌剥去,捧些积水洗净墙壁,见那墙壁上的纹路却是树木的纹理。
鲁一弃首先断定这不是他们在山谷中见到的甲背六边瓦的材料——木化石,那石头虽然也坚硬,却比这里的材料要脆。于是他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这种材料的定义,相似的一共搜罗到三个:神钢木、崩锯树、木纹精石。
木纹精石是火山溶浆快冷却之前裹住树木,蒸发了树木的水分,然后在数千年之后形成的矿石。此石记载于唐朝时《西域贡物册》
崩锯树比较常见,多产于南方沿海,其树木虽然坚硬,成材却矮小。如果这里的材料确实是此种树木的话,也应该是其类中少见的异种。
神钢木倒是东北地界所产,元代《燕北风物杂记》就有记载:“树高逾百十丈,断其为材。断则坚,时长,其质越坚”。就是说这种木头生长时虽然高大,却还不是十分坚硬,但是砍断以后就开始变得坚硬,时间越长,坚硬的程度就越大。看来这里的材料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种神钢木。
如果这神钢木的墙壁是两千多年前老祖们造置的话,那么现在墙壁的硬度,就是用手雷也不一定能将它上面的窟窿和缝隙炸开多大的损缺,而这暗室范围又太小,说不定反倒会伤了自己和女人。
“休息一会儿吧。”女人的眼光一直紧随着鲁一弃,关注着他忙忙乎乎的每一个动作,现在见鲁一弃终于静止了,便适时地轻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仿佛勾起了鲁一弃身体中的疲虫,连续这些天精力和体力的大量消耗,真的让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跌坐在女人旁边的鲁一弃头低垂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抬起脑袋歪斜着,眼睛有些灼热地看着女人。
女人没有理会鲁一弃奇怪的眼神,而是用一块粘湿了的布巾擦拭这自己的脸。确实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污渍和擦痕,只是看到鲁一弃脸上有好些污渍和擦痕后估摸自己也会有,所以认真地擦拭起来。
看着女人一幅娇柔的样子,鲁一弃内腹之中燃起了一把火,这把火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冲动是魔鬼,所以鲁一弃在极力克制这种冲动。
鲁一弃在洋学堂里接触过心理学,他知道此时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封闭的环境造成的。当一个发育正常的童男子和一个女人关在一个封闭幽暗的环境中,而且说不定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时光,再要没有一些非分的想法,那就真不正常了。
女人感觉自己的脸上已经擦拭干净了,便**移动了一下,侧向对着鲁一弃坐着,开始用湿布巾擦拭鲁一弃脸上的污渍和擦痕。
女人的手刚碰到鲁一弃的脸,鲁一弃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湿布巾太冷,让鲁一弃滚烫的脸庞受了很大的刺激。
擦拭的过程对于鲁一弃来说简直就是煎熬,他看着女人抬手后晃荡着的丰满胸部,双腿夹得紧紧的,双手攥着裤子双膝处的布料,把那两处的布料都攥成了两个棉陀陀。
终于,女人擦拭完了,轻叹了一声重新退回了角落,背靠墙壁坐着,抬头呆呆地望着暗室的顶面。
鲁一弃许久许久后才将自己放松开来,这个过程竟然比逃出一个坎面都累。他连句话都懒得再说,身体一侧,倒在地上睡着了。
又是那条大河,又是碧绿的原野,又是那块黑色大石,又是绿柳飘拂。石上依旧坐着那三个高髻宽服的古人。鲁一弃想往前去,想问问太多的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自己走不向前,身后有人在死死地拽着他。回头看,是女人。起雾了,越来越浓,前面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三个古人的影像也在渐渐消失,鲁一弃拼命往前,却是迈不动步子,想喊,却喊不出声音,他很着急,急得浑身燥热。眼见着什么都消失在雾中了,他拚尽全力发出一声嚎叫。
鲁一弃在嚎叫声中醒来,醒来的一刹那,他都被自己发出的怪声吓了一跳。女人却没有被这声音吓着,因为她忽略这样怪异的叫声。在这样狭小的一间暗室中,就鲁一弃和女人两条活着的生命,女人还能忽略了鲁一弃发出这样怪异的叫声,那只有一种可能,另外发生的事情比鲁一弃这声怪叫要奇怪得多。
