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们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妙,怕失去联系,在烟雾中相互打着招呼,希望尽快撤离此地。我上前拉住钦差大人的手,徐成拉住通判的手,四个人凭感觉摸索着往前走。谁知走出没几步,方向感彻底消失,四周雾气茫茫,道路也似乎乾坤颠倒了一样,早已经分辨不出牢门在何处,连同身边的影像参照物也完全看不见了。
我拉着钦差大人的手茫然地走了几步,分不清身在何处,只好停下脚步,见徐成与通判没了踪迹,禁不住喊道:“徐大哥,你在什么地方?”我喊话的声音颇大,震得自已的耳膜有些发颤,可徐成竟没有回音,仿佛被白雾隔离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我心头大骇,又高声喊了两次,还是没有动静,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抓住钦差的手握得更紧了,维恐将他也失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在这目不视物的迷雾中乱闯。
四处乱走了一阵儿,依然无法找到牢门的位置,心情越发的急躁。暗想,这牢内空间不大,自已走了这么半天,既使找不到牢门,最起码的各个牢室的铁栅栏和墙壁也应该能撞到,怎么就像在雾中蒸发了一样,空旷旷的什么都没有了呢,莫非眼前这些都是幻觉,自已只在原地转来转去,根本就没有挪动地方。
意识到自已可能被幻觉所困,心情稍稍平静下来一些,想起在十间房孙德忠家的藏宝室看到自已的尸体躺在石棺里的情景,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一切鬼怪迷人皆因自身心情而定,只要心中无欲无念,幻觉便起不到任何作用,这就是佛门常说的“无色无相,万法皆空”的道理,越是太专注于某一件事情,越是容易被鬼怪抓住弱点,趁虚而入,让人陷入它们设计好的迷局当中。世人住住刻意追求目标结果,常常太过于执着,就容易势得其反而走入歧途,反之若不刻意去追求目标,却经常能达成所愿,佛家的“无欲则刚”便由此而来。
想到这里,我调整了一下心态,不再强寻牢门在何处,而是用腰刀在地上刻出一道浅痕,向前走了两步,再划一道,用来警示自已在这狭小的走廊内莫走回头路。以此类推,只在地上划出四道刀痕,便朦胧间看到了一间牢室的铁栅栏,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自已选择的方式没错,其实这走廊内的两侧空间没有多宽,只是我们太过于关注往牢门的方向去,以致于在原地转来转去,找不到路径。换了一种方式后,以往的心魔便不攻自破了。
既然有了参照物,事情便非常容易解决,我一只手拉着钦差大人,一只手持着腰刀碰触着铁栅栏和部分墙壁向前摸索着前进,心想,铁栅栏和墙壁的尽头便是牢门,大不了里外的方向错了,返回重走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只要有参照物在,一定可以找到牢门。我有了目标,无瑕顾及钦差的想法,紧拉住他的手向前移动。
连走过三道铁栅栏门,知道前面胜利在望,心情颇有些激动,忽然想起这钦差大人怎么一路上默默无语,任凭我将他拉来拉去,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想到这,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手臂相隔有一小块距离,但在这白雾当中,竟无法看清对方面目,好在两人手掌相连,我用力将他拉到身前,来了个面对面观看。
迷雾中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狰狞恐怖的脸,面色惨白,双目突出,一张巨口似张似闭,唇外露出两只獠牙,竟与铜锁上的那个鬼脸模样一般无二。
这一下让我心胆俱寒,来不及多想,本能地飞起一脚,向他踢了过去,只听那鬼脸人“啊呀”一声惨叫,被我这一脚踢在胸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我听他这么一喊,感觉声音是钦差大人所发出的,马上意识到自已又被幻觉所害,眼中看到的虽是鬼脸怪人,其实还是那钦差大人,这该死的障眼法无处不在,只可怜堂堂的钦差大人被我误认为是鬼怪,一记重脚将他踢出老远。
知道自已踢错了人,连忙弯下腰按照钦差大人倒下的方向寻找,果然摸到了他的身体,一把拉住他,贴近身前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那钦差大人被我一脚踢翻,见我又来质问,以为又要动手,吓得浑身直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当然是人,孙……孙老弟何出此问?”我将脸凑过去,仔细辨认,果然看见他已经恢复了钦差的面孔,连忙抱歉道:“刚才因幻觉所致,误将大人看成鬼怪,还望谅解。”那钦差倒是通情达理,揉了揉被踢痛的胸口,道:“没关系,非常时期,难免会有差错,万事须小心应对”我本来还担心他会误会,可没想到他还能理解,心中多少有些欣慰。暗想:“多亏我是用脚踢你,若是用刀直接去砍,你这狗官哪里还有命在。”
