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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荆园是个极大的园子,进去一座篱门,篱门内是一条鹅卵石砌成的林荫小路,一路朱红栏杆,两边绿柳掩映。过去三重院落后,就可以看见处处都长着柔嫩小草的草地,就像铺满了绿色的地毯。这些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绿色,洋溢着春天的气息,谁见了都会喜欢。
草地四周也充满了小巧玲珑,优雅别致的摆设,假山林立,花木处处,喷泉瀑布如一幅素轴当门披挂,一条小溪涓涓地流着,被阳光打扮得像条金带,还闪呀闪的,也许它也感到了这春日的静态美,便无声地舞动着腰肢,跳起不歇的舞。
草地尽头是是一座格调典雅的厅堂,厅前是一个方形铺石的天井,其中有石砌的金潭,周围遍生奇花异草,几个湛碧色的大缸内养着数十条色彩斑斓的珍贵鱼儿,旁边是几盆应季开放的鲜花。
厅堂周围一株株灌木,开出了惹人喜爱的花朵,最鲜艳的要算桃花与玉玲珑了。桃花颜色红红的,像是一枚枚红绒球,玉玲珑更美丽,那盛开的晶莹花瓣舒展着,多得几乎把整个枝条覆盖了。
整座荆园把怪石、松柏、亭阁结合得这样好,使游览者无论站在哪个点上,眼前总是一幅完美的图画。
温柔的阳光和春天的景色装饰着荆园,上面配一个广阔的蔚蓝天空。周围充满着鸟儿的歌唱。到处流散着浓郁的,但不熏人的很香的气味。池塘里几对鸳鸯和水鸭在游戏,岸上那只雄孔雀和什么争艳似的展开了美丽的尾巴,一切都是充满喜悦、美丽,调和,而且生动的。
木虎孤零零地俯卧在胡床上,表情呆滞地瞅着眼前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他迄今为止都没想通一件事,为何数天前还关押在那座昏暗不见天日的肮脏地牢里,一觉醒来后,却被人贵宾似的请到了这座仙境般的庭院内,享受最精湛的治疗,最美味的食物,最赏心悦目的美景……仿佛就像生活在天堂里面一样,让人乐不思蜀。
“也许这……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吧!”木虎暗暗思忖着,脑海里的意识,却开始自动拒绝继续沿着这条思路伸展下去了。因为现实太美好了,他要抓住每时每刻的光阴享受,否则一旦重新失去自由的话,就得永远和它们说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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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荆园另一角落的苗圃里,有一棵美丽的树,它叫水杉。初识这种稀有树种,不免得煞是稀罕。看上去,挺拔而秀气,端庄而潇洒,简直像亭亭伫立又似飘然欲仙的少女。青绿色针叶,在熏风中微微闪动,荡漾着一股仙姿妙韵。不曾看见过这绝美的水杉,感叹之余确有几缕相见恨晚的意绪呢!
不过令我更感兴趣的,当然是树下淡然伫立的莫琼瑶。
眼下她正玉颊霞烧,美眸喷火地恶狠狠瞪视着我,好像恨不得一把拔出腰畔佩戴的赤霄剑来,将我剁成肉酱才解气似的。当然她只是在那么想,却还没有那么做,因为我是柳轻侯,柳轻侯做事从来都是有必须如此的理由,她想听过我的理由之后,不满意的话,再把我剁成肉酱喂狗。
我意态悠闲地耐心等待着,果然没过一会儿,莫琼瑶终于还是没能按捺得住火爆脾气,气呼呼地问道:“柳轻侯,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我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她是动了真怒了,不然绝对不会擅自称呼我的全名。当下赶紧正襟危坐在逍遥椅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道:“是,为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琼瑶怒气冲冲地哼了一声,倏然按剑欺近,一双美眸冰冷彻骨地望着我,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绝倒的话语:“还不让开,人家都快累死了,要歇息一会儿再盘问你!”
