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着一个极为精致的铜制小香炉,解铃借用捣蒜的钵,把扁豆剥出来放在里面捣碎,然后和特制的香料混在一起搓成条,放到香炉里。
他用打火机点燃香头,一缕烟气从香炉里徐徐飘散而出,味道略带香气又有些苦涩,我们刚嗅了一下。谁知道解铃一吹,把香头吹灭。
他把香炉拿起来交给蔡玉成:“玉成,既然你也来了,正好,我交付给你这项任务。香炉你拿好,甭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持镇定,我让你焚香的时候你就焚香,就这个任务,能完成吗?”
蔡玉成这人还可以,没什么富三代的架子,把香炉接过来点点头:“好。”
我们来到里屋,花清羽还在床边静心打坐。解铃说:“我将布置两人护法,老花是最后一道。罗稻。”
我赶紧答应一声。
解铃说:“你取一个垫子,学着老花的模样,在厅堂里打坐。你是第一道护法。好好坐你的,不要妄动,不管发生什么别失态,没我的指挥你就静心坐着。”
“好吧。”让他渲染的,我心脏怦怦跳,很有些紧张。
解铃最后说:“冯良。你保护好史大爷,找个安全隐秘的角落录像吧,别轻易出来。”
等安排妥当,解铃信步到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在院子的西南角插下一串风铃。他告诉我们,如果风铃响,就表示有阴物来了。
交待完这些,他推开院门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蔡玉成看懵了:“啥意思?他嘚不嘚说完,怎么自己走了?”
“我师……解铃可厉害多了。”我说:“还是听他的吧。各就各位。”
我在厅堂把垫子铺好,坐在上面,夜晚月朗星稀,天色也不错,没有什么风。一开始冯良和老史头还藏着,后来看没什么动静,就出来到厅里和我们一起聊天。花清羽真是恪守本分,从始至终就没出屋,一直在里面护守那个男孩。
大概到了十一点多,蔡玉成哈欠连天,让冯良先给他录像,意思意思他好回去睡觉。
冯良无奈拿着摄像机对着他拍了几个镜头,蔡玉成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他把香炉放在桌子上对冯良说:“小冯啊,一会儿点香炉的任务交给你了,我太困,先回去了。”
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还没等我们屋里人反应过来,就听外面一声怪叫,蔡玉成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了回来。他脸都白了,指着院子说不出话。估介页巴。
“怎么了?”老史头问。
“你,你儿子不见了。”好半天,蔡玉成才把这口气咽下去。
老史头闻听色变,赶紧推门去看,黑漆漆的院子里尸床空空如也,白被单落在地上,上面的尸体踪迹不见。
“这……这……”老史头说不出话,他脸色很难看,紧紧捂住胸口窝。
冯良很有经验:“不好,他要犯心脏病,快拉屋里去。”
我们手忙脚乱把他按到椅子上,老史头好半天才缓过来,一滴浊泪流出:“我儿子呢?我儿子呢?他怎么死了都不让我省心。”
这时,院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吹得门板嘎吱嘎吱响。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冯良走过去把门关上,别上门栓。只听外面“呜呜”的阴风大作,吹得院子的杂物哗啦哗啦山响,我们面面相觑,这是要出事啊。
我走到门边趴着门缝往外看,外面像是起了大雾,可视度很低,又阴又黑。正看着,忽然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了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声音非常清脆,屋里这些人都听到了。我毕竟类似情况见识比较多,比他们稍微镇定点,说道:“坏了,那些脏东西来了!”
其实我啥都没看着,信口说的,可谁承想,像是应了我的话,院子里的风铃开始响个不停,又急又促,听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说各位,”冯良还算镇定:“咱们赶紧按解铃说的办吧。”
蔡玉成苦着脸,对冯良说:“小冯啊,要不香炉你来点?”
冯良道:“那你拍摄?”他随即道:“我无所谓,干什么都行。可如果日后老爷子看了这段录像问起来,怎么蔡玉成去拍摄,小冯你去点香炉呢?你让我怎么说?说蔡玉成害怕了,怂了?”
蔡玉成让他挤兑一番,到没有生气,想想说:“你说的有道理,还是我来点香炉。”
冯良拉着老史头藏到后面去了,厅堂里只有我和蔡玉成。外面阴风大作,门板子响个不停,屋子里阴冷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我浑身打哆嗦。
虽然屋里点着灯,却因为外面聚集着阴煞之气,整个房间有种极为阴森恐怖的感觉。
整个房子就像是飘荡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条舢板小船,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
蔡玉成抱着香炉在屋子里打转,一个劲念叨,解铃哪去了?
