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脸色猛地一沉:“会有此事?”
“不好说,我们可以这么揣测但是肯定找不到任何证据,此事主公就放在心里好了。”
孙策沉吟了一下,点头不语。
“属下想说的是,先主其实已经发现了世族势力做大的危害,如今子布先生要做的其实是一样的,不过与先主的做法相比,主公现在的机会更好,而且要好得多。”
“此话怎讲,如今这样的情景还叫好机会?”
周瑜正色道:“主公,所谓祸兮福所倚,任何事情都是有得有失的,有所得必有所失,反过来也一样,有所失必有所得。我军被迫东渡表面上看是很糟糕,但是仔细分析一下就能得到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这绝对不是属下的安慰之词,而是却是如此。”
“截然相反到也未必吧,某也承认,东渡自有东渡的好处,并不完全是坏事而已,谈不上比留在江东更好吧!”
“不,东渡的好处绝对比留在江东大,不说别的,只说两个好处就已经值得远赴他乡了,第一个就是主公一族的延续,留在江东的最好结果是臣服于曹操或者刘备,坏的就不必说了,而东渡最好的结果是成为一个外番,逍遥于东海之外,将来能否重返中原虽然尚未可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主公以为然否?”
周瑜认真的看着孙策,孙策皱眉想了一会,点头道:“公瑾所言有理。”
“主公,这个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岂能仅仅用有理两个字就涵盖了?”
“某明白了,公瑾且说下去。”
“第二个好处就是彻底摆脱世族对主公的掣肘,一旦完成了东渡行动,世族失去了权力的基础,主公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顶点,这个时候正好开始重新制定新的政治结构,一劳永逸的解决反反复复的世族问题。”
“新的政治结构,这个……公瑾有想法么?”
“属下也没有全盘的考虑,但是现在应该是开始考虑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加大学馆学宫的投入,从普通的学子士子中拔擢人才,从而阻止世族包揽官吏应该是个可行的方法,当然,这仅仅是以一个方面,能做的、需要做的、需要考虑的还很多,属下以为,主公更应该将心思放到这里来。”
孙策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周瑜的一番话,让孙策完全走出了失去江东,有负先父所托的沮丧和不自信的情绪,人只有在看到未来的时候,在充满了希望的时候,才会有力量,才会有自信。
周瑜话里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向前看,让孙策放下对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的纠结,将眼光放到未来上去,将心思和精力也放到更远大的事情上,才能摆脱脚下的羁绊。
“那么,公瑾以为,我们应该如何摆脱世族的掣肘呢,难道将他们都排斥在外?”
“当然不可,如今世族在江东的影响是很大的,特别是族人之间的那种团结的关系,在百姓那种依赖家族才能生存的想法被彻底打破之前,彻底的摒弃世族是不智的。但是,主公的态度却可以更强硬了,同时也必须坚定不移的从家族生存体系中,从世族的手里争夺民众,一点一定的将世族的权力夺走。于此同时,世族也可以选择去留,这比先主在时压力更小。”
“公瑾所说的压力是指什么?”
“当然是指世族的压力,当时先主的问题是必须掌控江东,同时又要从江东世族的手里夺走权力,这就成了你死我活的关系,对世族的压力大的惊人,所以他们的反应比较激烈也就能理解了。”
孙策眼神一亮:“现在他们多了一个选择!”
“对,多了一个留下的选择,当然,留下来是要面对更强硬的方志文,还是投靠向曹操刘备这已经不是我们的问题了。我们的问题就是将能够接受我们、认同我们的世族带走,将百姓尽量的带走,将将士全部带走,这就是我们的问题,其他的问题,我们不用关心。”
“那……能不能……”
“当然能!主公是想要给方志文留下一个大难题,或者说一个大陷阱对吧?其实主公不做,这个陷阱也自自然然的存在,方志文想要完全控制江东,就根本没有办法避开江东世族这个陷阱,我们也理所当然的可以给他加把火。”
孙策笑了起来:“那么,这把火该如何烧呢?”
“当然是大力的宣传幽州的政策了!”
“那不是帮方志文的忙么?”
“谁也没有说要宣传完整的政策,我们需要宣传的就是幽州不允许大量的拥有土地,并且不允许土地自由流转这两个政策,至于其他的咱们完全可以不了解嘛!”