荧光石照耀的光亮已经不再清澈明净。这是因为暗室中正和鲁一弃梦境里一样,弥漫起淡淡的暖暖的雾气。就是这暖暖的雾气,让鲁一弃有了种燥热的感觉。暗室中还多了一些响动,从暗室地面低矮下去的那一边传来,是“泊泊”的流水声。
鲁一弃一个激灵爬起身来,拿起荧光石往暗室的那半边谨慎地迈着小步走去。他的心情是害怕的又是兴奋的,他害怕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对他们赶尽杀绝,他兴奋是因为有流水说不定就有出口可以逃出了。
才走出两步,女人一把拉住他,也像梦境里一样,死死地拽住了他的后衣襟。与梦里不同的是,女人没有一直拉住不放,而是将自己的驳壳枪塞到鲁一弃的手中,然后便松开的手。
有了枪,鲁一弃的胆子明显壮了,他把荧光石探在前面,枪口躲在背后,继续往那里走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那一尺多的积水流动起来了。水里会不会有什么。不知道,鲁一弃也不敢下水探个究竟。
雾气也越来越浓,鲁一弃看得出,这些雾气都是从墙壁的缝隙和窟窿中冒出来的。
女人看鲁一弃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便也走到他的旁边。看到那流动的积水,她反倒舒了口气:“这水下没活扣,而是有暗流,从那边壁下流出来的。”女人对这种水流现象比较有经验,因为她冬天常到结冰的河流中砸冰取水,冰开后,下面的水流就和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这么说这水下两边都有通道。”鲁一弃没有等女人回答,就已经一个纵身跳进了水里。
流动的水没有想象中那样寒冷,温度简直不好和女人蘸湿的布巾相比。鲁一弃没有感觉奇怪,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脸太烫的缘故。
水下真的有暗流,两边墙壁底部也真的有出入口,口子扁扁的,也装有活门。活门让这里的水只能往一个方向流动。但是出入口并不大,最主要是不高,只有一巴掌多点,虽然也有两尺多宽,却不是人可以通过的。再说就算可以通过,但这流水的暗道到底有多长,有没有人可以换气的空间,谁都不知道。
虽然水下的口子无法出去,但鲁一弃没有马上从水里上来,他在水下两边仔细摸索了一番,希望能有其他什么有用的发现。
“快上来吧,这水位好像越来越高了。”女人站在上面,虽然雾气很浓,但是她还是瞧出变化来了。“水面也开始冒雾气了。”这才是关键的,也是这句话让鲁一弃觉察出水温有了很大变化。
爬上来后,鲁一弃首先奇怪的是自己的感觉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迟钝,水温这样大的变化,自己要不是女人提醒,还一直泡在里面呢。这感觉是不是就和冷水煮青蛙一个道理。不是的,鲁一弃相信自己还不至于等同一只青蛙。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你有没有闻出这雾气种有种奇怪味道?”女人在问。
的确,这味道刚才好像闻到过,是女人给自己擦拭脸部的时候,那蘸水的布巾也有这味道。布巾是女人的,那么味道只会在水里。鲁一弃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在有这种味道的水中泡了太长时间,所以对雾气里发出这样的味道就没太在意。
“这味道好像有点刺鼻,还刺眼。”女人说。
这些现象鲁一弃都感觉到了,但是这不是现在最让他担心的事情。他担心的是那些缝隙和窟窿中喷出的雾气越来越热了。那边的水流水位也更高了,已经有两尺多了。而且从水面上蒸腾的雾气可以知道,水温已经很高了。
“你热不热?我热死了。”女人便说边解下脖子里围着的包头毛皮套,脱去的外面的皮袄。
鲁一弃没有答话,不过他也脱掉了棉袄。
墙壁上喷出的雾气越来越烫,流动的水已经有些翻腾了。
“啊!那水像是开了。这要是漫上来,我们怎么办?”女人也发现了水流将会带来的危急。此时的水位已经离这边的高处不到一尺了,而且还没有一点停止上升的迹象。
鲁一弃的脸上在往下滴着汗,不只是因为这里太热了,他的心里还很着急。那边的水要漫上来的话,他和女人都会被煮熟。
女人脱的就剩个短褂和贴身的单裤,并且短褂的前襟也已经敞开,露出粉色的肚兜。肚兜被汗水和雾水紧紧地粘贴在她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前凸出的两个圆头头。但她此刻却忽然变得异常地冷静了,一把抓住鲁一弃的汗衫,往自己身边使劲一拉。鲁一弃的汗衫明显承受不了这样大力的拉扯,“嗤“的一声,被撕破了一尺多长。女人手上的力量很鲁莽,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是坚定而又充满温情的:“那水一漫上来,你先开枪打死我。求你了!好人!”