我将他扶将起来,再次用地上划痕的方式寻找身边铁栅栏,想带他尽快离开此地,还未等找到附近的铁栅栏,忽然间发现前方迷雾中出现一道红色亮光,浑然赤红,竟有如晚霞一样艳丽,在这雾气腾腾的石牢内,似一盏明灯一样,异常明亮,周围白雾竟无法将其覆盖。我心存诧异,抬头仔细看去,发现那发亮器物的形状竟与小汐的罗汉弓相似,只是猜不准倒底是不是罗汉弓,害怕又是幻觉,吸引我们走过去,然后落入鬼怪布置好的陷阱当中。
我还愣在原地,考虑着是否过去,却见那酷似罗汉弓的器物晃晃悠悠地向里面移动过来,似被人持在手中,所到之处,浓雾无法遮盖住其光华,将周围统统照亮。我预感到是小汐到了,有心想大声询问,可这白雾却好像有隔音效果一样,除非脸对脸的对话,稍有点距离,声音便无法传递,人在这白雾当中一下子全都变成了哑巴,聋子、瞎子。
就在这时,似乎感觉有几滴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上,我将粘有液体的手臂放在眼前,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眼晴未等看到,鼻子里却闻到一股血腥气,凝神一看手臂,上面粘的液体果然是血点,还没等明白过来血从何来,身边的浓雾已经开始迅速消散,周围的景像也渐渐地清晰起来。浓雾稍稍一淡,耳朵、眼晴的功能又自动找了回来,我听见身后有响动,连忙转头,却发现徐成在身后不远处,正手持装满黑狗血的水袋在四处扬洒,狗血到处,浓雾消散更快,不一会儿的工夫,满屋的白雾消失得没了踪迹,一切又恢复到刚进来时的状况。
原来徐成和通判在迷雾中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供出去的参照物,情急之下,想起身上带有辟邪的黑狗血,便拿将出来,对着浓雾便洒,没想到这一招立刻收到奇效,黑狗血正是这迷雾的克星,仅用了半袋黑狗血便将浓雾驱散,我身上的血点也是这黑狗血四下飞溅而致。
浓雾既己消散,我向那发着红光的器物看去,果真是小汐的罗汉弓发出的光芒。小汐在门外等我们出来,见室内被浓雾笼罩,害怕我们遇到什么危险,便手持罗汉弓进来寻找我们,那罗汉弓乃佛门至宝,周围鬼气一多,弓身立刻有了反应,自动放出的红光,竟能轻松穿透浓雾,像明灯一样为主人引路。待雾气一散,光芒也随即跟着隐退。
小汐见我们在浓雾中现出身形来,甚是高兴,三步并成两步,跑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问道:“大哥,你没事吧?”我稳定了一下情绪,摇头道:“没事,你怎么进来了?”小汐道:“我在外面也没什么事,忽然看见牢内被雾气笼罩,担心你们的安危,进来看一眼,正愁看不见东西,谁知我的弓自行发出光来,为我照亮,这会儿雾气没了,它也不亮了,你说怪不怪。”我看了一眼他的罗汉弓,道:“此物大有灵性,今后你要善待于它。”小汐点头道:“那是一定。”
徐成看了一眼小汐的罗汉弓,道:“这是什么法宝?这般厉害。”小汐不愿意多解释,道:“祖传之物,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徐成眼里流露出羡慕之色,道:“此物非凡,不是仙界至宝,便是佛门神物。”
那钦差大人在一旁着急道:“雾气已经消了,咱们须赶快离开此地,以免夜长梦多。”大家听此话有理,准备出牢而去,徐成看了一眼身边其它牢室关押的“犯人”,心思一动,道:“现在距离换岗的时间不多了,劫狱之事早晚会让人查觉,定会派出大队人马追杀我们,与其小打小闹,不如来个乱上加乱,将这里所有的在押人员全部放出,扰乱敌人的视线,咱们方可趁乱脱身。”我想了一下,道:“也好,这里关押的人都是与刘振庆有过节的人,既使真正犯了罪,自有大清律法定罪,用不着他刘振庆来乱设公堂,划屋为牢,咱们现在就分头放人,只是不知道砸锁后能不能再冒出浓雾了。”
徐成道:“这回不用怕了,砸锁前在锁头上淋些黑狗血,就能以防万一。”我亲眼看到了这黑狗血的镇妖功效,相信他的话。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将剩余的半袋黑狗血淋了一些在各个牢室的鬼头锁上,然后用铁锤一一将锁砸开,果然再也没有浓雾在锁孔中冒出。
十几间牢室共关押了三十多人,大家见有人相救,无不惊喜万分,纷纷走出牢室向我们道谢。这一大群人中大部分是平安堡的本地人,有的无非是欠了几两银子的地租,便被关押于此。最长的已在牢中度过了一、二年的时间,此番一经脱身,纷纷四散而去,各自逃命去了。
我们几人最后离开石牢,我回头望了一眼,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难怪石牢只在外面设两名哨兵,而牢内却无人看守,其实这十几把鬼头锁是最好的守卫,既使有人绕过哨兵,进入牢内救人,砸开锁后,立刻会被浓雾和幻觉所困,若不懂得降妖除魔的手段,根本就无法走出去,到天亮时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不用说,这又是赵师爷或者他的三位师弟施展的神通法术,可惜又一次地打错了如意算盘,让我们涉险过关。
第二十五章(军师府)