孙策怔了一下,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这一段时间一来,孙策还是第一次这么畅快的笑了,这一笑,似乎将心理原本淤积的郁气都发泄了出去,心情轻松了很多。
周瑜看着孙策笑了很长时间,才慢慢的平静下来,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至少孙策心里能平静下来,作出错误决策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
“此事可行,我这就找人召子布先生前来,这事……”
“主公,这事不能让子布先生来做,子布先生的名声主公也要替他珍惜才是。”
孙策再次一愣,随即看向周瑜,见周瑜目光清澈,孙策不由得欣慰的笑了,周瑜能这样为张昭着想,说明周瑜已经摆脱了那种生怕被人小瞧的心理,能够放开胸怀面对一切,能够站在全局的高度行考虑问题了。
“公瑾说的对,是某考虑不周,这事……让陈端来做吧,他的文笔也相当好!”
“主公明见!”
“呵呵,公瑾不必奉承某,咱们可是兄弟,这段日子,某心思不清,多得公瑾在旁周全,今日得闻公瑾妙论,某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看到未来的道路,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狭隘和错失,某在这里多谢公瑾了!”
“主公太客气了,不论公私,这都是属下分所当为。”
“说的对,好了,某也饿了,公瑾留下来用餐吧。”
……
九江城里很快就从官方的、半官方的渠道,还有各种各样不知来路的渠道,传出很多的消息,官方的消息主要是宣布孙策军将要加入征战瀛洲的战事,号召民众将士们支持官府的决定,为大汉的国战尽力。
至于小道的消息则不同,孙策有可能会被调往瀛洲,江东将会归属于朱治,或者说背后的幽州来管理的消息开始扩散开来。
更多的还有幽州的各种政策,这才是老百姓最关心、最切身的问题,只不过这些消息真真假假的,各种说法都有。
很快孙策就发现,自己只说了自己想说的,可是在市面上流传的消息远比自己放出去的要多得多,而且有些更是互相矛盾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周瑜和张昭也有些傻眼,很显然,有人伸手在里面搅局了,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江东如今就像是一个大浑水潭一样,让人十分的无奈。
第1242章 离乡背井断无退路
俗话说乱世人命贱如草,这个时代,就是一个人命贱如草的年代,当然,这话对原住民才有用。
人命都贱如草了,人们对于背井离乡、生离死别这种事情也就有相当的心理准备,虽然离别的时候依然是那么心痛,但也不会弄得太凄惨。
孙策亲自来送妹妹登船北上,陪着孙尚香一起北上的有一位孙坚的遗孀,当时吴夫人甚至要亲自带着孙尚香北上,后来孙策后说歹说才将母亲说服,不过代价是一大船的各种物品,以及一大群的侍女侍卫,吴夫人恨不得将整个孙府都给孙尚香带走。
孙策没敢跟妹妹多说什么,因为他担心自己没有办法回答妹妹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像吴夫人那样对孙尚香谎称过几年就接她回家,所以孙策干脆就躲在了后面,任由她们哭哭闹闹了一会终于将孙尚香送到了船上,看着大船慢慢的扬帆远去,孙策久久不愿离开。
吴夫人心情不好,扫了大儿子一眼无语的上了马车离去,孙权、孙翊站在哥哥身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翊还不大懂事,但是孙权知道,妹妹北上去做质子,其实是代替自己或者弟弟的,她帮助自己的哥哥弟弟承受了那悲惨的命运。
孙权一直想要说自己替妹妹去,可是却一直都没有能说出口来,看着妹妹终于远去,孙权心里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但是却又莫名的烦躁,甚至有种想起妹妹就烦躁的奇怪感觉,这种困扰孙权绝对不敢跟别人说,当孙策凝视着远去的大船时,孙权却低头看着涌动的江水。
“二弟,三弟,你们先回去吧。”
“哦,那大兄你……”
“我还有事。”
码头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孙策和周瑜两人默默的站在栈桥的顶端,看着江面上往来的帆樯长时间的发呆。
“公瑾,你说……我是不是个好哥哥?”
“主公……若是尚香已经懂事了,知道眼前的情况,你说她会如何做?”
“尚香虽然平日里很顽皮,有时候也有些任性,但是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去密云。”
“正是如此啊!主公想要做个好哥哥,尚香也会想要做个好妹妹,不论是主公还是尚香,出发点还是为了江东的百姓和大业,所以,属下觉得主公是个好哥哥。”
孙策苦笑了一下,周瑜偷换了概念,孙策是知道的,不过孙策和孙尚香都不是普通人,所以他们的身上都担负着普通人所不曾担当的责任,任何试图将这个责任割裂开来,单独评价孙策和孙尚香所作所为的做法,肯定都是不对的。
“哎……公瑾说得是,我们的身上都有无法摆脱的责任,有时候也真想学着异人那样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呵呵。”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主公。”
“说的对!公瑾,你觉得方志文为何会同意让尚香去密云,而不是仲谋或者叔弼?”
