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道:“不好说,要看天气情况。”我听他果然是按照设计好的暗语说话,心头难免一喜,又道:“没有你打更竹的声音我睡不好觉。”
那打更人此时已经知道我们是镇边军方面派来的人,一双似睁似闭的醉眼立刻全部睁开,两道精光登时透了出来,弯着的腰身也直立了起来。在短时间内整个人的精、气、神有如脱胎换骨般的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精明强悍了许多。只听他道:“我和别的打更人不一样,我打更竹是为了提醒小鬼们注意别耽误了时辰。”这两句话说得底气十足,一改刚开始有气无力的样子,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出前后的差距如此之大。
我和小汐见他片刻间换了一副模样,不禁又惊又喜。我心想,是我错怪了志子的一片苦心,他果然没有安排一个真正的酒鬼与我们碰面,否则岂不是和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成。这打更人演技极好,其精明和伪装的程度远胜我和小汐,也不知依克唐阿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人。
想到这我自已也有些奇怪,怎么一见到精明之人,就想到依克唐阿的身上去了,糊涂酒鬼之人就往志子身上想。细一想,可能是自已在心目中,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开始崇拜起依克唐阿来,而对于志子,自已与他过于熟悉了解,双方的心思智谋已经彼此知哓,毫无秘密可言,尽管性格上有些差异,但他的言行与自已的言行基本上已经溶为一体,早已不存在什么敬仰崇拜之心。这才是兄弟间长期交往之道,真正做到了爱恨分明,直言不讳。而对于依克唐阿永远只能算是这个时代,我所崇拜的一个偶象而已。
那打更人见我有些发呆,抱拳低声道:“镇边军卜奎总部‘外委把总’徐成参见特使。”我立刻将思绪转了回来,抱拳道:“镇边军绥化旗营‘百长’孙东有礼。徐大哥不必客气”我知道“外委把总”和“百长”都是镇边军内的低等军官,职务上可说是不相上下。这样也好,说起话来更加方便直接。
徐成点点头道:“原来是绥化旗营的弟兄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一个隐敝一点的地方详谈,跟我来。”说罢,身体下弯,又恢复了适才酒鬼更夫的模样,一摇三摆的样子在前边带路,。coM电子书我和小汐忙跟在后面随他而去。
街路不长,我们走了一会儿,来到街头的僻静处。徐成见四下无人,回身道:“下午杨千总派人传过信来,说镇边军己经派了三个人潜入平安堡内,叫我负责接应,我正愁没法和你们联系,没想到你们晚上就出来寻我了,真是让人高兴。”我十分奇怪,问道:“怎么,传给你的消息是来了三个人,而不是两个人?”徐成一怔,道:“是呀,消息明明是说有三个人潜入了平安堡,没有说是两个人。”说到这望了一眼小汐,道:“你们俩个如果是一起来的,另外应该还有一个人。”我点点头,没有言语,暗想,这个人会是谁哪,他在什么地方,能不能找到我们,可千万别泄漏身份,被平安堡抓去后,将我们供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只要这位老兄机灵一点,依照平安堡目前广开门庭,大肆招募新人的宽松环境,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徐成道:“最近平安堡内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弄得鬼气冲天,我这出了名的鬼不怕都不得不在巡夜时带上血符护体。”我一听有这等事,不由得来了精神头,自从有了“老君珠”护体,仿佛对鬼怪有了免疫力一般,不再害怕世上任何鬼怪,鬼怪横行的地方,对于我来讲,可谓是如履平地,进出自由。忙问徐成具体情况。
徐成道:“我自幼与家父学了一些茅山术,虽不如何高明,但一副鼻孔却能在辨别鬼怪气味。两年前,受将军指派,潜入平安堡内秘密调查刘振庆造反一事,这两年当中,刘振庆不敢过份张扬,始终小打小闹,将军见无关大局,也就任由它折腾,不加理会。后来刘振庆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认识了通判厅的赵师爷,前些日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召回了三名老道。”说到这时,我禁不住插了一句道:“三名老道是赵师爷的师弟。”
