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正屋的大堂之前,门口处有一个高高的坎儿。成人走过时亦要高抬起膝盖,第一次来的孩子,若是没有注意到,很容易被绊倒的。
在经过这个坎的时候,花大姐故意没有提醒小镜子。
于是当小镜子很顺利的垮过那个高门坎的时候,便给了人一副“处事稳重,遇事不躁”的心理印象。
坐在高位上的老夫人将小镜子的表情一切收入了眼底。
……
在喜妹儿刚被接进唐宅的时候,老夫人就看过她的模样。这丫头又瘦又黄,下巴尖尖的,眼睛大大的,头发没有光泽,看着就是个营养不良,没有福气的穷酸样。
这样的丫头,拿来给自己的宝贝孙子做媳妇,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因为小孙子体弱多病,看过相的人说,他这病气如果不用喜气化开,那是冲不散的。再这样下去,等到小孙子长大成人的时候,如若还是如此虚弱的话,就会影响了他传宗接代的能力。
现在十万火急的事,就是先把唐宅里的唯一宝贝孙子唐泽文的病气给冲散开,这个时候,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挑选了。
勉强同意让喜妹子来当这个冲喜的新娘,不过老夫人却又不想看到这么一个闲人成天在宅子里面吃白饭,因此把她赶到了山上干活。
现在,距离孙子唐泽文今年的生辰还有十天了,老夫人想在他生辰的那天给他举办冲喜婚礼,这才把喜妹子从山上召了下来。
成礼之后,喜妹子的名份上就是唐泽文的少奶奶了。
老夫人虽然不满意这个大少奶奶落到这么一个黄毛小丫头的头上。不过,也没关系的,只要泽文的病气能冲跑,以后再娶进个正经的少奶奶,把家里的实权落到正经奶奶的手上,这个大少奶奶还是一样可以被闲置到一边。
甚至,还可以让她回复成丫头的身份。
老夫人的心里面早有了心目中配给孙子的媳妇人选。那人选是老夫人娘家里的表侄女儿,关系虽然有点远,但是那表侄女儿老夫人看过,人长得水灵灵的,脸盘大,身子粗,有福气,是生孩子的一把好手。
唐宅是这一代有名的富户人家,家产遍布了好几个山头。这一带最肥沃的土地都是唐家的,这样殷实的家底,也让老夫人的娘家死死的惦记着。
肥水不落外人田,表侄女是自己的亲人,小孙子也是自己的亲人,这样亲上加亲,才能更稳固唐家的血脉血统,也更能够守得住唐家的家业。
在这里,流传着一个说法,冲喜的新娘命盘好的话,可以冲走病人身上的所有病气,可是,那些被冲走的病气,则会返回到冲喜新娘的身上。
也就是说,冲喜新娘成礼的真正用意,是利用月老手中的红绳,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一起,之后,就让冲喜新娘代替被冲喜的新郎,过走他所有的病气,代替他,承受他原本需要经受的病痛。
这个说法没有一定的依据,只是人云亦云。谁也不知道事实上是否真是如此。但是,凡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是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冲喜新娘的。冲喜新娘不吉利,更何况是大户人家呢?
老夫人的表侄女儿是手背,小孙子是手心。两头都是肉,她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表侄女当冲喜新娘。
今年唐泽文12岁了。等冲喜礼过后,唐泽文的身体好转了,再过几年,16岁的时候,就可以把15岁的表侄女娶进门了。
老夫人盘算着。表侄女进门先熟悉一下怎么管理这个家里的大小事务,等到她17、8岁了,就可以先给唐家生个胖娃娃。生完后就能以长子之母之尊,成为这个家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把手。
这一人,当然指的就是她自己了。
小孙子虽然很得老夫人的喜爱,不过,他的性格有一些沉闷。整天只喜欢看书,摆弄文墨,花草,养养小猫小狗,却对家族里的生意一丝兴趣也无。
老夫人曾让张管家手把手的教他,不过还没学到一个月,他就自己跑来投诉,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学了。
老夫人心疼这唯一的小孙子,如今儿子丈夫已经都不在了,这小孙子就是她手心上的宝。别说是他不肯学管理生意这么辛苦的事了,就是他说要把这生意给卖光了,她说不得也是要答应的。
当然,宠爱时是这么想的,可真到那一天来临时,老夫人也是不肯的。
唐泽文不喜爱生意这一点,就和他的爷爷一样。当年老夫人嫁进唐家时,也是因为老爷子不爱打理杂务,不爱处理生意,所以这些事以及权利才会慢慢的落到了她的手上。
到了儿子成年的时候,老夫人也曾一度把生意交付给她的儿子。
唐泽文的爸爸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确是个人才,如果不是他,唐家也不会占满了附近的所有肥沃的山头。
可是,儿子太能干了,问题也就出现了。
儿子宠溺他的媳妇,手中掌有大权,不时的做些浪费财力的事情,只为了讨好妻子的一笑。
老夫人守寡多年,又怎么能看得过这种大赤赤的,毫无遮掩的秀恩爱呢?
