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是谁?”我问。
“一个是史文生,还有一个就是你。”那只白猫如人一般蹲立在地上,伸出小爪子,指着我说。
☆、第四十三章 金身喇嘛
“我是上师转世?”我懵了。
这时洞窟的壁画波纹起伏,光斑四射,孩子们吓得大叫,山洞在强大的法力波动下。开始剧烈摇晃,头上的石头块子“瑟瑟”往下落。
“来不及了,快!”那只白猫猛地跳起来。踩着花清羽的后背,向上一路窜腾,然后借助花清羽的肩膀猛然朝我一跃。它的动作迅若流星。没等反应过来,就跳到了我的头上。
我顶着这毛绒绒的东西,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连叫苦不迭。
我本来就对猫啊狗的无感,现在被这么一只会说话的猫跳到了头顶,全身说不出的酥麻和恐惧。
那只白猫趴在我的头顶,对着史文生喊了一句话:“快!一起来。”
史文生还在昏迷之中。白猫长长的“喵”了一声,声音形似婴儿哭。非常的阴邪。史文生竟然醒了,伸着小手要来抓我。花清羽知道有事情要发生,赶忙放下史文生,小孩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
此时洞窟越摇越厉害,墙上的壁画竟然开始剥落,一股看不见但能感觉到的强大波动在空气中传荡。
“花清羽,保护好这几个孩子。其他事不用你管。”趴在我头顶的猫说。
花清羽已经醒悟过来,抱起昏厥中的才从怡宝,又把那两个村民孩子掩在身下。
“罗稻,盘膝打坐,观想呼吸,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集中精神,不要分神。”白猫说。
我闻言坐在地上,史文生在我的怀里也作盘膝状,白猫一跃而下,跳到史文生的怀里,居然也像模像样打起坐来。
你见过猫像人一样打坐吗,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庄严。
正在作法的花图郎眼睛都直了,他已经明白过味来:“我靠,上师居然转世成了三个……生物,一个大人一个孩子,还有一只猫……我靠,姓罗的小朋友,难怪我刚才有上师就在眼前的错觉,其实他就是你啊!”
“别理他!”白猫严肃地说:“身口意聚首,真神回归,收服邪魔!”
“草,”花图郎大骂:“想收我?咱们一起死!我看你下辈子还能转世成什么东西!”
洞窟剧烈摇晃,像是地震了一般,石头灰尘遍布坑道。白猫凌空喊了一声:“真神回归!”
此时我已入定境,感觉非常奇妙,现在的状态犹如走钢丝,维持在一种很难的平衡里。稍微一分神,我就会从境界中出来,而自身的感觉又像触角一样飞散出去,触摸外界的现实世界。
隐隐约约中,前面响起了犹如暮鼓晨钟般的巨响,整个洞穴都震了起来,在冥冥中摇晃,似有山崩地裂之势。一尊金色的喇嘛佛像凌空虚浮,出现在面前。他垂眉善目,法相庄严,打着佛礼,赤着脚,就这么踩着凌空缓缓向前,走向花图郎。
这个老喇嘛的扮相让我想起古老的达摩像,看上去波澜无惊,可细细一品,犹如深邃的大海,气度修为智慧深不可测。我现在于定境中,无法判断出现的这个金身喇嘛是现实中存在的,还是我观想出来的。现在的感觉非常奇妙,就像喝酒喝高了,多巴胺急速分泌一样。
我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出现两句诗:色相悟彻四大空,如愚若衲胸无府。
这尊金身喇嘛给我的感觉到了这种返璞归真,纯洁无瑕,复归婴孩的修为境界。
他缓缓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身旁两侧的壁画竟然光纹消减,颜色尽失,变成灰扑扑的样子。他一边走一边收光,奇怪的是,随着壁画光线的灭掉,他身上的金色居然也在淡淡地消失。我顿时明白了,他在用自己的修为法力抵御外魔,消耗的是自身的能量。
他每走一步都要暂停一下,然后继续迈下一步,气度如山,照耀的整个洞窟犹如金色。花清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远去的老喇嘛不停地磕头,那两个孩子也跟着学,一起磕着头。
这时,我在观想中看到才从怡宝已经醒了,他还在装昏迷,眯着小眼一副诡诈的样子,悄悄盯着老喇嘛。
老喇嘛终于来到花图郎面前。花图郎看到他,像是冰块遇到了太阳,两人在对视,花图郎面色惨白如纸,冷汗直冒,终于坚持不住,被无形的逼压,竟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老喇嘛伸出手抚摸他的头顶,花图郎浑身颤栗,磕磕巴巴说:“上……上师。”