徐成一愣,点头道:“原来如此。”又继续道:“这三名老道一到平安堡就替刘振庆出了不少主意,弄来几口大缸,每日里焚香念咒,搞的院内污烟瘴气,纸灰弥漫,看样子是在开坛作法。我的道行浅薄,看不懂其中决窍。就在十余日前的一个夜里,我按照惯例在街头巡更,当走到刘振庆的宅子前时,忽然闻到鬼气冲鼻,气味异常强烈,是我多年闻鬼气从来末有过之事。我心中一惊,知道附近有群鬼出没,而且数量之多,超出我所想像。连忙用随身携带的牛眼泪涂眼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着实吓了我一跳,而且这一跳吓得我着实不轻,只见大批的鬼怪从四面八方向刘家拥去,足有数千之多,这种宏伟怪异的景像我敢推断无论是茅山法师,还是阴阳世家,都不曾亲眼见过。当时我暗想,按照鬼气汇聚之处,活人阳寿将尽的道家理论,这么多鬼怪聚到刘家,刘家上下定然难逃一死。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刘家众人和往常一样,丝毫没受到什么影响。并且在院内忽然间涌出数千名士兵,个个身强体壮,精力旺盛。按理说刘家院落虽大,但怎么也装不下这数千名精兵,可我明明亲眼看到,这数千名精兵就是在刘家院内出来的,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不可理解,我想起夜里的情景,有些怀疑这些兵丁乃是由阴兵厉鬼所变,忙再擦些牛眼泪仔细观看,竟然看不出与真人有什么不同,再者说,当时阳光普照,若真是阴兵厉鬼变化而成,不可能在刺眼的阳光下这么长时间站立。这一下真让我彻底糊涂了,我奉将军之命,就地监视刘振庆,每日夜里察看情况,不敢有丝毫懈待,可这一夜间就出了这天大的变故,真是让我百口难辩,这渎职之罪,在所难免,只求将军能赏我个全尸,在阴间能继续饮酒作乐。”
我听他讲完自已的经历,也感到十分诧异,见他有些心灰意冷,劝道:“徐大哥切莫烦恼,将军已经知道这里面的变故,似乎并未迁怒于你,只要你在这里用心办事,待这里事情平息,我和杨千总为你在将军面前说和一下,让将军从宽处理此事。”徐成知道杨千总乃是将军义子,若他肯出面说情,此事十之八九能成,忙抱拳道:“将军如能放过我这一条性命,徐某定会每日在祖师爷爷神像前焚香,保佑他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我听他说的诚恳,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虽然面上须发赫然,其实年龄并不比我大多少,可能是为了掩示身份,故意弄得面容苍老,走路颤抖,好让人不加以防备。
我想起一事,问道:“最近朝廷的钦差大臣和新任的绥化通判被人绑架,你在堡内可否探听到什么消息?”徐成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道:“昨日上午,在呼兰厅与绥化厅交汇处发生的事。”徐成眼晴一亮,道:“昨日早晨堡内带兵的李长生确实带了一百多名兵丁出去了,临近夜里才回来,还押了十几个人,将他们统统锁在刘振庆家的石牢内,并在外围派了重兵看守。因为我只是一名打更人的身份,无法靠近调查,也不知有没有两位大人在内。”
我心中一喜,知道这件事多少有点谱了,便道:“你经常注意一下外围的动静便可,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向将军报告,剩下的事我来想办法。”徐成点头称是。我又问道:“你怎么往回传递消息?”徐成道:“我只要将写好的纸条送到堡外的一棵大榆树下,自会有外围的探子将纸条传送回去。”我点头道:“这样最好,免得有人怀疑。”说到这里我想了一下,道:“这回你的纸条上写两件事情,第一,平安堡方面定于初三起兵攻打绥化城。”徐成吃了一惊,道:“这么快就要动手,绥化厅城防空虚,如何抵挡得了这数千名叛军。”
我看了他一眼道:“将军的三千名援军,一、两日内便会到达,兵力方面不用担心,初三起兵攻城的事将军和杨千总早有耳闻,只是不敢确定,这回的消息乃是孙德忠亲口所说,较为准确,让他们尽快布置周全,以免误事。第二,钦差大人和绥化厅新任通判确是被平安堡劫持,我们会尽量想办法营救,让他做好接应准备。这两件事十万火急,须马上传递回去。”徐成亦知道事情刻不容缓,道:“放心,我马上去办,耽误不了。”
我见时间已经不早,孙德忠家的酒局还没有散席,出来的时间过长,会引起怀疑,便与徐成挥手告别,临行前告诉他,有什么情况我会主动来通知他,如果他这里有什么急事,也可到刘振庆家的客房寻我,交待完毕后,这才领着小汐沿着来路,重新回到了孙德忠家中。
屋内众人此时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舌根发硬。见我们回来,没人过问这么久的时间去了哪里。莫多成觉拉住我的手,一个劲地要和我畅饮三杯。我见他已经神智不清楚,哪里会和他拼酒,象征性地喝了一点,应付了过去。
在整个过程中,总感觉范景宣用眼晴余光盯着我,仔细看去,又似乎不像。想起他曾对着我流露出的诡异笑容,心中多少有点别扭,可又摸不着头绪,觉得此人有点高深莫测,不由的在心里面暗暗戒备。