我瞅了瞅她,再瞧了瞧身旁另一张空置的逍遥椅,最终仍是把“那边不是有空椅的吗,你干嘛非要抢我坐的啊!”这句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话语,硬生生咽进肚子里,乖乖地挪动屁股让出位置,起身坐到了旁边。
莫琼瑶怒气未消,仍旧寒着一张俏脸继续审问道:“说!你为什么要把木虎从地牢提出后,就直接带到我们的行宫荆园来,还像大爷一样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简直都快胜过我这个七海公主殿下的规格了。你知道现在别人都怎么说吗?说我们拿木虎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拼命地讨好他,最好能够让他一高兴把乾坤印的藏匿处招供出来,当然最佳办法是让我去伺候他一晚!”说着委屈得潸然泪下,让人心疼到了极点。
我脑域轰然剧震,气得五内俱焚,臀下的逍遥椅顿时禁不住庞大压迫寸寸迸裂,随即化成漫天细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琼瑶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嘎然停止啜泣,惊骇欲绝地瞅着我,张口结舌地不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
沉默半晌,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遂恢复正常神态,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卡尔·麦哲伦并未离开新阿吉姆市,他仍在惦记着那颗乾坤印,试图利用这种流言蜚语来激怒我们,让我们加速严刑拷问木虎,甚至是不惜动用最残忍的方式,最好是使其一命呜呼,让乾坤印藏匿处成为一个永远埋藏在未知彼岸的秘密。”
莫琼瑶幽幽叹息道:“人家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敌人施展的一条激将法,可他们也说得太难听了一点。另外,人家还是搞不明白,既然有最精湛的治疗做后盾,你为什么还是不肯严刑逼供呢?”
我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笑,无可奈何地道:“嘿嘿,若折磨他的精神肉体真有效果的话,我柳轻侯也非慈悲心肠之人,岂会畏首畏尾缩手缩脚的啊?问题是根本无效嘛!现存的所有刑具手法,都休想能够逼木虎说出我们需要的答案来。一名黄金龙战士,哦不,哪怕是一名普通龙战士,他都具有一种能够在关键时刻爆体而亡的自杀技巧,一旦把他逼急了,结果只能是鸡飞蛋打。”
莫琼瑶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像老太爷一样供养着他,一直到他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主动说出来吗?”
我被她的形容方式逗得莞尔一笑,胸有成竹道:“当然不是,我这么做其实是在跟木虎赌一把,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莫琼瑶莫名其妙地道:“赌?你和他赌什么呀?耐心还是享乐时间长短?”
我哈哈大笑道:“都不对,是赌一个人对生命的依恋程度。”
瞅着若有所思的莫琼瑶,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我参予‘猎虎’行动开始,就一直在遥遥监控着木虎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对平静而美好生活充满了眷恋之情。或许我这么一说,你会认为任何人都是如此,但是我要否定你的说法,因为对于某些特定的人,譬如一名勇往直前的黄金龙战士,尤其是一名抱定舍身成仁的心态潜伏多年的死间来说,那是完全不正常的。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死间的资格了,即固若金汤的心灵城堡,产生了一丝空隙和破绽,只要我们把它无限扩大,很快他就会土崩瓦解,彻底任我们摆布的。”
莫琼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接口道:“你是想用最优质的生活方式,彻底杜绝他求死的信念吗?”说着露出一丝恐惧无比的眼神,战栗道:“天啊,你这个家伙简直就是魔鬼,把别人的心理研究得如此透彻,实在是太可怕了!以后绝不准你那么算计我!”
“咣当!”我应声滑下逍遥椅仰天摔倒,本来期待她能够充满赞赏地,给我这名“超级狗头军师”献上一个香吻以示褒奖呢,想不到最后竟是得出一个如此截然相反的结论,真让俺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着充满期待的小心肝彻底冰冻,且被凿碎成千百残片,最后丢进了臭水沟。
莫琼瑶目睹此景不禁笑得花枝乱颤,片刻前的怒火全部不翼而飞。这时,她蓦然瞥见把守院门的一名九曜卫忽然疾步行来,连忙想要出言提醒柳轻侯,岂料后者早趁着她一扭头的功夫,重新坐回到了逍遥椅上,神态优雅端庄,哪里还有刚才狼狈万分的模样?
莫琼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偏偏现在发作不得,只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名已行至近前的九曜卫身上。
那名九曜卫右手不轻不重地握住刀柄,左手虚按心脏位置,态度恭谨地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刚才侍女香蕊前来传讯,说木虎用过午餐后,突然强烈要求见主公一面。她不知应该如何处理,特来恳请主公决断!”
“啊!”莫琼瑶一呆,脸上遂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之色,转头向柳轻侯望去。岂料后者半点意外表情都欠奉,一副“我早知道如此”的可恨模样,真让莫琼瑶忍不住想要冲过去狠狠踹他几脚泄愤才好。
我见状不妙,赶紧脸容一整,岔开话题道:“琼瑶,你现在马上联系一下安德鲁,让他以最快速度赶到荆园来。我想一旦木虎道破乾坤印藏匿处的秘密,卡尔·麦哲伦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掠夺良机,我们也誓必将再次面临一番苦战哩!若白白放着安德鲁这么厉害的大日贤者不懂得使用,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嗯,另外你再金雕传书给岛外驻防的纵横舰队,让索佩罗立刻调遣一批精锐高手登陆,最好携带大量‘黑暗精灵’式十字狙击弩,以及数量充足的钨钢破甲箭来。这回卡尔·麦哲伦隐藏在暗处的力量铁定会倾巢而出的,我们就用它们去狙杀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让那帮土包子尝尝当世最先进远程武器的强大威力!哦,差点忘了,把你们以前惯用的‘见血封喉’全部涂抹到箭头上,这次我们不需要任何俘虏!”