喇嘛一脸慈悲,就这么抚摸着他。两人不再对话,互相瞅着。
忽然白猫说话了,声音喵里喵气:“花图郎,你白活了这么多年,居然到现在还不悟。久历红尘,居然还那么有野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台丸狂扛。
“这是我的信仰。”花图郎跪在地上说:“人应该有信仰,浑浑噩噩岂不是跟猪狗牛一般。”
“你的信仰就是贪婪吗?”白猫质问。
“上师,”花图郎忽然声音改变,变得冷冷的:“你不要拿你的道德和价值观来评判我,没有人可以要求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话音一落,陡然起身,速度犹如鬼魅,绕过眼前的金身喇嘛,直扑过来。
他手里多了一把锋利的藏刀,眼睛里都是野兽的光。洞窟中我们相距的距离并不远,他居然不站起来,而是在地上如一只野兽般,四肢蹬地飞跃而来。
他握着藏刀的位置正对准了史文生,这么一瞬间,他的判断力非常准。金身喇嘛是我、史文生、白猫一起作法生出来的,核心的机括就在我们三个身上。如果攻击白猫,猫如此灵活一闪即逝;如果攻我,我是个成年人他也没有一招制服的信心,只有攻击史文生。只要把史文生弄死,金身喇嘛自然消亡。
花图郎动作如电,把全身所有的能量全都灌注在藏刀上,势如雷霆,直奔史文生的心脏,就是要一招毙命,不留后患。
这个夺命的瞬间,时间恍若凝滞了,犹如粘稠的水静静地流淌,我居然在观想境界中看到花图郎如何拔刀,如何爬动,如何飞扑过来,就像正常的电影慢动作了十分之一倍。我竟然不害怕,也不忧心,没有任何的情绪,发生就发生了,我只在观看只在玩味,脑子里空空,不做任何反应。
这一瞬间我看到了很多事,白猫没动,我没动,史文生本来闭着的眼突然睁开,脸上表情无悲无喜。而那尊金身喇嘛缓缓回过身,面向我们,双手合十,慢慢做佛礼。
花图郎动作飞快,犹如闪电,而老喇嘛的动作则异常缓慢,可偏偏两个人的动作竟然在同一个时间里完成,当真妙不可言。
我生出一丝疑虑,能感觉出老喇嘛法力无边,如山如海,可为什么他不阻止花图郎呢。
一念刚生,我陡然从定境中出来,看到花图郎的刀已经到了。史文生躲闪不及,刀尖立时就会捅进心脏。就在这时,一直跪着的花清羽突然动了,他一个纵身挡在史文生面前,藏刀结结实实插进他的胸膛,直没刀柄,刀尖居然从他后背透出来,差一点捅到后面的史文生。
花清羽一口血喷出来,内脏受损,血液逆流,满嘴满口乃至胸前全是鲜血,血溅了白猫一身。
“上师……”他看着史文生,喊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死了。
“劫数。”史文生合佛礼。他的表情已经变了,完全没有小孩的神态,像个庄严的老人。他缓缓伸出小手,抚到了花清羽的眼皮,把他临死前睁着的双眼合上。
史文生深深地看着花清羽的尸体,然后缓缓抬起头对花图郎说:“你的心魔是轮回盘,看样子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我遂了你的心愿。”
花图郎眨着眼,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金身喇嘛突然飞了过来,一把摁住花图郎。花图郎拼命挣扎,还是被死死摁在地上。这时,洞窟剧烈摇晃,壁画大块大块剥落,山石齐飞,乌烟瘴气。
史文生看我:“罗稻,带我们一起走!”
我看着花清羽,心疼的没法说,指着他:“他怎么办?”
史文生已经不再是孩子,说话的语气极其庄严,我不由自主就会听他的。也怪了,他一旦说话发号施令,而白猫则选择了噤声,不再说话。
“他是转世人。”史文生提醒我:“他已经走了,只留下这身皮囊在这里。”
花清羽……已经走了?!
我来不及多想,抱起才从怡宝和史文生,让两个村民小孩拽住我的衣角,我们快速往山洞外面跑去,白猫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跑的没了影。
这时洞窟开始大面积坍塌,石头大块大块落下来,砸在地上,生出一片烟尘,后面的洞口已经逐渐被落石堵上。我停下脚步焦急地说:“那只猫怎么办?”
话音刚落,碎石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紧接着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正是花图郎,他居然还没死!
