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暗和谕天明设下的陷阱。
当阿暗化作的白色烟雾将整个房间充满之后,谕天明命令其“回来”时,鬼咒师其实并没有回来。
阿暗只是将阴气凝在白雾之中,将雾气幻化出一张脸,然后让这张“脸”和谕天明争得不可开交,自己则将气息压到最低,消去身形隐匿起来。正所谓人隐于市,木匿于林。
如果说这个幽煞是一棵树,那这个贴满照片的房间,就是它的森林。
这里有上百张照片,幽煞可以化身成其中任何一张里的样子,乍一看根本分辨不出,要找起来也是极度困难。
与其费心苦寻,与其放火烧林,倒不如做一出戏,让幽煞自己送上门来。
所以,才有了之前这一出“兄弟争吵”的戏码。
这是一幕完全没有事先彩排,也没有语言沟通,纯粹靠双胞胎之间的特殊感应,还有这一人一鬼多年来养成的默契才即兴使出的招数。
当谕天明说了那个“回来”时,左手五指张开,比了一个“五”字。
“五”代指“无”就表示谕天明并不是要阿暗回来,而是要阿暗变得透明之后再潜伏起来。
这就是谕家言咒师的可怕之处,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心灵相通的“伙伴”在你面对他们时,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又用怎样的方式采取了沟通,又盘算出了怎样的计划。
幽煞没有料到,所以它栽了。当被阿暗环腰搂住之后,幽煞忽然发现自己非但不能移动,甚至不能再将自己的身躯化成黑雾散走,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一般。
是阴气,阿暗所散发的阴气像是一张网一般网住了幽煞,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它给死死按住。
幽煞也杀过人,成了鬼之后也见识过鬼怪的阴气,甚至还有过其他的鬼魂(他分不出鬼魂之间种类的区别)想拉他去什么奇怪的鬼怪集团,虽然他并没有去,不过他也知道了,自己在这些鬼怪里,也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但幽煞现在即使是拼尽所有力量释放阴气,都无法将这周身的限制给挣开半分。这个搂住自己的家伙的阴气起码数倍于自己,才能这样压制得幽煞毫无反抗之力。
“搞定了?”那原本形成脸型的白烟在阿暗亲自现身(虽然还是透明的)之后,便飘散消失去。谕天明长叹一口气道:“下次别再用这招了,自己和自己说话挺累的。”原来这烟雾之脸虽然是阿暗所造,但刚才这所有的吵闹,其实都是谕天明一个人进行的。谕天明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言咒师,可操纵少许阴气,将这张烟雾之脸做出一些表情还是没有问题的。谕天明所要做的就是再微沉一下声音,做出两人对话的感觉,这出“双簧皮影戏”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显”这次,没要谕天明的命令,阿暗就自己念出了言咒。
然后,他的身子逐渐从透明变得有了颜色,当他的整个身子完全显现之后,他身上的衣着和谕天明完全别无二致,不细看的话,几乎分不出这一人一鬼之间的区别。
“你就不能变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谕天明的眉头稍稍有些皱起。
“那你就不能换一件其他颜色的衣服?”阿暗反唇相讥。
“我最喜欢灰色。”“我也是。”“……”这家伙原来不是完全的没感情啊!在一旁的阿梅(从一开始就只能乖乖闭着嘴不敢插话)发现,这个谕天明在和阿暗对话的时候,表情要远比平时丰富上许多(虽然和普通人相比也就只能算是不易察觉的表情变化)“我说你们聊够了没有?”阿梅没好气地打断道:“你们不是该做那什么……什么度灵的嘛?”“是送灵。”一人一鬼齐声更正道。人板着脸,鬼则笑颜如花。
听到了阿梅的声音,幽煞也转过了头。当幽煞看到阿梅时,他忽然愣了一下。
然后,他的脸色就变了。杀意,出现在了幽煞的眼中。
“是你,我认得你!”幽煞的声音有一些颤抖:“还给我!”“……啊?还给你?”阿梅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死在她楼上,自己却从未见过的男“人”思忖了半天道:“我好像没借你什么东西啊!”“还给我!”幽煞的怒吼声带着“鬼哭”的刺耳音效,震得阿梅耳膜生疼。
搂着幽煞的阿暗本以为事情已经完结,这个幽煞虽然算是强悍,但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接下来只要将他给送灵就是。但就在这时,看到了阿梅的幽煞,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劲儿,竟开始反抗起阿暗的“锁缚”来。
怒意,杀气将幽煞所有的能力一次全部激了出来,再加上阿暗本身的大意,幽煞竟真的挣开了阿暗的阴气束缚,一下腾身而起,化作一股黑烟,向阿梅席卷而去。
“还给我!”黑烟仍在怒吼着这一句话。
“所以啊,我到底借了你什么啊!”阿梅一边尖叫着,一边连滚带爬地逃了起来。
