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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武在曲粱坚守,背后的邯郸却遭张牛角部围攻,曲粱的后路堪虞,而且邯郸一失,则邺城的北大门敞开,这个结果韩馥不能接受。
于是他下令耿武放弃曲粱,退往邯郸坚守,而张燕夺取曲粱之后,挥军南下取列人,然后攻打肥乡。
至此广平郡只剩下邯郸和肥乡两座城市还在韩馥手中,而这两座城市若是有失,则邺城就会面对黄巾军的兵锋。
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邺城里面已经是人心惶惶了,韩馥除了每天下令斥责和催逼各位在前线苦战的将领之外,就只能惊慌的等待结果。
而城内的官员世族们,却在私底下忙着互相串通协商,跟各处到来的使者们秘密的沟通,大家的想法其实也在情理之中,谁都不是孤家寡人,如今韩馥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亲族,寻找躲避灾祸的办法也是人之常情。
荀谌的家里也来了一位远方的客人,郭图。
荀谌的家人并不在邺城,而是随着荀彧他们在密云居住,也因此,荀谌一直都不大受韩馥的看重,荀谌也一度想要去密云寻求发展,但是却总觉的面子上过不去,而且,从家族的角度出发,全家都在一个诸侯手下效力,似乎有些不大安全,因此,荀谌才在邺城坚持了下来,可如今,似乎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友若兄,如今局势已经很明朗了,韩文节兵败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争在时间长短而已,莫非友若兄还要陪着韩文节玉石俱焚不成?”
荀谌苦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口喝下,呼了口酒气,摇头叹道:“韩大人没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啊!就是我想玉石俱焚,恐怕也不可得,呵呵。”
“友若兄,如此主上实在为人不齿,我主英姿勃发,正是有为之主,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友若兄何不另择明主而事之。如今韩馥败亡在即,将来冀州二分,我主雄强,岂能容下黄巾在侧,必然奋起雄威一统冀州,届时我主手中有冀、兖二州,又有黄河之利,南下逐鹿中原正当其时,友若兄不想一展所长么?”
郭图的话很能打动荀谌,读书人谁不想一展所长名扬于世呢?更何况,荀谌的兄弟都很出色,对荀谌的压力也是很大的,若是荀谌甘于平淡,早就回密云发展了,正是因为不甘,荀谌才在并不能让他发挥的韩馥手下苦苦的熬着时日,如今机会来了,荀谌当然不想放过。
不过……
“袁本初乃是名门之后,又有吞天之志,手下更是英才济济,哪里需要在下这么一个闲人,在下就是去了,也不过做个书吏罢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北上密云去看看有没有可能做个商贾大亨呢,呵呵……”
郭图咧嘴一笑,大有深意的看着荀谌道:“友若兄才名早具,韩文节不用乃是他的眼光不济,我主又岂是韩文节能够相提并论的。再说,眼下就有一个莫大的功劳等着友若兄去拿取,若是此事能成,将来友若兄必为我主左膀右臂,届时说不得我还要仰仗友若兄扶持一二。至于做什么商贾大亨,此等玩笑之语,友若兄再也莫要提起了,呵呵。”
荀谌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笑眯眯的郭图,默默的给自己斟上一碗淡酒,端起来却迟迟没有饮下,良久,荀谌将酒碗缓缓放下,注目郭图道:“公则所说的功劳,莫非是劝韩大人下野?”
“呵呵,友若兄果然眼光如炬!正是此事,请问友若兄,韩文节此人性情如何?”
“韩大人……”荀谌叹了口气,仰头看这黑漆漆的房梁,想了想才道:“韩馥此人多疑少断,外和内历,似勇实怯,遇小事精明,大事惊慌。”
“呵呵,正是如此,如今韩文节想得恐怕不是如何能抵抗我主的三面围攻,而是想着如何才能免除身死族灭的危险吧,我说得可对?”
荀谌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又轻轻的叹了口气道:“韩大人虽然每日在议事时声色俱厉,可惜每日做得不过是谴责催促,根本就拿不出有效的办法,也没有像样的决断,他定是已经惊慌失措了。”
“韩馥手下有友若兄、闵纯、徐邈、沮授这等才智之士,关键时候却不能处断,每每决策却总是失措,如此焉能不败!如今大势已去,以友若兄之智岂能不知,韩文节若想力挽狂澜已是绝无可能,友若兄不妨为其全命保族做些谋划。”
荀谌又沉默了一下,忽然抬头看向郭图道:“公则,这话是你的想法,还是袁公的想法?”
“自然是我主的想法,如此大事,岂能我随口说说。”
“那么公则可愿意与我同去见见韩大人,与之陈说利害?”
