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陛下，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他是皇帝，有他的生活，她是一个小女子，亦有她的生活。
从此，各不相干……
夜里，他们分道扬镳……或许，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再碰到！
绿之，朕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陛下，你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第129章 你是我的宝石吗
朦胧似雾的月渐渐落在树梢，树叶在地上微微颤动，风悄悄地，似若无音。一切都静静地睡了。
雪里红的旁边，是瘦小单薄的她，蹲在地面蜷抱着双膝，隐隐颤抖的身体，在夜中弱不禁风、有冰凉的水珠滴在她的手上，绵密而有力，啪嗒、啪嗒……打破了夜间那种诡秘抑郁的静。
后来，雨突然急骤起来，铺满了一地的枯叶枝桠被风刮起，掠过她的脸，寒意似糖筛般，钻进她的襟内，引她愈加抱紧了自己，身体在雨夜中瑟瑟发抖。
濡湿了的轻衣黏在身上，此刻方觉得寒冷，牙床冻得格格作响。鬓发已被风吹乱，又经雨水浸湿，贴在额间，透着冰凉。却杵在那，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已彻底瘫软在泥泞的地上，任着风吹雨打，雨声始终将她的啜泣声淹没，于是……她一直这样颓唐地在那里，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久得连她自己也麻痹了……
她记得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女人的哭泣，它是常被误会的心机。于是，她真的没有再哭了，也许是身体太冷了，也许是心底太痛了，那种甚似歇斯底里攫取丝丝毫毫的怜爱，太让人绝望了……
或许离开，便再也不可能回来；或许回来，已再也没了最初的那种脸红心跳。曾以为自己陪你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蓦然回首，只是一个脚步一个印，远远地，又那么近，近得连起点也看的清清楚楚。
发现自己再也不再与你相遇，发现自己再也不曾想起你，或许……我正在慢慢将你忘记……
她对皇帝的爱与恨，那么刻骨铭心。曾与他相濡以沫，后来却又恨得痛彻心扉。
漫漫的雨夜，是一个秘密，属于她的秘密。
晨雾漫袭整片林子时，已见雨止了，只有叶间雨珠叮脆的滴落声，滴答滴答的在地面溅起了一个个的小水坑，好些淌在她的身上，似乎已经麻木了……
“咴”地一声马嘶长鸣，让她逐渐有了一些知觉，动了动身体，僵硬地抬起埋在胸前的头，眼前已是一片雾色——她……淋了一夜的雨？
被冻得发红的手，略微理了下发髻，泛着迷雾的眸，此刻是迷离的……
“雪里红……你不走了？”她奇怪地问它，声音是沙哑的。
皇帝……连雪里红都忘了骑走了……
见它不理会自己，轻轻叹了声，跃身跳上了马。头又有一些晕眩，微微咬着唇，手吃力一挥鞭策，雪里红扬起前蹄，跑了起来……
皇帝走了，夜里回来交代了些事情，便走了。
他担心绿之一个女子没什么依靠，便将自己的贴身侍卫留了下来，以后就算有什么麻烦，有雷霆和万钧二人在她身边，相信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既然雪里红不会抗拒她，那便留下来陪她把。
他对绿之不是绝望，只是她绝望了，因此自己只好放开她。像她说的，不逼她了。
若她心里真的没有自己了，何必再强迫她。
也许是自己忘了，她从来都是一个小魔鬼，小时候喜欢扒窃，长大了也曾偷走宫中物品意图逃走，后来就算与他在一起了，她那门鬼怪精灵的心思，依旧还在……
她就是一个小魔女，试问又怎会真的会与他永远在一起？宫中生活她又怎会适应？
于是，皇帝放手了……他放手了……
心里千万个不舍，还是选择了放手……
一边爱着她，一边试着放弃她……
而绿之从树林回来，司当她们已准备好了早饭，见她全身湿漉漉的，便拉着她去更衣沐浴、泡了个热水澡，她才觉得身体暖和些了，再吃了热饭，头也没那么疼了，只是困得很，便早早去睡了。
夜里她笈鞋起来，推开窗，看到阿娇正蹲在地上望着天上，她也出去，悄悄地坐在她的旁边，阿娇却发现了，瞧了她一眼，继续望着天，边问：“怎起来了，饿了吗？”
她摇摇头，干涩地笑，“睡醒了，看你一人在外面坐着，出来看看。”
阿娇“哦”了声，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绿之，我想起我们当宫女的时候，似乎特别逍遥快活。”
绿之大吃一惊，那是阿娇第一次，这样正式的跟她说话，又用了“逍遥快活”这样的词语。