她开始限制儿子的财富用度,可是这时候她发现晚了。
因为儿子已经实际掌握了家族中的大部分生意,甚至连许多新开发出来的部分也都是他一手创办出来的。
儿子的实权已经大过了她,而她则被退居到了幕后,成为了唐宅里面一个表面风光,却可有可无的闲人。
曾经大权在握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失权的空虚,怎么能忍受得了儿子媳妇的太有主见?于是她一下狠心,连儿子手上的财权,也给夺了过来。经此一事,老夫人便懂得,这唐家里面大权啊,她是到死也不能放开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家规
老夫人打着很好的主意,表侄女至小就很听她的话,虽然只见过几次,但是老夫人很满意她,更何况,从娘家里嫁过来的娃儿,老夫人也放心。将来,是不会出现像儿子与他的媳妇那档子的事情的。
老夫人满打满算的敲着自己的算盘,抬起眼皮盯着杵在底下,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喜妹儿。
孙子唐泽文就在旁边,老夫人转头过去看他的反应。
喜妹儿第一天来唐家的时候,唐泽文并没有见过她。现在,算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了。
唐泽文一直低着头,时不时的翻动着手上的书页。对于大厅里多出来的一个人,他似乎一直无所察觉。
这样专注的看书,老夫人平时是嫌他有点木讷,不过这会儿,倒是很高兴。
“泽文,喜妹儿来了,你看看。”老夫人坐在高堂上指着小镜子说道。
被点了名字,唐泽文才把目光从书面上抬了起来。淡淡的看了小镜子一眼,似乎又没什么兴趣的低下头去。
“哦。”回应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老夫人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然了,喜妹子这又干又瘦又黑的丑样,孙子怎么会对她感兴趣呢?
等到冲喜礼过了,这丫头就又可以丢上山上去干活了,还不用支付工钱。
老夫人拂了拂衣服上看不见的尘埃,捻起杯子喝了口水。
“喜妹子啊,再过十天,就是你和泽文成礼的日子了。等成了礼之后,你就是这宅子里的半个主人了。”
成礼后应该就是个主人,可是老夫人却刻意的说成是“半个主人”。
小镜子听不懂这话,徐亚镜在一旁哼哼的冷笑。
若不是她现在还找不到把小镜子带回海边的方法,她又怎么会让小镜子在这里忍受这些人呢?
徐亚镜感觉是在做梦,但是她的意识却是很清醒的。她知道这是个梦,甚至可能是个梦中梦。但是,这个梦却是真实的。
她不敢让自己醒过来。她深怕自己一醒了,就会离开这个梦,再也进不来了。
记忆里的事后发展及结局她已经记不清了。在事件的后期小时候的自己是如何回到现实中的,徐亚镜一点也想不起来。
虽然她能平安长大成年就证明了结局的时候她一定是可以回去的,可是如现在这般,能够站在旁边看着幼年的自己,并同时体会到幼年与成年的自己的两种心态与思想,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经验。
再则,小镜子是因为能与她心灵相通才能到目前为止表现出镇定的反应,以及免受于饥饿的虐待。
若是徐亚镜不在了,那小镜子可怎么办?她可不放心让自己在这里白白的受这种莫名的苦。再怎么样,即便是个梦,她也一定会坚持把这场梦做下去的!
老夫人继续说道:“成了半个主人,就得有个主人的样子。一些大宅里的规矩,侍候少爷的礼数,这些你不能不懂。”
“为些,我提前将你召了回来。在十日成礼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学习学习宅子里的规矩,不要到时犯了不应该犯的错。就算你是新娘子,我也不会轻饶你的,听到了吗?”
小镜子在徐亚镜的提示下,低着头小小声的应了:“知道了。”
老夫人扬起眉毛:“听不见。”
“是,老夫人,我听到了。”小镜子复又大声清脆的说了一遍。
一旁的唐泽文微微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埋下书中。
“嗯。听到了,就先下去吧。花子,把她安排好,教会她规矩。教不会,你也要受罚,知道吗?”