“这有何不可?韩文节难道还能将我扣下不成,量他也没这个胆量!”郭图虽然说得潇洒,其实心下也有些忐忑,荀谌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却不点破。
“好!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前往韩大人府上拜会,这冀州的战乱越早平定,冀州的百姓就能少一些损失,此不但是百姓之福,也是袁公之幸!”
“正是如此,友若兄,请吧!”
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坐立不安的韩馥听到管家说荀谌和一位客人在门外求见,心里也不由得十分困惑,老实说,韩馥对荀谌毫无信任可言,说白了就是雇主和雇佣者的关系,如今这个时候,荀谌没有挂冠而去已经是很不寻常了,竟然还会此时前来求见,这其中颇堪玩味啊!
韩馥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冠,沉声道:“将客人请去会客厅,我倒是想看看,这荀友若到底为何而来啊?”
第1020章 韩馥灰心众人欢欣
“郭公则!?”韩馥站在门口愣住了,这家伙现在来干什么?难道不怕自己杀了他泄恨吗?
“郭图见过韩大人。”
“大人!”
“哼!郭公则,你胆量不小,这个时候还敢到邺城来,怕是来游说本官的臣属吧?竟然还敢到本官的府上来,莫非真的以为本官的刀不利么!?”
郭图的手微微的颤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害怕已经是迟了,要怪只能怪自己贪图功劳,竟然真的跟着荀谌来做这件危险的事情。
看着韩馥铁青的脸色,郭图悄悄的咽了口唾沫,尽力的逼着自己注视着韩馥的眼睛,缓缓的开口道:“有何不敢,大人!在下却不是来游说大人的臣属,也不是来做什么细作谍探的,而是身负我主的意志,前来与大人会商的,因为担心白天前来会被众人误解,所以才会拜请友若兄带在下夜晚前来拜见大人。在下一番苦心,大人切莫误会了!”
韩馥皱了皱眉头,郭图的话也很有道理,如果这个时候郭图公然来拜会自己,属下的臣属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想到这里,韩馥的眼神转向了荀谌,荀谌面色坦然的点了点头,从旁佐证了郭图的说法,韩馥的面色稍霁。
“既是袁本初的使者,那么请坐吧,来人,上茶!”
郭图松了口气,随即有开始腹诽韩馥的作态,这个时候来,还端着架子有啥用,一个不好,明日就是阶下囚了。
待下人都退下了,韩馥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压抑着眼神中的忐忑和患得患失开口问道:“公则此来有何要事?对于无故攻打平原郡的行为,袁本初又有何说法?”
“大人此说谬矣,天下乃是天子的天下,大人也不过是代天牧民,大人获罪于天,天子震怒兴兵讨伐,我主如今乃是奉诏行事,攻打平原岂是凭着私心任性妄为?”
韩馥楞了一下,‘啪’地一声用力的拍在案台上,一脸怒气的说道:“本官自任职以来,宵衣旰食、兢兢业业,惟恐有负职守,如今天子听信吕布这等小人的谗言,就妄发大军,使生民涂炭,更让反贼欢欣,如此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莫非袁本初不知?我看袁本初是想要落井下石、假公济私,趁机一逞私欲罢了。”
“大人息怒!”荀谌开口打着圆场:“大人,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已经不再重要了,而且当今天子一则尚且年幼,再者也有被居心叵测者所挟持之祸,天意若何?还不如说是人意,事实如此,如之奈何?”
韩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如荀谌所说,自己纠缠于谁占了大义又如何?就算是自己占足了大义的名分,也不过只能大骂一番吕布和袁绍,发泄一下怒气罢了,与事实何益?
想到这些,韩馥颓然叹了口气:“也罢,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里还有道义可言。公则也不必忌讳,有什么就直说吧。”
郭图看了荀谌一眼,荀谌轻轻的一点头,示意郭图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大人,如今情势如何自不待言,大人定也清楚其间的利害,大人继续负隅顽抗,所争的不外乎是一点时间迟早罢了,或许,还能给我主造成一些伤害,但是大人切勿忘记,大人给我主造成的伤害越大,我主对大人的记恨也就越重,就算我主大度,不计较这些,但是属下的军将臣属又岂能不说。到时候,大人一旦形势不利,想要全身而退亦不可得矣。”
“这……袁本初莫非以为自己赢定了么?”
荀谌适时的开口道:“大人,袁本初是否赢定了属下不知道,但是,如今邺城岌岌可危是事实,耿武大人被黄巾郡困于邯郸、肥乡,战事紧张一日三惊,此两城已经是邺城最后的防线了。再看潘凤、麴义、程涣,如今被袁本初压在清河一线,步步后退,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张颌将军被堵在河南不得北渡,高览和赵浮将军被困于濮阳,如今邺城空虚,军在外而不济急。”
“这……邺城城高粮足,足以支撑年余,只要挺过这最艰难的时候,待敌军兵疲将怠,自会退去。”
“大人,邺城墙虽高,奈何人心士气不高,粮虽足,奈何将官信心不足,若是再有坏消息传来,邺城城墙未破,人心已乱。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如今城内人心惶惶,有门道的正在将家人送出邺城,或者忙于勾结串联,或者忙于寻找门路结识新贵。没有门道的,则正打算着如何才能自保,乃至于生出不臣之心。”
“这……何至于此!?”