出了牢门,见偌大一个刘家西院,四下里一片寂静,牢内关押的众人不愧于大多数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了解路径,早跳墙逃走,不知去向了。徐成领着我们翻过六尺多高的墙头,来到了街上,辨清方向,一路向平安堡南面而来。
刚走出去没多远,背后的刘家大院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锣声。我们立刻停步回头观看,只见院中不一会工夫便点燃起许多火把,将整个西大院照得有如白昼一般,而且人声嘈杂,显然是有人发现了石牢被劫,正在组织士兵出来阻截。
徐成叫道:“不好,咱们快走,晚了恐难出堡。”四个人都心知肚明,不用他嘱咐,脚下也都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刘家大院地处平安堡内正中央的位置,距离围堡的南墙尚有七、八百米的路程,徐成、我还有小汐脚步尚能快速飞奔起来,而钦差与那通判却只向前跑了几十米,便因体力不济缓了下来,我们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好拉着他们向前挪动脚步,尽量让速度能提高一些。
刚跑出一百多米,刘家大院内射起一只篮色的烟花,声音刺耳,将周围夜空照得十分明亮。那烟花飞到数十米的高空后爆将开来,释放出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我转身抬头观看,心想,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放起烟花爆竹来了。在一旁的徐成则道:“大事不好,这是刘振庆军中传递信号的方法,他们是在通知守堡的士兵加强戒备,防止有人外逃。”他的话音方落,远处堡墙处果然亮起一排的红灯笼,每隔十米一个,光亮将整个绕堡围墙的轮廓都映衬出来了。随后隐约看见有手持火枪长矛的士兵在那里来回走动巡逻。
我们暗暗叫苦,没想到平安堡的机动反应能力这般迅速,石牢这边刚刚发出信号,堡外围墙边便有人到岗巡逻,严加戒备,一定是事先经过某些实习演练,领兵之人颇有将才,看来我们以往对这里的军事能力有所低估。既然人家想改朝换代,没有一些过硬的预警机制如何能行的通。我们原本想趁乱钻出墙洞,溜之大吉,现在从敌人的巡逻密度上来看,既使没有对墙洞进行严加封锁,若想穿洞而出,又不被发现,其难度也是大大增加。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冒险一闯,否则任我们藏在堡内任何角落,也会在天亮后被搜查出来。徐成、我还有小汐尚可继续用原身份进行掩示,但两位朝廷命官却藏无可藏,避无可避,一但被抓将回去,恐再无脱身的可能。
正当我们犹豫之际,刘家大院的院门大开,在里面跑出一队士兵,大约有百十来号人,一出院门便四下散开,几个人为一小队,开始四处寻找越狱的“犯人”,每个人都大喊大叫,用来彼此呼应。这样一来,整个平安堡都被他们惊动,百姓家都纷纷亮起灯来,虽然不敢出门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也都穿衣起来,倾听外面的动静。
我们眼见有几伙士兵向我们这里走来,忙四下寻找能藏身之处。见路边有一处大宅子,青砖绿瓦,颇有几分气势,一眼便看出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而且门前放置了一块木牌,似乎还写有什么字,我们来不及多想细看,夜色茫茫的,管它写的是什么,保命要紧。见那院墙只有五尺多高,几个人相互帮忙,跳入院中,背靠院墙,借此躲避一下搜查的士兵。
我们刚刚翻墙入院,外面便到了一伙士兵。只听他们当中有人道:“刚才明明看到几个人影在这里晃动,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旁边有人道:“小心,这里是副军师的府邸,主公有过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骚扰,咱们在外围找一找,如果没有,就到别处寻吧,千万不可惊动副军师的清修。”先前那人道:“咱们奉命捉拿囚犯,既使有些惊扰副军师,从公事上考虑,估计他也不会见怪。”后说话那人忙道:“万万不可,你是新来的,有所不知,没看见门前的木牌上写着吗:擅入府者,杀无赦!这乃是主公亲笔所写,就连主公自已的府邸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提示,这足以说明这里的重要性,咱们切不可鲁莽行事,冒犯了主公和副军师的虎威。”先前说话之人果然有些害怕,问道:“有这等严令,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后说话之人顿了一下,道:“只是听说这里面藏有重大的机密,但具体什么机密,就无知哓了,反正咱们没必要去招惹杀头的麻烦,简单地在外面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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