我雷厉风行地连下数道命令,莫琼瑶也聚精会神地倾听和记录,当她把诸般细节全部理顺完毕,再想找我算帐的时候,却发现我早已鬼魅般闪出了荆园范围,远远地丢下一句话道:“琼瑶,我见木虎去了,吩咐你办的几件事情,要赶紧落实啊!”
莫琼瑶气得直跺脚,偏偏又对我无可奈何,最后倏地哑然失笑道:“这个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我一不小心,又中了他声东击西之计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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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在午餐时间向侍女香蕊提出那个觐见要求后,木虎一直觉得忐忑不安,坐卧不宁,甚至连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景,也开始黯然失色了。
木虎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更会引发何种难以预料的后果,但是若让他继续像现在这般无所事事地享乐下去,恐怕不消一天,仅仅只需一个时辰,他都要郁闷得发疯。因为对未来的不可确定性导致的幻想与猜疑,已经迫使木虎濒临至精神崩溃的边缘,使他宁愿立刻直面生死抉择,也绝不愿意永无休止地继续虚耗时间等待下去了。
时间一点点慢慢流逝着,当木虎差点以为觐见要求已石沉大海的时候,蓦然眼前一花,看到一名雄伟如山、衣服华丽的青年男子,傲然卓立在天井中央的池塘边上。这是一名拥有不可一世的狂傲和霸道,气势更盖过了木虎以前遇过任何男子的大人物。他的举止风度完美至毫无瑕疵的地步,包括那份与生俱来的狂傲与霸道,居然也并不讨人厌烦,反倒使人觉得那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此时,那张俊伟如大理石雕般轮廓鲜明的脸容上,正闪动着一抹真诚的微笑,向他亲切地打着招呼。木虎则像傻瓜似的呆呆地看了对方半晌,这才恍然发觉失态,赶紧从胡床上站起身来,躬身向那人施礼。
我饶有兴趣地瞅着木虎,微笑道:“轻侯因为有点事情耽搁,结果累及道兄久等,真是罪过啊罪过!”
木虎虽然早有预料来者是谁,但是当他亲耳听见对方承认自己是柳轻侯的时候,仍然忍不住觉得脑袋嗡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重重地向后坐倒在胡床之上。
“我的娘啊,原来他就是‘恺撒公敌’柳轻侯吗?想不到传说中的杀人魔王,居然如此年轻,偏偏却又那么气势磅礴。唉,看来我输得一点都不冤枉,能够折服在一代天骄手中,也算是一种冥冥中安排的必然宿命吧!”
木虎脑海里,万千思绪走马灯似的流转不停,最后倏然觉得心灰意冷失去了所有斗志。
他万念俱灰地道:“阁下是想知道乾坤印的下落吧?木虎立刻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平平整整的白纸,双手递了过来。
此举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本来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口舌,他才肯乖乖就范呢!怎都想不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连最基本的交换条件都不谈,木虎就举双手投降了。
我幽幽叹了一口气,接过白纸却看也不看地收入怀中,真心诚意地道:“道兄果真是一条爽快干脆的血性汉子,在下非常钦佩!嗯,既然如此,轻侯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现在立刻提供给道兄两条道路选择今后的生活。其一,是由在下支付一百万金币,并且护送你赶赴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从此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开始过一种崭新的生活。其二,是从现在开始为我效力,我保证你终其一生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恺撒帝国的事情。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啊?”
木虎愣了一愣,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了似的,咬咬牙道:“属下申屠夔拜见主公!”言罢双膝跪倒,根本不顾背脊伤势尚未痊愈,就施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来。
我赶紧搀扶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能得将军襄助,我柳轻侯无异于如虎添翼,何愁不能成就一番盖世霸业啊!”
申屠夔想不到眼前的新主子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一时间不禁百感交集,居然有些痴了。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两个人就这么把臂相望,暗暗生出识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情来。
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吧,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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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人重新安顿好申屠夔的居所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返荆园的另一个角落,想与莫琼瑶商议一下关于取印的详细计划。岂料刚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安德鲁和木蝶正一先一后走下马车,想必是听到莫琼瑶的传唤后,就片刻也不敢耽搁地急匆匆跑过来,才能够如此迅速抵达。
安德鲁和木蝶一齐躬身施礼道:“安德鲁(木蝶)参见主公(常胜王阁下)!”
我连忙摆摆手道:“免礼免礼……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搞那么多繁文缛节,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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