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的眼神中,我读出了对那种味道的渴望,我跟着她的眼神看出去,车窗外果然满山遍野的树木,如她所说的杨梅,郁郁葱葱。
第255章 高山边村落
“妈妈背我进山里时,总喜欢唱山歌一类的歌谣。妈妈唱歌很好听的,其中有首歌谣我还可以记起来。”
白雪颌动着双唇,喃喃的看着窗户,吟诵一样,呓语着:
前世
如小孩
口口亲亲全心爱爱
爱你时
为你沧海里头摘青苔
今生
似风铃
声声叮叮一身盈盈
想你时
和你翻云上空捕月明
你用前世惹青苔的血
写下今生对我的诀别
我用今生捕月明的谁
幻化前世恋你的蝴蝶
我来不及转身的挥泪
湿了半边你那一生永恒的碑帖
我听着像诗一样的词,突然恍恍惚惚的被拉进这首歌的意境当中,我恍若能看到一男和一女,青苔与明月,一场残缺的美。最后我轻轻的问白雪:“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白雪望着窗外,说:“《山经云不惊》”
“什么!它的名字——它叫《山经云不惊》”
我刚提起这个名字,突然整个火车被黑暗吞没,从四面八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抬起投来,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原来是进入了山洞地段。
黑暗中,我看到对面白雪的眼睛如猫眼,发出灼眼的光芒。当日那个术士的话语在脑海中时隐时现。我愣住不知多久,突然火车又迅速的回到这个世界。一瞬间,我以为,这个世界塌了。
白雪对我惊奇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说:“怎么啦?”
只不过是过个山洞而已,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我呼了一口气,问出刚被打断的话:“白雪,这首歌你确定只是你记忆里所谓的山歌吗?”
“我,我不太记得了。不过妈妈以前在山里面是常常唱的,我也就只听过我妈妈唱过,妈妈消失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首歌了!”
“那你告诉我,你妈妈为什么消失了?”
她仿佛有难言之隐,避开我的目光。我以为那窗外很美,也转过头去看,连绵起伏的群山,无处不黑夜。
我想我的猜测不一定是错误的,按照白雪的说法,这仅仅是南方的一首山歌应该不大可能,这首词让人感觉有点甜蜜,可是字里行间又夹带隐约无奈的凄苦,这不是平常的高亢为主的山歌所具备有的。那日龙亥儿向我索要的那本也叫《山经云不惊》的书,彼此重名,会是一个巧合吗?不,有种直觉,绝不是巧合,一定有种某种联系,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也许这个联系会是致命的!
第256章 高山边村落
“那么这首歌词的创作者会是谁呢?也许找到他(她)那本也叫《山经云不惊》的书就会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了,那本书到底会有什么秘密?为什么龙亥儿非要得到不可。”
夜里,我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
日有所思,夜却不一定有所梦。整个白天我心里一直纠结于玉杉的离开,我想起她死前对我说的话,反反复复,可是一入睡我却没有梦到她,夜里醒来多次,每次都是迷迷糊糊,梦里梦外不自知。只有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不变,在我的世界嘈杂不停。
凌晨很早,乘客纷纷起来,一靠站外面的小贩大声叫卖东西,偶尔也有列车员推车卖一些小玩物。这个世界又开始运作起来了。
我揉揉眼睛坐起身来,白雪靠在我对面的床上还在睡,身上的被子一条有半条是掉在地上的——她竟会踢被。我轻声下床,趿着拖鞋过去帮她掖好,熟睡如婴的脸庞,我无意,轻轻的用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耳根后,手划过她的脸庞,却碰到烫烫的泪水。
我睁眼一看,分明就是泪。
“龙亥儿——龙亥儿——”
要不是内心有隐约作痛,我几乎要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了——白雪在睡梦中竟然在叫着龙亥儿!
她的呓语里我听不到任何的怨毒,似有那种缠绵悱恻的爱。为什么会这样?她回到我身边了,大团圆了不是吗,为什么这次再聚首,我感觉她对我隐瞒很多事情,她失忆究竟好了多少?白雪当面这样叫龙亥儿还是第一次——我蓦地想起在大谷那做催眠时她曾说她内心爱的是龙亥儿!
可龙亥儿这样对她,难道白雪到现在余情未了,还不忘于他?从来她对龙亥儿都是决口不提,只是怕我伤心还是内心排斥?珍珠一样的泪从白雪的眼角里不间断流出,仿佛在梦里也受尽委屈。我心有不忍,站起,抬头,窗外万家民屋,四下里都是荒野。
我想,下一个黑夜马上又要来了,下一首歌将重新被唱起,我等待着所有的秘密破开,我等着抵达那个叫高山边的地方。
高山边,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呢?