黑暗中,他咬牙切齿,目光紧紧盯着我们,像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的形象都深深印在脑子里。
☆、第四十四章 站在猫的角度看猫
花图郎盯着我,我吓呆了,他的眼神特别可怕,像狼一样。虽然此时此刻他全身都埋在石头里。无法动一下,但透出的那股恶毒和狠辣,还是让人胆寒心惊。
这时突然一块大石头从上面落下来。正砸在花图郎的脸上,瞬间把他埋在下面。
黑暗中,我冷汗直冒。只见石头堆松动。像是有什么要爬出来。我以为花图郎还没死,正要转身跑,就看到那只白猫从土里钻出来。嘴里还叼着东西。尽找向弟。
它一个纵跃跳过来,把嘴递向我,我摸出打火机照过去,它嘴里叼着的居然是迦楼罗鸟花花。
花花昏迷不醒,蔫头搭脑的,我轻轻伸出手把它接在掌心里。
史文生道:“这只鸟和你我都有缘法,不应该死在这里,我们赶紧走吧。”
我们几个人在洞里仓惶出逃,我不认路,幸亏史文生和白猫在黑暗中引路,我们跌跌撞撞,终于从洞里跑出来。此时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外面是接近黄昏的余晖,洞口风摇草动。远处嘉措母亲湖波光斑斓,像是恍然做了一场大梦。
洞口不远处站满了村民,他们一个个焦急万分,打着手电或是火把,谁也不敢进来。看到我们从洞里出来,众人惊呆了片刻。马上一片欢呼。
人群里出来几个孩子的家长,把失而复得的小孩抱在怀里,哇哇哭。
史文生在我的怀里,白猫依偎在我的脚边,花花塞在我的衣兜里,感觉自己就像个走江湖的马戏团。蔡玉成他们从人群里走出来,巴梭看我的样子目瞪口呆,他们刚要说什么,忽然“轰隆”一声巨响,所有人都震翻在地。村民们一个个高声叫着,蔡玉成更是扯着嗓子喊:“不好啦,地震啦!”
我趴在地上转头看,后面的山洞在剧烈的响声中,洞口已被一大堆乱石淹没。周围山动地摇,大地居然龟裂出几条裂纹,山石崩落,我眼睁睁看着远处的一座山体像突然融化了似的瘫软下来,霎时间,泥流、石块裹着乱七八糟的植物杂草,瀑布一般从山崖上倾斜而下。
村民们互相扶持,有人架起我,所有人跌跌撞撞一起往外跑,大地剧烈震动,每个人都像喝醉酒一样。周围是山崩石落,巨响震震,那场面就像打了一场毁灭性的战争。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坍塌震动停止,周围满目疮痍,所有的山体几乎都变了样子,尤其我们逃生的洞窟早已埋在乱石深处看不见了,放眼望去,面目全非。
众人停下来,面面相觑,所有人都愣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蔡玉成脸色惨白,磕磕巴巴地说:“地震了吧?”
只见所有的村民都一起跪下来,面向嘉措母亲湖,开始跪拜磕头。村长跪在最前面,用当地土语不停地说着什么,那模样像是祭天,也像是诵经。
巴梭站在后面对我们说:“这是村里的一种仪式,他们认为这么大的波动,是母亲湖里的神发怒了。”
只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斗法,花图郎毕其功于一役,激荡了整个山洞,才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蔡玉成忽然一拍大腿:“坏了,老花还在洞里,他抱着史文生和我们走散了……”话还没说完,他才注意到我怀里抱着的史文生。他愣愣看着我:“老花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此时也很难细讲,苦笑一声:“他走了。”
“上哪了?”蔡玉成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知道。”我说。花清羽这一世过完了,他走了,下一世是什么,在哪里,都是未知数。他就像上帝扔出的骰子,会随机落在这个地球的任何空间任何纬度里。不过万幸的是,他还留有这一世的记忆,他能记住我们这些人,能记住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能记住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这些事。
不知下一次见到他,会是什么时候,会是什么情境。或许,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可能。
我们跟随村民回到村子,在村长家的房间里大家秉烛夜谈,所有人围坐一起,我把山洞里发生的一切讲述一遍。
听得过程中大家一言不发,全都听愣了,就跟听传说故事一样。
等我讲完,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冯良下意识用摄像机对准我脚边的那只白猫,疑惑地说:“你说这只猫会说话?”
蔡玉成道:“罗稻,你讲的这段经历太神乎其神了,这里毕竟关系到花清羽的生死安危,不是说我们不相信,只要你能让这只猫开口说句话,我们就更确凿了。”
我摸摸白猫的脑袋:“说两句吧。”
白猫伸着懒腰,喵喵叫了两声,突然开口说话:“玉成,你是为了你爷爷来的,我能帮到他。”
蔡玉成估计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根本不相信猫能说话。白猫这么一开口,他眼珠子瞪得比牛眼都圆,“啊”一声惊叫,整个人摔在地上,冯良把他扶起来,眼神还发直。
白猫喵喵叫着,说道:“罗稻说得都是真的,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劫数。”
冯良用摄像机拼命拍着,向导加多也瞪圆了眼,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动物能说人话。
巴梭还算镇定,双手合十,道:“白猫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