“阿娇，是不是……你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
阿娇苦笑一声，“没有宫中的尔虞我诈，自然是好的。但是……我……”想他了……
方明白相思亦是一种病。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他现在，过得可好》？
没有了张太后，他可是安心了？不用再那般防备了？
“对不起、”绿之微微垂眸，小声道：“阿娇……你去找他吧。陛下再也不会来找我了，你现在回去，太子殿下自会封你为太子妃。既然两人彼此相爱，便不应该分开。”
而她与皇帝，是真正的结束了……
阿娇迷惑地看着她，怔滞地：“绿之……你……”
她微笑：“我们自小生活在一起，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我不想再欠你，你……赶紧去找他吧！”
说完，绿之又扬起一个平淡而真挚的笑容，那么甜美。
阿娇哭了，眼泪哗啦啦地落下，突然抱住了绿之，哽咽得厉害——或许……最好的结局，便是现在这样……
绿之终于不是北国最受宠的舒昭仪，而她阿娇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一切，都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了……
“谢谢你……绿之，我真的谢谢你……”她一直胆小，从小都是怯弱的小女孩。
唯有这一次，她变得勇敢。
因为绿之，所以她变得勇敢。
那一夜，阿娇也走了……
她带着这样的誓言——殿下，等我来……
而绿之，也终于彻底舒心地笑起来了。
第一次，从离开皇宫到现在，第一次笑得这样舒心……
她伸出手指，指着夜空里最耀眼的那颗星星，“你……是我的宝石吗？”
是的话，千万不要被偷走了！
她扑哧笑出声，仰起头，惬意地闭上眼……
那一刻，连风也是温暖的……
☆、第130章 恨嫁的姑娘
雨后，连绵起伏的北蜀山上开满了漂亮的小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风轻悄悄的，拂着绿油油的草，似波澜般游动。
赤足悄悄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如若毛毯般柔软滑腻。瓣瓣落花轻柔撒下，落在她散发着淡淡芬芳的青丝，落在她脚下的那片绿草。缀了一地的点点繁花，跃闪着俏皮之象、远眺着山下，是青烟袅袅的人家，每一段小距离便有一户人家。她的竹舍便在山脚下不远，依稀能看到正在帮忙砍柴的雷霆，还有被万钧从山里逮回来的野兔此刻正被司当烤着，炊烟升起，似乎飘来了烤兔子的香味……
她星眸微眨，笈了鞋背上竹篓，蹦蹦跳跳地朝下山的路走。一路上瞧着那些在耕地上干活的农民，便跟他们打招呼。
绿之也是在北蜀住久才知道，这里很多人都是战俘后送来做奴隶的，还有些是被鲜卑贵族人买来的汉人奴隶。他们为奴隶主耕地、劳力，且无酬劳，更无人身自由；更重要的是，奴隶主可以任意对其奴隶进行奴役、买卖和杀害。这样的奴隶制度，让绿之逐渐明白，北国若不修善或废黜这个制度，只怕迟早会引发奴隶战争的。
可是，同样的，鲜卑族人图的是眼前自己的利益，按鲜卑族的说法是，花钱买了他们做奴隶，不替自己干活，还想得到酬劳？并且这里很多都是敌国的俘虏品，没有杀死他们，已经算是仁慈的了！
但换个想法，若不能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又怎会卖力又真心地替自己劳力？
也许是因为骨子里带着汉人的性子，绿之每每想起北国的奴隶制度，便总是生气，却又明白，如今自己也不过一介草民，即使想帮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奴隶制度又不是从拓跋珩这一代沿制的，从先祖打下北国江山后，便陆续推行奴隶制度了，想推翻，谈何容易？
她以前便听拓跋珩说过，朝中大臣几乎是鲜卑贵族，汉人想要在军机大事上谋份差事，简直是难上加难。即使皇帝愿意，那些鲜卑族，打心底的排挤汉人啊，这天下事他们鲜卑人打下的，凭什么给汉**官做？
因此，北国依旧是一个相对教孤立的国家，至少不见得汉人在这里混得好，又怎么吸引那些周边国家的人口流往这里。
想着想着，又见邻家的楚姨正在耕地上忙活，绿之瞧了瞧，笑嘻嘻地：“楚姨，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楚姨叹了声，“唉，收成再好也得不到半分好处，我们家几口人都是做奴隶的命……”
绿之微感忧愁，四顾望了下，这四周的土地都是奴隶主的，很多汉人都在幸苦劳役，有些奴隶主还在拿着鞭子抽着他们，嚣骂他们忙里偷闲……
绿之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怏怏下了山。回到竹舍时，司当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只等着她回来吃。