那叫做花大姐的,立刻扬满了笑容回应:“是,知道了老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教导教导她的。”
……
这唐宅子的房子有四个大院落,老夫人自己独居正院,唐泽文独剧南院。还有北院与西院。
唐家里的下人很多,主人目前却只得两个。
当年唐泽文的父母亲在时,他们两个是住在北院子里的。后来人去了,这北院也就空着了,仅留了几名专门负责打扫的下人在那里面常住。
每个院落里都有下人的房间。但是这些下人,也是专职服侍主人的贴身下人才能住在主人的院落里。
由于唐家人多地广,下人数量多,长期没有主人居住的西院子就慢慢被划分了出来,加建了一些下人房。
其余的一些做粗使杂役的,就多数被安排在西院子的下人房里。
曹大嫂就是住在下人院子里面的。花大姐在这里也有一间大房,她是这宅子里的下人的头儿,分到的房间也是最大。
不过,为了能更好的讨好老夫人,花大姐每日早出晚归,只等到老夫人睡了才会回到自己的房间中,其余的时间里,她都是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的。有时候,她甚至不回下人房,径直在老夫人这里过夜了。
虽说西院子已经大部分的房间都改成下人房里,但是那里仍然留了一进用来做主人房。也就是院子里的最后一进。
老夫人的安排,就是把小镜子安排在这最后的一进房子里面住着。这样一间即处于下人中间位置最高,但在主人间又远离了权利的房子位置,最适合像她这样的冲喜新娘的身份。
老夫人也是在以这种方法来告诉她,虽然她是新娘子,却最终只配在下人群里住着。
当然,新娘子是要和新郎过夜的,不然就不叫新娘子了。老夫人在唐泽文所居住的南院里也安排了新房布置,只是,这新房虽然是给新郎与新娘用的,但是没有新郎的允许与召唤,新娘还不得踏进这院子里一步。
小镜子被花大姐领着来到了西院。
“喏,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在这里,你也算是个小主人了。喜妹子啊,以后你可要多多关照大姐我啊。”
一个三十多快四十的老女人冲着十二岁的萝莉自称“大姐”,徐亚镜都快吐了。
小镜子不解其意,看到她冲着自己不停的笑,语气又比别人和善,就点点应和了她。“嗯,我会的。”
花大姐立刻咧开嘴角的笑,心里暗想:小丫头果然是最好弄的。
所谓的笑里藏刀,花大姐是玩得最拿手的。若非徐亚镜这双35度无死角的上帝眼界可以随时随地的窥探到她的眼神,看进她的眼底中的寒意,小镜子一准就要被这老女人给设计了。
虽然尚不知道她在设计什么,但是徐亚镜却暗地里提醒了小镜子,不可对这女人过度相信。
……
所谓的大宅规定,无非就是晨昏定省。每天早晨天未亮就要爬起来,匆匆洗脸漱口然后跑到老夫人的院落里面去听训。
记住,是听训,不是去问安。因为没成礼前,你喜妹子还是没有这个权利去问安的。
听训就是听着花大姐对所有下人的训斥,每日像是耳提面命一样的重复着相似的内容。
除此之外,就是要学习如何服侍少爷,以及向少爷及老夫人行礼时的标准动作。
服侍少爷这一块,花大姐说的非常直接。
她剥掉了小镜子的衣服,扒开了她的双脚,然后告诉她应该怎么怎么做。
这些举动,吓得小镜子哇哇的哭了起来。徐亚镜在一旁看得直心疼,真想操起一板子把这女人给砸晕了。
但是花大姐还不肯收敛,见小镜子哭得凄凉,竟然说小少爷还小,不亦过早的破身,但是为了能够让小少爷的病气过到她的身上,所以她还是需要做一些新娘子该做的事情出来。
花大姐招来了好几个粗使的婆子,一人架着她的一只手,逼着她做出类似于马步一样的蹲的动作。但是这马步扎得十分的低,就如同成年人做某件事时的姿势。
徐亚镜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心念一转,咻咻的在半空中出现了几只麻醉针,每一只都准确的扎在这些人的后颈子上。
细细的针头很快的没了进去,徐亚镜意念中一挤,药水便从针头灌进了皮肤。
不稍一会儿,这些人便一个个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镜子坐在地上吓得哭个不停。徐亚镜几乎是扑上去将她搂在怀中不断的安排。
这该死的花大姐,该死的唐宅,该死的变态的规矩!
徐亚镜开始相信,为了能将少爷的病气过渡到喜妹子的身上,这唐宅里的人,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出来的。
什么所谓的成礼?即便成了礼,喜妹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亚镜怎么能够容忍幼年的自己被这里的人这样子欺负呢?
紧紧的拥着小镜子,不断的安慰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