双生劫谕之卷第十一章:六楼。咒鬼战幽煞(4)—守墓犬
传说中的故事,未必真实。但神话之中的怪物们,却又未必都是虚构----------------“我们的事儿还没完呢,想去哪儿?”黑烟刚要追上阿梅,阿暗化作的白雾却已经后发先至,在阿梅与幽煞之间,幻化出了一个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手掌:“此路不通!”“滚开!”黑烟怒吼着,忽然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幽煞变成了一只长着三个头的,巨大的,烟雾状的黑犬。
怒气已经让幽煞的阴质体产生了变化,现在他已经处于了“怪”和“幽煞”互相转变的零界点上,所以才会显出了雾状的不稳定躯体,也才会在瞬间获得远大于自己极限的阴气。
谕天明和阿暗本都以为这个幽煞变成的“怪”应该是为怒气所控的“怒蛛”却没有想到他的“怪”之形态,居然会是“守墓犬”“守墓犬”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怪,化身为此种怪的阴灵,往往是对先于自己而逝的人有着异常的执着与眷恋,因此即使是死后,也要为了逝者守护一些东西,纵然是化身为怪,也要一直守护下去。
这类怪数量少的原因,是因为对于逝者保有如此执念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而且即使是有,他们守护的不是逝者本人的墓穴,就是埋藏其宝藏的地方,“守墓犬”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在繁华的都市里见到“守墓犬”的可能性,恐怕比在兔子窝里发现华南虎的概率高不了多少。
或许你在其他国家的传说中,也见到过“守墓犬”的样子。
它们骁勇彪悍,它们忠心耿耿,它们面目狰狞,当有人入侵到它们的领域,它们的三个犬头便会将来犯者通通咬碎。
它们中最为巨硕,最为凶猛,最为暴戾的一只,在神话之中,甚至还看管地狱的入口。——地狱看门犬,赛博拉斯。
当黑雾状的“守墓犬”呼啸着撞上白色的巨掌时,阿暗居然一下子挡之不住,被冲散了开去。
三头犬踏过白色之雾,呼啸着扑向早已被吓得腿脚发软的阿梅,口里还喊着那模糊不清的三个字:“还给我!”“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想要?问我来拿吧!”一个平静的声音说道。
黑雾恶犬闻言转过了头,正看到谕天明一下冲入了自己的“怀”中。
谕天明一下滑入“守墓犬”的身下,举起手中的匕首,照着那雾状的小腹就一刀划了上去。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这是与汉阴古木棍相对的,专门用来克制阴气之物的玉制武器——玉辟邪。这一划看似只是穿过黑雾,但却给幽煞的本体带来的只有阴灵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巨大伤害。
三头犬惨叫着抬起了自己的左前爪,要一脚将躺在地上的谕天明给踩成肉泥。
“阿暗,盾!”在谕天明的呼喝声中,被撞散的阿暗立刻卷着滚滚白烟,在谕天明的身躯之上汇聚成了一块盾牌。
这一次,三头犬那愤怒的一蹄,没有再能踏穿白色之盾的防御,反而被阿暗给震得向后跌退了一大步。
“散开!”谕天明高喝了一声,左手玉辟邪,右手汉阴棍地冲了上去。
阿暗应令而散,给谕天明让开路的同时,带着涡旋卷向了谕天明右手上的汉阴短棍。
“想要?再给你一次!”谕天明说着,再次将玉辟邪猛地扎入了黑雾三头犬的身体。
“嚎!”这一次,守墓犬的叫声更加凄厉。
在凄叫声中,谕家兄弟的又一波攻势已然袭来。
“阿暗,断!”低沉阴森的声音响起,已经形成涡旋的白色烟气更加继续的旋转了起来,形成了在202室时将“哀面”一斩为二的风旋之剑。
飓风一般的巨剑当头斩下,黑雾之犬立刻断成了两截。
随着三头犬的身形被风之剑一斩为二,黑雾的惨叫之声也应之而断。
默契的配合,人鬼之间的心灵相通,在一瞬之间就将小“赛博拉斯”撕成了两半。
一加一远大于二,这就是谕家言咒师的真正实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幽煞被截成了两段之后,便化作了两股黑烟,一股钻回了那个底下有个大窟窿的卧房,一股则转向钻进了洗手间。
这根已然腐朽的断木,又逃回到了自己的森林之中。
“阿暗,显。”谕天明确认幽煞已经没有再攻过来的能力之后,收起了短棍和匕首,念出了显形的言咒。
风旋再次散开重聚,重新显出了他与谕天明那一模一样的脸和身形。