他来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外面黑压压的,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着。他搓着牙花子后悔:“我早点走好了,现在想走也出不去。”
我盘膝坐在地上,按照以前解铃教授的知识调息打坐,努力让自己静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门板“哐”一声巨响,蔡玉成“我的妈啊”怪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香炉也滚出去。这声来得太突然,我头皮都炸了,心脏狂跳,像要从腔子里蹦出去。
蔡玉成连滚带爬把香炉捡起来,顿时苦了脸,香炉盖子翻了,解铃调好的香料洒了一地,又被蔡玉成踩了几脚,眼瞅着是不能用了。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用手划拉着,要把香料重新归拢到炉子里。
我看他这模样,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照着他的屁股踹一脚。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是个中年人,他的声音极为低沉:“让我进屋。”
我和蔡玉成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动地方。
那人的声音压抑在喉头,像是一口浓痰吐不出来,声音非常悲戚:“求求你们,开开门,让我进屋,让我进屋。”
一个人忽然从里面跌跌撞撞跑出来,正是老史头,老史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儿的声音,是我儿啊。儿啊,爹想你。”他踉踉跄跄要过去开门,后面跟出来的冯良急了,把摄像机放到桌子上,一个箭步窜过去紧紧拽住老头,两人撕扯,冯良喊:“过来帮忙,不能让他开门。”
蔡玉成反应过来,控制住老史头,冯良急着说:“大爷你醒醒吧,你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外面来的是阴魂,是脏东西。”
那个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呜呜……爹,快开门啊,我想你……我要进去,求求你了。”
老头拼命挣扎,冯良和蔡玉成浑身是汗,这时老头突然打了个嗝,眼睛一翻晕了过去。冯良用手探探鼻息,说:“没啥大事,先送到里屋再说。”
他们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抬着老头进到里面。
此时厅堂里只有我一个人,头上那几十瓦的昏黄灯泡,闪一下,突然间熄灭,屋子里一团漆黑。
我正迟疑间,外面风声停了,其他声音也听不到,死一般的寂静。
我几乎窒息,这时忽然屋里有了动静,从里屋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前面那个竟然是一直昏睡不醒的小孩子,后面的是花清羽。
我正要惊叫,黑暗中花清羽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我咽着口水,盯着孩子看。孩子懵懵懂懂,还微闭着双眼,看样子很像在梦游。
这时我才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相貌。孩子长得很清秀,年龄不大,但透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觉,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沧桑。
孩子来到近前,他这个模样实在太妖魅,我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他竟然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我坐着的垫子很大,旁边还有位置,这孩子就这么懵懂地坐过来,竟然学着我的样子,慢慢盘起腿,开始打起坐。
☆、第十一章 恶鬼齐聚小山村
我疑惑地看着孩子,轻声问花清羽怎么回事。
花清羽摇摇头,示意我安静坐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他搬过椅子坐在我和孩子的身边,我们没有交流。屋子里又阴又暗。透着一股冷气,寒意一个劲地往身体里钻。
我告诉自己镇定,努力回忆解铃教授的打坐方法,闭上眼睛想进入定境。
这种情况下,对时间的感觉是很混乱的,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就是短短几分钟。我的思绪杂乱,始终定不下神,四周寂静无声,感觉什么都消失了,睁开眼看到周围还是老样子,花清羽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孩子盘膝坐在旁边。
似乎一切都被时间静止了,房间里透着一股无法说清的诡异。
就在这时,突然门板“哐”的一声响,花清羽睁开眼睛,他对我轻轻摆摆手。示意镇定。
门外又响起那个男人的哭声:“儿子,我想你,赶紧给爸爸开门……爸爸想你。呜呜。”
还是老史头的儿子,这个死鬼。
我还是第一次听鬼哭,大晚上的实在是渗人,女人声音倒还罢了,偏偏这是个男人的。他的声音像是从水井深处发出来,又沉又闷,似乎还带着一股腐水的潮气。一声低一声高,像一把生锈的小刀就在那割着你的心脏,这个难受劲简直没法说。
“镇定,镇定。”花清羽在黑暗中喃喃地说,能听出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算看出来了,这小子除了能转世,活得比常人时间长,除此之外他是啥本事也没有。出了事照样害怕。
我低声说:“你怕什么,你见多识广的。”
花清羽苦笑:“害怕和恐惧是人的下意识反应。不受我控制,我要能自如地掌握情绪早他妈成佛了。”
“现在怎么办?”我问。
“解铃去哪了?”花清羽说:“他不在,我们只能这么硬挺着,挺到天亮吧。”
话音未落,门板子“哐哐”连续被敲响,外面那个男人哭得泣不成声,语调非常凄惨:“开门啊!放我进去!我要见自己的儿子,让我进去!”