第257章 高山边村落
福建。厦门。火车站。下午。
火车最终停下来,是在第二天的下午——没想到晚点,这个行程花了我们有一天一夜的时间。
我将简单的行李打包好,随着人流,与白雪跳下火车。这将是另一片陌生的土地——海上花园城市厦门。身在他乡为异客,这个亚热带南方城市,于我于白雪来说,或许,会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在火车上我拿着本省的地图大概估算一下,除去堵车等情况外,我们从厦门过去N市还有近两个小时的车程。
时近下午,天气不再炎热,离天黑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就在当晚直接赶往N市。一从繁杂的火车站出来,我们没有做任何休息便马不停蹄赶往汽车站,购票,等车,出站——这样就强迫我们必须先在今晚日落前抵达那里,毕竟不知路上有无旅店投宿。
大巴很快地开出繁华不逊上海的厦门。
我们上了高速,越过郊区,经过海边。听闻厦门大学地处海边,风景秀丽,我记得有一个高中同学大学考到了这里,若此行是过来旅游就好了,我想那一定会是一次很有趣的观光。
很快,我们出了厦门。
司机似乎对去N市的路很熟悉,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打起节奏。这个南方人看上去倒还算斯文,这让我有勇气跟他搭讪。我挨上前,问:“师傅,请问在天黑之前能到N市吗?”
“天黑之前?”
司机把收音机的声音调低,看了看时间,用南方人特有的口音说:“猜(差)不多。”
他无意从后视镜瞟了我们一眼,笑笑的问:“两位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嗯。”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我没敢正面回答,只问:“师傅,您是哪里人?”
“哈哈,你们不是刚才问了吗?”
“噢。你就是N市的啊!”
“土生土长的N市男丁一枚!”
司机大叔说得很自豪,毕竟为本地人。
我问:“那N市是不是郑成功的故乡?”
第258章 高山边村落
“买(没)有错买(没)有错。那个地方襟山带海,风光秀丽,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风景很不错,到处都是杨梅果树,我想你们一定会玩得尽兴。还有还有,我有一个女朋友就是那儿的人文人,长得水灵灵的,只可惜——后来跟人跑了。”
白雪噗嗤一声,忍不住呵呵笑出声,“不好意思师傅,实在忍不住了!”
对于内子不识礼数,为夫不教之过,我有点歉意。可那司机是个二愣子,不仅不挂怀,反而如赵本山演的黑土,在白云大妈前什么屁事都往外唠,“那买(没)什么,生活嘛什么鸡毛蒜皮的都有,媳妇儿跟人跑,老妈要嫁人,我们要用正确的心态来面对这个事情,懂不!”
遇见这样的有趣的司机我们之后的路途时间过得很迅速。
正说到酣处,突然司机指着道路前方的一个路标,说:“诺,已经要进入N市境内了!”
我和白雪抬起头,只见道路两旁的建筑不知何时黯然失色,我一直以为沿海的地方发展比较快,没想到竟还有如此荒芜的地方——到处都是山和树林。荒凉无比的山谷,没有尽头的山路——此刻我们已经进入N市境内了。
我的心,莫名的跳得很快。我不害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内心突然有了感觉。颤动成这样的心,是我跟玉杉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都没有过的。
窗外的夜姗姗来迟,盖住整个N市。这不是城市地区,可以看见山脉,湖水跟稻田,甚至可以看见淘汰多年的老式拖拉机在路上款款而行。而山野间的树木轮廓已经基本看不清了,白雪看着车窗外的杨梅,一颗一颗,一晃而过,她出了神。
车上的旅客在不同站点,先后下了车。最后车内,只剩下我和白雪两位乘客。
司机回头问我们:“先生,N市早到了,你们准备在哪个地方下车?”
这一下子轮到我懵了,我竟没有想到应该在哪下车。N市再怎么小也算是个市区,要找一个村子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我大胆的问:“大叔,我们要到高山边,应该在哪里下?”
第259章 高山边村落
司机的脸色一变,突然狰狞着看我和白雪。
还发憷的同时,白雪早抢过我的对白对他很轻熟的说:“麻烦你,送我们到郑成功石像前下就可以了。”
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司机之后再也不言语,我瞧见他的侧脸,没有一丝的表情。
“郑成功石像?”