“大人,明哲保身谁人不想,何况还有家小族亲,谁也不能仅仅为自己打算,必要时,卖主求荣者怕也大有人在。”
韩馥脸色发黑,想到荀谌所说的一切,仿似历历在目,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不觉,自己的背后已经是冷汗涔涔。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大人,为求自保而已,如同属下这类孤家寡人,或许可以一走了之,请问大人,生于斯长于斯的冀州世族,您让他们如何取舍?莫非要与大人一起玉石俱焚不成!”
“不,不!”韩馥下意识的大声反驳,随后警觉自己的失态,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慌张,却浑不知茶杯里已经是空的。
见到韩馥如此失措,郭图心下暗喜,转头注目荀谌,却发现荀谌的眼神中也是略带喜色,想到有可能大功告成,郭图的心脏不争气的跳了起来,脸上也是一片潮红。
沉默了一会,韩馥尽量的收敛自己的惊慌的神思,看着神情淡然的荀谌,以及神色有些兴奋的郭图,韩馥抬手道:“且容我思之。”
“大人,此事宜早做决断,一者,可以避免与袁绍和吕布结下深仇,二者,可以免除或将发生的内乱之祸,若是迟疑不决,难免夜长梦多,属下孤身一人,或者无所欲求,但是难免有人会想用大人做踏脚之石,以求自保上位,大人慎之!”
韩馥刚刚平复了一点的心顿时又被荀谌的一番话给搅得乱糟糟的,荀谌和郭图交换了个颜色,虽然他们也想快打斩乱麻,一举拿下韩馥,可惜,韩馥从来都不是一个决断的人,何况还是如此大事,无奈之下,二人也只好暂且告退,寻思着什么时候再来游说。
第二天,一大早韩馥就召开晨会,并且还找人到荀谌家里专门请郭图一起出席,郭图和荀谌都有些惊慌,不知道韩馥这是要干什么?莫非要拿荀谌和郭图祭旗不成,不过来者虽然是韩馥的亲卫,带着军将,但是却客客气气的,两人无奈,此时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议事厅内,韩馥高踞上座,不过却没有了往日颐气指使的气象,反倒是显得十分的憔悴,看样子昨晚这位大人又没有休息好,也是,这种时候,真的是让人寝食难安啊,君不见堂下众人多有憔悴如韩馥者,如今是多事之秋,夙夜忧思者众,为国为民?为己为人?岂能不忧。
不一会,面色忐忑的荀谌和郭图到了,郭图的出现让堂下众臣都非常奇怪,对于郭图出现的原因和目的,想什么的都有,大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都转向韩馥,只有韩馥,才能最后揭开这个谜底。
当中最慌张和不安的,自然是荀谌和郭图,两人紧张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诸位臣属,这些年来,本官牧守冀州,战战兢兢如履簿冰,生怕有负天子所托,生民厚望,幸得各位尽心竭力,才得以勉力维持,可如今,人心离乱,世事崩催,吾欲求为天下尽力而不可得。天子圣听蒙蔽,竟然下诏提军讨伐,吾尝夙夜思之而不可得,虽有万般委屈,奈何事实难改,更何况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吾于心何忍!”
韩馥顿了顿,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一副受尽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倒是让人生出两分同情之心。
“吾再三思之,不欲因吾一人之故,而至万民哭号,决定自请下野以示清白。”
韩馥的话像是扔进池塘里的一颗巨石,顿时激起了惊涛骇浪,看着堂下众人先是露出惊鄂的表情,随后大多数的人都是一脸的惊喜,韩馥不由得心灰意冷。其实,韩馥也不过是试探性的一说,但是当他见到众臣的反应,韩馥就明白了,荀谌说的没错,若是战事继续恶化下去,说不定哪天自己在睡梦中就被人割了脑袋献给袁绍或者吕布了,自己的族人怕也是难逃灭顶之灾,或许,主动下野还真是唯一保命的机会。
“大人不可!如今我军战力犹存,胜负还未可逆料,岂能轻易言去!”闵纯站出来疾声的反对,不过,大多数的臣属都怒目相向,很显然,闵纯这是挡了大家的财路了,年轻的徐邈左右看看,心里凉飕飕的,这就是现实啊!什么仁义道德,在生存与延续的需求面前,那都是狗屁!
韩馥扫视着在场的众人神情,发现出了闵纯的激愤和坚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