哭完了,根本没有转折,马上变成笑声,“咯咯”笑个不停,安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吓人。估尤叉血。
我心跳加速,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噩梦,睡一觉早上就好了。笑声持续了一段,渐渐停歇下来。
时间不长,外面又有了其它声音。
这是喇叭和唢呐搅合在一起的声音,又远又飘,像是从十里外传过来的,夹杂着风声,听起来很是虚渺。
紧接着院子里传来陌生的声音:“史文生,八字如下,X年X月X日生人,已婚配鬼娘娘,今日娶亲,特递交婚柬,开门……收礼啊!”
最后一嗓子拉得极长,让人不寒而栗。
我和花清羽面面相觑,知道今晚不能消停了,脏东西一波跟着一波。
老史头曾经说过他孙子的八字曾经交给一个叫老胡的人,老胡要给这小孙子配冥婚,一定是恶鬼上门了。
随着这个声音,那片唢呐和喇叭的声音竟然近了,似乎就发生在院子里。听声音不像娶亲,倒像是出殡,曲调低低高高,没有一丝喜庆的气氛,听起来悲伤凄惨,充满了哀悼。
这时,冯良和蔡玉成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人都面色惨白。我问怎么了,蔡玉成垂头丧气说,刚才把老史头抬到后面的房间,他们听到窗外的声音不对劲,有唢呐的出殡声,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可窗户外是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吓得赶紧从后面跑过来,没想到前门也有这样的声音。
我们发现问题真是麻烦了,这几间屋子从后院到前院,都被阴煞鬼气给包围住了。
伴随着唢呐喇叭的声音,院子里刮起了狂风,窗户、门板全都嘎吱嘎吱乱响,黑暗的房间里充斥着寒冷的阴气,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
蔡玉成把手腕上戴着的佛珠链子摘下来,在手里不停拈着,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我看他就来气,说道:“要不是你把香炉打翻了,我们还能顶一会儿。”
蔡玉成羞愤交加:“该我什么事,解铃呢?我们困在这里,他跑哪去了。”
“我在这。”一个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出来。
解铃从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蔡玉成和冯良看得张大了嘴:“你是从哪钻出来的?刚才屋里没人啊。”
解铃一脸疲惫:“我是从后窗户爬进来的。现在所有的屋子被鬼气邪崇封锁,我本来想从屋顶掀瓦盖进来,看看太高就算了,爬上爬下的多危险啊。”说完呵呵笑,这个极冷的笑话非但没让我们轻松,反而更加恐惧了。
蔡玉成赶紧道:“后窗能走?那我们赶紧从后窗跑吧。”
解铃笑:“那扇后窗我能走的,而你们走不的。”
蔡玉成知道他有本事,赶紧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了。”
解铃表情严肃:“刚才我之所以出去,就是为了吸引那些东西的注意力,它们知道我不在,就会尽快地动手,我这也算引蛇出洞。”
“现在蛇已经出了,我们怎么办呢?”花清羽问。
解铃说:“有高人在利用这些邪崇阴物,想拘孩子的魂魄。”他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这个孩子症状确实是失魂症,他的魂魄不知在什么地方。现在邪崇在招他的魂,我们也要招魂,把他的魂先给招回来。”
“妈的,这些东西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连上师的魂魄也敢拘?”花清羽暴怒起来,顿足大骂起来。
解铃摆摆手:“我有种感觉,”他拍拍孩子:“转世尊者要回来了。”
他坐在地上,解开随身背囊,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居然插着并排数根银针。
“把孩子的背心脱下来。”
花清羽赶忙帮着懵懵懂懂的孩子把背心脱下,解铃凝神聚气,慢慢抽出一根银针,从孩子颅顶缓缓插进去。针插进了几乎一半,他停下手,又抽出另一根,这次居然插在孩子的心脏部位。
就这样,在孩子的身上插了五六根银针,针针都落在死穴之上。
解铃凝神,探出双手在孩子的面前快速变幻着手印。我第一次注意到解铃的双手,像钢琴家一样,手指又细又长,他做出的这些手印变幻无方,手指穿插异常好看,双手以种种诡异的姿势结合,倏忽又分开变幻成下一个,像是变魔术一般,看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