我还未醒悟过来这个地方会是哪里时,车子再次停下,我转过头去瞧,想知道车又到了哪里,只看见一座足足有五六米高的石像立在环路的正中央。
天色很暗,我轻轻将车窗摇下来,但见那座石像竟是一个身穿明代武服,头戴官帽,腰悬宝剑的武士。一眼望过去有海浪翻腾过来的气势,我看其脚底下竟用烫金字写着——英雄郑成功。
我拉着白雪,脚步砘重的从车上走下来。还未站稳,司机赶着去投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站在原地,未来如何凶险我们不自知。
可是我的整个身躯,热血沸腾起来。我突然朝着前方的雕像奔过去,直到来到他的脚下。
天啊,这样宏伟的雕像我还是很少见到的,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郑成功。大丈夫当如斯耳!我望着眼前在黑夜中的雕像,感觉像是站到了海边,视线里我好像可以看到三百多年前英雄郑成功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在海中奋战荷兰人的英勇身躯。
风,越刮越大,卷起我的衣袖。我站在马路上,犹如一位古代侠者。这一刻,我感觉,血可以说是逆流的。
我知道不能多呆,最后恭敬的对着郑成功雕像鞠了个躬,深深叹口气,然后转身携着白雪离开。我们沿着街道一直走,那座石像终于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因为,我们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这里已属N市,也就是说:高山边就在我们周遭的某个地方。
整条街道不繁华,楼房建筑,比之上海没有太大不同,不过楼层普遍建得都偏低。路灯分得很开,所照光线亦只能供司机行人看清道路。
这个时候好晚了,街上游人只影好少。我们走在N市中,以为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第260章 高山边村落
终于,在路旁我们发现了一家阴暗破旧的旅店。旅店的老板是个胖女人,抽着一根劣质的香烟,匆匆为我们做完住宿登记,又继续打着麻将,时不时的还骂上几句闽南的脏话。
我拿着钥匙,跟白雪小心上楼,楼道口很脏,房间很逼仄,更是干净不到哪去——可今晚必须将就一晚上。
“白雪,你记得这里是吗?为什么你会记得郑成功雕像?”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忍不住问起路上一直没机会开口问的话。
“嗯,我走到这里突然感觉莫名的熟悉,好像在梦里来过这里。”
“刚才在街上的时候,我稍微看了一下过往店面的门牌地址,这里应该是一个叫溪美的城镇。你记不记得以前来过这里?”
白雪走到窗户旁,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印象,其他的想不起来了。”
“没事,既然你对这里有那么一点印象,说明高山边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我想我们明天一定能找得到!”
“但愿如此。”
白雪的口气,好像她没什么心思找到高山边。她在担心什么呢?自从那天离开我到现在,开始心事重重起来。希望是我太多心了,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呆在这里别四处乱走,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
“去买点吃的。”
“带上伞吧,外面风很大。”
外面,风声忽忽的,犹如野兽鸣唤。我从房间里找到一把破旧的黑色雨伞,出了旅店。
整条街不缺有小吃店,离这里最近的地方竟是一家沙县小吃,让我想起那天因为吃了一顿沙县结果被关进拘留所,当时的冲动跟无知此刻不复。我进去点了两份,打包,老板不知是见我衣衫褴褛还是其他,眼神怪怪的。
我有点心慌,这里的人,都是怪人。
我不敢多留,结了帐马上撑伞往回走。路上路过通信营业厅,才想起应该买一张卡。我不确定卡能用多久,但我想,会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
第261章 高山边村落
在半个小时后,我带上吃的回到了旅店。白雪卷缩在窗户旁一动不动,她竟然睡着了。我没敢开灯,把伞和食物放在桌上,轻声走过去,将她抱起,移到床上来。她很轻,整个身子温温的。
我扯过被子,替她盖好,没想到还是把她吵醒了,她睁开眼,迷糊说:“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着,一定累了,好好睡吧。”
也是,一个女孩坐了将近两天的车,又马不停蹄赶路,绕了大半个中国,没有任何休憩,不累反而不正常。“会饿吗,吃点东西再睡,我给你带回来一点拌面。”
白雪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
“不舒服吗?”
我摸了摸白雪的额头,这么冷的天她竟然流汗。
“我没事。”
她坐起身,“你出去时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我笑了笑说:“如果你想说的话。”
“我,我突然记起那本书的名字来——那本叫《山经云不惊》的书。”
白雪的话如此的砘重,砸在我的心里几乎使我不能呼吸,我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山经云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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