“姑姑，你是汉人吧？”绿之嘴里含着筷子，忍不住问出声。
似乎说起了司当的伤心事，见她眼睛微闪，干笑了声，“被小姐看出来了……”
彩珠皱起眉，“咦，汉人似乎是不能进宫当宫女的呀。”
绿之敲了下彩珠的脑袋，“别忘了，姑姑跟我们不一样，二十五岁才进宫的！”
司当沉思了许久，才道：“不瞒小姐，奴婢家里以前是开酒馆的，这跟小姐说过了。只是……后来父亲赌博成瘾，酒馆也开不下去了，最后……将他自己连同母亲、奴婢……都做了抵押——输了，都卖给了一个农地主，母亲几乎是掏光了所有的积蓄，才让奴婢得以进宫当宫女，只是父亲母亲……也在不久去世了……”
绿之喉头微微一哽，“为何……”
司当苦涩一笑，“小姐不知道，奴婢的父亲母亲从未受过什么苦，一下子做了别人的奴隶，任人责打、劳役……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便走了……”
绿之放下筷子，长了一口气，颇为难受。
“司当，你恨北国人吗？”绿之下意识地看着她。
司当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她，“不恨。一个人若是有出息，又怎会做了别人的奴隶，是父亲自己不争气罢了。”
绿之见他这样说，便也不再问了。
又瞧了瞧在一旁站着的雷霆万钧二人，好奇问道：“你们也想做我的奴隶？”
两人面面相觐，不明白绿之的意思——“这……末将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彩珠撇了撇嘴，白了他们一眼，叽叽咕咕地：“收起你们那一套，小姐的意思是，让你坐下吃饭！”
雷霆万钧皆跪下去，“末将不敢！”
绿之扬起唇角，朝彩珠使了个眼色，偷偷地：“姑娘，去搬两张竹凳来……”
“好的！”彩珠俏皮地眨眨眼睛，跳起来。
很快搬来了两张椅子，彩珠挨着桌边放下去，清了清嗓子，“两位大哥，请入座！”
两人又要开口推迟，彩珠连忙打断他们的话，“诶~这次是……小…姐的命令！”
万钧望了望绿之，见她也点头，便只好跟雷霆一起坐下去，但却还是很拘谨，一切都规规矩矩的。
“呀，今天的兔子烤得不错呢。来……你们也尝尝……”绿之很主动的给他们俩夹菜、教他们又脸红又别扭。
“彩珠，明天你跟万钧上山，说不定能抓只羊回来！”绿之狡黠地笑起来、“不，我不跟这个死板将军去！”见绿之越来越宠自己，彩珠也大胆了很多。
万钧这时脸色便变了，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死板将军的称号了？
绿之佯作生气的样子，拿起筷子打了下彩珠的手，厉声道：“不去也得去！我瞧着雷霆万钧来了，你越来越懒了！”
彩珠哼了一声：“才不是，明明是阿娇走了我的工作量大了！”
“哟，寻思着……彩珠也恨嫁了？”司当忍不住插了一句。
绿之也来了兴致，“姑姑说得对，这姑娘定然是恨嫁了，说说……这北蜀年轻的小伙子可多着呢，彩珠你看上哪位啦？”
彩珠脸腮浮现微晕，埋头吃起饭，“不许笑话我，我才没有！”
“说嘛说嘛……我好上门给你提亲！”
“呀，小姐你不害臊！明明要男方提亲的！”
“哈哈哈……对耶对耶，咦，难不成彩珠你真的芳心暗许了？”
“都说了没有嘛！我我我……我到外面吃饭去！”
……
☆、第131章 避暑
北蜀的日子过得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三王爷也总是隔一阵子便来看她，但皇帝来找过她的事，她绝口不提，对雷霆万钧，也只说是朝廷分配下来的。漫漫四季，转际到了夏日。竹舍里椅席炙手，雷霆和万钧便在竹舍前修葺了个小竹棚，竹棚上有棵苍老的树，树叶繁密垂落下来，小竹棚也便作了乘凉之地。万钧还是很有创意的，通过老树，在竹棚下做了个秋千。闲时绿之便喜欢待在那里乘凉。
那日她依旧坐在秋千上，腿上放着一簸箕晾干的草珊瑚，低着头细心挑拣着。
厚实的手掌心轻轻按在她肩上，她微滞，扬起眸见是三王爷，便拿起簸箕从秋千上跳起来，微笑：“王爷这次似乎来得很快。”
三王爷拿过她手里的草药，道：“走，我陪你上山采药？”
绿之眯着眼瞅了瞅天，“太阳真大，我还是想在竹舍里歇歇凉，嘻嘻……”
“懒家伙！”他直起身将草药放进棚内。
又将身上背着的一大包袱递给绿之，“我从封地上带了许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看看还差些什么？”
绿之扬眉一喜，扒开包袱瞧了起来，双眼直发亮，“呀，都是我喜欢吃的，一样不落！”
见绿之沉迷在那些食物中，三王爷动了动喉头，终于还是开了口，“绿之，今年冬天，我们回封地过冬吧？”
绿之怔了怔，很认真地看他，“为何……”
他也深睇着她，道：“北蜀这里冬天很冷，且冬季一到，北国的战事便多，我们回封地上吧？”
少顷，绿之才扑哧一下笑出来，“王爷想太多了，现在是夏天。何况……王爷不是