孙德忠身为主人,喝得较其它人为多。开始口无遮拦,笑道:“平安堡内兵多将广,这天下江山垂手可得,将来我们同朝为官,共享富贵。”杨新之打了一酒哈欠,道:“主公定于初三攻打绥化城,这算起来只有三、四天时间了,咱们若想迅速地消灭镇边军,控制住黑龙江全境,这点兵力恐怕有些不自量力。”孙德忠哈哈一笑,问道:“杨将军是带兵之人,你认为多少兵马能够?”杨新之道:“这个我没计算过,保守估计也得十万兵马。”孙德忠笑道:“咱们目前只有不足六千人的兵马,只要你能领导有方,坚守十日左右,就会另有五千兵马来供你驱使,待到两个多月,你需要的十万兵马就会到来,到时要考验你们这些将军的带兵能力了。”话一出口,语惊四座,众人都停杯不饮,听他下文。杨新之苦笑一下,道:“你说得轻松,短短两个多月如何能集给到十万兵马,你道是满清兵马皆变节听你指挥吗。”孙德忠听了他的讥讽,不以为然,得意洋洋道:“此事说来你也不懂,你只要做好带领十万军队的准备即可。”杨新之人老脸皮薄,见他卖关子不说,有些气愤,回了一句,道:“无稽之谈!”孙德忠见他有生气,忙道:“此乃是主公与军师的秘密,咱们还是少谈为妙。杨将军既然问起,我只对你说一句,你现在带领的五千兵马,来的不也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吗。”杨新之登时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我见他们不继续谈下去,心中暗想,平安堡的兵马来得蹊跷,定是赵师爷与他的三个师弟搞得鬼,按说他们的“五鬼运财”术能在千里之外运来金银珠宝,可没听说能运来活生生的士兵,来供其所用。听徐成说,在兵马出现的头天夜里,看见数千名鬼魂汇聚到了刘家大院,而驱神弄鬼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看来平安堡凭空多出来的这五千名精兵,与鬼怪有关,可既为鬼怪,又如何能不惧烈日焦阳,在白天自由出入,其行动与真人一般无二,其中原委可真让人费解。
时间临近午夜,这一顿酒席方散。众人的仆人纷纷将他们的主子或抬或扶的弄了过去。我和小汐也回到了刘振庆家的客房休息。
小汐临睡前问道:“东哥,这里马上要派兵打仗了,如果不尽快撤离,再想走恐怕要有一定难度了。”我笑着看了看他,道:“你是不是害怕了?”小汐摇头道:“我不怕。”我点头道:“不怕就好,我有些担心你会害怕。”小汐道:“我已经长大了,你不用担心。”我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呀,长大了,在这个时代你的年龄应该是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了。”小汐脸上一红,道:“我没想过。”我道:“你在镇边军和将军好好干,待以后当了大官,说媒的人一定很多。”小汐面上更红,道:“到时再说吧。”
说到这里,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三兄弟早晚要回归到我们的年代去,剩下小汐独自的在镇边军里任职,是不是有些太孤单了。上次依克唐阿想让志子给他当女婿,可我知道,志子根本不会同意找一个封建社会的大小姐当老婆,一但这里事情了结,我们定然会不辞而别,不给依克唐阿任何的许亲机会。可小汐怎么办,将军胸怀大量,按常理虽不会迁怒于他,可也不会再轻易给他提职的机会了。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当依克唐阿的女婿,无论年龄、长相、本领、还有所处的年代都与将军女儿相配,而且小汐一但攀上将军这棵大树,飞簧腾达,指日可待。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可是将军的女儿乃是金枝玉叶,并不是嫁不出去的残花败柳,不是谁想娶就能娶上的,这还得看他们的有没有这个缘份。
我正在独自设计小汐的未来,听小汐道:“东哥,咱们明天干点什么?”我的思绪一下子被他在拉了回来,考虑了一下,道:“咱们现在己经深入虎穴,不做出点什么有利于镇边军的事来,就这样回去,有些说不过去。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几千名士兵吃饭,粮食储备一定少不了,咱们想办法烧了他们的粮草,回去也好交差。”小汐道:“放火我最在行,关健是先要找到粮仓位置。”我想起小汐火烧孙德忠家的场景,心中暗自好笑,点头道:“明天再去寻找吧,也不急于这一时,天不早了,先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我们还没睡好,便被街上士兵出操训练的吆喝声叫醒。只好起身穿好外衣,简单地洗了一下脸,到外面察看情况。
街道并不宽拓,却挤满了数千名士兵,在那里排队操练。连百姓走路的地方都被占领了。我不禁有些奇怪,这平安堡不过是一个数百人居住的小村庄,这数千名精兵别说吃饭,到了晚上住在哪里都成问题。怎么一到夜里就没有了他们的踪影,街面上冷冷清清的,这个谜底一定要想办法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