周瑜沉吟了一下回道:“主公,属下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子敬有意的引导我们提出了尚香去密云的想法,至于真实的原因可就不得而知了。”
孙策微微的一皱眉:“也就是说,方志文的本来目的就是尚香?这是为何?”
“主公,此事属下也琢磨过,估计有两个原因吧,一个可能是不希望与主公的关系太僵,因为这个求质本身只是一种象征……”
“公瑾是说某会不顾尚香的安危?”
周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涉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个人荣辱都是小事。”
孙策自失的一笑:“是某想多了,公瑾继续说。”
“主公,既然质子只是一种象征,那么就应该尽量用个影响比较小,身份又合适的人,所以,尚香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这么说,尚香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想来如此。”
“可是,尚香年龄渐长……”
“这正是属下要说的第二个可能,随着尚香年龄渐长,方志文就可以根据当时双方的关系和态势,来随时的调整尚香的身份,比如……联姻!”
孙策默默无语,眉头微微的皱着,似乎在思考着周瑜的说法。
……
“母亲!”
“……”
“母亲!”
“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来管我。”
孙策老老实实的跪坐在吴夫人的寝室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吴夫人长叹了一声,终于开口道。
“进来说吧,你们都出去。”
孙策入内,却见吴夫人双眼红肿,吴夫人育有四子一女,可想而知对这一个女儿的喜爱程度了,如今,在这个宝贝女儿却要被长子送到遥远的北方去,在陌生的地方,敌视的环境中,年幼的女儿要遭受多少的委屈,吴夫人一想到这个就想哭,对孙策的怨恨也就越发的难以抑制。
“母亲,孩儿知道母亲舍不得尚香,孩儿也一样舍不得妹妹……”
“舍不得你还要将她送到密云去,那么远,她还那么小……你可真是狠心啊!”
“母亲,非是孩儿狠心,你可以骂孩儿无能,孩儿也无话可说,但是孩儿的心跟母亲一一样,都是会疼会流血的。”
“那……”
“母亲,尚香不去,仲谋、叔弼就要去,您觉得他们去更好一些?”
“这……它们身份为兄长,难道不应该么。”
“应该,但是方志文却指定要尚香去密云,母亲,您明白这其中的含义么?”
吴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困惑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老实说,孙策真的很能干、很出色了,虽然现在江东情势不大好,但是内部还是很稳定的,他一个还没有到弱冠的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让人惊讶了,或许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了,何况现在这种紧要关头。
想到这里,吴夫人不由得有些惭愧,擦干了眼泪,吴夫人坐直了身体,强打精神看着孙策道:“策儿想说什么?”
“孩儿巷告诉母亲,尚香去密云是不会受委屈的,方志文选择尚香而不是选择弟弟,显然是不想与我们弄僵了关系,所以尚香肯定是不会受委屈的,他让尚香去密云,更多的是为了在我们和密云之间建立一个桥梁。如果将来双方的关系缓和,母亲甚至可以去密云探视尚香。”
吴夫人眼神一亮:“这……可能么?”
“可能!我方若是顺利东渡,将来想要在瀛洲站稳,必须切实的与方志文合作,虽然孩儿心里很是不甘,但是却不得不主动或被动的缓和双方的关系,因此改善关系是肯定的,若无意外,有个一年半载,双方的关系就会完全恢复正常,到时候母亲就能北上探视尚香了。”
“那就好,那就好。策儿,母亲这里你不必担心,外面的大事要紧。”
“母亲也一样要紧,孩儿可不想母亲因此而影响了身子。”
吴夫人勉强的基础一个笑容:“母亲没事,若是想念尚香,会写信给她的,策儿不必担心,如今诸事繁杂,策儿无需担心母亲,策儿自己也要注意身子。”
孙策咧嘴笑了:“孩儿身体强壮着呢。”
“那也要注意。”顿了一下,吴夫人又道:“策儿,这江东原本也不是咱们孙家的,你父虽然将江东的基业交给你,但是你也不必将这些看做是负担,母亲觉得,你父亲要交给你的,绝不仅仅是一片土地,而是人!还有他的志向,只要策儿明白这点,就不会因为眼前的挫折而迷茫了。”
孙策一愣,随即恍然的点头应道:“母亲教训的极是,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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