水虽然没有漫上来,却真的沸腾了。翻滚着从房间的另半边流过,散发出灼人的蒸气。
墙壁上窟窿和缝隙中冒出的雾气也变得很烫,已经不比那半边滚水散发的蒸气温度低。
女人的身上只剩下肚兜和裤衩,身体蜷曲在一个没有窟窿和缝隙的墙角边,将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企盼墙壁能给身体带来一些凉意。鲁一弃身上也只剩下一条裤衩了,就是这白色的大裤衩,也被蒸气和汗水浸透得如同什么都没穿一般。
虽然鲁一弃和女人基本上都已经春光尽泄,但是他们都无法看清对方。一个是雾气太浓了,很短的距离就无法看清对方。最重要的是灼热的蒸气会刺激着眼睛,再加上流入眼睛的汗水酸涩感觉,让他们两个人此时都只能紧闭双眼。墙壁和地面也开始灼热起来,虽然不是很烫,但这让他们利用墙壁和地面消减一些热度的打算落空了。
一个蒸锅,暗室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不知道这里最终的温度可以达到多少,也不知道这种地狱油锅般的煎熬会持续多久,更不知道鲁一弃和女人的生命力能否承受到最后。
就在鲁一弃和女人深受煎熬的同时,在三道坡下冰潭上,一个诡异的身影将一根根红色的长针刺入了那些新鲜尸体的体内,然后点燃了一张符咒,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新鲜的尸体开始动起来,挣扎起来,推开压在身上的冰块,掀开封住身体的冰层,砸碎插在身体上的冰凌,动作怪异地爬起、站起、走动起来。一群身体破碎的尸体,有的脑袋变形、碎裂,有的身体上有很大的穿透型窟窿,有的缺胳膊少腿,竟然都用各种不同的姿势迈动着不慢的步子,往峡谷口那里走来。他们不是鬼,因为现在是大白天,鬼会害怕阳光。他们只是工具、武器,传说中的尸坎——驭尸术。
也就在此时,峡谷口响起一声清脆尖利的枪声,同时,有一道炫目的光华挟带着刺耳的哨音破空而过。
狼群突然动了,没有一点先兆,也没有发出任何嗥叫就动了。嗥叫是用来惊吓和震慑的,扑杀是不需要嗥叫的。这就是训练有素的狼群,这也是最具狡猾和凶残本性的狼群。狼群扑向的目标是那两头熊,熊发出了咆哮,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疼痛。随即便是大力的反击。狼攻击时没有发出嗥叫,但是现在它们不可避免地发出了惨叫。
地下,有一群人在奔逃,在他们的背后有更多挥刀的人在追杀。奔逃的人中有瞎子、独眼、铁匠、柴头,背后追杀的那些人有的他们认识,是“明子尖刀会”的杀手和“攻袭围”坎面的人扣。也有他们不认识的,但这些不认识的好像更厉害,虽然他们没拿刀,空着手,但他们整个人就像是把刀。瞎子与他们交手,还没出半招,身上就莫名其妙地被划出好几道血口。这些人混身上下都是刀锋,而且根本看不清他们是如何出刀,那一瞬间的速度比闪电还快捷。幸亏他们身处的是宽度不大的石头甬道,幸亏独眼有一把像大盾牌一样的“雨金刚”。所以救出了瞎子,所以他们只能在迷宫一样的甬道中奔逃、躲藏,和那群可怕的对手捉迷藏一样周旋。
暗室里灼热的雾气越来越浓。空气被加热了,氧分的含量就会变少,鲁一弃和女人不止是热得如同在蒸笼里,而且还气闷异常,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鲁一弃不知道自己是被热昏过去的还是被闷昏的,但鲁一弃知道自己是被冻醒的。当他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了。暗室中已经没有一点雾气了,墙壁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女人依旧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鲁一弃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就急忙爬到女人的身边,将女人扶坐起来。
女人没有死,轻声呻吟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鲁一弃。她的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但是昏迷中的她还是感觉到了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