“这家伙已经不行了,”阿暗似乎还有些为自己刚才的失误而感到不忿:“再补上一下,他就彻底趴下了!”“你又搞错我们的目的了,阿暗。”谕天明则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我们要做的不是将它打倒,而是将他给‘送灵’。”“西红柿和番茄,还不是一样。”阿暗嘀咕了一句,继而问道:“问题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学了我们刚才使得那招,现在他既可能在厕所里,也可能在有大窟窿的房间里,我们该找哪儿?”谕天明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阿梅,最后决定道:“我和这个倒霉女去厕所看看,你去搜查一下卧室吧!”“哦!”阿暗坏笑道:“骑士是想和他的公主拥有一些独处的时间,还是生怕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会被那个半条命的幽煞给抢了去?”“……别说那么多,只管做就是了!”谕天明没好气道。
“你说话,我办事!”阿暗的笑容依旧不止。
----------------这是一个诡异的居所,数百张照片,无底的阴气,黑色的烟雾,三头的巨犬……阿梅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所有的离奇。——直到她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首先映入阿梅眼帘的,是那洗漱用具的置放架。
牙刷,牙膏还有毛巾全都放置得井井有条,而且——全都是双份的。
两个并排放置的茶杯中插着两个牙刷,茶杯上都贴着平凡男人的照片。
“难道,这样一个自恋的变态,还有人肯和他同居?”阿梅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谕天明没有回答,因为先走进洗手间的他,已经注意到了在门侧洗手池旁的镜子。
镜子本身没有什么诡异,诡异的,是镜子上那几个艳红色的大字。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另-一-伴。”谕天明一字一顿地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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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劫谕之卷第十一章:六楼。咒鬼战幽煞(5)—再双簧
一招鲜,吃遍天。
-----------------“另一伴?应该是‘另一半’才对吧?敢情鬼也会写错别字啊!”阿梅跟着走进了盥洗室,看着玻璃上红色的十一个字,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摸:“这是什么颜料啊?红得这么古怪。”“这是血。”谕天明慢吞吞地吐出这三个字,吓得阿梅“呀”的一声赶紧缩回了手。
另一伴,双份的洗漱用具,还有杀人者自杀才能化成的幽煞,守护先逝者的三头犬……种种的迹象都表明,这个幽煞生前确实是和别人共处一室的——至少在幽煞杀死他/她,继而再自杀之前。但真的有人可以忍受他这样的疯狂自恋,可以忍受那满屋的照片?难道这些照片是幽煞在杀人之后才在房子里贴上的?这也不对,如果一个人真的自恋到如斯程度,根本不可能为一个已逝之人守墓守成地狱之犬。
似乎有可以说得通的理由,有可以解释这一切的方法,可谕天明就是想不到。
如果那家伙在这里,恐怕早就一清二楚了吧?谕天明又想起了那个自称“人类专家”的讨厌鬼,虽然谕天明不想承认,不过在推测人心方面,自己恐怕一生都难及其相背。
不过,现在谕天明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也来不及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幽煞的攻击,已经悄然而至。
这一次,黑色的烟雾趁着二人都把注意力放在镜面的血字上时,从马桶接地管的缝隙,水管的裂缝还有通风口之中一点一点的溢出,并在地面上缓缓汇聚,然后缓慢地,悄无声息地逐渐靠近站在谕天明身后的阿梅。
幽煞知道自己已经没剩下多少气力,再直接对上这一对怪物一样的兄弟,自己可能就当真魂飞魄散了。
幽煞不甘心就这样被击溃,他的罪还没有赎完,“那东西”他也还没有拿回来。
他不甘心,至少他要带着这个拿了自己“东西”的女人一起走!
现在那个被叫做“阿暗”的鬼不在,这个男人身上只有那把玉制的匕首是幽煞所畏惧三分的,只要他不发现,自己大可以吃上他一刀,拼在自己力竭之前,解决掉这个女人。
此刻的幽煞已经被愤怒所吞噬,他只想击倒任何他可能击倒的敌人,哪怕代价是再死一次。
黑烟一点一点地汇集,变出了一个模糊的手的形态,悄然从伸向阿梅。
只有这一手穿过她的背脊,碰触到她的心脏,那幽煞就有把握在谕天明反应过来并刺中自己第二刀之前,就让女人的心跳彻底停止。
幽煞感到有一丝兴奋,又有少许的紧张。
他的手虽然在伸向阿梅,他的注意力却一直放在谕天明的身上。
谕天明一直没有回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
幽煞松了一口气,黑雾之手也已经触到了阿梅的背脊。
就在这时,幽煞却看到了谕天明的笑。
谕天明没有回头,一直背对着幽煞,但此时,幽煞却从镜中,看到了谕天明的笑。
幽煞瞬间恍然到,自己拿镜子上的血字吸引他们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